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亭笑了,说道:“我又没留过洋,我哪里知道?”
李默涵说道:“人家光员工就25万。”
“25万?”陈寿亭瞪大了眼睛,“那光是管吃喝拉撒就得累死一批人呐。”随即他又说道:“要是我的染厂也开这么大,那半个济南的人都是我伙计了。”
“所以啊,那才是人家德国一家大公司的规模。”李默涵说道:“要不我怎么说你志向小呢。”
陈寿亭又笑了,说道:“我是要饭的出身,没见过大世面,督军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啊。”
李默涵莞尔,说道:“你说你一个要饭的出身,为什么能有今天这样的出息呢?一是你本事大,二是你胆子大。我现在就需要这样人才帮忙。”
陈寿亭一拍胸脯,说道:“戏文上说的好,士为知己者死,督军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陈六子保证,早晚有一天也把宏巨染厂办成25万工人的大厂。”
李默涵说道:“好,既然你也有这样的志气和想法,我也会全力扶植你,让你的宏巨染厂变成山东印染业的托拉斯。”
“兔拉屎?”陈寿亭愕然
李默涵苦笑不得,立刻解释道:“托拉斯是洋文。是一种组织形式,它由许多生产同类商品的企业或产品有密切关系的企业合并组成。旨在垄断销售市场、争夺原料产地和投资范围,加强竞争力量,以获取高额垄断利润。参加的企业在生产上、商业上和法律上都丧失独立性。托拉斯的董事会统一经营全部的生产,销售和财务活动,领导权掌握在最大的资本家手中,原企业主成为股东,按其股份取得红利。简而言之,就是要让你宏巨染厂把全济南,甚至全山东的花布买卖都你一个人做。”
陈寿亭听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那不是就要把一批小染坊小染厂都挤垮掉吗?那他们的东家、伙计怎么办?”
李默涵答道:“有两个办法,一是他们自愿把他们的染坊染厂作为股份入股你的宏巨染厂,成为宏巨染厂的股东;二是你把他们的染坊染厂买下来,让他们做你的伙计,他们拿工钱;第三,如果他们两样都不愿意,那就只能等着倒闭或者自谋生路了。”
陈寿亭眉头依旧没有松开,问道:“这是不是狠了一点?”
“没办法。做大事的总有人需要牺牲。”李默涵说道:“再说我们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不是给了他们两条活路走吗?”
陈寿亭又拧着眉头想了半晌,似乎终于想通了,说道:“督军说的对。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有时候确实只能狠狠心。”
车子绕了一圈之后,李默涵命令司机把车开道宏巨染厂门口。染厂门口的工人见到陈寿亭从汽车出来,又见到李默涵出来和他道别,嘴里都是啧啧称奇。
“咱们的东家真本事,和督军大人坐一辆车。”
陈寿亭刚到工厂门口,就见到账房的老吴迎面走了出来,“哟,东家,你回来啦?苗先生在上海来电报了。”
“怎么说?”陈寿亭忙问
老吴拿出电报,小声念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李默涵还没走,陈寿亭赶紧拿着电报跑过来,“督军。苗哥来电报了。”
李默涵一看电报,哈哈一笑,说道:“好,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咱们这就开始行动,立刻给苗先生发电报。”
“好嘞。”陈寿亭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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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日本守备军司令部司令办公室里,司令官正在听取参谋长等人开会。眼下,日本青岛守备军司令已经由神尾光臣换成了大谷喜久藏,参谋长也由净法寺五郎换成了森冈守成。一起参加会议的还有经理部长小宫山孝太郎、高级参谋河内茂太郎以及高级副官小泉六一。
森冈守成手拿一个小本子,说道:“新上任的支那山东督军李默涵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且十分仇视大日本帝国。这个人如果执掌山东军政大权,对帝国在山东的权益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近日,他还提出了发展山东的纺织印染产业作为主导产业,以及努力发展支那本国的化工染料行业,这对帝国对支那的出口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司令大谷喜久藏是华族出身,是小浜藩士、藩校“顺造馆”教授、汉学家大谷正德的第七个儿子。他脸型瘦长,留着卑斯麦式的胡子。
“找出问题不是关键,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才是关键。”大谷喜久藏说道:“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经理部长小宫山孝太郎说道:“欧战爆发之后,德国的海路被协约国封锁,战前留在支那的德国染料已经所剩无几了。我们可以提前把这些染料高价收走,坐看那个李默涵无法兑现诺言,然后我们再把这些染料以更高的价钱卖给支那商人,这样既赚到了钱,又打击了李默涵在山东工商业界的威信。”
高级参谋河内茂太郎说道:“我到觉得小宫山部长的办法还不够狠。我们干脆不要把这些染料卖给支那人,逼迫支那人的染厂全部停产,我们再以低价直接买下他们的工厂,不是更好?”
大谷喜久藏想了想,说道:“可是支那人会把这宝贵的染料卖给我们吗?”
小宫山孝太郎说道:“支那商人和我们日本商人不一样,他们大多见利忘义。”
森冈守成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说道:“李默涵明知支那国内的德国染料很少,还大言不惭地说可以为山东印染业界弄到可以用一年的染料。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小宫山孝太郎笑了,他说道:“阴谋?难道他还能等我们高价收购染料之后,又变戏法一样变出更多的染料来低价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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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挖坑完毕()
很快,上海、天津、苏州、南京、杭州市面上出现了很多日本商人的身影。他们的目标是各个商行里的染料。日本商人资本雄厚,通常一个日本商人的购买量比几个中国商人加起来还多,出价也比较高。因此,染料价格因为日本商人的抢购迅速抬升。一些中国染厂如梦方醒,也赶紧加入到抢购的行列中来。但是他们资金和规模都比不上日商,只能看着不断飙升的染料价格望洋兴叹。
这时候,虞洽卿、贝润生、周宗良开始减少出货量,不再那么敞开供应了,而且价格也提高了百分之三十。但是这吓不倒日本商人,他们依旧热情不减。在小宫山孝太郎看来,这是库存即将售罄的前兆。
直到这个时候,从山东来的督军府专员才“姗姗来迟”,找到虞洽卿、贝润生、周宗良商议大批量采购的事宜。但是,根据日本间谍的蹲守,每次专员出来都是一脸的愁容,还不断唉声叹气。而且,每次专员带到虞洽卿、贝润生、周宗良府上的礼物也是越来越贵重。
小宫山孝太郎认为这是李默涵派出专员去上海采购染料不利的表现,于是他暗地里动用青岛守备军的资金,并同时怂恿日本商人们进一步收购染料。果然如小宫山孝太郎所料,中国商人们“见利忘义”的一面表现出来了,三家虽然进一步提高了染料的价格,但是依旧把大批染料卖给了日本商人和商社。同时,虞洽卿、贝润生、周宗良三家进一步削减染料的出货量,几乎是只卖给日本商人和商社了。而李默涵派去上海的专员也开始在虞洽卿、贝润生、周宗良那里吃闭门羹了。
就这样,短短一个月,上海市面上染料的价格在短时间内翻了三倍,虞洽卿、贝润生、周宗良三家放出了一多半的库存。中国本国商人基本已经饱和或者无力购买了,但是日本商人似乎还没有喂饱,虽然购买力度不及一开始,可依旧在不断地收购。
苗世厚一直在上海,不断地把实施情况通过电报发到山东。陈寿亭现在是督军府里的常客了,他拿着电报来到李默涵的办公室,把电报递给李默涵,“督军,苗哥来电报了,说那帮日本商人也快吃不消了。”
李默涵接过电报一看,又递给一旁的穆湘玥,穆湘玥笑道:“现在就吃不消啦?那以后的日子这些小日本还过不过了?”
陈寿亭笑道:“估计这日子不好过呀。”
李默涵问穆湘玥道:“藕初啊,咱们的染料都装车了吗?”
穆湘玥点了点头,说道:“三趟专列,去上海,全装满了。另外天津、武汉方向的也都准备好了。”
“好!”李默涵一拍手,笑着说道:“通知他们,下午两点,准时发货。”
“是。”穆湘玥答道
“哎呀,这下小日本有的哭了。”陈寿亭乐得只搓手
“哭?那是轻的,不知道要有多少日本人因为破产而切腹自杀。”李默涵一脸的幸灾乐祸,“当然了,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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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岛守备军经理部长办公室里,小宫山孝太郎正在接待客人,那是他的一个同乡,在上海商社的三宅。
“三宅君,你要相信我。”小宫山孝太郎安抚这三宅,“当初你就是相信我的话,才来支那开办商社的,要不然你还在上野老家当走街串巷的小贩呢。”
“小宫山君,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但是这次我确实很不安。我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购买染料了,但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支那人来购买。”三宅是个大饼脸,而且易出汗,就算现在天气不热,他依旧满头大汗。
小宫山孝太郎笑了,说道:“三宅君,你和支那人打了好多年交道了,难道不还不了解支那人的性格吗?别担心,他们一开始碍于面子是不会来向你买,但是等他们从其他渠道都买不到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低声下气地来求你啦。”
三宅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勉强笑道:“支那人有句俗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但是这一次,我感觉也太危险了。”
小宫山孝太郎轻轻拍着三宅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三宅,等你赚了钱,记得请我去最好的酒馆喝酒。”
三宅笑了,说道:“还有最好的艺妓。”
小宫山孝太郎哈哈大笑,两人又回忆起年轻学生时代的青葱岁月。他们不知道,一张大网已经撒开了。
就在小宫山孝太郎和三宅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一列火车悄悄地沿着津浦铁路南下到了浦口。然后无数打着华商公司标记的铁通被搬下火车,装上摆渡船之后运到长江对岸的南京,然后再通过沪宁铁路运往上海、苏州等地。
第二天下午,周宗良旗下的染料销售门店里多出了一种染料品牌,名字就叫华商牌染料,但凡以前德国染料有的颜色华商牌都有,而且还打出了大大的“完全国货”的巨型横幅。
上海此时是中国最大也是最重要的纺织业和商业中心,机械化印染也出现的比较早。1912年,诸文绮在上海首创启明染织厂,仿效西法,专染各色纱线,这是中国新法染纱线的开始。不久,王启宇又在上海成立了达丰染织厂,其规模较大,有“资本五十万两,创制各色花布,自行整理,光彩绚烂,品质坚匀,直与欧货相颉颃”。它是中国新法染原布的开始。在新法染原布行业,还有鸿章、光华、协丰、增裕、光中、仁丰、大同等厂相继设立。因此,上海队染料的需求量是很大的,自从日本商人扫货和虞洽卿、贝润生、周宗良惜售以来,嗷嗷待哺的上海染厂经理们眼睛都急红了。
“真的是国货?”上海染厂的那些技师和熟手们对这个新牌子不是很放心。
店里的伙计笑呵呵地对他们说道:“周经理、马经理,咱们也不是第一天做买卖了,我要是把次货推荐给你们,你们能饶了我,我们东家也饶不了我啊。人家华商公司说了,这一批货不是用来卖的。”
对方乐了,问道:“不是卖的,难道还是哪来看的?”
“哎,您还真说对了。”伙计嬉皮笑脸地说道:“人家华商公司财大气粗,这头一批染料就是送给大家拿回去试用的,用得好,大批货源随后就到,敞开了卖,要多少有多少。用着不好,你还给我们就行。”
“当真?”对方忙问
“还当煮呢。”伙计说道:“这要不是上面早就有这样的交代,我能这么跟你说吗?”
“那好,每种颜色十桶,给拉我们厂里去。”
伙计又笑了,说道:“我说马经理呐,就算不要钱,您也不能这么来啊,传出去多难听啊~每种颜色两桶,这上头有规定。”
“行,两桶就两桶。”对方自嘲似的笑了。
“一句言话。”伙计很麻利地安排送货,同时给了两位经理一份报价单。
马经理为上海最大的染厂六合染厂工作,他把免费拿来的染料运到工厂里,让工人们赶紧下槽试用。上色之后立刻把布放进淘洗机水洗。马经理在办公室里焦急的等着结果,他不停地来回走通,手里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
“马经理。”有人敲门进来
“结果怎么样?”马经理忙问
“色牢度、色亮度都不比咱们以前用的德国染料差。”
“太好了!”马经理把手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告诉仓库,把那批日本染料搬到小仓库去,把大仓库腾出来。”
“好嘞。”马经理把那份报价单重新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好家伙,果然财大气粗,华商牌染料的价格比欧战开始之前的德国货还要便宜一半。
马经理想了想,抓起桌子上的电话,“喂,是仓库老韩吗?我是马经理啊。”
“对,是我,马经理,你有什么吩咐?”对方问道
“刚才说把日本染料全部移到小仓库是吧?”马经理说
“对啊,刚才来电话是这么说的。”对方答道
“现在改了。你听好了,把那批日本染料全部卖掉。”马经理说
“全卖掉?”对方吓了一跳,“是不是厂子出大事了啊?”
马经理说道:“胡扯,厂子好好的,能出什么事?现在厂里要进新的染料,那批日本次货当然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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