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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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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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兵们闻辅国候尉迟仁令,便迅速将呈牟与两名家丁掀翻制服,陈隐也被国兵们下了剑摁在一边。国兵们又命妇人松开马嚼,站到尉迟仁和休莫广鵛马前。场面已经被控制,从妇人拦马到现在,说起来话长,其实就是瞬间的事。

    妇人身上的薄绡已经在拉扯中撕脱,此时身上仅着一胡裤小衣,胸前妍红的椒樱傲立于一对挺拔的峰峦上,修长匀称的双腿,圆翘白晰的臀部,小衣下圆润的坟起上那一抹乌影惊心动魄,白花花的玉体令众人头晕目眩。尉迟仁和休莫广鵛不敢直视,吏民们也一样,此时纷乱的现场除了风儿吹动旌旗的呼啦声,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主母勿怕,陈隐在此……”虽然被国兵们死死摁在地上,陈隐仍高声叫喊着给纪蒿壮声势。纪蒿款款回首,脸上的惊喜稍纵即逝,她厉声对国兵喝令道,“放开吾仆人!”

    “放开——”尉迟仁摆摆手,又回身从骑卒手中拿过一面黄色的旗帜,飕地一声抽去旗杆,将旗布扔到妇人身上。

    妇人赶紧拿旗帜胡乱裹紧自己**的躯体,脸上漾过一阵羞涩,但只是瞬间即逝,头颅却又骄傲地高昂着并不下跪,更未致谢。陈隐抱起仍然昏迷的小乞丐,跪在妇人面前号陶大哭,“陈隐有罪啊,未能保住主母……”

    妇人一手捏着身上的旗衣,一边单手将他扶起,流泪安慰道,“是祸躲不过,汝非但无过还有大功……”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缓缓直起身来,带着君临这方土地的气势,直直地看着尉迟仁,嘴里用不容置疑、不容轻侮的声调,再一次一字一句、一字一句地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请听明白了——吾乃汉大使班超夫人,速送吾见大使!”

    “汉使夫人……”辅国候尉迟仁、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和大都尉休莫广鵛四人,这一回这且末方言他们都真真切切地听懂了,他们无不大骇!

    老国相私来比吓得“嘣”地一声,直接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汉使杀老巫师嘟哮郅那天曾赏过他一顿鞭子,还是副使淳于蓟亲自鞭挞。此刻他翻滚着仓皇站起身,顾不得掸一下身上的沙子,手颤抖着指着纪蒿道,“再……再……再说一遍,果是汉使……夫人琊?”

    私来比的话问到了妇人的伤心处,她昂起高傲的头颅,悲怆地举目轻眺天上奔腾的流云,眼泪无声地顺着白晰的脸庞簌簌滚下。这无声的泪,是诉说着心中难以忍受的耻辱啊,令人心碎,令众臣张惶不安!

    忽然,她又顽强地直视着于阗国众臣,为了逃出生天,她咬牙说道,“大人,吾乃东方鄯善国且末州之国民纪蒿,汉使在且末州拘愚城时与吾成就百年之好。吾在来于阗国路上,为歹人羁害,陷于呈侯府为奴,后被羁于人市差点沽出为伎……”

    “啊……”

    尊贵的汉使夫人如何会成了呈侯府奴隶,呈府为何又欲将夫人咕出为伎?尉迟仁和休莫广鵛闻言如听炸雷,迎接大军班师的国民、士绅们,也都阵阵骚动,传出一片惊嘬疑问之声!

    “嗥——嗥——”大都尉休莫广鵛怒发冲冠,突然狼一样的狂啸一声,腾地直起身,与辅国候尉迟仁几乎同时凄厉地大声喝令,“速抄人市,羁捕所有人犯,不得跑了一人……要快——”

    “呼拉”一声,士卒们将呈牟与呈府家丁掀翻摁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而另一队士卒则策马狂奔向人市,将人市上的所有人贩、被卖的奴隶和挑选奴隶的贵族、牧主、商贾,全部拿捕了,未跑脱一人。

    “左将军讫耶听令——”尉迟仁又怒喝一声,“速率北营千骑,围住呈侯府,静待汉使发落。人丁许进不许出,一只苍蝇、一只蚊子擅出——斩!”

    “末将遵令——”讫耶领命策马飞驰而去!

    休莫广鵛又扭身从士卒手中拿过一面大旗,抽去旗杆,战战兢兢地想亲自将纪蒿身体仔细包裹起来。可妇人身上胡乱裹着黄旗,仍露出大片虽沾沙尘却白晰欺雪的侗体,令他既不敢看更不敢近前。

    见大臣为难,陈隐便将怀中的男孩递给一个国兵,他接过休莫广鵛手里的赤色战旗,将纪蒿仔仔细细地裹了起来。又接过休莫广鵛脱下的红色大氅,恭恭敬敬地披在纪蒿身上。再用剑削下一截大氅一分为二,跪在地上仔细地纪蒿俏丽的双足裹起。然后起身,抱着小乞丐,如一尊铁塔一般站立在纪蒿身后!

    大都尉休莫广鵛与辅国候尉迟仁、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四人庄重跪下,面向纪蒿行稽首大礼,私来比口中道,“夫人受苦了,吾等见过汉使夫人!”

    很难说清是因崇拜汉使团,还是为眼前从绝境中生还的“汉使夫人”与生俱来的非凡气度所折服,迎接大军班师的贵族、大臣、将军、国民和商贾、士卒共近成人一齐跪下,齐声呐喊道,“参见汉使夫人!”

    “各位请起,吏民们请起!”纪蒿披着大氅,虽然此时落泊至极,但她却大大方方地平伸双臂还了礼!

    “辎车!”

    四位大人起身,百官、吏民们也起身,休莫广鵛先向后一招手,不一会便有士卒从后军弄来一辆宽敞简陋的辎车。休莫广鵛又先一抱拳,然后在车辕下单腿跪下伸出双臂为蹬,嘴里说了一声“夫人请上车!”

    于阗国兵马大都尉亲自作人蹬,这该是何等的荣耀!可纪蒿却躬身令大都尉起身,自己走到车辕前。陈隐先将小乞丐放到车上,然后抱起足裹旗布、身披大氅的纪蒿放到辎车之上,在车厢内坐好!

    休莫广鵛则与辅国候尉迟仁、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一起,四位于阗国重臣并排走在纪蒿辎车之前,这是亲自为她牵马坠蹬,当先进城,大军随后跟进。而陈隐则高骑战马,黑须飘动,威风八面地伴着辎车,贴身护卫!

    劫后余生的纪蒿没有自怨自艾躲进辎车之内舔伤口,她要保持自己自封的“汉使夫人”威仪。她坐在辎车车厢前部的车辕后,左手挑起布帘,右手向恭迎和欢庆她新生的吏民们频频招手致意,其实心里却渐渐慌神了。

    马上就要见到汉大使班超,她不知道这弥天大谎被揭穿后,她还是否有脸在于阗呆下去!

第五章 一个理由() 
此刻官道两边欢呼声阵阵,男人们抱拳低首躬身站立,恭送汉使夫人进城。人群中那些衣衫破烂的于阗国年轻的胡姬们,无不羡慕地看着辎车上风光无限的“夫人”,一个个都红了眼,有的甚至做起了白日梦,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从一只可怜的小鸡稚骤然变成火凤凰,一飞冲天,令天下万人景仰。

    坐在马车上的纪蒿头脑并没有昏昏然,她知道于阗人敬畏、恭服的不是她纪蒿,而是那个汉大使班超。她将小乞丐的小身子紧紧抱在怀里,想起暴怒的汉使团众刑卒在拘愚城下斩杀于阗国巡哨小队的惨烈情景,她现在想来还浑身战栗。不管她这个“汉使夫人”是不是真的,可她打着“汉使夫人”招牌却在呈府受尽霸凌,这分明是令汉大使蒙羞!

    她是汉儒弟子,知道汉人血性,为尊严宁可决斗而亡!

    那么,敢公然羞辱、霸凌汉使女人的呈府还能活下去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阗国将因为她的到来而面临一场刀兵之灾,贵族反叛、血流成河、无数人头落地……她不敢往下想了。但她并不觉得不安,万恶的呈府该天诛地灭!

    呈牟正被于阗国兵捆着,此刻他已经知道被他们尽情摧残过的这位胡姬,竟然真的是汉大使夫人。他透过人群缝隙震惊地看着身裹战旗、端坐于马车之上的纪蒿,可谓威风八面、仪态万端,于阗国两位辅国候、一位宰相、一位兵马大都尉,在亲自为她牵马坠蹬。

    “完了,完了,呈老将军,汝英雄一世,这回玩儿完了!老子好歹是摸过奶#子和毴#毛,汝却啥都没得到……啧啧啧,老天哪,这可是汉大使夫人,够本了……够本了……要是日了这个娘们便砍头也值了,二十年后还是爷们一个……哈哈哈……哎哟喂,狗日的疼死了……”

    被生生撕去一块皮肉的屁股上鲜血淋漓,这些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也只能在心里痛快的意淫,可这狞笑却让他疼得歪咧着嘴直抽气。未等这个魔鬼狞笑完、美梦做完,他便被国兵拎起拴到马后,趴在沙土上被战马疯狂地拖走了。

    在人群的簇拥中,纪蒿突然想到了她的姊妹们,她一边雍容万千的向吏民们频频招手,一边还不忘提醒于阗国大臣们,“大人,先救吾姊妹……”

    辅国侯瞿罗渥回首躬身抱拳气喘吁吁地道,“夫人放心哪,这可是于阗国……小候保证汝姊妹一个也丢不了,众歹人一个也跑不了。先办大事,吾等先送夫人见大使也!”

    班超已经进城,在吏民们载歌载舞声中,国王广德和王妃南耶亲自陪同送他至馆舍虞公殿,众人在虞公殿一楼厅堂礼节尽完后,便请汉使暂歇,国王与王妃暂时告退回到不远处的王宫。

    此时班超和淳于蓟两人上了三楼自己的房间,净了脸,换上起居便服,又来到三楼中间的厅堂内。淳于蓟拿起案头的驿匣,一一打开泥封递给班超。

    班超展开简册浏览了一下,原来是窦固大人派人送来的急件,命班超先稳固于阗局势,待于阗安稳后,再于明年春初择机进入疏勒国!

    另两封信则是且末州和精绝州的鄯善州长和鄯善监国都尉发来的急件,言苏毗国南山侯(注:其部族即汉文史料中的葱茈羌)麾下国兵,扫荡小宛、戎卢诸国,抢劫男丁数十、牛羊和栗米无数,满载归去。

    最后一封则是权鱼儿、伊兰、金栗三个女人写来的,楼兰城屯田基地已经选好,屯田士卒招募了六百余名,已经全部编成一曲,只是缺一位领军人物,正在物色。

    领军人物便在其中,何需再另行物色?班超心情极好,看完递给淳于蓟,自己回身看着墙上的绢图,两人的目光紧盯着昆仑山之南的高原之上的苏毗国。寒菸遵权鱼令出使苏毗国,苏毗国果真没有在夏秋之间相犯。但苏毗国使者仍在西城等着,昆仑之行已经势所难免!

    二人正小声地议论着,就在这时,胡焰、蒙榆、梁宝麟等将一齐走了进来,班驺匆匆上楼来报,“于阗国辅国候尉迟仁、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和大都尉休莫广鵛四个重臣,有急事相访!”班驺犹豫一下又道,“尕叔……‘汉使夫人’来了……”

    “快请……什么,汉使夫人?!”

    班驺的声音怪怪的,班超、淳于蓟闻报愣了一下,他们早忘了陈隐禀报的纪蒿自称自己为汉使夫人这一出。听说于阗国四位重臣相访,以为呼衍獗大军已经提前南下了,淳于蓟头都未回便急令快请,可又听说是“汉使夫人”,二人对视一眼,都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此时,“哇”地一声一个妇人大哭了起来!

    只听妇人哭唱的同时嘴里在数落着,“呜呜……害人精……只顾自己风光……呜呜……奴奴声言是汉使夫人,还是与众姊妹让呈于霸害苦了……呜呜……”班超脑袋一片空白时,一个妇人已经不顾一切地扑将过来,撒娇般地狠踢了他几脚,又捏着粉拳胡乱捶了一通,然后紧紧抱着他宽阔的后背,天昏地暗地号陶大哭起来!

    “哼!”还真有脸假戏真做了?!

    班超回过神来,不禁怒从心头起。敢自称汉使夫人,传回朝廷他将被言官们口水淹没,他本想训斥她一顿,再将她赶回且末国。如此无法无天的妇人,谎话连篇,胆大妄为,如何能留在汉使团?可妇人一句“奴奴声言是汉使夫人,还是与众姊妹让呈于霸害苦了”,让他没有这么做。

    他可是班超,要想将于阗国打造成汉使团经略西域的根基,车裂汉朝河西大将韩融、骨头里反汉、且在于阗国威望甚至超过国王广德的呈于霸们便留不得,犯强汉者只有死路一条,这容不得他心软!韩融英灵不远,在韩苑时他不得不隐忍,现在不同了,汉使团威望如日中天。现在只需要一个理由,他一直在等一个谁也无法拒绝的理由!

    现在,这个理由有了,便是身后这个妇人!

    纪蒿见辎车驰过凯旋门、驰进馆舍时于阗国四位大臣便一脸敬畏,腰板挺直得僵硬,她的心跳得嘣嘣响,震得耳鼓发麻。顺着台阶走上虞公殿高台顶端到高大的廊柱下时,她的腿软绵绵的在哆嗦着,跨进大门高高铜门槛时的那一刻,她潜意识里硬逼着自己忘记恐惧不管不顾地大哭了起来,并迅速说出了她身为“汉使夫人”却受害呈府这一事实。

    听到班超冷冷地“哼”了一声,她心里一阵战栗、寒冷,只喊完了完了,心儿一下子跌至谷底,这声音中分明隐含着不屑与鄙夷。可现在,见班超分明犹豫着什么,且并未马上斥责甚至揭穿她这个假夫人,悬着的心便略微放下了点。于是,她越哭越伤心,便忘了恐惧和担忧,心里全是辛酸,这本来是假哭便变成了真哭。

    毕竟是酋长养女,何尝受过这样委屈?她似乎抱住了一捆救命的稻草,再也不敢撒手。她放声哭泣,声音干涩沙哑,似乎很长时间未喝水了,鼻涕和着辛酸的泪水沾湿班超后背,哭得令所有人鼻子都发酸。又象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自家大人,想把这一个多月来所有所有的苦难、屈辱和不幸,一吐为快!

    众将和于阗国众臣面面相觑,淳于蓟招了一下手,众将和众臣都很难为情地退出室外,淳于蓟还随手关上了屋门!

    现在室内就剩下他们两人,班超本想教训她几句,可身后两团柔软之物紧紧贴在后背揉搓着,令他心旌摇荡。他快速冷静下来,也从她的哭诉中大约明白都发生了什么,怒火便慢慢在胸中酝酿着。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双怒目居高临下,直视着这个泪水婆娑、身材娇小、泪眼低垂的胡女。

    “哼,敢冒充吾夫人,蠢丫头,汝胆子倒不小……”

    班超轻斥一声,声音虽小,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纪蒿紧抿着唇,听来却似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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