高风浑身扎满了伪装的长草,他匍匐至南鹰身边,附在他耳边轻轻道:“已经确认过了,除了前面山谷中的那几所茅屋,附近再也没有可疑动向!”
“恩!”南鹰缓缓收起单筒镜,“你怎么看这件事?”
“非常可疑!”高风神色严肃道:“淳于琼曾经说过,这片大山连绵数十里,怎么会有人居住?会不会有诈?”
“不得不说,你有时比我还神经过敏!”南鹰哭笑不得道:“山民居于深山之中以避战祸和税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还有诈?你认为敌军有可能赶到我们前面,从容建起几座茅屋吗?”
“这个?好象的确没错!”高风尴尬道:“看来是我太多疑了!那么长官问我如何看待此事,是什么意思呢?”
“自作聪明!”南鹰的手指一直点到他的鼻尖:“我是问你,我们应该如何去拜访一下?也好打听一下出山的路径,虽然我们的方向一直向西没错,可是从山民口中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捷径!”
“原来如此!”高风点头道:“那么属下建议,最好轻装简从,不要以官军身份露面。这些人居于深山,定是不喜被人打扰,更会对官军生出厌恶之感!”
“这才算你小子说到点子上了!”南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找淳于琼来!他是本地口音,更容易博取对方的好感!”
“还有!”他想了想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命令附近的所有游骑兵,暗中包围那几所茅屋!”
一圈竹篱将茅屋围在当中,屋前一棵枣树下藤蔓错落,种植着葫芦、黄瓜等蔬菜,茅屋后生长着一大片红茎绿叶的荞麦,已经繁密点点的开出白色的小花,长势喜人。再远处,一条细细的飞瀑直垂而下,聚成一汪清潭。
南鹰向淳于琼和高风点了点头,轻声道:“看来主人在此已经居住了有一阵子,安全上没有问题!”
高风却是瞧得目中发光,叹息道:“这里真是一处清幽所在,好象是咱们的……。。”
他见南鹰锐利的目光瞪来,才省悟到身边尚有淳于琼这个外人,不由干咳道:“我去叫门吧!”
他来到竹篱外,又是重重咳嗽一声,才叫道:“路过之人冒昧造访,敢问家中可有人在?”
他一连叫了三遍,才听那茅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行了出来,他大约十四五岁年纪,稚嫩的面容上却生着一双清澈深邃的眼睛,显出令人不敢轻视的老练。
他侧着头打量了一眼高风,又瞧了瞧他身后的南鹰和淳于琼,突然冷笑一声道:“既然几位客人亦知是冒昧造访,这便请回吧!请恕在下失礼了!”
说着转身便要入内。
南鹰三人一齐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他们见那少年仪容不俗,均是心生好感,却不料此人如此不通情理,竟玉闭门谢客。
“不可无礼!”屋内突然传出一个略带磁性的平淡声音,“请他们入内吧!咱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客人了!”
“可是大哥,这几个人太过可疑!”那少年不服道:“说不定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南鹰三人一起相视苦笑,敢情被这少年认做了歹人。
“你真是太多虑了!”那个声音淡淡道:“我这室中身无长物,岂会引人觊觎窥测?将人拒之门外,才是有失待客之道!”
“好了!好了!”那少年悻悻道:“反正好人总是你做,我只做那恶人便是!”
他侧过身让出大门,向南鹰几人做出一个请进的动作。
南鹰等人连忙拱手称谢,向室中行去。
高风经过他身边时微笑道:“这位小兄弟,你瞧我们几人亦算得上是衣冠济楚,怎么会是可疑之人呢?”
那少年翻了翻白眼道:“你当我是傻子呢!就是因为你们穿得太整洁了才可疑啊!这山中几ri前才下过大雨,地上仍然有些泥泞,你们如果真是过路的,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高风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个少年绝对不简单,他不由脑中急转,苦思应答之策。
南鹰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歉然向那少年道:“是这样的!我们远远看到这屋舍矗立于山水之间,颇有清逸出尘之气,想必此间主人必非俗人。为了表示尊敬之心,这才特意换过了行囊中的净衣,却不料因此引来了小兄弟的误会!”
高风忙不迭的点头。
那少年仍然不冷不热道:“在下也并非此间主人,几位无须解释!请!”
“哈哈哈!”一声长笑传来,室中一位白衣人缓缓起身,向着南鹰几人欠身笑道:“在下胡昭,字孔明,山野俗人,当不得几位客人的高誉!寒舍简陋,请几位莫怪!”
那人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生得面如冠玉,一表人才。
孔明?南鹰不由错愕,倒是和那位诸葛亮同字,而且想来也是一位林间高士。
“什么!胡昭胡孔明!”淳于琼不由失声道。
“哦?这位兄台难道听过在下的贱名?”那胡昭不由微微一笑,“不过听兄台口音,亦是本地人士!不敢请教尊姓大名!”
“颖川之地,试问何人敢说没有听过阳翟胡昭的名号呢?”淳于琼面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尊敬之色:“在下淳于琼,久仰先生大名了!”
南鹰更是听得呆了,这胡昭看来是个名人啊,自己却竟然闻所未闻!
“淳于……。。”胡昭和那少年一齐大叫道:“难道便是那位北宫卫士令的淳于琼!”
淳于琼苦笑道:“在下现在已经不是北宫卫士令了!”
胡昭愣了一会儿,才不悦的横了那少年一眼:“瞧瞧!将天子近臣当成了不轨之徒,你可真是好眼力!”
那少年吐了吐舌头,向淳于琼点头笑了笑。
胡昭欣然道:“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深山之中碰上淳于将军,真是一大幸事!能和您同行的,只怕也不是凡俗之辈!”
他向南鹰和高风微笑道:“只怕都是大有身份之人,今ri寒舍真可算得上是蓬荜生辉!”
南鹰见淳于琼已经露了底,心中更有意结交这胡昭,便坦然道:“在下南鹰,现正效力于军中,这位是高风,现任军司马之职!”
“南鹰!”那胡昭倒还罢了,那少年却是脱口道:“难道是那位传说中的汉军猛将?”
“哦?小兄弟也听说过我吗?”南鹰不由大奇,自己出战黄巾不过两月,这位少年身处山中,竟然会知道自己?这可真是奇事一件。
那少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鹰,象要将他看穿看透一般,良久才呼出一口气道:“真是没有想到,传说中战无不胜,扫灭数十万河北黄巾的鹰扬校尉,竟然如此年轻!”
他年纪虽小,说话却是一派老气横秋,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淳于琼咳嗽一声道:“南将军功勋卓著,现已升任鹰扬中郎将!”
胡昭慌忙再施一礼道:“唉呀!在下久居山间,却是不知世外之事,真是多有得罪!”
他一指那少年苦笑道:“在下还不如这小子消息灵通,他并非居于山中,却是前几ri入山探我,被一场意外的大雨困在了这里!”
“向几位介绍一下吧!”胡昭瞧着那少年道:“也是在下的同乡,阳翟郭嘉!”
淳于琼一听亦是同乡,不由堆起了笑容,拱了拱手。
“郭嘉?”南鹰却是如殛雷击,差点没有叫出声来,虽然自己来到汉代已久,更是见识了诸多贤臣良将,早已没有了初抵贵境的新鲜感觉。但是,郭嘉!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号仍然令他心旌摇动,足可与当初结识贾诩、程昱之时相提并论。
他心神一阵恍惚,盯着郭嘉的目光再也转动不得。
“咦?将军怎么了?”胡昭讶然道:“难道您认识郭嘉?”
“那倒不是!”南鹰回过神来,淡淡道:“但是此子异于常人,若是能够一展才华,定能青史留名!”
淳于琼和高风同时愕然,胡昭却惊喜道:“好啊!能令当世名将如此美誉,小嘉你ri后必可尽展胸中抱负!”
郭嘉清澈深邃的眼睛中突然起了一丝涟漪,但口中仍是从容自若:“没想到竟能得到南将军如此褒奖?听将军的话外之音颇有招揽之意,却不知将军对在下的信心从何而来?”
南鹰望着他的眼神,不然哑然失笑道:“需要理由吗?本将相信,一颗宝石即使埋没于山林之间,也必会默默的绽放出动人的光芒!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怎么样?”南鹰的口气依然淡定,一颗心儿却是“卟嗵卟嗵”跳得厉害,“愿意和本将一起为国出力吗?”
郭嘉脸上突然闪过明显的挣扎之色,终于归于镇定:“多谢将军美意,但嘉年纪尚小,更有老母在堂,只得辜负将军了!”
“原来如此!”南鹰心中生出强烈的失望挫败之感,强笑道:“好吧!百善孝为先,本将也不便强求!”
“不过!”郭嘉瞧出了面前这位闻名已久的将军心中那一丝失落,颇有些心中不忍,竟鬼使神差的脱口说了一句:“ri后若是嘉有意入仕,必会首先投入将军帐下!”
“好!”南鹰不由一阵狂喜,仿佛是一件最最珍爱的宝物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竟然一把握住郭嘉的手道:“身为男儿,当千金一诺!你可不许反悔!”
郭嘉内心亦有些激动,他何等聪慧之人,如何瞧不出南鹰对他的器重!只是双手被一个男人这么握着,却是生出一丝羞怯,他轻轻抽出手来,低声道:“谨遵将军之命!”
南鹰突然想起郭嘉英年早逝的命运,不由心中一寒,但又想到自己仍有可治百病的药剂,不由心头一松,他喜悦之下不由泄露天机:“郭嘉,本将观你ri后将有一劫,可能会病入膏肓!但命运既然将你我连在了一起,本将定会为你寻出医治之法!”
郭嘉却是沉下脸来道:“将军是咒我短命吗?”
高风忍不住接口道:“郭嘉不要无理,我家将军不但沙场无敌,更是天下少有的神医,他说你有病你肯定好不了!”
淳于琼亦露出一丝笑容道:“正是!相信几位也一定听说过宜阳解疫的传闻吧?”
“哦?”胡昭和郭嘉一起动容道:“难道那位传说中的南姓神医,便是南将军!”
见南鹰含笑点头,郭嘉不由面色一白,低下了头去。如果真是那位传说中的神医,他的话岂可当做儿戏?难道自己ri后真会绝症缠身!
南鹰却是信心十足,这下子郭嘉更逃不过自己的掌心了,他拍了拍郭嘉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郭嘉抬起头来,望着南鹰温暖的目光,心中莫名的镇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淳于琼突然开口道:“胡先生!如今天下动荡,朝庭正是用人之际,以先生的绝世才华,何不出山为天子效力?”
南鹰一阵讶然,这淳于琼一向眼高于顶,当初刚刚认识自己时都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为何竟会对这个籍籍无名的胡昭如此推崇备至?
淳于琼见南鹰诧异的眼神瞧来,不由苦笑道:“南将军两年前才从异域返回,当然不可能听说过胡先生的大名!可是连天子都对胡先生赞赏有加呢!”
“这可真是失敬了!”南鹰心中一跳,刚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郭嘉身上,却是没有想过,能被郭嘉尊称为大哥的人岂是寻常之人?
“胡先生幼读经史,学识渊博,尤其精通典史,工于书法,早在几年之前就以其绝世才华而为世人称道!”淳于琼肃然道:“既使是在颖川这种群贤聚集之地,胡先生的才名也是首屈一指!连荀氏八龙都对他尊敬有加!”
南鹰更是心中骇然,这荀氏八龙的名头却是连他都如雷贯耳,皆为颖川名士,连荀彧、荀攸都是出自此门。
“那么敢问先生!”南鹰不由疑惑道:“先生既然才华绝世,又正值青春年少,为何竟会屈尊于深山之中!”
“这个原因说出来,怕是有些得罪人呢!”胡昭淡淡道:“希望将军几位见谅!在下就是因为不肯入仕,又被那郡县察举之法骚扰得不胜其烦,这才躲进这深山之中!”
“所以!”他瞧着淳于琼道:“请淳于将军不用多言了!”
“可是,这究意是为什么呢?”南鹰更加疑惑道:“难道先生是对当今朝政有所不满?请先生放心,在下尚有微薄之力,可以向天子直接进言,定当令先生尽施才华!绝不会束缚先生的手脚!”
“不是这个原因!”胡昭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决然道:“有句话叫做交浅言深,何况南将军的仁义之名广传四海,在下绝对不敢怀疑您的高洁品性!那么请恕在下直言了!若有不妥之处,您只当充耳不闻便罢!”
“先问将军一句话,您是士族吗?”胡昭低声道。
南鹰一怔,怎么会又扯到士族身上。
他瞧了瞧淳于琼,在他心中只怕自己应该是皇族才对,便坦然道:“不是!”
胡昭却是会错了意思,淡淡道:“将军不必看淳于将军,他虽是士族出身,如今却等于不是!因为自从他将自己的性命卖给了天子,便已经不是士族了!”
南鹰不由猛吃一惊道:“这是何故?”
淳于琼面上却是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缓缓道:“因为我只会忠于天子,再不会为本家乃至天下士族争取半点利益,先生是指这个意思吧?”
“说得没有错!”胡昭的口气仍然是水波不兴:“适才听淳于将军说起,将军才从异域返回不久,难怪不知这其中的道理!”
“将军知道天下士族的实力吗?概括来说吧,天下土地,十有其半,大汉万吏,皆出其门!就连中朝和外朝的斗争,也只是世家士族之间争权夺力的斗争罢了!”
“无数的人请我出山入仕,说得冠冕堂皇,是要为大汉效力!可是依在下看,也不过是想要依靠在下的才名来为他们的家族卖命罢了!”
他冷笑道:“我和郭嘉都只是寒门出身,明知道外面的世界便是一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血腥之地,怎么可能听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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