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或是自杀导致判断错误的,咱们要让死人了却心事放心的去,也要让有可能逍遥法外的犯罪分子被收入法网。”
小赵不知几时出现的,兴奋地接了一句:“有点像那个什么葫芦啊,你说我们办案也那样多好,咱们说‘我说三声罪犯你敢应吗?’然后拂尘一扫,霸气外露地撂下一句‘哪里逃,收!’”
林辰扶额:“……你闭嘴。”
小赵悻悻缩了缩脖子,双手把报告递上去。
“唔唔唔,咳咳咳,喵~”还一拍手表示话已经说完了。
“卖什么萌呢你,说人话!”
那厮立马委屈地往后靠:“你让我闭嘴的,我又错了?”
林辰有些担心早晚有一天会被这个徒弟活生生的气死,从他手里接过了报告,仔细思索一阵后问道:“法医给你材料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他说……噢对,刀口的位置比较刁钻!”
“是了,你看这里法医给出的补充说明,刀口不太像是自己自杀时造成的……或者应该说,像这样直直刺入一刀毙命,不像是一个自杀的人能够干脆利落完成的,死者的邻居也说过死者的情绪一直不稳定,面对死亡,还能够做到如此,如果真是自杀,这个死者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悍。”
“你怀疑这是一起谋杀?”
“死者在离职前是公司的副经理,也算得上有钱人,有可能是图财害命。”
“可他家贵重物品没被人动过啊,怎么会……”
“图财害命并不只有一种,我们可以想想,这笔财产在死者死后会交给谁。”
“死者的亲人,他的母亲?”
“事实上死者还有一份遗嘱,那份遗嘱上的受益人都有可能是我们怀疑的对象,毕竟死者的母亲与死者差着好几个城市,一个老人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更何况是为人母,凶手八成另有其人。”
小刘点头:“我负责去找这份遗嘱。”
林辰揉了揉眉心,目光下意识就向那盆花一望,眼里看着盎然绿意,才觉得舒服了些。
“小赵,你那花能取名字吗?”
小赵嘿了一声:“给一盆花起名字,嘿,多新鲜呐……”话还没说完,便被林辰脸色吓了一跳,立马谄媚道:“师傅,你尽管取,不要因为它是一朵娇花就怜惜它!”
“花语是一路顺风?就叫它成功吧。”
“好……”小赵好了半天就是没把后面的话吐出来。
——好俗的名字。
不得不说小刘的办事速度的确让人惊喜,几人在仔细翻阅了遗嘱之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其实并不出乎意料的死者朋友身上。
林辰赵铭俩人在赶往嫌疑人家中,林辰看着查到的资料急急道:“这个人名字叫做魏遥远,是死者在五年前认识的,和死者的关系一向很好,死者在重病的这一段时间都是由他来照顾的。”
小赵忍不住道:“这年头友谊都不值一点钱财了?”
林辰若有所思,只丢下一句:“在我看来,未必是友谊了……”
小赵一头雾水地看着林辰,林辰却不再说话,将注意力放在疾走上。赶到魏遥远家的时候已近下午四点钟,小赵看了看表,随手摁响了门铃。
却发现门其实是开着的,像是有人故意留了门。推开门走进去,林辰忽而紧皱起眉头。
☆、若至情深处
甫一入屋嗅到的便是冲鼻的血腥味;林辰的工作让她对于鲜血有种特别的敏感,只是嗅到这个味道,心下已经一沉。快步上前绕过玄关;便看得满目扎眼的鲜红血液渐渐向四处漫开。垂下眼循着鲜血汩汩涌来的方向看去;魏遥远微微仰着头;脖颈上有一道清晰地红痕;镜片后的眼眸紧闭,双手垂下,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但若是没有那让人触目惊心的血红;那神情大抵便有些像沉睡在痛苦梦魇无法醒来。
魏遥远握过的刀掉在地上混入满地血液中;原本沾过血的锋利刀刃在阳光下滚过一圈寒光;刀尖泛出带着血色的淡淡光芒。屋中一片死寂,林辰半蹲□指尖点了点血液;在两指间轻轻摩挲,血液未干略微粘稠,判断魏遥远的死亡时间并不长。
……是来迟了?
林辰见过的死者何其之众,独独这一次让她感觉到来自死亡的压抑,不仅仅是因为魏遥远的死亡来的突如其来,还有她对于事实真相的猜测。
林辰微微呼吸着,意外发现桌上一支录音笔,略微犹豫一下跨过血水汇聚在一处的地方,抬手想要拿起录音笔,突然想起不应该破坏现场,下意识回头望了小赵一眼,发觉对方同样是表情肃然。
本想收回手,却看见小赵点了点头。
直觉告诉她所有的答案全部在录音里,迟疑片刻,林辰抬手打开录音笔。先是片刻的沉默,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声,听声音是魏遥远的,这个男人的声线温润,很有特色。
“现在拿到这段录音的应该是警察,如果听到录音的还有林警官和赵警官的话,我想先在这里说一声对不起。关于宋平的死亡,我对你们说了谎,宋平……是我杀的。这段时间我和他都像是在做一场异常痛苦又没法醒来的噩梦,从最开始的震惊错愕到最后的绝望,这一段时间大概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时间,所幸,这场噩梦现在结束了。”
“他说他不想化疗,不想让今后的日子里每天都在医院里度过,他想回家,我劝了好多次,他从来不肯听我说。这段时间,我看着他从原本朝气蓬勃的模样一点点变得形容枯槁,我看着他从原本那样一个开朗的人变成一个会因为小事便乱发脾气最后只会沉默寡言的抑郁症患者,看着他每一天沉浸在对于死亡的恐惧里不得安寝,我都只是看着,我,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半点办法……”
从魏遥远的声音可以听出,他一直在刻意保持平静,让声音能够清晰地被录下来,但尾音最后一个字还是带了颤音。
“我现在要死了,也不怕别人的眼光了,我现在只想告诉别人我爱他。我舍不得看着他每天活在这种像是熬不到头的生活中,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他是个好人……有时候夜里突然惊醒,他会抱着我哭,说害怕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到我了,他说他还没撑到他母亲接受我们的那一天。我这辈子都没那么难受过,我以前从来没看见过他哭,我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就和刚拿出冰箱的冰块似的,怎么捂都捂不暖。”
“他有时候会冲着我吼,让我滚,可我哪儿能真滚啊?看不见他我整颗心都是空的,必须要他在我眼前头喘着气我才踏实,我从前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但是那段日子我天天失眠想的都是要是有一天他真走了,我怎么办。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想明白了,没有他我活不成,他要是死了,我铁定要下去陪着他。”
“到后来,他瘦得都有点脱形了,吃什么吐什么,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疼得拿指甲掐着肉能掐出血来,我真巴不得难受的人是我。有天早晨,我还记得那天的天气挺好的,他难得提起精神轻轻叫我,他说,遥远,遥远,你过来。”
“我走过去,他就死死抓住我的手,让我送他走,他说他再也受不了了。他那时候连举起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哪儿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死死攥住我。我求他别这样,他说他给他妈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他病了,想见见她,他妈回他说,除非他死,要么永远别踏进家门一步。”
“我那天抽了一整盒烟,听他哭着一遍一遍求我……烟抽完了,当天我抱着他睡了一夜,他的体温还是暖着的。隔天一早,我做了一顿早饭,都是他以前喜欢吃的东西,他硬逼着自己全吃完又全吐了,还冲着我笑……他病了之后,我没看见他那样笑过。”
“我带着手套,一直逼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要送他走,就要给他最少的痛苦。”彼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哽咽:“我……看着他在我眼前不停的流血,呼吸一点点浅下去,我手里还拿着刀……我……”
“我当时本来想陪着他死,但是又担心他的葬礼办不好,这才会骗你们,真的很对不起。昨天我给他妈打电话了,可能是人之将死无所畏惧吧,我告诉她宋平离世的消息,他妈妈说是我害死的他,还问我……”魏遥远苦笑一声,声调沉了一些:“是不是我把艾滋传染给她儿子,才害死他儿子,又说宋平的东西,一样都不许我动,我不配。”
“如果可以,请把我下面这段话转达给她,谢谢。”
“阿姨,宋平的房子车子我都不想要,我爱他,只是喜欢他这个人,他这段时间的医疗费都是我掏的,他剩下的钱我都给您留着,等您来拿。阿姨,虽然你从来没承认过我这个人的存在,但是我还是想叫你一声妈。我爱宋平这个人,不管他的性格变得多暴戾,不管他的样子是不是好看,我喜欢的仅仅,仅仅是他。”
“所以我愿意放弃生命去陪他,或许这个举动自私、懦弱,但是请原谅我,我没法坚强地在一个永远不会有他的世界生活。”
“再见。”
录音结束之后,林辰和赵铭皆是沉默良久,像是暂时忘记了怎么发声。林辰抬手摸了摸眼睛,这才发觉脸上温烫的东西是眼泪。
在生死面前,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不值得一提。魏遥远最后留给这个世界是轻轻一声道别,带着爱的温度,带着生命的重量。不管俩个人曾经在这个世界面对过什么,拥有过什么,到了如今,一切镂骨铭心的东西都化为了齑粉,伴着这一声说不出是悲哀或是释然的再见随风而散。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了电话叫来警局的人,将录音笔放回原处。一桩本不算太复杂的案件水落石出,中间不过短短的两周。
林辰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结案报告微微发愣,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倘若谢安宁的父母知道自己和谢安宁的事情,并且无法接受,她又该如何。之前是有意识的在逃避这个问题,但在现在看来,任何的逃避都再也无法解决问题。
该来总还是会来。
宋平和魏遥远面对的东西,她早晚也会和谢安宁面对。只是比之宋魏两人,她和谢安宁还有未来。
只要有未来。
☆、出柜前奏
回家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林辰掩了倦容深呼一口气打开家门,屋里扑鼻传来饭菜的香味,谢安宁围着奶牛色的围裙正在桌前泡一壶茶;抬眼看见林辰便下意识弯了唇角;表情变化并不明显;还是让无意瞥见的林辰心下一暖。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用生死衡量;生死与共是爱情,细水长流同样是爱情。
真的很想和眼前这个人一道,安安稳稳地把这辈子过下去。
谢安宁见林辰愣在原地半天没动静;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最近你忙得都瘦了一圈;再瘦下去就是皮包骨头了,赶紧过来吃饭;我特地做的你喜欢的排骨。”
林辰轻舒了口气,低头脱了鞋换了一双软拖鞋,在桌前坐下简单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却是超乎以往的丰盛。一旁还放着一个盒子,正思索着,便看见谢安宁从厨房端出了一盘蛋糕。
林辰这才猛然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从前和谢安宁的关系不尴不尬,生日也从来没被当过一回事。坦白说,林辰活这么大,还没有过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日,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太好,林辰有那么一刻竟然矫情地想哭。
……还没给人她正经八百的过一次生日呢。
小时候看别人家的小孩儿过生日不是没有过羡慕,但她从小就知道双亲俱全的幸福是她没法儿体会到的,一样人有一样的活法,这么想开了之后也没存过过生日的心思。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还没想过竟然会有一个人会想着她的生日,还为她精心准备。
真的从来没想过。
林辰呆坐在桌前红着眼圈对着那生日蛋糕一个劲儿地看,好像能看出几朵花来似的。谢安宁顺手在她鼻端一刮,把生日帽带到了林辰身上。林辰素来给人的印象都是精干利落,带上那黄灿灿的生日帽之后却有些冒傻气。林辰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生日帽,忽的笑出来。
“好看么?”
“废话,我喜欢的人还能不好看?”
“你今天是不是喝蜜了?来,过给我尝尝……”一把拉过谢安宁收住腰凑过去,对着谢安宁的嘴便啃了一口。本想着咬一口就算了,却到底没忍住,就着心底莫名生出的温柔情绪,轻咬着谢安宁下唇吻下去。
屋中安静得可以听见还煨着的汤咕噜噜滚沸的声音,谢安宁喘着气直起身,耳尖还透着红:“汤,汤一会儿要熬干了。你也真是的,咱都这么熟了你还这么腻歪,怎么一点都不害臊啊……”
说着脱开了身退了退,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递给林辰:“我去盛汤,你先把那些蜡烛插上去,一会儿点燃了等你许愿呢。”
林辰没羞没臊地舔了舔嘴唇,好像那上头还余着甜味似的,双眼微微眯起来,细细看,还带了微不可查的些微得意。谢安宁就是蚌壳里头藏着的珍珠,初看着也许不怎么,但当你等到她打开蚌壳的时候,就会知道自己捡了宝贝。所幸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的,是她林辰的。
林辰是等到自己插蜡烛的时候才惆怅起来的,她约莫芳龄已经二十八了,快要跨入三十岁的行列。感叹着岁月催人老,按着自己隐约记着的插蜡烛的规矩,往本来也不算太大的蛋糕上插上了二十八个蜡烛,最后一个蜡烛见缝插针地戳在蛋糕边上,摇摇晃晃像是快要掉下来了。
等到谢安宁端着汤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蛋糕被林辰插得和大刺猬似的,那蛋糕上头的小人还挂着傻兮兮的笑容,颇有些若得蜡烛插满头,她在丛中笑的意味。
“你插了多少蜡烛?”
林辰回头冲着谢安宁殷勤一笑:“不多啊,我二十八,当然就插二十八个啊。”
谢安宁险些被她气笑了,想起大概是对方从来没过过生日,心里有个地方涌出点酸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