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胤一愣。
随即坦然。
似乎本该如此。
杨紫安倒是蛮有兴趣,“你似乎不怎么惊讶?”
左胤没有回答,反而拱手道:“洛封的事情,想必杨公子爷知道了,方天龙将军追击时遇到了一些麻烦,我要去处理一下,在接下来的时间,还望杨公子注意自身安危,告辞。”
说罢,左胤大踏步而去。
杨紫安看着左胤的背影,突然挥手道:“我说,你貌似没有向某个人请辞啊?”
左胤突然停步,却只是停留了一瞬,随即义无反顾地继续向前。
……
博陵郡,琅玡山。
琅玡山,博陵崔氏宗族祠堂所在,数百年来,祭祀香火不断,云烟袅袅,围绕着山顶的祠堂,是无数博陵崔氏的门客居所。
从高空看去,密密麻麻的白色房屋,布满了整个琅玡山,不少建筑甚至凌空而建,白色的建筑与绿色的植被交相呼应,堪称人间至景。
当年先皇曾经南巡至此,看到了这壮观的一幕,不禁赞叹道:“天下武人,半入其中。”
竟是丝毫没有介怀。
上万所门客房屋,依靠自身的战力由高而低地排列。
山脚之下,白色房屋多如牛毛,不可胜数,越是靠近狼牙山山顶,房屋越是少,而最为靠近山顶之处,只有三处居所。
这便是博陵崔氏的前任族长崔季珪,以及门客逐鹿,鸿鹄。
三位归一境强者,坐镇狼牙山,也是博陵崔氏的底气所在。
这一日,琅玡山附近,天气阴沉,似有大变。
墨色的云层,厚厚重重,沉沉地从天空压下来,犹如天塌一般,让人感受到一股烦躁和闷气。
琅玡山顶,近千丈见方的场地之中,白玉地板铺成下,一个个雕刻地栩栩如生的巨大塑像,屹立两侧,足足有上百个。
这些塑像,一列是历代继承了“浩然”之名的博陵崔氏族人,而另一列,则是境界高强的门客。
藤蔓攀树,郁郁葱葱。
此刻,大风起兮,有一个穿着简单青衣的老人,一边喝着酒葫芦里的酒,一边慢慢走上台阶,来到琅玡山顶。
偌大山顶,唯有老人一人,上百巨大塑像屹立道路两侧,整个环境肃穆无比。
却又有一丝凌然的剑意。
浩然和平,以为气渊,以为剑意。
浩然剑。
若是普通人前来此处,恐怕,刚刚踏上山顶,便会被暗藏的剑意重伤身体。
可是青衣的老人无惧,因为他是天下第一的剑仙。
李太白。
刚刚踏入山顶,李太白晃了晃了酒葫芦,似乎是发觉已经没有酒了,他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
庄重的博陵崔氏宗族祠堂,自然没有酒肆。
“呼——”
有风吹过,夹杂着丝丝细雨。
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出现在了祠堂之前,与李太白,刚好隔了一条白玉石之路。
也隔了两列巨大雕像。
这个身影,是一个胡子浓密的中年人,他的眼睛很小,与厚重的眉毛相比,显得更小,此刻,他的眼神之中充满着一丝无聊,那是对于“活”的厌倦。
犹如暮气沉沉的老人,看淡了人世间的花开与花谢。
唯有不经意间,才能看到中年人眼睛之中的锋芒。
浩气长存。
正是博陵崔氏的老祖宗,归一境后期的强者,崔季珪。
事实上,明面之上,帝国之内不少人,都将崔季珪看做是仅次于李太白的强者,在他的庇佑下,才有了这一代年仅二十岁的崔浩然。
看着一脸不以为意的李太白,崔季珪的脸上,浮现出怒意。
君子之怒。
充斥苍冥。
“你来,所为何事?”
李太白没有理他,而是又晃了晃酒葫芦,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末了,他抬起头来,将心思由酒葫芦放在了对面那人身上,随意地道:“杀你。”
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是崔季珪的脸上依旧浮现出一丝怒意,“你身为天下第一的强者,就是如此无理闹事?”
“闹事?”
李太白冷笑道:“洛秋蝉死了,是你们博陵崔氏的女婿杀死的,我没有兴趣找一个后生的麻烦,所以就你来偿命吧。”
就你来偿命。
不是你就来偿命。
“哼,麻烦?”
崔季珪嘲讽道:“可笑的借口,年初的时候,你又为何对西狱出手?”
李太白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这才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随意动作意味着什么,“你说那个胖子啊,我那天心情不好,他又愚蠢地展露自己的实力,在我的眼里,那个胖子如同一个白炽的太阳一般明亮,我嫌他闪了我的眼睛,所以给了他一剑,可惜他没接到。”
这种不走心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崔季珪,他盯着李太白,看着这个行事太过随意的后辈,身上渐渐有白色的气息升起。
那是最为纯粹的剑意。
浩然之气,让剑意显现出实体的质感。
“唰!”
无形的剑意,在崔季珪的手中凝现而出。
飞沙走石,绿叶落下,蝉鸣止息。
大变来袭。
“这般霸道,如此不讲道理,这就是阁下身为天下第一的风度?”
李太白没有承话,直接拔剑。
三尺青锋。
如莲花盛开。
青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众生退散()
盛夏时节,漫天飞雪。
偌大平地之上,琅玡山一枝独秀,高高耸立,此刻,琅玡山顶,被云雾笼罩,透过重重水汽,无数的大雪飘散而下,犹如空中雪崩。
只有走进之后,才会惊觉,整个山顶的白色细丝飞絮,哪里是什么飞雪?
分明是无数的纯粹剑意。
在这样一个白色的世界之中,剑意缓慢落下,当附着在两列巨大雕像之上时,原本石制的雕像竟然有些虚影。
曾经死去的强者,肉身虽散,剑意未消,在崔季珪的刻意引领下,这些崔姓先祖和博陵门客的身前修为,寄托于各自塑像之上,轰然显现。
崔季珪面对天下第一的剑仙,一出手,便是雷霆之怒,狂暴一击!
天地,浩然。
乌云碾压下来,孤独的琅玡山似乎要化名“不周”,支撑起这个墨色天空。
明明是晴天,整个山顶,却阴沉地可怕。
“哗!”
云层之中,电闪雷鸣,凄厉的声音扭曲诡异,闪电的光芒,在一瞬之间,照亮了天地。
足足上百个虚影,腾空飘起,或青面獠牙,或心死如灰,或癫笑狂妄,或魅惑众生。
相同的是,人人手中有剑。
人人周遭有剑意。
这便是博陵崔氏的立族之本,数百年的积累之下,无数的英才豪杰在临死前贡献自身修为,共同积聚起了这座琅玡山。
先皇曾言,“天下武人,半入其中。”
也对,也不对。
更准确的说,就算往前数上百年,天下武人,亦是半入琅玡山。
这,才是博陵崔氏的底蕴。
而现在,整座山中的英灵,仅仅为了某一个青衣老人的拔剑,倾巢而出。
因为青衣老人是李太白。
是千年罕见的剑仙。
同样是剑,这里的虚影身上,剑意凌厉杀伐,却又有中正之意。
浩然之剑,自然心中浩然。
犹如山崖瀑布,浩然自放。
面对汹汹之敌,李太白刚刚的轻佻已经消散,他略低下头,没有看着前面。
无视天地异变,无视漫天虚影,无视森然剑意。
只是低头,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三尺青锋。
嘴角一笑。
轻松之极。
恰似携友踏春,又像醉酒挥毫。
他抬起手腕,随意一挥。
天地,静止了。
没有声音,没有色彩。
天上地下,似乎被无穷的黑色笼罩。
有光起。
那是绵延的一条明亮的光线。
光线凝固在了空气之中,从这头,到那头。
连接的,不只是李太白和崔季珪。
更是时间。
时间,化为了光,明亮在了崔季珪的眼睛里。
光线之中,崔季珪看到了一个老年人。
老人的面孔与崔季珪一样,只是苍老了几分,他潜修数十年,终于熬到了同辈之人全部死去,从此以后,他就是博陵崔氏的老祖宗。
权御宗族。
哪怕是帝国皇帝,见了他的面,也得尊称行礼。
无可匹敌的实力,无与伦比的权利,这就是他崔季珪的晚年生活。
琅玡上,由山脚到山顶,上万的武夫,苦苦追寻武学的真谛,哪怕是已经达到归一境的门客——逐鹿与鸿鹄两人,也在每日静修,每日磨砺,只望在临死之前,能够看到人世间最顶峰的风景。
整座琅玡山,唯有他崔季珪,最为无欲无求。
因为他已经站在了最高处。
只是有些孤独。
做一个世家大族的老祖宗,就像是一个神像,每日被人所供奉。
没有可以一诉衷肠的友人。
光线,继续流淌。
犹如时间。
崔季珪看到了一个中年人,意气风发。
在人生中的春天,中年人娶妻生子,武学之路通坦无比。
而画面之中,他更是看到了自己已经死去了妻子。
那个一直默默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不外如是。
此刻,那人就站在崔季珪面前,一袭粉红长裙,笑靥如花,一如当年。
崔季珪原本站地笔挺的身子,似乎有些踉跄。
他多么想时间静止,回到当初。
做一个孤家寡人,没有同龄亲朋,没有她,还有什么意思。
原本漫天的虚影,似乎早就湮没在黑暗之中。
消失不见。
泪水,从崔季珪的眼中渗出,但是他的眼睛,却又恢复了坚强之色。
虚妄。
尽是虚妄。
他冷笑起来,只是笑中带泪。
光,没有停止。
在恍惚之间,崔季珪没有继续做一个旁观者,变成了那个一心求学的小剑童。
小孩子。
他身穿简单的布衣,背负着一柄木剑,正在攀爬琅玡山,他的膝盖明显已经不断颤抖,却还是咬着牙,不断前行。
毒辣辣的太阳,恶狠狠地照射着。
四周,还有年轻稍微大一些的同龄之人,不断嘲笑:
“放弃吧,人生七窍,我看你就通了一窍,还想学剑?”
“浩然之剑,首先就要心中有浩然之意,你这么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如何能行?”
“老族长竟然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嘘,小声点,人家还在试炼。”
……
窃窃私语,宛若毒蛇,无情地钻进了崔季珪的耳中,让这个少年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委屈之极。
一个小女孩冲出人群,不顾众人惊讶的眼神,毅然掏出手绢,细心地擦拭着崔季珪脸上的汗水。
阳光之下,她眉眼清秀,是最美的风景。
崔季珪,有些痴痴,苦苦挣扎在幻境之中。
但是,修剑百年,剑心早就融入血液,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不知何时,崔季珪早已经披头散发,他嘿嘿狂笑着:“没有错,当年,我一心修剑,只求问鼎天下,冷落了她,辜负了她,但是,过去之事,已然无法回首,想要凭借这些幻象来摧垮我的剑心,未免,太过无趣!”
这次,伴随着崔季珪的呼喊,天下没有变换,环境,也没有变换。
没有了大雪满地的剑意,没有了重重叠叠的历代虚影。
时间,似乎遗忘了这里。
不可知之地。
刹那之间,崔季珪明白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却发现那是一个小孩子的手。
简单干净。
他是崔季珪。
但他已然不是身为博陵崔氏老祖宗的崔季珪,而是当年那个剑童。
一剑浮生。
一剑入梦。
崔季珪喃喃自语:“浮生如梦,为欢几何?好一个浮生梦,同样是归一境后期,我竟然连你的一剑都接不住,呵呵,呵呵,修剑百年,不过如此。”
我以为我到了人间最高处,却不过窥探到天道的门槛罢了。
不过如此。
“扑通!”
崔季珪单膝跪地,却不肯倒地,他强自挣扎道:“我不相信,所有的人,在一生之中,都有憾事,都有自我才能知晓的龌龊之事,为何在‘浮生梦’中,你的镜像,如此清明?你我同为归一境后期,为何,我……”
少年稚嫩的嗓音,回荡在一片黑暗之中。
原本细微的光柱,逐渐消散。
崔季珪的身子突然一滞,就此慢慢化为光屑。
一式“浮生梦”,击杀博陵崔氏老祖宗。
归一境后期强者,只堪一击。
李太白耸耸肩,没有说什么挽留的感慨之语,他收了剑,就此下山。
琅玡上顶,阳光重现显露。
由始至终,博陵崔氏的两个归一境的门客——逐鹿与鸿鹄两人,没有出现。
永寿八年春至夏,数月时间,李太白连杀两个归一境强者,当时的人们,没有人猜出原因。
直到很久之后,人们才惊觉,这是剑仙在人世间的最后出剑。
这也是飘洒的剑仙,在世间的最后一瞥。
众生退散。(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欧阳三兄弟()
永寿八年夏,蔡郡杨氏嫡系子弟——杨紫安投奔西荒义军,这一消息,在偌大帝国境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义军在西荒叛乱八年有余,事实上,帝国高层大部分人都将义军看作一个笑话,这些叛乱的分子,无非是一些吃不起饭的贫民罢了,等到灾年结束,自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年初的时候,苟富贵和三万绛西军葬身峡谷,也只是在帝国上层掀起了小浪花而已,虽然三万人的精锐军队的覆灭,让义军得以苟活,但这并不足以让这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