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厚重暗色的太后装扮,配着冷漠的神色,纪珺心就那样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队宫人,不怒而威。
她来杀人,杀死自己讨厌的人,应当是兴奋的,却并没有。仿佛她来,只是来碾死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无需费神,不需用力,自然不会有多兴奋。
纪珺心一步一步走近,江朵一边演着挣扎一边准备开始问出那句“我的儿子呢?”
但当纪珺心走到江朵可以看清她眉目的范围内时,江朵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神色……江朵几乎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一个执掌天下,一言定人生死的太后。
那是杀气吗?江朵打了个寒颤。
于是……潘导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咔!”
本以为可以速战速决搞定最后一场戏的江朵,再次陷入了连环“卡”中。
糟糕的,无论被“卡”了多少次,每次汹屋的门打开,纪珺心都是那张脸,都是那股气势。仿佛一次又一次的g并没有对纪珺心造成任何影响。
g次数越多,江朵就越惊恐。这不正常!就算是纪珺心再入戏,演技再好,自己连续g了那么多次,她的状态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受影响。甚至……甚至走近时,纪珺心身上的那股气势,越来越强。江朵几乎觉得,要是自己再g几次,说不定纪珺心过来就不是喂自己药了,而是会直接把碗扣在自己脸上!
不,纪珺心当然不会这么做-朵的内心拒绝相信这样的事情,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纪珺心的耐心应该没剩多少了。江朵有些害怕,她求助地看向潘导,看向工作人员,想要开口要求稍微休息一下,她寄希望于稍微休息一会儿能让纪珺心稍微正常一点。虽然她觉得不大可能。
可是当江朵望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大家不满的神色,不耐的模样,他们的耐心也快到极点了……
江朵的双手各被一根绳子绑着,整个人呈y字形被挂在左右的两根房梁上。她惊诧地感觉到,此时的自己真的如剧中的朱太妃一般,已被束缚,进退不得,逃脱不能,甚至孤立无援。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被如此对待是理所应当。
强烈的恐惧,席卷了江朵。
是谁说,拍武侠戏容易受伤,拍宫廷戏不会有危险的-朵现在就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一边是气势越发强了的纪珺心,一边是耐心尽失的工作人员。江朵第一次不敢再继续g,她的承受也到了极限。
人到了绝境,反倒会爆发出出人意料的能量。这句适用于常人的话,竟然也适用于江朵。
江朵不敢再g,在下一条开拍,汹屋门再次打开的那一刻,江朵也入戏了……
好,虽然可能她能顺利入戏,是因为她此时的恐惧与朱太妃的恐惧十分接近,才能如此顺利,不过不管怎么说,直到纪珺心走到她的面前,两人顺利地对话完,江朵都没g。
相反,真的入戏进入了剧情的江朵,反而把她此时的恐惧,更好地投射到了朱太妃的身上,让潘导看着,竟觉得有些满意。
潘导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那个害怕,却不得不和苗芊叶对上的朱太妃是不是江朵。
江朵演得有多好,纪珺心才根本不在乎。
只要潘导没喊咔,纪珺心就能顺着剧本演下去。苗芊叶就能顺着剧本给秦慕雪报仇。
所以说,想要报仇还得必须顺着剧本什么的真是讨厌呢。一分一秒都不想等待只想让对方喝下同样致命之药的心情就像是一股邪火一般将纪珺心整整烤了一个中午。
无论要等待多久,无论要重来多少次,无论要经过多少努力,都要替你报仇。
这次潘导没喊咔,纪珺心越演越顺,也越发沉浸到了苗芊叶的角色中,那种压抑许久急于宣泄的滔天恨意让纪珺心有些迷失。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喝下去,喝下与你当年喝下去的同样的药,我就能替你报仇了。
不要急,不要急……
纪珺心稳稳地端起药碗,凑到了江朵的嘴边。
江朵害怕着颤抖的唇,碰到的药碗。
下一刻,一直举止温柔的纪珺心却一下子把碗硬往江朵嘴里一塞。
江朵的牙被磕得生疼。
这却只是开始。
这丝疼痛让江朵有些出戏。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真的是快到她受折磨的尽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地方g,她真的完全不想再面对这样的纪珺心一次。什么好演技,完全就是神经病!
江朵忍着嘴唇牙齿甚至舌头被抵住的疼痛,努力用舌头把碗往外顶了顶,然后在和纪珺心对药碗的推顶战中,成功地咬碎了嘴里藏着的胶囊。
咬碎了,江朵把胶囊里的液体往外吐了吐,当是吐血。
好了……最后一个难点突破了,只要干掉这碗东西,就结束了。江朵稍一放松,纪珺心就加大了力气,猛地一灌,江朵被呛到了。
潘导一直没喊咔,于是……这场戏,就在江朵被呛到的情况下,靠着生存意志拍完了。
江朵合上眼的那一刻,是真的不想睁开眼,不想看到纪珺心那个神经病了。她觉得自己的嘴角应该都被撑破了,牙齿也有点疼。该死的,还不能吐槽纪珺心。
朱太妃在苗芊叶面前无力地垂下了头,死了。
纪珺心端着碗,有些迷茫。她就这么拿着碗,木然地转身,端庄却有些机械地走了出去。
潘导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小声地开口问潘导:“剧本说苗芊叶灌完药,要流眼泪的,我们要喊咔吗?”
一直跟着纪珺心的摄像,刚好拍到纪珺心出了汹屋的门,又走了几步,药碗从她的手心自然滑落,她却似乎无知无觉继续往前走的样子。
潘导看着屏幕,摇摇头,“不用,这样就很好了,记得把这个镜头剪进去。”
一直闭着眼睛装尸体大气都不敢出,就怕g再来一次的江朵,在感觉到有人开始解开她手腕处绳子的时候,知道这场要命的戏,总算是过了。
两只手被松绑,江朵几乎要虚弱倒地,颇有些可怜的样子。
只可惜她刚才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完全没办法展露人前,要不然米红豆和乔如柏就能很开心地对她说两个字“活该!”
纪珺心如此全身心投入地拍了一场戏,也算是阴差阳错地给上一世的自己收了点利息了。
从上午的那场戏,米红豆就觉得纪珺心情绪不对。可中午吃饭的时候,米红豆若是多说多问了两句,纪珺心就会拿出之前那个“乔如柏和你在**帘后说了什么不也不肯告诉我“的话,来噎米红豆。米红豆还回回都被噎了……米红豆见纪珺心拍完戏,只是神情严肃了些,话少了些,基本的交流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了。于是米红豆一时也只能当作是上午的两场戏太过沉重,影响了纪珺心的情绪。
可下午江朵的这场戏一拍,米红豆就觉得更不对了。
与更关心拍摄效果的潘导和其他工作人员相比,更关心纪珺心的米红豆本能地感觉到纪珺心就是有问题。可她跟上去,还没试探两句呢,又被纪珺心给堵了回来。这回纪珺心没再反问之前乔如柏跟米红豆说了什么,只是沉默且带着复杂地看着米红豆。
说实在的,在今天乔如柏给米红豆说了上一世米红豆死后的事情之后,米红豆一时真的有点不能面对纪珺心,不敢去想起她上一世可能会变成的样子。这会儿纪珺心用沉默与静静的注视回应米红豆,米红豆真的有点受不了。
可忍着心脏的难受继续关心下去,纪珺心也就淡淡的两个字,“没事。”再接再厉多说两句,纪珺心就变成了淡淡的三个字,“没事啊。”
多了个“啊”,听起来像是松快了些,但是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米红豆这边儿还没关心出个一二来,潘导那边就整出了新想法。
“趁着纪珺心状态好,顺手去把最末尾的庄子戏给拍了。”是个什么鬼?
潘导的话是决定,纪珺心的态度是赞同,米红豆的意见……她还能有个什么意见。
还好,最后一场庄子戏,就是把纪珺心现在的妆容再弄老一点,然后在庄子里走走就行。就当是出去散心了……没有建议权的米红豆也就只能这么想想了。
当在化妆师的努力下,变得更加老迈一些的纪珺心,慢吞吞地行走在庄子里,摸着陈旧的纺织机的时候,米红豆真的恍惚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久之前,自己和纪珺心还天天在这庄子里拍着戏,一边吐槽着附近好荒凉,一边蹭着姜凌凌堪比五星级酒店出的午饭。这么快,这部戏就要杀青了……
人生的每一场相逢都像是一种恩赐,无论过程多么欢欣多么热闹,离别是它最终的结局。
庄子依旧那么荒凉,许久没有人气,让它显得十分清冷。米红豆的目光随着纪珺心慢慢地移动,心中那一直被压抑着的难过,慢慢地溢出。
明明只是来散散心呢……为什么会像是能牵引出人心最痛苦的地方。
米红豆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残忍,在最美好最开心的时候,把它撕破给你看。”
当观众看到,当年庄子里的众志成城,一派祥和,变成了如今的人去楼空,只剩下年迈的苗芊叶,缓缓走过,像是想要寻回当年艰辛却心甜的蛛丝马迹时,观众们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也会像亲身经历过的我一般,那么难过吗?
米红豆落在纪珺心身上的目光越发温柔……至少,这一世,自己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了。
这一世,绝对不会接吊威亚的戏了!绝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收拾收拾()
潘导总是太过执着,认为拍戏要按照剧本的剧情走,才能让演员更好地去体会到剧本里的人生。(无弹窗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小说】)那种为了怕麻烦赶时间凑场地,从剧本里东提西拉把不同时期的戏凑起来一起拍的方式,潘导不喜欢。
正因为如此,这场年迈的苗太后重游故地的庄子戏,潘导特地没在两个月前庄子戏结束的时候拍,而是留到了《皇室秘录》拍摄的最后。
从开始,到最后,就如同一个人的一生,从懵懂开始,有过繁华憧憬,也经历过低谷落魄,岁月在她的身上沉淀,她同样也成为了岁月的见证。
比起这一天之前拍的几场戏,苗太后重游故地这场戏,没有之前跨越生死的激烈,十分安静平稳,甚至带着点儿宁静与祥和。可在拍过之前那几场戏之后,再看这种宁静祥和,就给人带了一种沉重感。
这正是我要的感觉,潘导如此想着。
只是,随着身着暗色宫装,一头华发的纪珺心缓缓走过,在最初的沉重与难过之后,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带着沧桑,从屏幕中扑面而来。
按剧本,纪珺心只需要在庄子里走走,最后在剧中苗芊叶和惺后的院子里转转,再伸手碰碰那些以前用过的物件,就是影片的最后了。这一段拍得比较长,不过最后剪切出来也就几个镜头。纪珺心按着剧本,缓缓地走了,慢慢地碰了,这一段没有任何言语的拍摄,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感到了一丝压抑。
而当纪珺心最后在当初的屋子里转够了,缓缓在门口的台阶处坐下,并且靠着门框迎着夕阳慢慢合上眼睛时,潘导几乎有一种……一切都结束了的感觉。
明明,剧本里没写苗芊叶死在这里了啊喂c吧,她这么坐着也没倒下来也不能说是死了……可是为什么有一种就这么仙游而去的即视感!潘导想要吐槽,却又觉得此时纪珺心的模样拍下来,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片尾……
再好不过的,最后的最后。
作为一个导演,潘导对画面的记忆力自然很强。从纪珺心坐下去开始,潘导就知道……纪珺心坐下的地方,差不多就是之前拍的庄子戏里,惺后总抱着孩子坐在竹椅子上的地方。原本《皇室秘录》的片尾,要在苗太后故地重游后,就有一个关于当年的回忆镜头。这会儿……倒是阴差阳错地对应得极妙。好吧,潘导知道也许并不是阴差阳错。
做演员做到这个份上,还能不能给导演一碗饭吃了。
夕阳照了过来,白发的纪珺心闭着眼安静地靠在门框上,沐浴在橙色阳光中,似乎看上去,人心也能被那自然的暖色调给暖和了。
对于《皇室秘录》而言,这就是最后一个镜头了。
长达数月的拍摄,从第一年的秋天,拍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按理说,当潘导挥手示意收工,杀青的这一刻,应该是欢腾的热烈的带着轻松与兴奋。
然而,并没有。
这一天的戏,太连贯,太沉重,当潘导示意收工的那一刻,工作人员还有些缓不过情绪来。
等真的开始给摄像机盖上盖子,收拾起器材,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他们才感到了一丝杀青的真实,片场的气氛也热络了些,开始从安静变得热闹了。
靠在门框上晒太阳的纪珺心,到这一刻才睁开了眼睛。
带着些怅然,甚至是迷茫,纪珺心迎着夕阳,望着远方,神色平静,像是完全无视了周围所有的人。
直到一双手,平平地挡在了她的额前。
“这么直接地看着太阳,眼睛会酸的。”
纪珺心听到熟悉的米红豆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她没有动,米红豆的手也没有撤走。
这天只是来庄子拍这么一场戏,本来也没带多少器材来,这会儿器材和工作人员都已经撤得七七八八,热闹挪去了别处,这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纪珺心回过头,微微仰起脖子,看向米红豆,“我们晚上吃白粥和水煮蛋好吗?”
方才纪珺心拍戏时的肃穆沧桑,仿佛已经随着摄像器材的撤走而消失不见。这会儿纪珺心顶着一头白发,从低处仰头看向米红豆,一脸认真求投喂的模样,看起来……竟有些奇怪的萌。
真希望等她真的渐渐老去的时候,自己还能在她身边,给她做所有她想吃的东西啊,米红豆温柔了眉眼,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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