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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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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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和山杨。这片森林被匈奴人认为是神灵的居所,是圣山。

    姑衍山的山腰和山麓坡地,则长满茂密的黑松树。这片黑色森林位于余吾水上游的东岸,汉时被称为黑林,北匈奴蒲奴单于的王庭金帐就设在这片黑林的林间空地上(注:即今蒙古国“哈拉和林”丛林地区)。而余吾水西岸的和硕柴达木湖畔,即为北匈奴的都城龙城,亦称龙庭。

第五章 圣山王庭() 
于储带着郑众的汉使团一行十七人,进入姑衍山的黑松林。

    这是一块巨大的山间盆地,几条小溪穿盆地而过,仿佛如人间仙境,高大的单于王庭金帐就设在盆地的正中央。数百座白色的高大毡房或营帐,分布在盆地之上。这是北匈奴的心脏地区,在整个春夏秋三季,单于基本都是在黑松林内的这个王庭度过的。

    从一座一座金碧辉煌的毡帐和毡帐顶上的旗帜,郑众发现自己来的或许不是时候。因为,毡帐顶上飘扬的分别是各大部族的王旗。盆地内林木森森,繁花似锦,流水潺潺,绿茵随风荡漾。这里是单于的王庭,五月中旬便是匈奴人夏季大祭的大日子。此刻的盆地上,旌旗罗列,甲骑进出有序,看不见牛羊食草的情景。

    离五月十五日还有约二十天,各部族名王、首领为何这么早便齐聚王庭?

    郑众觉得不同寻常,但未等他想明白,一队骑卒已经策马而来。他们在王庭金帐前列好两排列队,手举着弯刀,弯刀下变成一条危险的走廊。数十支牛角号“呜呜”地响起,于储带着郑众一行,从弯刀下的巷道内走过,走向单于的王庭金帐。

    郑众手持符节,坦然进入大帐,只见蒲奴单于高坐于毡坐之上。这是一位长须遮面、两目如电、体格健壮的中年人,他头戴狐毛毡帽,身穿皮氅,一手挟置案上,一手举着面目狰狞的金黄人头爵,一边啜饮,一边虎视着一身汉装、正站在帐下的郑众。

    单于左侧为匈奴重臣、万夫长以上将领所坐,右侧则是呼衍、须卜、丘林氏、兰氏、赫连、綦毋等各部族名王,坐于案后。而近百位小王则全部环列于金帐之外,连进来的资格都没有。

    尤其是,归顺北匈奴的丁零王铁敷也坐在末端,这让郑众暗暗心惊。漠北地域广大,匈奴各部族分布在东南西北各个牧场,每年三次大祭,也是各大部族名王来即可。丁零是北匈奴的属国,也是北匈奴的奴隶,一年三祭这样的盛事,丁零除了提供“人牲”(注:活人祭品),绝无参与大祭的资格。

    可这一次,近百位小王和丁零王铁敷也一起来了,这确实有点诡异。

    郑众一瞬间便观察了大帐内的情况,旋即躬身施礼道,“大汉使节,越骑司马郑众,拜见单于殿下!”

    蒲奴单于愣了一下,他一双虎目如暴怒的雄鹰一般,居高临下,鹰视着这个不知死活的汉人。要知道,不管是鲜卑、乌桓、丁零还是西域各国使节,见单于时无不行跪拜之礼,可这个汉使却仅鞠了一躬,抱一下拳,便算完事了,让他如何不惊怒!

    站在郑众身旁的于储低声急唤道,“汉使……汉使,拜见单于!”

    郑众却充耳不闻,汉人鞠躬也是大礼,他依然直视着年已五十余的蒲奴单于。蒲奴单于将人头金爵端起一饮而尽,又重重地掷于案上,双目冷冷地看着郑众,一言未发。

    如果是寻常时候,有人敢冒犯他的权威,他会命人剥其皮、抽其筋、点天灯,慢慢地将其折磨而死。或会将其做成肉脯,或会将其作为“人牲”,敬献给天地神灵。可眼前这个汉人是汉朝皇帝派来的使节,是为重开互市而来,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隐忍着。

    此时堂下两侧的将领和酋长们也都怒目而视,兰氏名族酋长、左大当户、单于最重要的异姓辅臣渐邪祟不解地问道,“汉使来自大汉礼义之邦,见君父必叩首,周之礼制,既不懂,如何能为使节?”

    “大人之言,差矣!”

    郑众不卑不亢地一抱拳,朗声说道,“众为大汉上国大使,上国大使叩小国之君,是礼崩也,古未有之。此其一。大汉应北匈奴之请而设互市,然自互市以来,匈奴吏民、商贾常行强盗行径,抢劫汉商、边民财货,致命互市难以为继。大汉皇帝心忧漠北民众生计,命吾来能告单于殿下,倘若不管束吏民,互市报废,咎将在匈奴而不在汉,此其二!吾为北匈奴而来,何能叩首哉?!”

    一番言语,义正辞严,说得渐邪祟哑口无言。

    此时单于脸色已经气得扭曲,他扭头侧视着这个蔑视他权威的汉人,长须不停地颤动着。而帐下众将与酋长们则是一片喝骂之声,但郑众不为所动。名王、将领们都等着,只要单于一声令下,他们才不管什么汉使不汉使,定将这个可恶的汉人当庭活剐!

    大帐内刹时一片死亡一般的沉静,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单于就这么恼怒地看着郑众,始终未发一言。终于,性燥的将领们受不了了,忽然左贤王帐下的左大都尉、万骑长钎吉馈和右大都尉、万骑长轩砂暴怒而起,扑到郑众身前,手执弯刀,架到郑众脖子上,扬言再不下跪,便要吹下脑袋。

    但郑众昂首而立,而不改色心不跳。

    左贤王气急,又怕二位手下真伤害了汉使,闯下大祸,于是急命二人归座。钎吉馈与轩砂这才一边痛骂不已,一边怏怏不乐地归座。

    “赶出去,饿死汉猪!”

    蒲奴单于瞪着血红的眼睛,低声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北匈奴的卫卒们便将郑众推出帐外。沿边汉人户户养猪,故北匈奴人有时便骂汉民为猪。而单于身为一国之君,在如此重要的国事场合,也骂出如此粗俗的话,是真的被气糊涂了。

    郑众并未听见单于嘴中话,他面不改色,顺着刀斧巷道,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汉使团队。

    于储勿忙跟了出来,将他们带到一所毡房内安顿下,并抱怨道,“汉使既代表皇帝而来,当以国家为重,结两国之好,何故如此意气用事,致坏大事?”

    “结两国之好?”

    郑众直视着于储怒道,“永平二年,大汉应北匈奴之请设互市。然匈奴人无信无义,纵兵民抢掠,不仅互市被毁,汉边郡亦田地皆废,民不聊生。今汉应匈奴之请再设互市,北匈奴却依然兵掠民抢,致互市难以为继。请问,如此狼性,如何结好?”

    于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依然狡辩道,“既如此,司马何故不远千里为使,请兵北伐岂不快意?!”

    “汝说得一点不错!”

    郑众道,“汝亦汉人,知吾汉人血性。‘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吾为边将,深知北匈奴狼性难改,惟有以牙还牙。然大汉皇帝仁慈,心念匈奴苍生黎民,不想两国刀兵相见,仍期望单于管束帐下,让互市仍得维系,造福两国苍生。如北匈奴人不知忏改,那便只有兵戎相见一条道。霍骠骑旧事,果远乎?!”

    于储听后半晌无语,心里恼怒,又辩叱道,“吾为匈奴使节,下次便依汉使,也不拜汉朝皇帝,如何?”

第六章 夏季血祭() 
郑众不耻地叱道,“呸!还记得汝曾为汉人否?汝既入雒阳,拜或不拜,大汉皆随时可杀汝!”

    两人唇枪舌箭,一番辩论后,于储词穷,但却将郑众的话禀报单于。

    蒲奴单于愤怒至极,汉使郑众见而不拜让他倍受屈辱。于是便命卫卒包围汉使团营帐,断其水火,不低头便饿死他们。

    整整三天时间,汉使团粒米未进。到第三天时,自己携带的水、食皆尽,人马便处于饥渴之中。第四天,于储怕出事,便前来探听虚实。郑众出帐,拨出佩剑高擎着,怒对于储和北匈奴众卒道,“汝等转告单于,汉人视气节胜过生死!既敢来漠北出使,众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饿死、渴死,断不会失汉人气节!”

    言毕,便返回帐内,与众卒端坐一起,闭目待死!

    于储将所见所闻禀报蒲奴单于,他竟然有点骑虎难下之感。汉使如果生生饿死,不仅互市将彻底落空,汉廷和举国汉民怕都要被激怒。

    当年,冒顿单于围汉高祖刘邦,辱高后,休屠王与浑邪王火婪甘泉宫,匈奴欺负大汉整整六十余年,结果到了汉武帝刘彻时,大汉以举国之力北征,霍去病一直打到龙庭。这场汉匈大战,以匈奴人完败而告终。匈奴人从此失去了河西、漠南大片草场,不得不退居漠北苦寒之地!

    汉人从来后发制人,把举国汉人激怒,如汉朝举国来征,东边的鲜卑、乌桓等东胡,北边的丁零,西域各国等,怕亦会群狼毕至,北匈奴如何能挡?但就这么轻饶了这个汉军司马,蒲奴单于又实在于心不甘!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从受降城传来驿报,大汉在五原郡已经大军云集。左鹿蠡王麾下万骑长筑狸麋率二千劲骑,南下受降城接应南匈奴。见汉军已有防备,虽然接应不到南匈奴人,但还是沿着边境一路向东,抄掠了汉人无防备的幽州上谷郡。

    虽然受到汉军刘张部的狙击,死伤惨重,筑狸麋也被刘张麾下骁将耿恭一箭射穿左臂,勉强能再战。但此役匈奴人还是杀戮汉民和鲜卑民数百人,掳掠妇女一百余人北返。

    “陛下,臣以为不能因小失大。汉使不过缺一跪尔,因一跪而饿杀汉使,则咎在吾。此时正是谋划‘大计’之时,尚不是与汉朝决裂的时候啊!”

    众臣和名王们一时也都没了主意,主掌政务的左大沮渠须卜图和掌国政的左丞相图莫且分别进谏道。

    蒲奴单于虽然心里恼怒,但还是急命撤掉包围,进献酒食。

    但单于是再也不愿再见到这个汉使了,为确保双方边境互市,只好命须卜图和图莫且与汉使郑众进行了谈判。最后,还命于储再为北匈奴使节,随郑众到大汉都城雒阳,见大汉皇帝。

    郑众归去前,蒲奴单于没有召见他,更没有为他饯行。汉使团在圣山呆了一二十天,等汉使团归去后,已是五月中旬,北匈奴隆重而血腥的夏祭仪式正式拉开帷幕。

    二百多年前,冒顿单于励精图治,匈奴帝国开始雄居于漠北草原。为强化统治,冒顿单于规定的“一年三祭”,已经成为匈奴人传统。每年正月,各部族首领要小会于单于庭,举行春祭,祈祷六畜兴旺。每年五月,各部族要大会于龙城,祭祀祖先、天地、鬼神。每年八月,则大会于圣山,课校(注:即计算和登记)人畜。

    今年风顺雨顺,牛羊被野,春栗长势良好。特别与汉朝的边境贸易,栗米、铁器大量输入匈奴,各部族兵强马壮。现在各部族名王与诸小王齐取圣山,等待夏祭。

    于是,五月十五日,蒲奴单于以一百头牛羊为牺牲,以二十名鲜卑、乌桓、汉朝俘虏和二十名丁零少女为人牲,开始大祭。凌晨时分,单于率众臣、众王登上祭坛。巫师们则斩杀牛羊,切掉四足,并将牛头、羊头挂于树上,流着鲜血的牛羊肉则被切成供品,摆放在祭坛前的木板上。

    二十名俘虏,被luoti绑于木桩之上。这些俘虏均被巫师们灌了药,他们犹如梦中一般,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命运。二十名杀敌在五十人之上的匈奴勇士,则着盛装伫立于侧。

    一大群乌鸦,如乌云一般从人群的头顶掠过,落在盆地四周的松树之上。它们是神的使者,在等待着接收供品的那一刻!

    太阳从东方即将升起的一刹那,匈奴勇士们右手持刀,在数十名巫师的歌舞声中,利索地将尖刀插进人牲胸部,左手伸入取出仍然跳动的心脏,摆放到供桌上的木盘内。他们速度太快了,人牲们仍在如梦如幻中,胸腔已经空了。他们在药物的作用下感觉不到疼痛,只到鲜血泉涌而出,慢慢死去。

    太阳冉冉升起,蒲奴单于跪于祭坛之上,朗诵祭言后,向着太阳连着四拜!

    众臣和各部族王,以及王庭金帐前的士卒、牧民们,也都一齐跪下,跪拜太阳神!

    单于和百官在鼓乐声中返回金帐,而牧民们则将二十名匈奴勇士围在中心,载歌载舞,开始狂欢。这二十名枭勇无敌的勇士,是匈奴人的英雄,是匈奴牧民们崇拜的偶像。他们头戴着少女们敬献的花环,巫师们簇拥着他们跳起舞蹈,将他们的英勇通告已成为神灵的祖先们。

    而无数牧民,则围着“人牲”跳起欢快的舞蹈……

    为适应漠北苦寒环境,匈奴人形成了与自然相适应的生存方式。在漠北草原上,弱者无法生存,人们崇尚勇士,女人是男人的财富,每一个男子从一出生开始,便注定要成为一个战士。生活在哪个时代的司马迁,在《史记》中准确地记录了这一史实。

    据《史记·匈奴传》记载,匈奴人作为游牧民族 ,“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毋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

第七章 国运角逐() 
为了适应残酷的游牧生活,他们的生活风俗与汉地也大不相同,“不知礼义,自君王以下咸食兽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肥美,老者食其余,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夏季酷热、冬天奇寒的漠北草原,使匈奴人从骨子里便形成了尚武、嗜杀的狼性文化。他们从小练就了高超的骑射技能,只要拉得动弓弦,就是一名部族战士,而征战劫掠,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通过抢掠获得财富,是匈奴人的天性。匈奴帝国的各大部族社会,就是以不停地征战、抢掠为目的形成紧密的氏族。匈奴人没有货币,没有其他财富,畜口、妇女和奴隶,是主要抢掠对象,也是最大的财富。

    而每一次征战,异族只要还具有劳动能力的男人,也都是掳掠的目标,“得人以为奴婢”。匈奴民族有掠人为奴的古老习俗(注:也是游牧民族共同特征),他们对奴隶的需求是无止境的,掠人为奴,奴隶的多寡,是身份地位的主要标志。

    他们信奉古老的萨满教,崇尚杀戮。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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