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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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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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宫大殿的主殿内,此时地面已经为一座巨大的沙盘占据。帝后坐北朝南,面向大沙盘高坐于坐榻之上。后宫不干政,是先皇刘秀定下的规矩。如此机密的国家大事,以前刘庄从来不让马后参与,但这一次却硬拉皇后一起参与密议!

    而窦固等四名战将则身着甲服,分列于大沙盘两侧,窦固手握长长的竹杆,正在亲自禀报一个月会商结果:

    “禀报皇帝陛下、皇后陛下:吾四人谋议结果,以为入冬之初便可开战,一战可击破天山南北之胡虏三部,即伊吾南呼衍部、疏榆谷左鹿蠡王部、西域呼衍獗部。北匈奴单于远在龙庭,皋林部必不敢援。则吾可设都护与屯田校尉,稳固北道,与南道汉使团成犄角之势,则匈奴右臂必断矣!”

    “冬季北虏马瘦,每逢冬季必避战。而吾则提前三个月,突然开战,彼必备战未毕。冬初匈奴人要选择越冬之所,搭过冬毡房,备妥越冬干草,建越冬围栏,正是最忙时候。而吾却选择此时开战,彼断难迎战!”

    “呼衍部位于伊吾庐,分兵防车师交河城,兵一万五千余,战力一般。左鹿蠡王屠耆乌部兵二万余人,战力极强,驻防白山北疏榆谷与车师金满城,以蒲类城为王庭。西域呼衍獗部,在姑墨国集结三万骑征伐疏勒国。皋林部兵一万余人,驻牧地涿邪山。”

    “吾集主力精骑万四千骑,以吾四人为将,耿秉为前锋,耿忠为中军,刘张为后军。秘有别部二千人,全军共万六千骑卒。别部九月末先出十天,秘至疏榆谷北山隐藏。十月各部悄然集结在敦煌郡门庭凉州大营后,便可直驱白山以北之疏榆谷,先击左鹿蠡王屠耆乌部……”

    窦固禀报完后,耿忠补充道,“此战,吾全军需行动迅速,必自备粮草、干粮,敦煌郡、鄯善国提供后援的辎重队,只能随后自行跟进。蒲类国民还国、安置等,需要鄯善国、撤至楼兰之宜禾都尉府、敦煌郡等,协力进行。”

    耿秉道,“位于疏勒的汉使团,目前形势最严峻,衍獗部必利用秋季马肥,集中数国兵力压迫疏勒。因此,我大军提前开战,对汉使团,也是有力支援!”

    刘张道,“西域都护、屯田校尉人选,吾四人将在此次大战中,按照战功、经略之能一并选择,及时向陛下举荐!”

    汉明帝刘庄听完四位将领的禀报,半晌无语。忽然,他扭头对邓训道:

    “传尚书台拟诏即刻下发:凡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及张掖属国(注:即今甘肃张掖东北)系囚,斩右趾以下能充任兵士者,皆勿治其罪,速遣送军营。凡各郡、国重罪刑徒,速送敦煌郡玉门军营,转送至西域各城屯田训练,以备不虞!”

    “臣遵旨!”

    邓训记好口谕,迅速派郎官送回城内尚书台,即刻将诏书传递与各郡、各封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①:东汉时的谷水发源、走势与今日大体相同,但进入洛阳城后走向则已经完全不同。今日谷水全长仅90公里,至洛阳城后已汇入孝河,再往下走又与涧河汇为一流,然后向东南方流去最终注入洛河。

第六章 决战之前() 
等邓训冲出大殿后,刘庄看着沙盘上的白山,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班超、淳于蓟远在疏勒,别部何人领军,主将、副将是谁?”

    耿秉、耿忠、刘张三人都不敢言,一齐看着窦固。窦固道,“禀报陛下,别部主将为军候并代行假司马事徐干,副将兼监军乃军司马祭参!”

    刘庄皱眉沉吟一会,又扭头向站在身侧的杨仁伸出手,杨仁先进内室,然后提着一柄宝剑出来,并双手捧着呈递皇帝。

    病弱的刘庄接剑在手,轻抚铜质剑柄上用宝石缀成的日月星辰图案,和黑色的剑鞘上用金线镂出的龙形图案后,他然后起身走到窦固身前,又转身看着沙盘黯然说道,“吾亦带剑书生,恨不能与诸君扬鞭策马,征战沙场。”

    说着,再一次转身面对窦固,将剑庄重递到窦固手上道,“将此剑授予徐干,吾虽不能沙场杀敌,便让吾之剑替吾多杀北胡!”

    窦固跪下接剑,“谢陛下,固代徐干接剑!别部定以此剑,斩北匈奴人头颅,立功沙场,报效朝廷!”

    刘庄扶起窦固,双手扶着沙盘,“转告徐干、祭参二人,班超之别部,曾让匈奴人闻风丧胆。要藏得住,打得猛,有我无敌。河西军战旗今即镇西屯旗营战旗,窦老将军虽乘鹤西去,然河西军魂魄尚在!务要打出大汉国威、军威,务要让匈奴人闻汉军之名则魂丧!”

    “臣遵旨!”

    刘庄返回坐榻坐下,“余赞同众卿之谋划,完全可行。然有几件事,此战要有大战果,大军集结河西之前,不能泄露军机,如何才能做到?唔,此事吾来办……”

    他又转身对刚返回不久的邓训命道,“命尚书台书诏,九、十两月,北方边境、胡市关闭,人员许进不许出。沿边戍卒加强巡逻,凡偷越国境者,杀无赦!”

    “臣遵旨!”

    “自带草料、糗糒、淡水,如何能保持行军速度?”刘庄又看着窦固道,“如何能支撑一场万里征战?众卿莫非有何高招?”

    窦固抱拳道,“陛下,此事吾等系学班超司马。上次白山大战时,别部将军粮全部做成烙馍,士卒每人自带水、精料,可支撑半月之久。此次吾大军亦采此法,从敦煌郡出发至白山,系从未有人走过之死沙海,约需七八天。进入疏榆谷击破左鹿蠡王,全程算来不超过十五天,完全能自持!”

    耿忠接着道,“只要夺取疏榆谷,粮秣、草料、淡水,均不是问题。后面的大战,粮秣便能就地筹措。”

    刘庄点点头,又指着疏榆谷道,“当初班超带别部悄然进入天山,是因彼先行潜入,熟悉敌情。今天,别部要想悄悄藏匿进疏榆谷,需要对地形很熟悉,需要有内应?恨吾只有一个班超,此时这如何能做到?”

    窦固道,“陛下,此系绝密!”

    刘庄回头看一眼杨仁,杨仁便将殿内太监、侍婢、宫女,包括夕照在内,全部撤出殿去,仅有侍中邓训、卫士令杨仁侍卫左右。

    窦固此时才禀报道,“波绍之外刺营有四十一人已先行潜入白山,原伊吾都尉歙渠重伤陷落敌后,为波绍所救。现已在白山南北建立一支约二百人之敌后斥侯军。原呼衍部蒲类国尉、疏榆谷镇守使枯且罕,为班超策反,以为内应!”

    “另外,呼衍部与左鹿蠡王争夺疏榆谷,左鹿蠡王又夺车师后国,呼衍勺败阵。左鹿蠡王最终取得疏榆谷,两人已经水火不相容。颛渠阏氏秋且是呼衍王勺妹,而左鹿蠡王为蒲奴单于王子,彼左右为难,只好居中调停。别部进入疏榆谷前,将得枯且罕接应,进入彼呼衍部屯田营藏匿。而左鹿蠡王在疏榆谷之布防,已尽为吾熟悉。”

    刘庄恍然大悟,“如此甚好,班超尽得窦融老将军真传,原来早已埋下伏子!”

    窦固道,“陛下,不仅如此,枯且罕还献金微山驻屯图。上次曹钱未得相助,故仅破前营,未破蒲奴单于王营。此次,别部在助吾破左鹿蠡王后,将兵出金微山,破其单于营帐。老营一破,蒲奴单于与右贤王五万人至,必丧胆而不敢图疏榆谷……”

    刘庄欣慰地舒了一口气,从窗棂望向殿外高天白云和悠悠谷水,嘴里淡然道,“汉匈相争已历数百年,该有个结果了。便按窦老将军当年所谋,断北虏右臂,再有三四十年,灭北匈奴为时已不远!”

    众臣躬身齐声道,“陛下雄才大略,北击匈奴,竟孝武大帝未竟之业,定光耀青史,泽被子孙万代,功在千秋社稷!”

    秘密朝会一直开到傍晚才结束,刘庄心情很好,身体似乎也好了些,与马后在照园蒲桃架下,设宴款待众将。

    刘庄与众将一起入案坐定,夕照扶着马后先入昆仑殿收拾妆容。只到此时,二人才伤心泪落。马后心里苦涩,她心忧皇帝身体,一直强颜欢笑。她更知道刘庄心思,或许感觉到自己每况愈下,千秋不远,刘庄这是要让她帮助太子,将他未竟的事业继续下去啊!

    天上一轮皎月,如银盘高挂天宇。殿后树影摇氤,马后不敢耽搁过久,便平静了一下,带着笑脸重新步入照园。苑内彩灯高悬,廊亭重重叠叠,亭上竹影清风,一派恬静的皇家气象。

    夕照和权倌则带着宫人、太监旨酒嘉肴,羞炰脍炙。院边竹下乐师们已演奏起高雅婉转的《小雅》。国事已决,帝后与众臣举爵共饮,月色娇柔,其乐融融。

    宴后,太监、宫女们上寒瓜。马后亲自操琴,在乐师们的伴奏下演《鹿鸣》。琴音悠悠而起,刘庄兴致所至,便亲自吹陶埙应和。

    夕照则放开歌喉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歌声、乐声如仙音飘渺,众臣俱醉了。此时,权倌又带着一溜太监、宫女端着赤瑛盘上来,置于各案之上。明月如水,众臣视之,案上仿佛一团红云,刘张与耿忠以为是空盘,便笑道,“帝后是用空盘宴臣也!”

    皇帝、马后与众臣闻言,都笑将起来。原来赤瑛盘内盛着朱樱(注:即樱桃),樱与盘同色,皎洁的月光下,盘与朱樱浑然一体,众臣均以为是空盘,便一齐笑将起来……

    回想到这里,窦固苍老的面庞上荡漾起幸福、慈祥的笑容,可泪水却扑簌簌滚落脸庞。

    他感到幸运,身为战将,一生得遇一位旷世明主、一位温淑贤后,这知遇之恩比山高比水长。有他们掌舵,窦固对汉帝国击破北匈奴这个天敌充满信心。但他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心事不禁迅即又默然下来。

    阴历九月二十八日,北征准备已经就绪,汉军敌后斥侯波绍密报,“北匈奴各部已发现汉军动向,白山南北大军云集,蒲奴单于与呼衍王紧急备战,南呼衍部集中三万重兵于伊吾庐与南山口,左鹿蠡王万五千人屯于疏榆谷,拟与汉军决战!”

    这一宝贵的消息,令窦固心里顿时轻松了些。蒲奴单于与呼衍王摆出了决战架势,但他们防御的重点是白山以南,汉军瞒天过海、暗渡陈仓之计,到目前为止进展顺利!

    ……

    阴历十月十四日,雒阳汉宫。

    北宫章德殿寝宫内,明烛高悬,沙漏已报二更,三公与尚书台众官已经退下歇息。刘庄卧在病榻上,马后一直陪坐在榻边,太子刘炟正坐在案后亲自阅读中郎将郑众呈送来的急奏!

    郑众写道,“陛下,据敦煌郡斥侯密报:蒲奴单于已得到线报,知汉军北征在即。现北虏各部均现异动,蒲奴令左鹿蠡王将万五千人屯于疏榆谷,令呼衍王调驻车师前国万五千骑急驰伊吾庐,南呼衍部现已在伊吾庐与南山口屯重兵三万,拟与汉军决战。”

    “班超将四千疏勒军与呼衍獗二万骑在赤河城相持,林曾将于阗国两万余人既防范莎车国,又与南呼衍部大将黎繁一万余人隔北河相拒。楼兰城宜禾都尉曹钱部与蒲类国霜刺部已做好北上佯动准备。徐干别部已先行北上开路,北征大军万事咸备,即将振旅北上!”

    刘炟念完了,慌忙走到榻边屏风上挂着的大幅缣图前看着。明亮的烛光下,躺在病榻上的刘庄脸色苍白,他睁开眼瞅了一眼缣图,又睃了一眼躬立一侧的老太监权倌。权倌赶紧小声禀报,“陛下,奉车都尉窦将军未呈密折……”

    “未呈?”形势严峻,尽管汉朝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但潜藏在大汉腹地的斥侯一定会将消息传到燕然山。汉军的北征策略只有帝后与几位前敌大将知晓,窦固未报,便说明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便说明其已经开始行动!

    刘炟看完缣图转向茫然地看着再一度闭目养神的父皇,“父皇,伊吾方向,白山南北有虏四万五千余骑,吾北征大军不过万四千骑,儿臣以为应再派一将率万余骑出居延塞以为策应。疏勒国方向,班超兵力悬殊,即便林曾守住了于阗,疏勒国必不保……”

第七章 隐秘北上() 
刘庄没有计较太子刘炟的无知,相反,他倚着绣龙黄锦垫上,却扭头看着马后。马后躬身颔首后,至帐后一会出来,手中拿着紫色锦匣,庄重地放到刘庄病榻上。

    夕照与秦鹅扶着刘庄费力地坐起身,马后又在刘庄身后垫上一块云纹龙凤锦垫。刘庄颤抖着苍白的双手打开锦匣,从中拿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黄缣展开,然后庄重地对刘炟道:此为永平五年,河西大将军窦融临终绝奏……”

    说着,刘庄形容枯蒿,剧烈地咳嗽一阵,才喘息着接着道,“窦氏兴于河西,名将迭出……对付羌胡惟窦氏不可也。窦卿辞世,朝廷失柱石,吾幸有孟孙。汉与匈奴,势同水火,不能两立,二百余年征战不休……灭掉北匈奴,乃朝廷首要。当年,窦卿谋百年大业……已为北虏挖好百年大坑。此奏乃吾大汉百年国策,自今日始,汝当体习之!”

    “绝奏?!”刘炟一脸谔然,他接过黄缣,只看了一行便泪如泉涌,到最后,已经呜呜悲泣着念出声,“……灭匈奴者,窦氏也……灭窦氏者,窦氏后人也……”念完,便将黄缣抱在胸前沉思起来。良久,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的皇父,“父皇,儿臣懂了……儿臣定不忘父皇教诲,誓灭北匈奴……”

    太子虽然在铭誓,刘庄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滴浑浊的泪珠挤出眼角,秦娥赶紧用绢巾拭去。太子的神态令他心碎,他知道太子并没有完全读懂他的心思。他本意是要告诉儿子,要重用窦氏,确保铲灭北匈奴。更要管束窦氏,不使其狼性为祸!

    可话到嘴边,刘庄又黯然憋了回去。

    知子莫若父,儿子刘炟性格柔弱,能做一个仁厚之君,却少了些杀伐决断。他不敢再强求,毕竟,诸子中能出一个宽仁之君,已经是幸事了!

    只不过,管束窦氏之责,便只能寄托宽厚墩仁的窦孟孙。可孟孙已年迈,孟孙之后呢,他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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