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宇文邕北上五路讨伐突厥的时候,整个北周全国动员,二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拔,形成十拿九稳的局面,才配得上皇帝陛下御驾亲征的威名。
所以杨素很果断的请调荆襄守军。现在荆襄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后方了,而李荩忱把陈智深连带五万兵马放在江陵,就是作为最后的预备队。一旦北方战局崩溃,陈智深就要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
而现在北方战局崩溃的可能几乎没有了,李荩忱自然就可以抽调一部分兵马北上。作为主帅,陈智深自然也不会、更不愿意缺席。
大汉平定江南之后,陈智深就转而入东南一路扫荡到岭南,最终和李询他们配合平定南方。作为当初李荩忱麾下最敢打敢冲的猛将,他却没有机会参与到北伐的大业之中,自然心中郁闷。后来李荩忱调他前往江陵,才算是给了他距离北方更进一步的机会。
但是江陵毕竟不是南阳,更不是长安和洛阳,陈智深就像是一头猛虎,只能等待着北方战事吃紧才能有用武之地。
而如今李荩忱御驾亲征,他这头猛虎自然也就到了出柙的时候!
当李荩忱向陈智深下达命令之后,陈智深也是马不停蹄的整顿队伍、挑选精锐,李荩忱这才到襄阳没有两天,他竟然也带着兵马赶到了,求战之心不言而喻。
“臣参见陛下!”陈智深走上大堂,甫一见到李荩忱,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
而李荩忱上前搀扶起来陈智深,大笑道:“朕的虎将,年余未见,可是依旧虎虎生威啊!”
陈智深急忙一拱手:“陛下谬赞,臣惭愧。”
“让你这头老虎蹲在笼子里时间太长了,是不是怨恨朕?”李荩忱打趣道。
“臣不敢,”陈智深被李荩忱这么一说,涨的脸颊通红,“臣以陛下之犬狼自诩,陛下令臣守家,则臣为陛下守家;陛下令臣杀敌,则臣为陛下杀敌!”
“好,好!”李荩忱拍了拍陈智深的肩膀,“不过你是朕的猛虎,可不是犬狼之辈可以相比!”
陈智深急忙一拱手以示对陛下的感谢。
“来,这些随驾同僚们,你可能还不认识吧,朕引见一下。”
李荩忱又带着陈智深环顾一周,而杨素等人急忙和陈智深见礼。杨素、吴凭和唐中几个陈智深还是见过的,主要是剩下的太尉府的年轻人们,这些主要都是李荩忱入了建康府后提拔起来的,陈智深自然并不熟悉。
看着李荩忱身边的这些随驾官员,陈智深心里也大略有数,这些人主要也都是各个世家出来的,毕竟现在大汉也不可能抛掉世家独自培养人才,诸如书院等等都不过是还刚刚起步罢了,一切都需要时间。而这些人之中,北方世家出来的人明显增多了,尤其是还有杨素这个重要人物站在旁边。
说明李荩忱为了这次北上也是做了充足准备的,而且北方世家也在借此机会争取翻身。
第一三四五章 皇帝,是真正的皇帝()
同时这也说明陛下和江南士族之间的矛盾应该真的存在······否则江南士族的子弟应该在其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才对。
虽然身在外地,但是陈智深还是多少听到一些京城之中的风言风语的。陛下推行学院和考试制度,显然也直接触犯到了江南世家的利益,如果不是顾野王等人的默许,恐怕会酿成直接的冲突。
而作为李荩忱不折不扣的亲信将领,元从派系仅次于萧世廉和裴子烈的存在,陈智深也不可能对这些风言风语无动于衷。
以萧、裴和陈智深、曹忠四人为核心的元从派系是追随李荩忱最早的一批人,也是现在大汉的擎天之柱,而他们自然也要随时做好继续为陛下赴汤蹈火的准备。
毕竟他们身上李荩忱左臂右膀的标签已经不可能拿掉了,他们的生命都已经和李荩忱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谁敢和李荩忱作对,那自然就是和陈智深作对。
陈智深本来就是萧摩诃的马夫出身,是不折不扣的黔首百姓,而他萌购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因为萧摩诃、李荩忱等人的提拔,所以陈智深本身就对于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没有任何一点儿好感,反倒很是厌恶,现在他们竟然还有胆量跳出来和李荩忱作对,那陈智深自然就不会和他们客气。
陈智深的目光变得凛冽,自然而然让不少没有见过多少刀光血影的年轻人们为之胆颤,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这是长期以来的厮杀凝练成的目光,但是他们能够感受到这其中弥漫着的杀意。
而杨素和吴凭等人也是微微皱眉。
他们可不想成为陈智深的敌人。
现在朝廷上看上去是江南、北方和巴蜀三个派系来往争权夺利,但是实际上真正看清楚局势的人都明白,朝堂上最大的一股力量实际上应该是元从派系,他们垄断着军队以及白袍、羽林骑等令人为之生畏的明暗密谍组织,同时他们对于李荩忱的忠诚是百分百的。虽然他们的人数不多,但是也正是他们的存在,维持着朝廷的平衡,也是李荩忱一直能够凌驾于任何一个世家之上的真正本钱。
实际上从当初的东吴开始,江南世家就开始登上历史舞台,虽然这个团体之中的掌权者历经轮换,但是他们控制朝廷甚至皇帝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的。枭雄人物,诸如东吴大帝孙权和刘宋开国皇帝刘裕,或许能够从中找到制衡的办法,从而维持自己的威望和权力,但是这种制衡终究是一种皇室和世家之间的妥协,皇帝终究还是不可能独立于世家而存在。
但是现在李荩忱不一样,他有军队在手,这是让他能够打天下的力量,同时又开始通过逐渐铺开的学院开始培养忠诚于自己、忠诚于大汉,而不是任何一个世家的治国理政的人才,最终他自然就可以彻底摆脱世家对皇权的影响,世家变成贵族,皇帝则会在完全掌控了人才的升迁变动之后成为真正的皇帝。
李荩忱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这已然是不可逆转的局势,就和这天下大势一样。
有一些人看清楚了这样的局势,所以他们不管自己有着什么样的想法,都只能顺流而下,所以顾野王他们明知道追随着李荩忱有可能真的会把“世家”这种东西丢到废纸堆里去,但是他们也无从选择。
自然也有一些人就算是看清楚了这样的局势,也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可是李荩忱已经让其中最蠢蠢欲动的一部分变成了大殿上还在流血的首级,剩下的一部分现在应该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杨素也好,吴凭和唐中等人也罢,他们自然都要努力去做第一种人。而作为李荩忱亲信的陈智深,是他们绝对不能得罪的对象。
李荩忱真正的左臂右膀虽然不多,但是一个又一个都是能打的。
至于站在另一侧的老将蒋元逊,对此倒是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也算得上南朝元老了,陈智深还是个马夫的时候,蒋元逊就在执掌京城卫军。
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是资格是足够的,而且当初李荩忱前往建康府面圣的时候他就和李荩忱“暗通曲款”,也算是从龙早的人,对于陈智深倒也不感冒。实际上都已经到了他这个地位的人了,能上一步自然更好,就算是不向上也就那样了。
“有爱卿在,朕平关中,指日可待。”李荩忱的心情不错,“杨卿家,且说说你们太尉府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陛下,征东将军,”杨素很聪明的在李荩忱的称呼后面又加上了对陈智深的称呼,“以微臣看来,接下来的关中之战并不仅仅是一场战斗。这将会有两个很重要的阶段,一个是最终拿下长安,而一个就是和宇文宪争夺长安以东甚至一直到洛阳的广大地域,把传统意义上的中原彻底纳入我们的掌控之中。”
“可是一旦和宇文宪开战的话,会不会意味着全面的战争?”李荩忱紧接着问道。
现在的大汉的确没有资本开始一场全面的战争,全国上下已经因为连绵的征战而很难大口恢复元气,若是再把整个两淮到西北的广大区域都卷入战火之中,李荩忱恐怕少不得要被带上“穷兵黩武”的帽子了。
要知道历史上杨坚一统北方之后,也休息了几年才开始南下的,尽管当时的隋朝乃至于北周都已经有了灭了南陈的实力,但是杨坚显然想让这场灭国之战更加顺利、一气呵成,同时也让久经战乱的北方有几年调理的机会。
而在这个时代,自从北周灭北齐之后,战火一日都未曾停息,也是到了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太尉府上下并不认为宇文宪会着手和我们全面开战,因为河北和山东的情况应该不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这些地方又都曾经归属于北齐,对于宇文宪这样的灭国者本身就存在抵触心理,而长期以来宇文宪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收拢人心,反而不断的征调兵马,对于他来说,应该会想办法避免和我们的全面战争以求得以休整,”杨素果断的说道。
第一三四六章 少年人的目光()
杨素话音落下,唐中又补充道:“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双方围绕关中乃至洛阳的归属爆发战斗应该在所难免。”
李荩忱径直说道:“只要可以控制战争的范围,那我们不惜一战、”
杨素犹豫一下,又有些无奈:“启禀陛下,这只是太尉府的推测,现在河北那边白袍的消息还没有传来,而且白袍本身也没有稳定的门路可以获得和宇文宪以及周人高官们心思的消息”
李荩忱饶有兴致的琢磨着杨素的话,而陈智深的目光一直在舆图上来回移动。
显然李荩忱正在想自己的决断会不会把大汉又带入一个战争的泥淖之中,毕竟李荩忱也无从断定宇文宪对于他麾下的官员们以及他本身的野心又有多少控制能力。
历史上本不应该发生却偏偏爆发了的战争,从不在少数,即使是一些枭雄人物,有的时候也无从控制。
尤其是李荩忱已经尽了很多努力,方才勉强从世家的掌控之中脱身而出,逐渐开始亲自操舵掌控大汉这条船,可是宇文宪又是怎么样的,实际上李荩忱根本无从得知,毕竟宇文宪那边,山东世家也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历史上也正是在二三十年后的隋末唐初,山东世家就曾经站在李建成的背后和李世民背后的关陇集团叫板,而二三十年前,脱胎于北齐贵族的山东世家,只强不弱。
杨素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所以臣以为我们还是要做好随时都有可能开战的准备,若不如此,最好的选择就是止步如今的战线,不再往长安一步。”
李荩忱皱了皱眉,他知道这绝对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可是杨素说的的确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现在的大汉要避免的就是全面开战,如果这样真的可以做到的,也不失为良策。
而陈智深此时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我们能够拿下长安之后,又转过来对敌人形成进攻之态,那宇文宪可真的还有胆量和我们打?”
杨素怔了一下,沉声道:“这样无疑风险更大,激将法不见得宇文宪不会不上当,尤其是宇文宪的身边还有宇文纯等将领,在他们看来建功立业显然更为重要,而想要建功立业并且最终把宇文宪彻底变成天下之共主,那么战争自然不可避免。”
李荩忱苦笑一声,问题显然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地方,战争从来都不是、也很难是个人的意愿,这背后牵扯着太多的利益纠葛和不同群体、不同人的利益诉求。或许古人更喜欢于或者更倾向于把战争的胜负得失归功于一个人或者归罪于一个人的身上,但是这一个人终究只能算是主谋,而其余的从犯可不是可以忽略的。
宇文宪既要代表自己身后那些世家的利益,又要代表宇文纯等北周将领的利益,再加上还有他自己的决断,最后会是什么样自然不得而知,毕竟任何一个人的不同想法都可能让宇文宪最后的决定有所偏移,以至于恐怕就连宇文宪都不能准确判断自己最后会如何取舍,更何况李荩忱他们这些真正的局外人。
大汉是各个世家之间明争暗斗、利益纠葛,宇文宪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先走一步是一步吧。”李荩忱谨慎的说道,“择机而动、临机应变便是,否则想要猜测那么多的人的心思,反倒是让我们忘了原本的目的。刚才杨爱卿也说了,我们有两步要走,虽然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但是这脚没有落下,就不算尘埃落定,既然不知道第二步怎么走,那就先走好第一步,走好第一步,第二步自然也就会更顺利,走不好第一步,我们也就有的担心了。”
“陛下圣明!”杨素急忙说道。
而李荩忱颇有些担心的看着那些细细斟酌这些话的年轻人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的确因为大汉长期以来的连续胜利而开始逐渐把眼光往更遥远的地方放,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这一步既然已经稳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多考虑,怎么把大汉的版图继续向外扩展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
这样的长远视野对于年轻人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没有宽阔的胸襟自然无从说驾驭着大汉这辆马车向前走。当初李荩忱艰难的在乱世之中开辟道路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敢奢望过这一天,所以李荩忱还是很羡慕这些十**岁、二十冒头的年轻人的。
风华正茂的年纪,有指点江山的机会,已经是人生之大幸。
但是年轻人,看的太远就容易忘记脚下,最后演变成好高骛远。
好高骛远,就有马失前蹄的可能,而大汉这辆马车一旦冲入坑里,那牵扯到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成千上万的人和一代人甚至几代人。
只有看清楚了脚下的路,才能有资格再看向远方。
因此李荩忱又不得不充满警惕。
希望他们能够从中领悟到一些道理,而自己也得对此保持警惕了。长期以来都是杨素这样的年轻人主持太尉府,杨素本身就缺少实际经验,很有可能带着这帮年轻人跑偏了。
看来也是应该把杨素甚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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