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诉你父亲,黑锤的实力,远远大于你们的想象。”女骑士的声音很平稳,较平常有些低,入耳却清晰,格外有说服力:“不要做超乎自己能力的事情,不要期待任何侥幸。”
她是艾斯兰公国的继承者,她要对公国负责,她很清楚,事情会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这样的提醒,已经是她能做的所有。
我是布洛菲尔德,我告诉你,不要自寻死路。
“您!您难道是……殿下,见到您真是万分荣幸!”一个男人忽然斜里冲了过来,噗通单膝跪地,就要行吻手礼。女伯爵倏地退了一步,心中不虞,但还是保持着继承人该有的风度,眉目温和,微笑完美。
“桑德先生?您怎么回来了?”莫德有些疑惑,桑德先生与父亲是互相轮班的监工,自己的父亲才刚刚回来,他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被称为桑德的男人却根本没有搭理她,只是望着安德里亚,热情万分地介绍着自己:“鄙人名叫戴维·桑德,是安黛尔城的书记官,被同僚陷害收受贿赂,才被判入狱,流放至此……”
“你好,桑德先生,我的封地在海妖岛,并不包括安黛尔城或者锤炼之城。如果您觉得当初的案情有所冤屈,恕我无法援手。”女伯爵并没有在执政班底里挂职,封地也是承袭祖制,自己也在游历中,当然没有办法管。
再说,一年前的市政厅贪腐案,她也有所耳闻,若说有什么漏网之鱼,她兴许还会信,若说是错判……
戴维·桑德被她这么严正的回答噎得一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安德里亚冲她微微点头,道了一句:“失礼了。”随即转过身,摸着莫德的头,微笑着说了一句:“外面的天是蓝的,很漂亮美好的蓝色,广阔无垠。”
海蓝色的眼睛,在地下的黑暗里,依旧有一种宽和沉静的美丽,仿佛她言语里的天空,天空下的海洋,海洋之外的无边无际。
莫名的,小女孩点了点头,却不知自己想承诺什么。
=====
对于地下之城的食物,小牧师报以了很大的期待。奈何走到了街上,才听路过的一位吟游诗人说到——锤炼之城的菜谱,肯定是着世界上最薄的书。
极其失望的牧师小姐,耷拉着脑袋,鼓着嘴,委屈得好像头顶了一大片乌云。
期待着美女的简,也被满大街的光膀子糙汉子打击到了,不忍直视般低着头,满脸沮丧,跟在了她的身边,一起分享着那片黑压压的阴影。
“混蛋。”
“嗯。”
“混蛋!”
“干嘛!”
“我不高兴!”
“关我——”简的话没说完,却已经对上了那双茶色的大眼睛,通透明澈,干净晶莹,仿佛一双无暇的宝石,注目时,便浅浅地映上你的影子。
只看你,只有你。
她是墨菲与安德里亚肆意娇惯的孩子,享受着所有她们期望的自由与单纯,没心没肺得好像谁都不在她的心里,偏偏又光明开朗得谁都会在意……
那是简走遍大陆,都不曾得见的纯净。
纯净得只欲耽溺。
伊莲,值得人去守护、珍惜、万般娇宠,然而,诗人是风——她的才华,她的武器,她的信仰,她所有的能力,都应无所羁绊,永不停留。
她还有自己的责任。
“关我什么事。”简摸了摸左眼下的细长伤疤,回应的声音,有些淡淡的。
“混蛋!”
“嗯,混蛋。”
她放让般的回答,让伊莲都不由怔了怔,没能接上话。
“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混蛋,你怎么了啊?不舒服吗?”牧师给她开了个圣光术,歪着脑袋打量她。
“没有。”简摆了摆手。
“难道你得了不见到美女就会虚弱的病吗?”伊莲戳了戳她的胳膊,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很高的推测。
诗人扶额。
“还是头疼吗?圣光也没有用吗?我去找人扒掉衣服给你看啊……你等着……在这里别动啊……”
“喂——”
第26章 赌博()
也不知是怎么计算的饭点,简和伊莲回去时,希瑟跟墨菲在“餐厅”,已经用完了晚饭,正各自捧着一杯饮料,盘腿而坐。两人似乎在说些关于魔法的事情,交谈得很是开心,浑然不见半分芥蒂。
矮人见两人也一块回来,明明醉得一脸红晕、浑身酒气,依旧高高地举起了杯子,大声叫喊:“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自罚!自罚!给老娘干了这杯!”
橙黄的麦酒、乳白的泡沫,随着她摇摇晃晃的动作,岌岌可危。
向来讨厌这么浓重酒味的伊莲,此时却顾不得躲开,小脸一板,小手一指,茶色的大眼睛一瞪,对着满桌的残羹冷炙,赫然作苦大仇深、义愤填膺状:“你,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背着我吃饭!吃大餐!大餐!”
声泪俱下的哭诉,成功惊吓了醉酒中的矮人,举杯的手一抖——哗哗哗!
香醇的液体飞流直下,浇了小牧师一头一脸……
亲眼目睹伊莲的脸色从阴云密布到难以置信到怒不可遏再到狼狈不堪,欣赏得内心愉悦的吟游诗人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哈哈哈……你这个笨蛋!”
“居然还幸灾乐祸!混蛋!”牧师小姐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蹭来蹭去,拿着她的衣服作毛巾使。
“喂!这可是安黛尔城的宫廷裁缝为我——”
埋头,蹭。
“喂!非礼啊!喂!”
蹭蹭蹭。
“……乖,我去给你拿毛巾。”
“这还差不多……”伊莲低声嘟囔着,轻轻吸了吸鼻子,就闻到了诗人身上浅浅的薄荷味道,香香的,很清新,莫名地令人舒服。
小牧师呆了呆,对上她低垂的视线,蓝灰色的眸子,一如她手中,正轻抚脸颊的锦缎,细细密密地摩擦,一下、一下,缓缓地拭尽浮华,渐渐露出干净的本色——温柔、细腻、珍惜。
“为两位新人!祝……祝酒!永……结……同心!”黑锤不知何时又重新倒满了一杯酒,努力睁大了迷迷瞪瞪地双眼,对眼前的情形脑补出了十万八千里。
“黑锤。”希瑟忽然叫住矮人,冲她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漫不经心地勾起一笑,声音沙哑:“干杯。”
她举杯,昂首,一饮而尽。
嫣红的颜色,仿佛某种腥甜的血液,洇染唇齿,被苍白的肌肤,映衬得格外绮靡——危险,却悸动。
似乎是被这样的美色蛊惑,矮人也傻乎乎地举起了自己大了不知多少的酒杯,咕噜咕噜灌了一品脱,继而“砰”地一下,应声倒地,伏地不起。
“好了,把她拖回去,再继续你们的对视吧。”吸血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诗人,若有所指:“风也有停留的时候,对吧,亲爱的艾利克斯?”
她大概是有了些醉意,银色的眼睛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色,愈发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浅流转,方凝眸、便游弋万千风情,美丽得让人窒息。
捆绑灵魂的恶魔,肆无忌惮的诱惑。
简愣了愣,听话地跟伊莲一起把矮人拖回了房间。直到她们走远,沉默不语的墨菲,方才开口:“我并不认为让伊莲跟那个风之子在一起是个好主意。”
第27章 我是不是很坏?()
西南矿区,生长在锤炼之城左近,以出产数量惊人、品质极佳的黑漩铁而闻名,伴生其中的珍奇矿物更是难以计数,而费尔法克斯之石,正是其中最为罕见的奇珍——
未开发时,就像汞一样流动,具有完美的延展属性,允许任何匪夷所思的设计,而一旦经历过极低温的处理,内部结构就将发生极为神奇的转变,一举化为世上最坚硬的武器,承受再大的温差、打击,都不会再产生分毫形变,如冰、如镜、沉冷如初。
因此,费尔法克斯之石,在吟游诗人的口中,又有一个别称,名叫“女人心”。
上一次,也就是七年之前,安德里亚铸造青帝时,也曾来寻找过,然而流连一月,也无缘得见,索性这次也没有抱以很大的期望,只是来碰碰运气。
顺便,也是想走开,透透气。
矿区很大,因为开发多年,很多矿坑已经废弃,甚至形成一个个开阔的广场,四周便是阡陌纵横,通向一个个低矮、逼仄的坑道。奴隶们正在里面工作,于是目之所及,尽是一片寂寥的空旷。
只有维持着土层结构的魔法阵,一个个悬挂在天空,闪烁着盈盈的彩光,五彩缤纷,绚丽夺目,仿佛,只要一个错步,就会落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绮靡神秘,不知归处。
安德里亚随便找了一个边角坐下,扯开了领口,宝石袖扣也解开,利落地翻袖至肘,甚至脱掉了军靴,盘腿而坐,然后从空间戒指里翻出自己的茶具,生火,煮水,泡茶。
有些茫然的眸子,定定地映着眼前的茶炉,仿佛海水中灼烧的焰火,纯净却炽烈,炽烈又寂静,就像风到了极处的山,雨到了极处的湖,八月到了极处的盛夏……
你看得到现在,你依托,你信赖,却永远不能明白。
明白她付出了多少,才让自己的人生,化成了别人的完美。
阿布拱了拱她的侧脸,坚硬的鹰喙,带着一点粗糙又强势的痛感。
“不好意思,是我走神了,想喝茶么?”女伯爵抱歉地笑笑,自然而然地发问。然而,传说中会吃掉主人的狮鹫,却只是摇头,一爪拍在了她的左肩上,蹭着她的脸颊。
“阿布?”
阿布对着她疑惑的眼睛,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侧趴在地上,收起羽翼,前后爪分开,露出柔软温暖的肚皮,学着她小时候照顾自己的样子,要她埋进自己怀里。
“阿布……”
见她没动静,威风凛凛的狮鹫大人又像幼年耍赖一般,在地上蹭了几下,细长的鹰眸里,竟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我弄丢了你的妈妈,你不怪我么。”
“还让……难过。”
“我是不是很坏,所以,每个人都会离开我……”
如虹的光彩,空无一人的广场,氤氲的水汽,伴着醇厚的红茶味道。懵懂的狮鹫,并不能全部听懂主人的言语,而女骑士的声音,仿佛泛着涟漪,晕开,消散,沉默。
“你是不是,也会离开我?”
她淡淡地笑着,风淡云轻,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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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地下,堕落联盟酒吧。
啤酒,赌局,女人。
希瑟也玩够了,早已从牌桌上下来,埋在角落的沙发里——苍白的烟圈眷恋在她的舌尖,随即盛放在黑暗的角落里,朦朦胧胧,缭绕不散。
红色的光点,停在她的指间,明明暗暗,她却径自仰着头,望着虚空,任性地辜负着自己的美丽,陷落在黑暗与烟幕之中,与影子融为一体。
“我,想进食了。”大概是吸烟的缘故,吸血鬼的声音格外喑哑。
简先前还跟着几个大汉在拼酒,刚一一撂倒,又醺醺然地找了她半天,方才落座,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答道:“那去把安德里亚吃了。”
希瑟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之前都有机会啊,看你也很喜欢她的味道,她也不拒绝……”
在斯特利亚大陆上,血族之所以没有被视为异端,是因为吸血鬼可以克制自己饮血的**,既获得自己需要的能量,同时不伤害人的性命。而对于一个生命都可以自由买卖的大陆,公平的卖血交易,完全在容忍的范围之内。
更有不少吸血鬼贵族,豢养着一大批美丽年少的奴隶,养大,吸血,死亡,就像人类养猪一样。
但是,安德里亚,是食物吗?
“反正对你们来说,人类都是渺小的吧……你们的寿命无穷无尽……安德里亚,也只会是你的其中之一……”诗人喝的太多,说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但却每每切中要害,刀刀见血。
漫长的生命里,无数喜欢中的一份罢了。
又凭什么要求对方全心全意的在乎?难道自己就可以做到么?
那又在生什么气?
希瑟只觉莫名的烦躁,
她的鼻尖,仿佛还缭绕着安德里亚的味道——艾斯兰特有的阳光下,剔透明澈的琴房里,她品着醇香的红茶,凝眸微笑,海蓝的颜色,一如窗外,大片大片的矢车菊花海。
很美好的味道,想……
想她淡红的嘴唇。
“给不起的,就没资格要。”简喃喃地说着话,怀里揣着不知道从哪里又找出来的一瓶酒,醉醺醺地抱住,茶色的液体荡漾其中,仿佛谁漂亮的眼睛:“我就给不了。”
“我不会放弃。”希瑟定定地回复,沙哑的声音,忽然褪减了妖娆,反显出几分憔悴。
“对啊,你活了这么多年,哪里曾有过不能到手的猎物……你当然不会放弃……这么极品的食物……”吟游诗人依稀是醉的彻底了,说话已全然没了分寸:“你觊觎很久了吧……吸血鬼对血液的渴望……”
“简,你少喝些。”一贯姿态雍容,优雅有礼的血族,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
诗人却抬眼望着她,蓝灰色的眸子,雾霭风岚,极薄的唇角上挑,隐隐露出一分讥诮。
你真的以为,安德里亚不会在意么?
“鸟儿爱上了水中的鱼,女孩爱上了雪做的人……猎人射穿了风中的翼,春天带走了化水的吻……鱼在水中哭干了泪,女孩嫁给了年轻的猎人……”
她用醉后的嗓音,缓缓地哼唱着某段不知名的歌谣,低哑回旋的小调,随着烟圈盘旋,好似一曲远去的祭奠。
希瑟也不再说话,默默看着猩红的烟头,一点一点地下沉,最后灼烧着格外苍白的指尖——她却好像根本不觉得疼,反倒懒懒挽唇,弯出一个薄薄的笑。
太深、太淡、太静、太浅,她失落在了迷宫尽头的轻雾里,棱角分明,却如梦似幻。
被扼住咽喉一般的疼痛,不能呼吸,不敢惊扰。
然而,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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