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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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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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堂内仅留下两名侍婢,见到班超、胡焰等人便略显畏惧地躬身施礼。自再次出玉门前以来,汉使团一路夺关斩将,南线已尽收囊中,此时班超心里兴奋,并无睡意。见院子正屋厅堂之后,还有一三层夯土土楼,为府中最高建筑,便信步而入。只见院内种植花草且有假山,灯笼照耀下很有情调,便推开门径入。

    室内灯火辉煌,分明有一股温馨味道,似是人家内眷住处。仅有一十余岁小婢,躬身向班超施礼。班超以为这原来必为权鱼内府,现在腾给自己了,心里不禁恶俗大喜,还暗骂道,“狗日的,吾为汝复国,汝也该所有表示!”

    “楼上居何人?”他问小婢。

第十五章 母仪西域() 
小婢未开口便笑,小脸喜成了团花儿,“禀报大人,望楼系汉使夫人居所咯,今夜举城狂欢,公主特借夫人小楼为大使、众将举夜宴,欢度良宵噢!”

    真是坏事传千里,纪蒿闹的这“汉使夫人”这一出,自然瞒不过权鱼这狗鼻子。

    小楼其实很小,每层中间一小厅,四周只有三四间屋。二层内似是女人卧室,榻前点着两支斗粗的红烛,浓浓的温馨味儿,令班超又思念起远在雒阳的爱妻邓尧与冯菟来。但此时正是他意气风发的时候,思念的念头瞬间即逝,便又上三楼。三楼有一粉红色帷幔,里面透出桃红色的烛光。

    班超刚要伸手掀开,帷幔从里面挑开了,把他吓了一跳。芋姜、苏姜笑嘻嘻地钻出来躬身施礼道,“小婢恭贺汉使与众将军过关斩将,收南道诸国!”

    胡焰道,“汉使府堂贺时不是已经贺过了么,夜已深了,汝二人不滚去挺尸跑到汉使夫人楼上搞什么鬼?”

    芋姜咯咯笑道,“疏勒复国之日,城内怕是家家无眠,不信胡军侯能睡得着?公主特在此备酒菜,静待大使与众将军光临,公主说要一醉方休!”

    只见帷幔后的厅堂内是一溜红案,上面摆着酒菜,熏香炉内透着幽香,火盆内火炭跳跃湛蓝的火苗。室外小雪飘飘,室内却温暖如春。见班超、淳于蓟、胡焰、蒙榆等将走到案前,寒菸躬身万福道,“疏勒人终于重见天日,全赖大使与众将之功。吾睡不着,干脆夜饮一场,请汉使与各位将军赏光……”

    盘橐城内不时传来爆竹声,人们踩着积雪彻夜狂欢,歌声、舞声不绝于耳,这确实是一个无眠的夜晚,班超、淳于蓟、权鱼等人受到感染,俱一齐入席。芋姜和苏姜如一对花胡蝶在各案间高兴地舀酒,众将不禁开怀畅饮!

    呼衍獗、石亀在于阗大败,未等他们从仓皇中反应过来,班超一记暗渡陈仓已经下了疏勒国。现在南线初定,汉使团已经掌握了西域战争的主动权,这让众将心情大好。而权鱼和寒菸自不必说,殚精竭虑十余年,现在疏勒国终于复国了,他们的感慨深及灵魂,当天夜宴,二人大醉。

    但班超、胡焰未醉,越是胜利的时候,越是容易出事的时候,这是汉使团的传统。呼衍獗在于阗、莎车受到迎头痛击,现在疏勒国又丢了,呼衍王岂能罢休?

    如此欢乐的夜晚,自然不能少了珍贵的“客人”。凌晨最黑暗的那一会,盘橐城喜落瑞雪。胡焰酣睡中突然一凛便醒了,他几下穿衣起来,提着剑奔出室外,一跃便上了大殿屋顶。寒风阵阵吹过,屋顶尽是积雪,盘橐城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昏暗白光之中。

    夜风呼号,寒冷砭骨,那里还有人影儿。

    胡焰怏怏地跳下屋顶,汉使团夜里值勤的中军小队高轩烨、郭匡郢两名队率提着剑奔了过来。三人一起进屋,高轩烨惊问道,“军侯,吾二人未觉异常,莫非夜有屋顶贼人?”

    胡焰点点头,将剑挂到墙上才说道,“勿要声张惊动汉使,不过一道鬼魂萦绕不散,从昆仑追寒菸至疏勒矣。吾有感觉,呼衍历的老巢或离此不远。彼定然早料到司马、权鱼、寒菸早晚要下疏勒国……”

    按照雒阳习惯,大喜的日子自然不能没有喜钱。第二天朝食已过,班超与众将才一一起来,见众刑卒正围着权鱼讨要喜钱。权鱼大方,汉使团下了盘橐城,实现了他多年宏愿,他命寒菸一人赏了整整一千钱。

    班超进入丹蝶苑大堂,众将和国王忠、番辰等几名贵族、都尉黎弇率疏勒军众将早已等在这里。等众人互贺毕,胡焰欲禀报夜里动向,班超摆摆手制止了他。众将都知道夜间有“贵客”来访,可西域地广人稀,村庄零零落落,莽原上荒苇枯草遍地,你上哪去找他?

    与国王、众臣一起朝食后,班超都准备升堂了,看看权鱼还未来,胡焰不悦地道,“请右相前来议事!”

    苏姜闻言,便冲了出去,不一会权鱼便来了。可他头都未及梳,只用一块帻巾裹着乱发,双眼浮肿,一脸疲惫地匆匆忙忙赶了来。

    人都不是铁打的,一年多来,权鱼与寒菸藏身敌后,与焉渑斗智斗勇,生死常常在一念之间。咋天兵不血刃取了疏勒并顺利复国,权鱼欢喜深醉。他现在是疏勒国和汉使苑双重管家,天明后又起来安排一堆杂事。实在疲困过甚,便又躲回窝内搂着美婢睡了个回笼觉。

    众人按序坐定,图勒、番辰等贵族禀报了国中状况。疏勒国全国此时有国民万七千人,分疏勒(注:即今疏勒县)、桢中(即今阿克陶和英吉沙县)、乌即(注:即今乌恰县)、疏附(注:即今疏附县)、勒丘(注:即今岳普湖县)五个州,各州城池破旧、百业凋零,放眼尽是荒原,千里无人烟。

    最大的难题是民间动荡不安,主要是游民多。一年前,龟兹打坏了各州,致使村寨破碎,举国无家可归者便有二三千人。他们分散在荒原上各个角落自生自灭,民间私斗、截道盗抢、杀人越货到处都在发生。

    百废待举,千头万绪,班超决定便从安置游民着手重建。

    具体方略是,在勒丘城以北的赤水河畔设立东北疏勒州,筑赤河城为州府(注:即伽师县克孜勒苏乡周边)。在盘橐城以北至天山脚下的荒原上设立北岭州(注:即阿图什市绿洲),筑北岭城为州府(注:汉城遗址在今库木萨克附近)。

    他提出,要把赤河城、北岭城建成兵城,作为疏勒国的前哨城池!

    寒菸是左相,丁口农牧事归她管,为吸引游民垦荒,她提出激励垦荒策。“吾以为,凡游民自愿进入东北疏勒州、北岭州垦荒耕作,垦田游民、贵族、王廷按五三二分成,赋租六二二分成!”

    东北疏勒州是荒原,鼓励游民在这里垦荒没有争议。可北岭州所在的绿洲水草丰沛,是疏勒国最优质草场,大部分是王廷与辅国侯图勒的世袭封地,国王忠和图勒都不满她的提议。只不过国王忠不好提反对意见,寒菸是老国王传人,王廷封地寒菸占大头,国王忠所在的一族是旁支仅占小头。

    但图勒马上表示反对,“北岭草场乃吾疏勒国最优良牧场,世为王廷与吾一族封地。贵族之物,如何能假手游民?”

    寒菸反唇相讥,“北岭草场地域广大,如全部开垦怕需数十万人,将得上亿亩优良耕地。现疏勒国吏民不过万七千人,游民不过二三千人,能开垦者九牛一毛也。游民垦荒后即可安居乐业,而王廷与辅国侯大人可将荒地变成良田,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众贵族脸色煞白,此头一开势必会危及自已家族的利益。关键时刻,国王忠支持了左相寒菸,“左相所言,本王有同感。疏勒国太穷了,疏勒国要富强,便需要丁口,便需要良田。游民四处流窜为害,如果能吸引其垦荒,实乃安邦定国之举,本王以为此策可行!”

    国王说话了,图勒虽然不服,但也不会再倔下去。班超便接着国王忠的话头下令,将左相寒菸的建议推行到北岭、东北疏勒两州。

    此事对班超触动很大,疏勒国一穷二白,要抵御呼衍獗来犯,便需要大量吸引各国游民来垦荒。寒菸的办法是唯一的出路,可疏勒国自二百余年前立国起,土地便尽为王廷与贵族封地,打破贵族对土地的世袭垄断已经势在必行!

    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重大,现在还是办的时候。复国伊始,一切当以安定为要!

    堂议结束后,胡焰总结道,“年前于阗大战后,数月内呼衍獗将无力南犯。因此,需利用好这段时间,修缮城防,整肃国兵,时刻准备大战。请左相派出驿吏,通报于阗国汉苑与王宫,并驰传京师。给右相半个月时间,整理议事厅,赶制印绶符信,以备汉使开府。两位国相要助国王接待诸国使节,接受列国归附,另着大都尉黎弇陪同汉使出巡疏勒全境!”

    散堂后,寒菸迅速派出驿吏,飞驰于阗国。权鱼则按淳于蓟要求,迅速改造汉使大院。呼衍獗刚在于阗国大败,暂时不会西犯。班超则带着汉使团,在左相寒菸与都尉黎弇陪同下,抓紧巡视疏勒国各州各城。整整一个月后,才风尘仆仆返回疏勒城。

    ……

    于阗国内,纪蒿收到驿报,得知汉使已取疏勒国,便组织众胡姬和丘庶的辎重队,在汉苑举行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庆典。

    南耶的阴谋得逞了,现在这些于阗胡婢几乎都成了汉使团众刑卒的小妾,男人在前方打胜仗,她们自然在好好庆祝一番。

    国王广德、王妃南耶应邀前来,莎车国国王齐黎带着王妃与众臣正在出使于阗国,便一齐向汉使团贺喜。南道各国住于阗国西城的使节,也尽来汉苑向汉使夫人恭贺南线大捷。鄯善国王陀广伽派来的使节也刚到于阗,于是,纪蒿便在汉苑以“汉使夫人”身份,隆重接受了各国使节庆贺!

    鄯善国且末州派出的使节,竟然是原拘愚置啬夫、现且末州右都尉纪栾。看着曾经受尽说花法师污辱的小女,现在神采飞扬,一举一动,无不尽显大国使者夫人风度,不禁感动得老泪纵横!

    他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天,自己初见到纪蒿时的情景。

    那一年是拘愚部族老酋长过世,纪栾刚刚接任酋长。一天晚上,一个仅有十几头骆驼的小驼队,从于阗国西城仓皇逃来拘愚绿洲。黎明之前,驼队被追杀而来的匈奴人包围在营地内,一场混战后,商贾和六名镖师、四名驼倌全都被杀害。

第十六章 野蛮生长() 
等天亮前匈奴人退去,纪栾才带着族人给驼队收尸。

    纪栾和他的拘愚部族恨贪得无厌、作威作福的匈奴人,放眼当今西域,敢公开拒绝归顺北匈奴的只有疏勒国国王都勒,他已经大体猜到这支小驼队必是疏勒国破后逃出的勇士。他们将六名男子尸首放到马车上,拉到南河畔为他们一一裹上毡毯,准备庄重地安葬。

    可就在为最后一具尸体包裹毡毯时,“尸体”左手大拇指突然颤抖了一下。

    纪栾看得分明不禁大惊,赶紧令族人将男子平放在河畔草地上,并为他包扎伤口。过了一会,男子果然悠悠醒了过来。

    这是一个四十余岁的汉人男子,身中数刀已经成了一血葫芦,根本无法一一包扎。他嘴里、鼻孔里都在不停地渗血,身上的血差不多已经流净,已奄奄一息。他费力地抓着纪栾的手,拚着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地嘀咕着什么,似乎哀求纪栾帮什么忙。

    “吾是酋长,壮士有话请讲,纪栾一定照办!”

    纪栾赶紧趴在男子嘴边仔细谛听辨别,“客栈——酒窖内……有……有一女孩,乃……疏勒国国相尊臣之后……疏勒王族仅剩一点余脉……求酋长收养之,他日……疏勒后人世……世代代必感恩酋……酋……”

    男子终于拚尽最后一丝力气,话未说完便气绝而亡。

    “女孩……”纪栾再度大惊,疏勒国已破,国王都勒和国相尊臣一族数百口已经被残忍腰斩、屠尽,这些男子是保护着疏勒王族从屠刀下逃出的一点余脉啊。

    他含泪匆忙安葬完几名男子后,便带人疾奔回村里。在黑暗的客栈地窖下,他果真找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抱着双膝,坐在几个酒缸后的空隙里浑身哆嗦,惊恐的双眼充满敌意,正战战兢兢地看着在地窖内搜寻的几个男子。

    纪栾看着这个国破家亡、仓皇逃亡的小女孩,瞬间泪水便蒙上了双眼。他将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中,“孩子,不要害怕,跟阿翁回家……”

    女孩一直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纪栾。他将女孩背到身上带到自己家中,为其起名纪蒿,并尽心尽力地养育她。

    在纪栾家里一个多月的时间内,纪蒿未说过一句话。每天就是静静地坐在纪栾夫人身边,或是在院中静静地遥望着西边的蓝天。那与年龄不相衬的寒冷目光,令纪栾夫人惊讶。她以为孩子被吓傻了,纪栾却从孩子倔强的目光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毕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国破家亡,亲人罹难,永远失去了熟悉的家园,恐惧、思念、仇恨,已经根植在幼小的心灵深处!

    夫妇二人只能更加关爱她,试图用温暖抚慰让她忘却恐惧的记忆。长生天让疏勒王族的一点余脉流亡到拘愚部族,保护她抚养她这便是拘愚人之使命。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多月后,纪蒿终于张口叫了“阿翁”、“阿母”,那一刻,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感动得将纪蒿楼在怀中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疏勒蒿是疏勒国独有的一种沙漠植物,它不怕烈日、干燥,生命力顽强,即便是大旱的年份,靠吸取夜晚空气中的些微水分都能劲爆萌发、野蛮生长。纪栾希望这个国破家亡、历经磨难的女孩,能象这蒿草一样生生不息,给苦难的疏勒国保住一点希望!

    纪蒿懂事早,聪明冷静,过目不忘。从十岁开始,纪栾便专门从且末国的且末城重金请来落泊流浪到西域的汉儒刘伶之,让纪蒿跟着他习汉朝五经六艺和治国之道、应变之策。

    现在,汉使团来了,纪蒿成了母仪西域各国的“汉使夫人”,所学终于派上了用场,这让纪栾倍感欣慰,老泪纵横!

    外交仪式中,大汉鄯善都尉林曾将军侧坐在一旁,于阗王广德与王妃侧坐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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