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紧接着说道:“朝廷财政困难,义学需要资金之事老臣也才有所听闻,属实是老臣之过。”
徐陵话锋一转,让大家都有些诧异。
“义学乃是为了资助贫家子弟以及大汉军属,这是古来未有的良心之事,陛下和后宫诸位娘娘宅心仁厚,以内府自己之钱财资助百姓求学,更是令人感动,”徐陵淡淡说道,“而文坛上下,断没有看着陛下和诸位娘娘为钱财之事头疼而袖手旁观的道理,老臣已经托人将家中所有字画典当,换来的钱财或许能够充作九牛一毛。”
李荩忱怔了一下,旋即和尉迟炽繁对视一眼。
李荩忱能够看到尉迟炽繁俏脸上的惊讶逐渐转变为惊喜。
徐陵的全部字画,那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现在市面上孝穆公徐陵的字画,那可是真正的有市无价,谁不想家里能够挂上当代文豪、杏坛大儒的佳作?
“同时老夫也已经着人发动各书院先生学子,踊跃捐款,”徐陵紧接着说道,“不管是一两银子、一幅书画,还是一个铜板,总能够起到些作用。”
“孝穆公何苦为此!”李荩忱有些无奈。
让徐陵这么一闹腾,恐怕要变成声势浩大的募捐了。
修建义学这种事,往小处说是朝廷的慈善罢了,和战乱或者自然灾害之后施粥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往大处说却是为了教育事业的整体发展、为了社会的文化水平提高、为了社会的和谐发展,是不折不扣的百年大计。
因此往小处说,朝廷来负责就完全可以,而往大处说,却是整个时代、整个社会所有人不可推卸的责任。
再加上徐陵的号召力,可以想象最后会是什么场面,慷慨大方的肯定会出手阔绰,就算是小气一点儿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表示表示的话,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为了大汉国祚延绵,为了子孙后代能够享受和平富贵。”徐陵微笑着说道,“帮扶贫苦,本来就不只是朝廷的任务,每个人都应该尽一份力。”
李荩忱郑重的向着徐陵一拱手:“如此一来,问题便迎刃而解。”
“不过这样的募捐,可以一次,下次老臣恐怕也不能为陛下张罗到多少了。”徐陵叹息一声,同时向李荩忱还礼,“老臣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办事,不是受了陛下的命令,所以陛下无须谢老臣,老臣实在是当不起。”
“朕是替那些孩子们谢孝穆公。”
徐陵摆了摆手:“他们要谢,就让他们以后用自己为这个时代做出的贡献来谢吧,别的虚名老夫用不到,也不需要。”
李荩忱沉默片刻,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徐陵拱手告辞,向御书房外走去。
这里是当初他对陈顼大失所望的地方,他并不打算过多停留。
“朕送孝穆公。”
“陛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必了。”徐陵挥了挥手,径直走远了。
李荩忱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回头无奈的说道:“这个徐孝穆,告老还乡之后,脾气更加难以捉摸了。”
没有了官职的束缚,徐陵就没有了那么多需要瞻前顾后的,就算是和李荩忱,他也有不客气的底气。
“不过孝穆公总算是结了燃眉之急。”秦思祖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否则他们真的害怕今天陛下和贤妃娘娘在御书房打起来。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真的急了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陛下的脾气可不好。
第一五六六章 预算和预案()
而贤妃娘娘的脾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家都听说过,之前在修建吴郡义学的时候,负责的官吏仗着自己出身世家、意图偷工减料并且从中牟利,结果导致义学使用的第一天就在大雨之中垮塌,好在不是上课的时间,只有一个先生受了伤。
在被刑部抓获之后,贤妃娘娘亲自带人提审,如果不是有法律作为枷锁,没有判刑之前人还杀不得,恐怕那人连当天都活不过去。
不过最后在监狱里,他还是被狱卒们弄得死去活来。
这些狱卒也都多是穷苦人家出身,这家伙谋害富人也就算了,把主意打到了义学上,那就是该死!
由此也可以知道,尉迟炽繁也把义学当做自己的生命,否则绝对不至于今天不想退让。如果不是孝穆公出现,大家还真不知道今天这尴尬的场面会如何收场呢。
“孝穆公帮我们的也就只有这一次,看来我们也得吸取教训。”李荩忱径直说道,打破了略微有些尴尬的局面,“这一次过去了,下一次说不定还会有危机!”
大汉处处都需要钱,这让李荩忱第一次认识到了财政困难带来的压力,自己就像是一个母亲看着周围嗷嗷待哺的孩子,却无能为力。
大汉现在的金融体系还只是初步建立,能够运转起来李荩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现在还有可以完善和改进的余地,只要一直搀扶着,它总有学会自己走路的那一天。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荩忱打起精神。
自从选择走上了这条路,那他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咬着牙一头走到底,既然意识到了问题,那就去解决好了。
“秘书监拟定一份关于国库和内府之中都预留部分资金作为周转和应急的方法草案,即刻宣户部尚书和左侍郎入宫,朕要和他们讨论一下捐款的事,这是孝穆公用自己的毕生名气为我们换来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浪费!”李荩忱撑着桌子站起来,果断的说道。
“诺!”官员们齐声应诺。
意识到陛下肯定是和贤妃娘娘还有要商量的事情,秦思祖很有眼色的趁机直接带着秘书监的官员们退出御书房。
御书房内除了袁大舍一个伺候的人之外,就只剩下了李荩忱和尉迟炽繁。
抿了抿嘴,尉迟炽繁抬头看向李荩忱,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今天自己似乎是太强硬的,虽然她实际上也并没有表示什么强烈的不满,但是作为后宫的一份子,她出现在御书房,就已经足够表明她以及后宫妃嫔们的态度了。
“生气了?”李荩忱微笑着说道。
尉迟炽繁怔了一下,急忙摇了摇头:“陛下不生气就好。”
“朕有什么好生气的,”李荩忱倒是有些错愕,不过旋即摆了摆手,“内府的难处朕也清楚,你们一心一意为了大汉的慈善和医疗发展,朕本来不应该挪用内府的这笔钱的,只不过现在朕也是为了能够通过海军从更多的地方获得更多的钱财,开源节流,只是节流的话,这天下之大,朕也不能凭空变出足够的钱来。”
尉迟炽繁微微颔首:“陛下有陛下的苦衷,后宫姊妹们多怀慈悲之心,此次正值用钱之际,陛下海涵。”
“好了,你先回去吧。”李荩忱揉了揉太阳穴,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闲着,主要是处理的都是关系到大汉存亡的事情,让李荩忱一点儿都不敢掉以轻心。
尉迟炽繁拱手告退。
而李荩忱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尉迟炽繁等人鲜明的态度,至少告诉李荩忱她们已经真的参与到了挽救民间疾苦的工作之中去,而不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别的地方,这已经足够李荩忱欣慰的了。
至于起的冲突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每个人的目光长短不一样,李荩忱并不责怪尉迟炽繁,毕竟她们看的也是自己手里的、眼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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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以为想要计算出来合理的预算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户部尚书宗元饶开门见山,“现在朝堂上的政策时有变化,我们制定预算的话也只能说是按照现在的计划来制定,但是如果政策变动或者朝廷打算有新的政策,那所花费的金额就将出现很大的变化。”
“陛下,臣附议。”陈叔慎也补充一句,他一个月前才从长安回来,长安那边毕竟只是陪都,陈叔慎作为未来已经内定了的户部尚书,自然不能一直留在远离朝廷中枢的地方,而且当初李荩忱把他留在长安,也不是真的让他直接负责北方的财政事务,而是让他能够尽快在北面拉起来一套领导班子。
现在北方长安陪都的所有政治班底已经搭建完成,完成了军方和地方政府之间的军政分离,因此陈叔慎也就能抽开身南下。
李荩忱微微颔首。
他知道户部在担心什么。
大汉的政策绝对算不上稳定······说到这个,李荩忱着实是有些汗颜,毕竟大汉政策不稳定和他也有不小的关系,李荩忱作为一个后来者,虽然脑袋里面的经验很丰富,不过这些经验李荩忱也不是总是能够理顺清楚的,他什么时候拍脑袋可能就想出来一个,再交给下面人制定策略。
因此大汉的策略说句不好听的,真的是皇帝陛下拍脑袋想出来的,比如之前,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谁都想不到今年要开始对大汉的道路进行整修,这就是很大的一笔开支,而这笔开支在之前是没有被预料在内的。
所以户部肯定会担心这个,我年初的时候制定的计划,到了年中的时候就可能因为您老人家拍脑袋想出来的什么东西而变得面目全非,你这不是开玩笑么?
当然了这种话户部也不敢明说。
李荩忱沉声说道:“预算的计算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需要你们和其他部门的合作,比如每年军方需要多少钱、工部需要多少钱、礼部还有刑部和吏部他们又需要多少钱,还有商部······他们能够赚来多少钱,这些都是你们需要计算和考虑在内的。每个部门必须要拿出来明年的计划,根据这个计划自己先进行估算,最后加起来的就是大汉新的一年之中需要的总金额,这个支出金额虽然不用太详细,但是绝对不能太宽泛。”
第一五六七章 户部的小心思()
顿了一下,李荩忱紧接着说道:“另外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朕也承诺,以后各项事宜肯定要先和六部商量妥当,绝对不会随意的更改,不过在你们的预算之中一定要留出来适当的金额,以应对突发事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可以不主动生事,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挑衅我们,所以留有余地总是好的。”
宗元饶和陈叔慎齐声应是。
李荩忱这么一说,也就意味着户部之后在财政的支出和调度上将会有更大的自主权,也能够更大限度上的决定对各个部门的拨款数量,这是提升户部地位的好办法。
六部虽然并列,但是实际上也是有位次高低之分的。礼部是六部之首,那是因为礼部负责的都是礼法天地之事,说好听点儿是祖宗之法的管理者,而说难听点儿就是帮跳大神的,所以他们虽然清贵,却没有多少实际权力,最多就是动动嘴皮子。
其余的部门之中,工部和商部各自有各自负责的范围,其余部门插手不了他们的事情,他们也和其余部门没有太多的关系,更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所以真正论资排辈,也就是剩下的吏部、刑部和户部了。在这其中,吏部虽然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但是管控到整个朝廷内外官员的升迁变动,所以反倒是一向被认为是六部之中仅次于礼部的存在,相对应的从其余部门调动到吏部也被认为是右迁。
毕竟干什么官都比不上管官。
这让户部耿耿于怀很久,毕竟没有我们掏钱,你们吏部又算得了什么,现在没钱能干嘛?
现在总算是有了机会,户部自然打算趁此机会坐上六部第二的位置,这样不说别的,单纯是发言权也会重很多。
户部的小心思,李荩忱当然是看在眼里的,否则制定经济预算、制定突发事件的预案这些,哪一个都不是轻松的任务,而且很有可能会因为分配不均得罪一大批人,如果不是的确有实打实的好处,陈叔慎或许还好,宗元饶这个老家伙肯定会全力反对。
毕竟他现在是要退还没有退的时候,要是这个时候得罪了一批人却没有拿到什么好处,反而甚至需要为此绞尽脑汁,那宗元饶肯定是不会干的,而如果能够办成了这件事,之后户部的地位大幅度提升,那就算是得罪了一批别的人,户部这边肯定会对顶在最前面的宗元饶感激万分。
在官场上,谁还没有一帮仇敌了?只要自己身前身后有更多感激自己的人,那就算是有仇敌又有什么关系?
“一定要做好预案。”李荩忱又强调一句。
这帮家伙可不能光想着争权夺利。
臣子们争权夺利是必然的,李荩忱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他只要负责把这种事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就可以了,他们应该做的,可不能出现什么差池。
“尤其是朝廷近年来依然会有大动作,到时候国库之中不能空荡荡的什么都拿不出来。”李荩忱沉声说道。
宗元饶和陈叔慎都打了一个激灵,同时答应。
大动作,现在朝廷已经把南方的敌人解决掉了,那么剩下的大动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和北面宇文宪政权的全面战争。这是大汉这些年来一直憋着一口气的大动作,可想而知在稳定了南方之后,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肯定不会坐看北面宇文宪的小日子逍遥自在。
这些年大汉的注意力在南方,北面宇文宪几乎没有什么压力,甚至还曾经主动出动骑兵试探河套的汉军防备,结果被韩擒虎毫不客气的迎头一棒,丢掉了数百名骑兵,其余兵马狼狈退回,事后双方虽然都声称是误会,以为是塞外的突厥人,但是这也就是骗骗鬼罢了。
草原上的突厥人早就一蹶不振,说是铁勒人或许可信度更高一些。不过以薛延陀部为主的铁勒人在上一次河套之战的时候见识过了汉军的能耐之后,也同样并没有和汉军一较高下的打算,刚刚翻身农奴做主人的薛延陀人,现在也只想先过自己的小日子、养精蓄锐。
吃了亏的宇文宪意识到大汉不是那么好惹的,就算是大军南下,留在北方的也有不少精锐,所以干脆死了心,只能加强各地关隘的防务,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甚至宇文宪还抽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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