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便令陈隐从商队镖师中挑选十二人做护卫,带着足够的淡水、食物、马料,不管不顾地一头闯进了茫茫沙海。
陈隐字岁,外号不死鸟,他是汉朝河东安定郡卢水羌人,年近四十岁。当年,陈隐为朋友报仇,在武威郡宣威城(注:即今民勤县西南)杀了莫氏兄弟二人,受到武威郡通缉,便带伤潜进西域,后来昏倒在拘愚城外的河畔丛林内。
奄奄一息之时,恰巧被带着姊妹们到河里洗澡的纪蒿发现,便救了他一命并收留了他,成为拘愚城的奴隶。陈隐伤好后,纪蒿见陈隐沉稳可信,人品方正,且武艺高强,于是便委以重任,令其做了拘愚城唯一的一支小商队的镖师之首。
这天夜晚降临时陈隐已经感觉不妙,后面一支大驼队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已经二三天了。他将骆驼围成一圈,将纪蒿与胡女们紧紧地围在驼阵核心。到后半夜时时,后方商队的镖师们突袭了驼队,一场血战后商队被杀二十余镖师,陈隐与奴隶们则一一阵亡,纪蒿与胡女们全部被俘!
在千万里大流沙中,女人可是宝贝。就在镖师们将众胡女摁倒准备享受战斗成果时,纪蒿急中生智,用汉话一字一句亮明身份,“汝等皆汉人,吾乃大汉使节班超夫人,汝等伤害吾及下人,不怕天诛地灭么?!”
群兽们虽然已经被淫欲烧昏了脑袋,但“大汉使节班超”还是令他们如雷贯耳,他们愣了一下。但也仅仅是愣了一下,箭已在弦上,那顾得这么多?可栗弋胡贾郑一闻言觉得不同寻常,便在几个镖师的光屁股上一人狠抽一鞭,制止了众兽的施暴。
郑一祖上前汉时定居汉朝河西,现在一大家人都在张掖。身为栗弋贾胡,在他眼里,女人不过是货物,可汉使团正在为国出使西域,动了他们的女人,他还真不敢。班超和他麾下三十六将孤军激战疏榆谷,在鄯善国火焚匈奴使团,这可是一群杀人魔头啊,就是躲到葱岭以西故国栗弋后半生也休想安生!
纪蒿看到郑一在犹豫,便祭出了杀手锏,“太公与众人均为汉民,明知吾为汉使团女人,还作此禽兽之事,尔等内心尚能自安否?!再说,贪一饷之欢后,莫非汝驼队能逃到天上去……这是汉使赠吾之符信与宝剑,太公请看!”
郑一看了七星剑与符信,尤其是那枚黄色的铜符信,正用阳文刻着“军司马、汉大使班超”几个篆字,而背面用阴文刻着“鸿胪寺”三个隶书大字。郑一脑袋一片空白,这他妈那还能有一点假,他惊慌地翻身便拜,“汉使夫人受惊了,小人惊扰了夫人,罪该万死,请夫人恕罪!”
众镖师见状,心头燃烧的**也吓得迅速冷却下来。将几个胡女摁在沙上的几个镖师,成了男人中最倒霉、最不济的人。他们已经剥下胡姬身上襦衣,蓬门早已洞开,撕打中暴怒的长枪即将入港并对准靶心,就差临门一脚、登堂入室,可在郑一的怒喝下,也只得恋恋不舍地将身下胡女放开!
纪蒿和众胡女躲过一劫,天亮后便随郑一的大商队战战兢兢地西行。到了土地龟裂、赤地千里的于阗绿洲后,恰好当时天起风了,郑一害怕见到汉大使受到惩罚,便与纪蒿匆匆告别,率驼队未进西城便直接奔皮山州去了。
与商队分手后,纪蒿率众胡女骑着骆驼向南奔向西城。北方天平线上,隐隐露出一团云层身影。风儿越刮越大,云团是黑色的,正翻滚着奔腾而来。隐隐传来了雷声,云团上面铺着一层桔色的光,显得有些诡异、恐怖,令人心悸。老天,那可是雷雨云,天要下雨了!
于是纪蒿做主早早宿在墨玉河边一个看起来稍讲究一些的客栈内。天黑下来后,外面风越刮越大,雷声惊天动地,不一会儿果然下起了雷暴雨。疾风暴雨摧残着马架子房顶,发出噼啪呜呜的噪杂声。这风雨夜让纪蒿有点心悸,感觉要出事,胡女们早早地关上房门插上门闩钻进蚊帐和衣挤在一起。
沙漠旅途劳顿,纪蒿终于在风雨声中慢慢沉进梦乡。她们睡得太死了,等她们从睡梦中被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一伙强人手中。或许是这伙强盗发现了汉使的符信,到底未敢加害她们,她们被关了三日,一直无事!
可第三天黎明前,她们被堵上嘴一一装进蒌筐之中,置于驼上摇摇晃晃地离开客栈。约晌午时分,一阵鼓乐声让迷迷顿顿、浑身疼痛的纪蒿醒了,她从篓筐的缝隙里向外看到,北城门外,号角声、鼓乐声连天响起,于阗国正在举行盛大仪式,送大军出征。而她分明看到,一团火红色的汉军赤色旗帜正迎风飘扬。
纪蒿认出了汉使团,她拚命挣扎,可手脚被捆着,嘴被堵着,身体蜷曲着蹲在大篓内已经麻木得毫无知觉,这让她急出一身大汗,可却一点办法没有。她无奈地摇头认命了,泪水无声而出,眼睁睁地看着汉军的赤色战旗从篓筐外走过,消失在沙漠中!
第八章 苦难岁月()
她们被驼队驼入城北一个豪华气派大庄园内,扔进一个阴森、潮湿、黑暗的房间内,一股地毯的霉烂气味扑鼻而来。由于又饿又累,被扔到厚厚的地毯上后,纪蒿又一下昏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纪蒿才醒了过来,室内光线黯淡,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大院子正房内富丽堂皇的厅堂。
或许很长时间无人住过,案面上、熏香炉、灯架、博古架、屏风等家具上厚厚的灰尘似乎刚被清扫过。里间是一间豪华的卧室,一张雕花大木榻上铺着绸布绣边的芦席,四角的席镇是于阗墨玉雕成的长着两支长长獠牙的动物(注:即象雕席镇)。席上靠墙边叠着新送来不久的簇新的被子和粗布襦衣。下头房内则有两张稍小的榻,上面也放着崭新的被褥和襦裙。
纪蒿看了一圈,心里感觉有点迷糊。感觉浑身还是疼痛,这是被捆绑过久的缘故。突然“啪”的一声,门从外面打开了,几个女仆将二个篮子粢饼、二罐菜羹和一盆咸面酱送了进来,食物放好,一个女仆恭敬地道,“请夫人用饷食,一会大夫人会来看望夫人……”
“大夫人?”纪蒿问道,“请问姊姊这是哪里,大夫人是谁?”。
可小婢女却畏畏缩缩地退出厅门,低着头根本不敢说什么。
门没有再关上,纪蒿与姊妹们走进院子,只见蓝天上白云朵朵,太阳已经西移。夯土院墙很高,几株粗大的杨槐、桂花、青桐树上,知了恬噪,鸟儿鸣啾。院子正中是花圃,里面的土和假山上长满枯草。墙边是一个井栏,提开盖着井口的木板,里面黑黝黝的深不见底。高大的院门关着,从门缝看出去,外面两名家兵在看着。正房两侧的厢房除一间是庖厨,里面刚才送饷食的那三个女婢一个正在灶后烧水,另两个在案板上脍肉,分明是为哺食做准备。
当天夜里约一更时分,一个年约三十余岁、身材高挑、身穿直裾深衣的妇人来到厅堂内,见纪蒿便行稽首大礼,“参见汉使夫人,夫人受委屈了,帕温特来请请罪!”
这是一个柳腰纤细、凸凹有致、美艳丰腴的风韵妇人,她头上扎着俏丽的三环发髻,未用头饰,只用一枚艳丽的于阗脂玉针固定。行礼时,那浑圆翘挺的臀部勾画出令人陶醉的曲线,她的目光中透着善良、焦虑,令纪蒿顿生好感。
纪蒿还礼道,“帕温夫人请起来说话,吾想知道这到底是哪里,为何要软禁吾于此?”帕温起身,双方落坐,从帕温的口中,纪蒿才知道自己果真被囚于呈侯府,并且已经陷入一场家族争斗之中。
原来,这里正是在于阗国赫赫有名的呈侯府。
十余年前,莎车国击破于阗国,国王贤斩杀了呈于霸满族,现在的呈于霸无子女,只有两个爱妾帕温、厐娜。此时的呈侯府表面上歌舞升平,其实在繁华背后,一场你死我活的家族战争正在悄酝酿着。帕温温顺贤淑,对呈于霸忠心耿耿,深受呈于霸信任,想在百年后将财产留给她。
可管家呈牟却记恨在心,小夫人厐娜更善心机,心狠手辣,帕温根本不是其对手。于是,呈于霸已打定主意,拟在自己临死前斩杀呈牟与厐娜。而呈牟则与厐娜结成一党,呈于霸一死,他们定然会一起合谋害死帕温,夺占呈于霸庞大的家业。
那日商队首领祁义抢劫、绑架了纪蒿和众胡女后,见有汉大使班超符信便知祸闯大了,便连夜禀报呈府管家呈牟。呈牟担心事情败露受到呈于霸惩处,便密令祁义杀人灭口。祁义一家人都在于阗国,他思前想后还是未敢下手,便悄然将此事密报帕温夫人,然后自杀身亡!
帕温大惊,呈于霸已经不管事,她为保住呈于霸性命,便派出呈府家兵包围了客栈,将商队和客栈老少四百七十余人全部斩杀,并一把火烧掉客栈,多数人随大火化为灰烬。未烧尽的,也连夜埋到了河边。她原想将纪蒿等女装进大篓筐悄悄送到城南河边无人处放掉,可没想到驼队恰好与汉使团率大军在城北相遇,情急之中,府兵们便不得已驼回呈府。
纪蒿怒道,“夫人汝既欲救吾,何故不直接送吾给汉使?倘若如此,吾又如何会追究商队绑架之罪哉?”
帕温叩首请罪后道,“夫人恕罪,府中已如陷阱,奴奴实不得已而为之。夫人只要走出此院,吾与夫人便都有性命之忧……”
原来,帕温见家兵将纪蒿等女驼进府中,便趁管家呈牟不在府中,急忙将其藏匿进呈于霸已故夫人与子女的院落中。这座院落自呈氏一族被莎车国王贤诛杀后起,呈于霸便将其封闭了起来,每年仅五月二日忌日来院中烧香祭祷,寻常没人敢骚扰这个大院。帕温急中生智,便将纪蒿等女藏匿进这里。
现在,祁义与商队被杀,客栈被焚,呈牟正在密查此案,并将于阗国绿洲搜查了一遍,已怀疑纪蒿等女被藏匿进呈府。呈于霸受过班超惩处、羞辱,一直怀恨在心。如果藏身呈府的纪蒿被呈于霸、呈牟或厐娜发现,那不仅纪蒿必死无疑,以呈于霸杀伐决断性格,帕温也断难有生路。
“夫人勿忧,吾已派人禀报王妃,只要王妃来接人,定可保夫人平安。”帕温又叩首道,“为防泄露,吾不能再来看望夫人。奴奴只有一请,恳求夫人逃出生天后宽宏大度,饶恕呈侯一命……”
“吾答应帕温夫人,倘得逃出生天,定赦免呈侯之罪!”纪蒿大受震撼,此时自己与众姊妹的性命全系于这个妇人一人身上,她只能答应这个美丽妇人的请求。
接下来她们战战兢兢地在密院躲了十余日,帕温再未来这个院落,纪蒿望眼欲穿,可于阗国的王妃也一直没有出现。纪蒿心知不妙,知道必出了大变故,可却一筹莫展。又捱过了几日,纪蒿感到大祸将临,想逃出呈府简直难于上青天,便命众胡女穿起来时的破烂衣裳,并以庖厨灶下的炭灰抹面。
这天饷食之前,呈牟果然带人突然包围了这个院落,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鹤发童颜的老者带着一个美艳风骚的妇人来到这里。老者背着手围着这群蓬头垢面的拘愚众妇走了一圈,蹙眉露出厌恶的神情,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迁织室为奴!”然后,便背着手带着妇人离去。
纪蒿看明白了,老者的厌恶和不屑再明白不过,汉大使班超的品位不会这么差。这些衣衫肮脏、发如乱草、身份低贱的西域村妇,只配当奴隶!
管家呈牟将纪蒿等众女带到织室,与数百名徒附、奴隶一起摇车纺线、摇椎纺棉、羊毛或驼毛。呈府的织室是两个大院落,其实就是一个大作坊。徒附、奴隶们要将堆积如山的短绒棉纺成纱,成堆的驼毛纺成线,再织成精美的棉布、毛料布、毛毡、织毯。纪蒿与众女都出自拘愚城长老之家,那会干这些粗活,稍微慢了些便会被体罚、暴打。
每天都会有病死或被杀死的奴隶们,被男仆人用马车拉到兽室喂食野兽。所谓兽室,便是呈府的私牢,位于呈府最后边的地下,里面养着猛兽、毒蛇。敢于反抗的奴隶或被断手刖足挖眼割鼻,或被扔进兽室成为猛兽们的美餐。纪蒿进入织室的第二天,便从女奴口中得知,帕温夫人因事发而受到呈于霸惩处,厐娜命人砍去她的双手、双足,然后被扔进兽室喂了狼。
呈牟和厐娜却知道纪蒿身份不同寻常,国王广德、王妃南耶已经寻找到纪蒿,按说此时他们应该杀人灭口。可对帕温夫人的仇恨令他们疯狂了,失去了基本的理智,他们既没有杀纪蒿,当然也没有放过她。帕温夫人死后,厐娜成了呈府的大夫人,她常常带着她的四个贴身小婢耀武扬威地巡视织室!
为羞辱纪蒿与拘愚众妇,呈牟和厐娜常施饿刑,或将她们关到呈府后院地下的兽室、椎室、冰室、炙室、虫室等杀人场所,让她们观赏男女奴隶们被凶猛的野兽撕咬、吞噬,或被残忍地椎杀、剖杀、闷杀、冻杀、烤杀、毒虫咬杀等等,可谓惨不忍睹,让人胆寒!
那是一段令她们生不如死的日子,精神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不堪折磨,想死却死不了,厐娜令女婢们一时不离地看着。每天晚上,纪蒿与姊妹们都会一次次从恶梦中惊醒,然后睁着恐惧的双眼一直到天明!
那天在观看被扔进蛇穴的两个奴隶被噬杀时,有两个姊妹终于未挺过去。数百条两三尺长、五颜六色的毒蛇从蛇室四周的蛇洞中钻出,将二个奴隶紧紧地缠绕起来,皮肉很快便被吞噬一空。那恐怖的一幕,令她们刹时疯颠,凄厉尖叫,以头撞栏。厐娜则欣喜地令家丁直接将她们扔进蛇室,在她们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中很快也成为两具白骨。
第九章 黑脸男人()
厐娜虽然摧残、羞辱、恫吓她们,但却不让家丁们打伤她们的躯体,更别说破相。这让纪蒿感到更大的灾难还未到来,为保护众姊妹,纪蒿曾恳求厐娜,“帕温夫人是为救吾,夫人如不解恨可剐杀吾一人可也,与吾众姊妹无关……”
这个邪恶的女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美丽的脸庞淫邪地嫣然一笑道,“切,帕温不过一坨金色的驼粪,死便死了,不值一提。汝与拘愚众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