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荩忱从来没有指望着南陈能够老老实实的和自己并肩作战,甚至没有指望着萧摩诃会在自己彻底和朝廷撕破脸皮之后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历史上的萧摩诃可是一个出了名的老顽固,都已经在隋朝安安生生当臣子那么多年,听到南面自己的二儿子起兵,老爷子照样披挂上阵点兵反隋,哪怕他这样做多少有一些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感觉,但是也让后人记住了这个人的硬骨头和对于南朝的忠诚。
所以李荩忱根本就不相信萧摩诃,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将襄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城池的城头上飘扬李荩忱的将旗才能够让李荩忱真正的安心。
“霹雳车制成之后,辗转蜀道,现在总算是重新拼接了起来,接下来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让这霹雳车展现出来风姿了。”李荩忱微笑着对吴凭说道,“在进攻襄阳之前,你有一个不错的练手机会。”
顿了一下,李荩忱冲着天边的房陵努了努嘴:“敢不敢?”
吴凭当下里重重的一捶胸膛:“有何不敢,但听将军调遣!”
而李荩忱看向裴子烈:“大士,明日这攻城之战就交给你了,若是霹雳车发挥得当,多长时间可以拿下房陵?”
裴子烈斟酌片刻,沉声说道:“十二个时辰之内。”
“八个时辰。”李荩忱淡淡的说道。
裴子烈怔了一下,而看李荩忱根本就没有想要和他讨价还价的意思,当即干脆一咬牙,拱手应命:“遵命!”
李荩忱眯了眯眼,走到裴子烈的身边:“大士,这一战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威风打出来,又快又狠。”
裴子烈顿时明白过来,李荩忱将霹雳车给自己,又将进攻襄阳的首战功劳给自己,显然是想要激励自己速战速决,用一场足以让襄阳守军为之震惊的战斗,来宣告李荩忱的到来。
第七百七十二章 苦力()
“都给老子快点儿,没吃饭么?!”监工的幢将骑在马上,手上的鞭子在空中挥舞,只要马下步履蹒跚前行的苦力谁的身形慢了,就是一鞭子直接抽上去,登时血点迸溅。
有的苦力被抽打了之后还能够用喑哑的声音叫两下,而剩下的大多数则干脆一声不吭,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甚至愿意放慢脚步,通过这种刺骨的痛苦来让自己清醒一些,才能够继续向前走,至于不叫出声,那是因为他们清楚,与其费力去喊,还不如尽量把这些力气用在接下来注定会更为艰难的道路上。
这些苦力全部都是北周战俘,巴蜀对于丁壮有很高的要求,战俘之中的棒壮小伙子早就已经转运到蜀中去了,那里有大片等待开垦的农田、需要人手的工坊在等着他们。而只有年岁大一些的才会直接留在军中作为劳役,毕竟大军前进也是需要民夫转运粮草器械的,对于很缺少民夫的巴蜀军队来说,这些战俘自然就是免费的苦力。
对于这些苦力,李荩忱也没有多少怜悯之心,他很清楚这些实际上大多数也都是汉家子弟,但是李荩忱别无选择,这世上总得有一些人来做这些事,如果李荩忱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和麾下那些浴血厮杀的将士们残忍、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还没有所谓的“保护战俘”,甚至对于这些战俘来说,李荩忱没有杀掉他们,甚至还一日三餐不缺斤少两,已经算对他们很好了。
当然了,如果在这一场大战之后他们还能活着,那么李荩忱也不介意在巴蜀之内将他们安置下来,至于回家?除非他们的家乡已经在李荩忱的掌控之下,否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弟兄们,且跟上。”走在前面的劳役头儿不断地给后面的人鼓气,发现有人掉队之后还会微微放慢脚步。
他们现在正在拖拽着巨大的霹雳车向房陵移动,而旁边不断有巴蜀军队唱着各式各样的战歌走过,士气高昂,和这些低着头艰难向前的劳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军,这李荩忱能够制造出来这么大的投石机,现在用在房陵这座小城上,显然是想要杀鸡儆猴啊。”另外一个劳役头儿一边向前,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不管他想要干什么,又与我们何干?”那人淡淡的说道,顿了一下,方才叹息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一次不只是房陵,恐怕襄阳城都要便宜李荩忱了。”
“将军对于襄阳守军没有信心?”
“在李荩忱面前,又有什么城池可以称得上坚固?”
这句话落下,并没有回答,两个人都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显然想到了他们曾经被击败的过去。
高大的定军山、坚固的营寨,在李荩忱的兵锋面前终究还是显得薄弱,那风雨之中孤傲直指前方的身影,那漫山遍野发狂一般的呼喊声,李询承认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
而他身边的罗毅或许和他记住的场景不太一样,但是对于李荩忱的恐惧却是一样的。当真正和这个家伙交手的次数多了,就可以清楚的知道,他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那一向天马行空的作战指挥,而是李荩忱对于士气的调动。
一场场大胜已经让李荩忱的威名在军中回荡,这个常胜将军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场胜利,这就让他麾下的将士们认为,眼前的挫折并不是因为李荩忱指挥失当,也不是因为敌人过于强大,而是因为他们自己还不够努力。
这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转换,但是当千千万万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时候,当他们站在李询和罗毅的对立面时候,可就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想法了。
他们可是曾经亲眼看到那些被李荩忱激励了之后的将士义无反顾的向上冲锋,生死早就被他们置之度外。
千古最难一死,古往今来,从来都不缺不怕死的人,而往往在战场上最容易活下来的,也是这些不怕死的人,那些随时准备脚底抹油的家伙往往在一开始就被干掉了。
毕竟说到底人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有箭矢跑得快,而对于弓弩手来说,最容易获得战果并不是那些举着盾牌向前冲峰的敌人,而是这些甚至直接将后背露出来的懦夫。
显然在李荩忱的军中并不存在这样的情况,即使是堂堂之阵,在他的手中照样给人一种轻兵决死的错觉,李询甚至不得不承认,自己上一次在定军山山脚之下输的那么惨,就是因为心中胆怯了。
面对李荩忱很少布下的堂堂之阵,李询胆怯了。
而他当时并不知道,这堂堂之阵才是李荩忱的“奇兵”。
之后在从定军山的战俘营向房陵城艰难跋涉的道路上,李询方才逐渐想明白了这些道理。
只可惜为时晚矣,他已经被李荩忱算计到了,也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而看看身边的罗毅,李询轻轻叹息一声,自己之前只是在劳役营中和罗毅匆匆打了一个招呼就被驱赶开了,算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和他交谈。
李询也知道为什么,战俘营之中的苦力虽然多,但是有不少都是上了年纪的,有如李询和罗毅这样的丁壮实在是少数,所以肯定不会让他们集中在一起干活。
古往今来,被俘的将领会受到很多不同的待遇,好吃好喝准备招降的有,斩首示众来耀武扬威的有,而这种直接发配到战俘营中不管死活的也有,显然李询被俘之后就已经料到了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就已经不错了,当亲卫们将他手中的刀夺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死的想法。
这么多人都不想让自己死,自己如果死了之后,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身边这些弟兄们了。
“记恨某么?”李询一边吃力的向前走,一边低声问道。
这句话是问罗毅的,哪怕李询此时是低着头,罗毅也清楚。
当初在定军山的时候,罗毅坚持不能下山决战,结果李询否决了他的意见,最终在山脚下一战中折损半数兵马,损失惨重,直接导致之后的定军山防务空虚,被李荩忱以逸待劳,用车轮战一举拿下。
罗毅微微一笑:“将军就算是不下山,这定军山又能够支撑多久?”
第七百七十三章 会好好考虑()
李询显然对于这个回答有些诧异,不过旋即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罗毅的话多少有些丧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在李荩忱的面前,定军山营寨失守与否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而李询的所作所为只是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快了一些,并没有办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想到这里,李询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苍溪谷到定军山,可以说自己和李荩忱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双方在剑阁和蜀道对峙的时候,斥候之间的摩擦也是从来没有断过。
可是李询发现只要是大战,自己就从来没有赢过,更或者说还没有人真的能够战胜李荩忱。李荩忱所参与过的唯一一场败仗,或许就是当初吴明彻从淮北撤退的那一场大战了,可是那一战李询很清楚,南陈并没有吃亏,得以保全下来的主力之后成为了取得更多胜利的保证,没有那一场撤退,就没有后来的荆州之战。
更何况单纯从双方的战略意图以及兵马损失来说,也不算败仗。
这就让李询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或许自己真的不是李荩忱的对手,想到这里,李询下意识的向不远处正在滚滚前进的人群看去,就在那些巴蜀士卒的一侧,一座山坡上,李荩忱的将旗迎风飘扬,站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年轻将军的身影。
真的想知道,他每一次指挥作战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只可惜看来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
前方已经到了出击阵地,劳役们的任务完成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之后就无所事事,李荩忱并没有驱赶劳役攻城的癖好,更何况这些劳役多数都是战俘,本来就靠不住。
但是转运投石机所用的石头以及箭矢、兵刃等等,还少不了这些劳役。李询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伸了一个懒腰,呼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却发现之前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都已经换掉了,来了一批自己不认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战俘。
至于罗毅,李询也没有找到,不过其他人都已经被驱赶着离开了,想必罗毅也是如此,战俘营中本来就是身不由己,能够见一面、说一句话,就已经算不错的了,声音大了,被监工的听到了,说不定还少不了一顿鞭子。
李询麾下也不是没有劳役营,其中的规矩他清楚。
只是李迅并不知道,罗毅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战俘之中,就在他刚才曾经看到的那座小山坡背面,罗毅已经换下了身上的破旧衣衫,一身轻甲披在身上,脸上的颓废一扫而空,看上去更多几分英气,他大步走到李荩忱面前:
“末将参见将军。”
李荩忱微微一笑,俨然也没有打算和罗毅寒暄,更或者他本来就知道罗毅为什么来:“怎么样?”
罗毅急忙回答:“他对于败于将军的手中已经从最初的懊恼变成现在的感慨,属下觉得将军过些时日就可以和他谈谈了。”
而旁边的裴子烈正拿着一份舆图不知道研究着什么,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似乎并不感兴趣,但是心细的人就会发现,裴子烈的目光会时不时的飘过来。
李荩忱想要通过罗毅拿下李询,这裴子烈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更或者说是一个可能会成功的主意,毕竟李询跟在韦孝宽身边那么久,韦孝宽每一次都是让李询断后,对于李询的信任可想而知。
贺娄子干被放回去之后,毕竟有丧师辱国之罪名,所以早就已经剥夺了职位,而韦孝宽的儿子韦寿又战死在剑阁下,因此李询就成了韦孝宽手下最信任的将领,这一次无论是首先带兵北上关中还是反身留守汉中,都能够证明韦孝宽的信任和李询的忠诚。
因此在裴子烈看来,这样一个人想要让他投降应该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既然李荩忱都已经安排布置下去,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萧世廉和裴子烈虽然都是很有主见的人,但是对于李荩忱的意见和命令,他们已经习惯了接受。
李荩忱微微颔首,他知道罗毅说的没有错,因为在那些劳役之中也不是只有罗毅一个人可以为自己所用,李荩忱在通过罗毅监视李询的时候,也在通过其余人监视罗毅,对于这个降将,李荩忱同样不是很放心。
而罗毅这些天的表现一直中规中矩,显然他自己也清楚现在是李荩忱考验他的时候。
“多做一下战俘的工作,你能够拽出来多少幢将以上的将官,某就能够给你几百兵马。”李荩忱微笑着摆了摆手,“快去吧,时间可不多了。”
罗毅一听,顿时眼睛放光,急忙郑重的一拱手。他知道这几乎是李荩忱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身为降将,他并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轻松的再一次出人头地,他自问没有李荩忱这等妖孽的本事,而且这样的身份,没有直接被杀掉就已经算不错的了,何谈别的?
而现在李荩忱竟然直接将这样一个直接统带兵马的机会给他,让罗毅怎么可能不兴奋。
这些劳役之中有很多实际上都是幢将以上的将领,甚至还有两个偏将军,无疑这些人的忠君思想更多,而且多数都有妻儿老小在北方,所以都憋着一口气不想直接投靠李荩忱,若是能够从他们当中招揽到几个人,那至少自己麾下就有了兵马。
乱世之中,有兵马才能够建功立业,否则一点一点的重新开始打拼,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而自己已经这样走过一遍了,老天爷难道还会给自己第二次在尸山血海之中活下来的机会么?
罗毅不想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很有干劲的换好衣服回去了。看着罗毅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往脸上抹两把灰,裴子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世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风险?”
“都是汉家子弟,只要他们能够从某这里获得他们想要的,又有什么区别?”李荩忱似乎早就料到裴子烈会有如此一问,“只要在当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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