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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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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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大人细心包好丝绢,脸上带着笑遮掩道,“适才眼为风迷,不碍事儿!”

    这可是兰台内室,最锦绣的所在,那里会有风来?班固何等聪明,见薛大人将典藏遮遮掩掩的,似有难言之隐,便抱拳道,“大人,莫非典藏出现差错。若是那位大臣借而不还,或以假乱真,这可是死罪啊……”

    薛大人摇了摇头,拿过班固手中的简卷看了,心不在焉地拿笔改了几个字,便匆匆交回班固,起身向章德殿走去。薛大人贪婪地看着天上的白云、艳丽的红日和巍峨的宫殿,他知道这美景自己今后再看不到了!

    “薛大人早!”权倌正从外面进来,转过庄德门,却见薛池一个人跪在台阶上,双手高举着一包黄绢和一份奏章,“大人,皇上在画苑,汝这是?”

    “下官有罪,请权大人将此折奏明圣上!”

    权倌大惊,御史台首辅专程上奏,可不是小事,或许那位大臣又遭殃了。等他弄明白,又不禁感叹万分。薛大人是个本份人,他这是来上了一道请罪奏章啊,且自责、痛惜之情难以言表!身为御史台阁官之首,薛池闻罪自参,这恐怕也只有在吏治清明、民风淳美的永平时代,才会发生!

    “大人请稍待,吾即禀明陛下!”权倌不敢耽搁,取了奏章便匆匆进殿。

    这天凌晨,汉明帝在长秋宫早膳后,回到章德殿画苑内作了一幅画,《原上寒邪图》画完了,才又至御书房内批阅奏章。

    今日尚书台阁官们会在宣明殿侍驾,权倌看着满案奏章愁上心头。全国各州、郡、封国、县,每日仅需要皇帝披阅的奏章,就有几大筐。汉明帝与三公、尚书台众官,每日从凌晨至夜里二更,都在不停披阅、讨论、下诏。

    这四五年,皇上与北匈奴、高原各羌国斗智斗勇,不仅成功破解了羌胡“牧马中州”之策,国内治河大计也进展顺利。现在,羌人已经不敢胡为。而北匈奴连年蝗灾、旱灾不断,国力不济,让大汉终于得到喘息之机。老太监权倌心疼皇上,可也无能为力。

    “禀报陛下,御史台薛大人跪在庄德门外请罪!”权倌将薛大人的奏章,放在这一大堆奏章的最上面。

    “请罪?彼何罪之有?”汉明帝被权倌说愣了。在满朝大臣中,除了三公外,他最佩服、敬重的,便是这个谨言慎行、勤奋不已的薛池了,出了什么事儿,他能有什么罪?难道又是那郡国出事了,祸及御史台?

    除了边警驿报,在朝内三公九卿各府衙,御史台的奏章必须优先呈阅,这是汉明帝一贯的规矩。此时又闻薛池主动请罪,刘庄便拿起奏章看起来。

    “超、尧二人姻缘,乃臣牵线。现二人监守自盗,罪不容赦,臣之罪亦不容赦。况臣为兰台书官之首,竟不识真伪,羞煞天下儒士也。臣自知死罪难免,且无脸面示人,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允臣悄然正法,以昭公正……”

    汉明帝读完奏章,忽然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起来。

    “陛下……”权倌让汉明帝笑愣了,也跟着傻笑着问。

    汉明帝没理权倌,只是悄声骂了一句,“呆子……迂腐……彼在哪?”

    “正跪在庄德门外,其情奄奄……是否令其进来?”

    “进来干吗,让吾听其唠叨?”汉明帝不悦地道,“令其返回兰台,再有失察之罪,必杀其头!”

    权倌传旨后,薛池心里欣喜地返回兰台。一边往回走,还一边琢磨着皇帝的话儿。看来皇帝是不追究了,他此刻最担心的是班超会不会偷盗其它典藏。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书佣要是不止偷盗这一幅,自己颈上人头可就真保不住了。薛大人摸着自己的脑袋,提着袍角快步流星地返回兰台,赶紧将典藏一一检视了一遍,再未发现问题,一颗心这才放下。

    而章德殿御书房内,汉明帝骂走薛池,又皱眉提起朱笔,怒不可遏地在奏章上批了一个大大的“杀”字,便气忿地扔到御案一侧。

    权倌看着圆圈内的“杀”字,那猩红的朱砂,俨然变成了流淌着的鲜血,不禁暗暗心惊。他并不知道薛大人参的是谁,不是宽恕薛大人了么,这是要杀谁?不知那位大臣又闯祸了,他正要战战兢兢地收起,皇帝又伸手将奏章要了回来。

第二十一章 生不逢时() 
重新展开看了一遍,忽然想起当年那个蓬头垢面、诣阙上书的世子,想起那个作下惊天大案,斩杀北地高人并救出权鱼的小书佣,想起窦融的评价,汉明帝又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在权倌眼中,这会皇上这笑,分明有些恶作剧的味道。

    只见刘庄重新拿起朱笔,龙飞凤舞地批道,“羁侍中庐!”

    “传杨仁!”

    “臣遵旨!”

    权倌退出,一会带着高大挺拔的杨仁来到御书房。

    “臣杨仁叩见陛下!”杨仁叩头行礼。

    “杨卿且起来说话!”

    刘庄也站起身,认真地看着杨仁。当年,刘庄做太子时,杨仁先为太子洗马,后因身手不凡,屡建奇功,刘庄将其举荐给父皇刘秀,刘秀则命杨仁担任南宫卫士令。北宫修建完毕,汉明帝移居北宫章德殿,又命杨仁为北宫卫士令。

    杨仁忠心耿耿,君臣二人情谊深重,无话不谈。

    “漠北奸细有何动向?”刘庄问。

    杨仁道,“禀报陛下,呼衍历自太史桥之变后,消失了几年时间。最近又在雒阳出现,行踪更加谨慎。近几个月,随着窦将军进京,北匈奴似闻到风声,西域进入河西、中原之商队陡然增加,其中定然间杂西域、漠北斥侯!”

    汉明帝并未吃惊,窦固进京,北匈奴如果无所动静,那他才会吃惊。

    杨仁接着禀道,“据密报,藏匿在河东、河西的漠北斥侯,已与呼衍历勾搭一起。吾潜匿西羌北海斥侯,亦发现羌胡使者来往密切。这些使者,往往化身商队,雒阳、三辅、高原、河西,都有他们活动的足迹。右扶风密报,近来进入隗里之西域商队,比寻常要多……如何处置,请陛下明示!”

    汉明帝看着挂图,目光一亮。石凉案时,时为司马的司马南并无直接罪状,且他又是伏波将军马援门客,汉明帝便网开一面。东吾勾连胡人时,隐秘进入破羌城监视、斩杀东吾的窦戈曾密报,当时驻扎在金城郡的雍营,曾与东吾有人员来往。但窦戈当时身在敌后,无法搞清甚至抓获雍营使者。

    按照汉明帝平时的行事风格,他断然会在第一时间处置司马南,但这一次皇帝却沉住了气。司隶校尉部最得力的司隶,原河西大将秋臣之子秋曹,早在当年石凉案发后不久,便已经化身商贾,隐身隗里县。这么长时间,司隶校尉部既未为司马南“洗白”,新任司隶校尉华松也未参司马南,说明时机未到!

    司马南虽然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前门客,但汉明帝洞若观火。前两行司隶校尉郭霸、王康,均因忌殚司马南的出身而对雍营司马南案网开一面,甚至想调回秋曹,让汉明帝忍无可忍,终于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送进廷尉府,下了雒阳诏狱,最终都死在狱中!

    在关系汉帝国生死存亡的大事上,汉明帝法不容情,铁腕治吏,丝毫也不手软!

    新任司隶校尉华松是能臣,他深了汉明帝的心思。司马南既然早有异心,必然会与羌人、胡人斥侯有勾连,而顺着这一线索,就一定能找到隐藏在大汉腹地的那个北匈奴“国师”。

    杨仁密报的情况,让汉明帝信心增添了几分。司马南这块诱饵果然起作用了,于他断然道,“抓了一个呼衍历,还会有更多的呼衍历来。转告华松,务要密切监视,吾只要那个‘国师’!余未给时限,彼要有耐心,抽丝剥茧,找到背后元凶!”

    “臣遵旨!”

    “胡人欲南下,大汉要北征,世人尽知,瞒不了蒲奴!”

    汉明帝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自永平五年以来,蒲奴处心积虑,欲举国南下,‘牧马中州’。吾则与彼十年较量,可谓呕心沥血。吾十年隐忍,他则欺负吾十年。或许他没想到,十年来,吾连年大熟,府库渐盈。而彼连年蝗旱不绝,草木皆枯,牲畜半数死亡……”

    “蒲奴有冒顿、老上、军臣之能,素有中兴北胡之志。奈何吾有良臣相辅,全靠众将效力,‘牧马中州’已成梦想!苍天悯吾,众臣谋国,天地人和,此时此刻,蒲奴或徒叹天意难违,生不逢时也!”

    汉明帝豪情壮志溢于言表,言毕哈哈大笑起来,端起御案上的彩绘云纹漆卮,一饮而尽。

    杨仁心里欣喜,这一年来,他很少听到皇帝的笑声。他眼中含泪,低首道,“让陛下焦心,臣子无能也……”

    汉明帝摆摆手,忽然又用恶作剧一般的神情,让权倌将薛大人的奏章递给杨仁,便笑嘻嘻地看着他的南北两宫卫士令。杨仁接了奏章正要退出,刘庄又说道,“在此先看一下!”

    杨仁赶紧展开一阅,看完,用疑问的目光看着皇帝,“陛下,这……”

    汉明帝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踱着步说道,“一只猛虎,被吾困于兰台近十年。朝廷进入多事之秋,正用人之时也。吾想搞明白,抄书十年,轻狂少年已然不惑之身,可锐气是否已随轻狂一并湮没漫天书简之中……”

    “陛下,臣懂了!”杨仁恍然大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

    这差事杨仁乐意去办,皇帝这是让自己去考验一下班超。如果班超此时已经成为老气横秋的书呆子,则按罪必死。如果他仍是那个勇冠天下的大汉第一剑客,则皇帝非但要赦免其罪,或还会委以重任。

    这天晚上,班超从兰台下班后,直接策马到窦府看望窦老夫人。刚进窦府,恰好沘阳公主带着两个美丽的豆蔻小女刚从宫中回来,三人正想进入窦老夫人府上问安。两个女儿见了班超便急急地打了个招呼,道了万福。

    沘阳公主笑道,“仲升,伯度(注:窦宪字伯度)兄弟几人刚从平陵归来,吾府中尚有事,一会至老夫人处问安,再与兄长相叙!”

    窦宪兄弟几人从右扶风平陵返回京城,班超闻言大喜,心里正想过府去看看他们呢。可沘阳公主却并无相邀的意思,且已经匆匆告辞,带着修长窕窈、姿容绝代的窦妤、窦洇姊妹,三人款款而去……

第二十二章 窦固返京() 
班超心里感到一丝失落,沘阳公主并不想将儿女团聚的欢乐与别人分享,他便自己一个人进入窦老夫人府上。

    恰好涅阳公主刘中礼也在窦老夫人堂上,此时正站在门前吩咐侍婢什么。班超见到公主不禁大惊,旋即心里大喜。可没等他问安、叩头,刘中礼一句话未说,见到班超便先赏了他一个重重的大巴掌。惩罚完,才命侍婢传上酒菜,让班超陪窦老夫人晚餐。

    班超惊讶地给公主请安,“公主何时到的京城,窦将军亦已回京耶?”

    刘中礼虽然慈祥地看着他,可目光中却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汝真是个闯祸精!”

    刚才那一巴掌似还不解恨,又抬手就是一个重重的爆栗,班超脑袋被敲得“咚”地一声。刘中礼此时显然是带着气,这一下敲得更重。班超深知自己祸闯大了,把温柔娴淑的公主气成这样,他心里有愧,自然不敢有一丝反抗。

    刘中礼这才又轻声叱道,“自先皇中兴起,南阳、河北、河西、陇右四个山头,面合而心不合。窦氏专心制北,得皇上恩宠,故向为各山头倾轧。汝已三十好几,不可再胡闹、添乱!孟孙已经受诏秘密回京,现已应诏夜晚进宫。孟孙命吾转告于汝,就八个字,‘既不反驳,更不认罪!’”

    涅阳公主虽已年长,性情却温仁敦厚,很少有发怒的时候。班超年近四十,刘中礼这还是第一次动手教训他。

    被公主“惩罚”,班超心里竟然一阵暗喜。刘中礼气质超群,端庄雅致娴静,在诸王、列侯贵夫人中,她属于偶像级夫人,与窦固在一起,可谓郎才女貌,令人仰慕。又欣喜之中,又闻刘中礼说出“既不反驳,更不认罪”这八个字,虽然早知道自己祸闯得太大,还是吓得手中爵一下脱手落地,酒洒了一身。

    皇帝诏命窦固隐秘回京,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难道这是要对匈奴动手了?自己偷典藏的事儿,窦固与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窦老夫人见班超竟然面露惊惶之色,便不悦地用便面敲了一下他的大脑袋,怒声叱道,“屁大的事儿,大丈夫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张破画而已,汝何故如此惊惶?当今皇上,岂是因一画而废将才之君耶?”

    刘中礼却优雅地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仲升这回这祸闯得实在有点大,授人以柄,怕不是寻常一画那么简单。只不过……朝廷正用人之际,仍有转寰余地,故孟孙命其‘既不反驳,更不认罪!’”

    “授人以柄又如何?祸大又如何?当年河西,今日大汉,无不山头林立,众臣无不互相倾轧又何惧哉?!”窦老夫人不耻地说完,又黯然感叹道,“唉,当年老大人曾对吾言,‘十年时间,汉匈定有大战!’老东西果然毒啊!”

    窦老夫与公主所言,让班超心潮澎湃。他告别两个慈祥的老人,正要离开窦府,涅阳公主刘中礼命侍婢拿出一牛皮囊干枣、肉脯,让其带回班府,并言明是给班府女眷品尝的。班超嘴里答应着,一边背囊于肩,一边拿了一块牛肉干在嘴里嚼着,咸味、香味顿时满口。

    出了窦府,便放马缓行,想开心思。窦固将军既已悄然返京,朝廷定然即将用兵,吾班老二也该熬出头了。授以以柄?涅阳公主刘中礼的话,也让他心里阵阵惊竦。

    吾替杨大人杀过漠北胡人,莫非皇上会因一画而舍得要了吾命?想想自己夫妻二人也真是胡闹,真是上不得台面啊,定然又给窦固大人增添了无穷麻烦,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心里一会悔恨,一会忧虑,一会兴奋地想着好事,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似乎有人正盯着自己呢。他灵机一动,便缓辔而行,独自一人出北门向邙山而去。

    天下承平日久,雒阳早已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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