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的这些指责都不分什么党派了,独立宫在这一项政策上同国民议会宫矛盾空前尖锐。
双方就像是来自同一个狮群的狮子,展开了自相残杀。
此时挺胸站立的,是基民党的利萨尔多·蒙特罗·弗洛雷斯议员。
他是萨尔瓦多“青金十字勋章”的获得者,乌苏卢坦省的国会议员,在参与竞选前曾担任地方的治安官,当然,也是一名光荣的自卫部队成员。
这个老兵骄傲的穿着撕掉了肩章和领章的三件套军礼服正装,带着一条精心熨烫过的军服领带。蓝底十字的“十字勋章”准确的别在他的胸前。
他是一名资历很高的基民党党员,也是大家所推选的地方防卫委员会主席,同时作为一名老兵,他的话在议会讨论某些军事方面的问题的时候,分量很重。
“……这样的削减实在是没有必要,而且会造成很深的伤害。
我尊敬的同僚提出了这一点,请我将他们的这种意愿呈报给议会。
总统先生难道就不考虑考虑他自己的支持者,以及这件事情对他们造成了多么大的感情伤害吗?
你们没有参过军,不会明白那种可以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别人的信任。”
他越说越气愤,嘴角堆起白白的泡沫,“他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一削减会在未来几个月对政府造成什么样的损失吗?
他难道就不能给议会一点时间,就这件事进行一下讨论,对决定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吗?
如果他连这都做不到,那么他就无法招架对他不诚实的指控,灰溜溜的离开政府。
就如同他无法抵抗那些分子,注定要毁家丢国一样。”
四周立刻传来喝彩和支持的喊叫,不过政府方面的前座高层并没有什么反应。
党主席恩布里奥尼虽然乐于见到何塞遇到诘难,不过这个削减计划是经过党派高层讨论通过的,但是所有人都低估了这其中的困难和复杂程度,导致了现如今的这样一个局面。
他感觉这个摆在大厅中央位置的发言台应该用沙袋垒起来,估计才能抵挡四面八方射来的猛烈炮火。
恩布里奥尼一直以来在党派内的名声就很不错,他的脾气也很好,一般来说,很难有事情能够触碰到他的底线。
不过刚刚的那二十分钟实在太难熬了,就连自己人都肆无忌惮的在向他开火。
他瞄了一眼就坐在离发言台几米远位置的何塞和安菲罗,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来承担这种痛苦?
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恩布里奥尼偷偷的不断交换着承重的脚,实在是太累人了。
“……我尊敬的同僚们没有看清问题的关键:发表在报纸上的文件是偷窃的政府文件!是偷窃的。
这件事情是一件比文件遗失本身还要严重的事情。
如果要就任何事情进行辩论,那么就应该先批评这种不道德和不诚实的恶劣行径。
弗洛雷斯议员是一个非常具有荣誉感和责任感的人,同时资历也很高。
坦白说,我原本以为他会和我一样,全心全意的指责这种对重要的政府文件进行偷窃的行为。
我们大家必须认识到,喋喋不休的重复讨论文件上的细节问题,等于宽恕这种重大的偷窃行为。”
熟练的转换话题焦点的手法,恩布里奥尼几乎就要成功了,有那么一瞬间,大家觉得这个道理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
但是弗洛雷斯议员很快站起来,请求发言。
原本这样的做法不符合议事流程,是不会被允许的。
但是在今天的这个议事大厅中,在几乎所有议员不断挥舞的议事表中,萨菲翁议长同意了这个请求。
弗洛雷斯尽最大努力停直了身子,后背直直的,胡子直竖,因为纯粹的愤怒而涨红了脸。
“没有抓住重点的是我这个位高权重的尊敬同僚,”他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中听起来像是咆哮,“总统先生难道不明白吗?比起和分子同床共枕,我们更愿意和资本主义的小偷做朋友。
削减自卫部队就是在向分子投降,这个政策对我们就是一个威胁。
我们很有可能引狼入室,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欢呼和赞同快要掀翻屋顶,年迈的议长大人花了好几分钟才控制住场面。
何塞脸色难看的坐在那里,向身边的安菲罗理事长投去绝望的一瞥。
和副总统以及党主席等几人头碰头的商量了一会儿,之后何塞朝萨菲翁议长隐蔽的点点头,慢慢的站起来。
“议长大人,”何塞清了清干涩无比的喉咙,“我已经倾听到了议员们的心声,综合种种的意见和建议,我和我的内阁部长们经过商议,决定宣布,政府将重新审视这个重大事件,看看……”
其他人对何塞接下来所说的“看看……”后面的话丝毫不感兴趣,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被一片惊叫声所打断,而且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总统这是在举白旗投降呢!
议会同僚纷纷欣慰而敬佩的拍打利萨尔多·蒙特罗·弗洛雷斯议员的后背,对他发出阵阵赞赏。
反对派嘲弄和揶揄的声音此起彼伏,议会记者们埋头奋笔疾书。
在所有人喧哗和骚动,疑惑与不解的目光中,何塞孤独的站立在那里,就像是一个玩偶,呆呆的盯着自己的脚面。
安菲罗注意到了何塞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上翘,略微的带起一丝弧度……
第七十三章 不发表任何评论()
“这里简直就是户外烧烤的现场,简直他吗的外焦里嫩了,”《新闻写真》的记者坦科大声的嚷道,他奋力的挤过那些看起来很兴奋的记者群。
每个角落都有人在争论:反对党成员洋洋得意,认为自己赢了。
而政府的支持者们明显的底气不足,他们虚弱的辩说着,这只不过是人情与道德的胜利。
不过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刚刚见证了一位总统最为尴尬和痛苦的时刻。这种体验可不是经常能够遇到的。
坦科继续寻找着他的“猎物”,报社的总编已经传下话来,所有人都要尽力的去挖掘政府的丑闻,他只要消息,最好是能够让独立宫丢脸的大消息。
博萨诺这个传媒大亨兑现了自己在安菲罗面前的承诺,发誓用一切手段和这一届的政府为敌,以此来报复那天在独立宫所遭受的羞辱。
终于,在一片人头攒动中,坦科发现了身材并不高大的安菲罗副总统,他的脸上有石头一样坚毅的轮廓,快速的走着,拒绝回答几位焦虑的基民党议员的问题。
坦科看见他在几名独立宫安保队员的簇拥下,推开一扇门,消失在门后。
坦科快步追了上去,发现安菲罗正三步并作两步的踏上了通往国民议会宫二楼走廊的大理石台阶。
“副总统先生,”他一路追着匆忙逃走的安菲罗,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我是《新闻写真》的记者坦科,请问你能够就刚刚发生在议事厅里面的事情发表点看法吗?”
“恐怕今天我没有什么看法,记者先生,”安菲罗头也不回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并没有停下。
“哦,我想我找到标题了,副总统对于总统的处境表示没有看法。”
突然间安菲罗停止了步伐,他想起来了,《新闻写真》背后的老板不正是博萨诺吗?
于是他转过身,挥手让安保人员让开,把气喘吁吁的坦科放了过来,他的眼睛放光,但是丝毫没有轻松幽默之意。
“是的,记者先生,你有权利去推测一些事情,那么你的看法又是什么呢?”
“这下要被千刀万剐了。这是大家的共同看法。
如果之前何塞·纳波莱昂·杜阿尔特是水深火热的话,那么之后他就要承受更多的地狱体验了。
他们要把他一点点的凌迟处死。”
“嗯,你可以这么说,当然,领袖不得不丢盔弃甲这样的事情其实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但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下,就这样宣布放弃自己的政策……”
坦科没有打断安菲罗的话,想让他说出更多。
但是安菲罗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很多人喜欢在私下里说一些诋毁别人的话,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英明。
但是他已经过了需要依靠打击他人来获得声望的阶段。
安菲罗不会批评何塞,至少不会在台阶上这样公然的评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自己长久以来在外界建立起来的那种对党派“严肃、认真”的形象,后面的许多事情,还用的上这种形象呢。
虽然他不会公开批评,但是也没有为何塞辩护的意思。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第几次重大的信息泄露了,究竟是谁泄露的呢?”
坦科注意到了安菲罗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这让他缩了缩脖子,略感害怕,现在他才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究竟是谁。
“作为副总统,我要负责的仅仅是以原则来为政府掌控议会。你不可能指望我对我自己的内阁同僚指手画脚。”
坦科心脏猛的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内阁成员泄露的?”
安菲罗扬起了一条眉毛,“我这么说了吗?”
“但是是谁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安菲罗从台阶上跨下来了一步,和坦科离得近了一些,“我完全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总统要我找出这个人。”
“正式的,还是非正式的?”坦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有些颤抖了。
“好了,记者先生,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安菲罗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上楼。
但是坦科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很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就打发的,他站在台阶下面,被一名身材高大的安保人员伸手拦住,不得不提高音量喊道:“真是太棒了,谢谢你,我会遵守议会采访的规矩的。”
他所说的规矩,就是通行于国民议会宫和独立宫这些国家重要的政治场所之间的,那种政客和记者间约定俗的规矩。
比如说,记者可以事先获得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情的信息,但是必须对消息来源严格保密,连一丝的暗示也不能有,一切都在阴影之中进行。
这样一来,那些政客就可以无所顾忌的畅所欲言。
记者们也能够在截稿前写好稿子,创造出一个引人注目的头条标题。
“沉默法则”就是这些记者的通行证,如果不遵守这条法则,那么他就会在所有的地方吃闭门羹,采访到的所有人也会三缄其口。
透露可靠消息的来源可是死罪。
“但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你。”
“副总统透露:总统即将调查内阁同僚,看看是谁在泄露敏感信息。”
安菲罗在台阶的一半再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议会宫二楼走廊的照明灯在他的背后,让他的面孔隐藏在一片阴影中,模模糊糊的,一点也看不清楚。
“记者先生,你知道我不能做任何的评论。
不过看起来,你比你的那些满脑子都是水的同行们可聪明多了。
在我看来,以上的一切言论都源自于你的逻辑推断,而不是由我的言语启发的。
我先申明,你不可以引用我刚才的任何一句话。”
“当然,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麻烦。”坦科举起了双手,“不过你必须要向我承认一件事情,你并没有否认总统即将发起一场针对内阁同僚行为的调查……
……不否认就是确认了!”坦科低头继续在记事本上奋笔疾书。
“你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不发表任何评论……”
第七十四章 有意思()
国民议会宫发生的事情仅仅过了一天,把何塞总统这次的遭遇评价为灾难的报纸,可就不仅仅是《新闻写真》了,几乎所有其他的报纸都加入进来,不仅仅是博萨诺的联合报业集团。
坦科在自己的报道中略略提到了关于对内阁成员泄露机密行为,进行“官方调查”的传闻,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就有人据此添油加醋的进行预测和猜想。
这些政治评论员和观察家们认为,秋天的时候,独立宫肯定会进行一次姗姗来迟的内阁重组或调整。
而据独立宫周围的传言,何塞·纳波莱昂·杜阿尔特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古怪,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情而咒骂独立宫里面的服务人员。
可是在政治上,好运难见,但是霉运却常伴。
而根据许多人的经验之谈,可能将一个已经身处困境的人推向愤怒和绝望的巅峰的考验就是。
“事件,亲爱的,大事件。”
既“削减自卫部队计划”泄露之后的大事件,就是原定于五月初在拉巴斯省进行的一次国会议员补选。
拉巴斯省的基民党国会议员,安德烈斯·阿韦利诺·卡塞雷斯终于闭上了自己因为中风,经历大量的治疗而显得痛苦的双眼。
其实,卡塞雷斯在当选的时候,就已经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宣读誓言的时候,他都是躺在病床上,由家人扶着他的手,按在一本厚厚的“萨尔瓦多宪法”的封皮上,然后他的妻子一字一句的代替他完成的宣誓仪式。
而现在,卡塞雷斯下了葬,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于是拉巴斯省又将面临一场选举之战。
原本何塞身边幕僚曾有人建议他不要这么快进行这次的补选,而是应当直接放在中期选举一起进行,这样一来,党派的准备也就更加充分一些。现在不值得冒险。
不过安菲罗有不同的看法,他说卡塞雷斯一直以来在拉巴斯省就有很高的声望,上一次基民党在当地的选票足足超过了反对党七万多张,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数字。
而且现在卡塞雷斯议员刚刚去世,有许多人会为他投出同情票,这样一来,基民党计划的由卡塞雷斯的遗孀参选的计划,一定能够获得成功。(但是这位卡塞雷斯议员的幕僚长在一旁嘀咕了一句,说真正了解这个老混蛋的人才不会投什么见鬼的同情票。)
何塞就可以在自己的某个演说结束后接见这位得胜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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