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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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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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想到皇上这么圣明,心里暗暗激动,想到大冤就这么申了,歹人的算计就这么化解了,眼泪脱眶而出,便伏地长拜,大呼万岁不止。

    汉明帝被他逗笑了,他摆摆手道,“班超,勿再喊也,朕耳炸尔!卿且退下,等候佳音可也!”

    “皇帝陛下圣明,愿陛下长乐未央!”

    班超此时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他再拜后跌跌撞撞地狼狈退出。至于那个白头发白胡子大臣说要秩俸减半,他并未当真。只要能申冤,其他一点不重要!

    满朝文武也都被他逗笑了,他们也都听明白了,皇帝这是第二次称呼班超一介庶民为“卿”,这可不是简单的事。

    在等级森严的两汉帝国,一般九卿以上的官员,皇帝才会在正式场合称其为卿。平时在民间,吏民之间也只有士人以上才能被称为卿。

第十二章 思贤若渴() 
大臣们心里都清楚,班家这后生怕是要因祸得福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汉明帝是大儒,对人的行为举止极为看重。

    即位以来,他于永平二年(公元59年)恢复礼制,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制定了严格的车服制度。始于东汉初期的封建服制、礼制,对中华传统文化的形成,起到的作用无法估量。今天汉民族婚、丧、嫁、娶等很多重要习俗,均是在汉明帝时期通过礼制固化、传承下来的。

    班超朝堂上一番对答,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入情入理,很有乃翁班彪当年之风采,已经让汉明帝刮目相看,并深深地将其记住。众臣都明白,此子将来,但有机缘,定然不可限量!

    班超下殿后,司徒范迁、司空伏恭又先后宣布了治河与赈灾决策。大是大非面前,文武百官对皇帝治河与赈灾的决策,并无异议,汉廷上下迅速形成了统一意志。

    权倌宣布散朝后,尚书令孙堪等官员簇拥着汉明帝回到南宫章德殿。虽然这是五年来少有的最欢乐、最顺利、意见最统一的一次朝会,可汉明帝却高兴不起来。回到寝殿,他脸上的神色变得严峻起来。

    权倌与夕照带着众太监、宫女们已准备好午膳,可他却走到殿前瀛台上,看着天空翻卷的白云,眉头紧锁。

    班固一案,令他大为震惊。中兴之后,天下已经承平数十载,官员开始懈怠,支支吾吾之徒,叽叽歪歪之辈,让他彻底烦透了。他不得不严治官吏,甚至已经亲手鞭挞了多名“度田”不力、诳报畜户、丁口和田亩的郡守、封国相。

    这非同小可,这些人可都是封疆大吏,二千石高官哪!

    他酷爱经史,深知找到一个好史官是何其艰难。帝国有能修国史的良才,竟然埋没于山野,零落到五陵原,让他愤怒不已。

    官员们嫌贫爱富,眼睛只盯着争奇斗富的世家大族,令无数出身寒微的英才在岁月中凋零、湮没,让他感到痛惜。

    班家也是前汉显赫世族啊,仅仅因为家道落泊,便才高八斗也无人问津,人情冷暖,更让他倍觉寒心。

    他思贤若渴,已经对这个被自己投入京兆监狱中的班固,隐隐有了期待。

    突然,他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尚书令孙堪,面色严峻地叮嘱道,“郡守或会坏了班固性命,命牟融至三辅后先保班固无虞,再报详情!”

    “臣遵旨!”

    孙堪急急退下,迅速将皇帝的诏命,再一次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驰报仍在丰县、即将履新的县令牟融。

    “五百里加急,皇上诏班固进京面圣!”

    驿官飞马冲出掖廷,沿着铜驼街向平城门飞驰而去。朱雀门外、铜驼街两边的雒阳士众庶民,见驿马一批批飞出宫门,驿官手执黄旗,嘴里大呼着通报皇上的诏令,便都一齐向皇宫方向鞠躬致意!

    班超退出朝堂,抱剑跟着小黄门走下高大的却非殿。

    “班公子,小奴恭贺班公子……皇上圣明,公子大冤得申,玉宇澄清,紫光普照……公子人物风流,有胆有识,班氏后人,名不虚传哪……”

    “大人客气了,班超心里惶恐。官司未了,此时说大冤得申,为时过早啊!”

    “公子,小奴虽是下人,亦心里有数。吾敢打赌,汝兄班固官司必胜,且皇上必重用也!”

    两汉时的皇宫大殿,高耸入云,气势磅礴,均是筑在高高的台基之上木建筑大殿。南宫的却非殿高大威严,气度万千,高达十数丈,而台基高即有七八丈。大殿前的台阶,从上到下有数百级(注:南宫宫殿均前朝建筑,全部是高台建筑)。

    只到走到朱雀门之外,班超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出宫了。此时已经是晌午之前,这是一个风光明媚的春日,班超感到一阵从云端降落凡间的恍惚。

    咋天,他还在绝望中挣扎,不知道这场狂风暴雨后,班家将要遭遇什么命运。可今天,明晃晃的太阳光,大团大团洁白的云团,恢宏壮观、府第建筑鳞次栉比的雒阳城,又让他感慨万千。

    两匹累毙老马,原卧尸朱雀门前,现在已经被弄走了。他站在朱雀门外,闭目平静了一下,也犹豫了一下。他虽然心里兴奋不已,可身体已经极度疲惫,头晕目眩,竟然一时不知往何处而去。

    朱雀门外广场上,葱绿的大树之下,无数围观看热闹的雒阳市民,见他出来了,竟然有人带头鼓起掌来。众人都对这个斗胆诣阙面圣的班二公子,投来敬佩的目光。班超瞅瞅众人,竟然无一相识。离开京城八年,此时除了窦大人府上,两眼一摸黑。

    私修国史大案,皇帝专门朝会受理,可河西众将的后人们却不见一人踪影。三辅世子们在京中高就的也不少,且都与文章领袖班固相交,一堂大案,闹得满城沸沸扬扬,可谓无人不晓,可竟然也无一人出面相助。

    天已近晌午,从咋晚至现在,官司打赢一半了,仍无一人现身,甚至连这些人家的一个侍婢、仆童都不见。

    班超气馁了,人情冷暖,让他心里渐生寒意。眼下也只有窦融窦大人的窦府,还可栖身。忽然,班超又哑然失笑,他在心中笑自己幼稚。

    这里是大汉朝的雒阳帝都,这天下可是姓刘!

    你班超可以在朱雀门诣阙上书,私修国史案发,班家已经没有退路,只有玩命赌一把,实质这是在和皇帝较劲。你让河西众将的后人们有几个胆,敢来帮着你和皇帝较劲、打官司?

    他摇了摇头,心里想着,正要转身向上西门走去,却见已经有几位雒阳庶民、士人主动迎了上来,俱抱拳邀请道, “如果公子不嫌弃,可至在下府上小叙……”

    原来,士民们见班超告别小黄门后,穿着破碎衣衫,形吊影单,孤身一人,似乎犹豫彷徨。又见其一身衣服破碎,神情疲惫万分,便知他有难处,故而两个士子、两位长者俱抱拳相邀。

    一名高个皂袍士人抱拳躬身施礼道,“家翁原为九江太守梁大人(注:即原武威太守梁统,当年的河西军第二号人物)舍人,现在司徒府为掾,请班公子至府上歇息!”

第十二章 初见小宛() 
班超鼻子一热,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伟哉帝都,伟哉雒阳,真不失古道热肠。河西军后人并非没人来助威,梁大人的门下吏后人这不是来了,这让他心里顿感温暖。他心里感叹着,赶紧抱拳道,“谢谢太公,谢谢世子,吾有地儿去也。”

    又面向众人抱拳道,“大难之时,得众位相助,班超此生定难相忘尔!”

    众人闻言,也纷纷抱拳还礼。

    礼毕正要离去,却见又有一个人匆匆走上台阶来,抱拳拦住去路,“班公子,寒舍鱼邸在津门大街,离此不远。权鱼有事相求,不知壮士可否赏面至鱼邸一聚?”

    班超赶紧回礼,抬首一看,原来是一个高壮胖大、深目高鼻的胡人男子,面孔似乎有点面熟。他的身后是两个戴皂纱幂蓠的高挑女子,风摇杨柳一般,俱站立车下,正在对着他行礼。他们三人身后,则有一辆有厢辎车,车厢上写着大大的“鱼”字。虽然女子面罩皂纱幂蓠,但班超仍觉得体形、衣衫看着也有点眼熟。

    咋天晚上至今日晨,一直有女子以水、酒、饼相助,难道不正是此二人么?

    班超抱拳说道,“谢权兄和两位姊姊鼎立相助,超当先至祖父府上……洗漱更衣后即访鱼邸……”

    正说话间,已经看到不远处一辆辎车的车厢上写着斗大的“窦”字,他知道那是窦大人府上的辎车早就在这里接他了。于是,他正要婉转谢绝权鱼,忽然又看到人丛中有两个人影一闪便不见了。

    尤其是,班超清楚地看到这两人看权鱼的目光,分明让他有一股凉飕飕的感觉。这是一种对危险的预感,是长期艰苦训练之后形成的特有本能。这种感觉让班超心里格顿一下,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洗漱更衣后即访鱼邸”。

    “太好了,太好了……”

    权鱼与两名女子欢喜若狂,三人鞠躬后,权鱼又道,“鱼自当回府,静候班公子光临!”

    告别权鱼,班超走到窦府车旁边,心里一热,晕晕乎乎间,双目竟然流下了眼泪。每到班家落难之时,阿翁的老东家窦府,绝不会忘记相助!

    此时,车辕上跳下一个白净的小厮,一边笑嘻嘻地鞠躬,一边说道,“公子,汝好厉害耶,皇上也敢见得,天大的冤枉也能申得,先受吾一拜!”

    拜毕才说道,“窦大人命吾在此,已等待多时了。大人命公子速至窦府将息!”

    班超已经没有劲儿说话,他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几天来,他糗粮没吃几口,都喂给老马了。水更是没喝几口,腹中仅有好心人施舍的两册胡饼。此时闻窦大人命人来接,便挣扎着爬上车辕,滚进车内。车厢内案上竟然放着粢饼一笥,米酒一壶,便毫不客气地拿起咀嚼起来。

    饼和酒很快即吃完,不知车子已经走到哪里。忽然眼前一黑,竟然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中,一下子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乾坤倒悬。也不知睡了多久,等眼一睁醒来,室内已经点着灯。小树一般的高大枝形灯下,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小侍婢,虽谈不上十分美貌,却也清秀可人。

    此时,这个小不点正坐在榻边,手扶着腮在打盹。

    班超想吓她一下,刚一动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滑溜溜的,原来身无寸缕,这一惊可不小。头发已经编织好,浑身已经收拾干净,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丝被内。

    抬头四击看了一下,大榻上纤尘不染,室内华丽辉煌,根本没有襦衣的影子,只有自己的宝剑孤零零地摆在榻前的案上。

    这可怎么办?忽然想到自己一身襦衣,已经破烂、肮脏,此时定然被扔了。不得已,他裹紧薄薄的丝被叫道,“哎,醒醒,醒醒小不点……”

    侍婢被惊醒,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睡眼看着他。

    班超愣了一下,一双清亮的眸子正水灵灵地看着他呢。这是一个十分耐看的小丫头,差不多有十四五岁了。没想到侍婢醒过神来,便高兴地挪坐了过来,小嘴里说道,“哟,厉害耶,都昏死过去了,睡一觉起来竟然如此精神。喂,天已傍晚也,汝饿不饿?”

    “饿!”

    班超脱口而出,此时他腹中咕咕响着呢,可脖子却一阵阵发热,“不过……汝先出去,吾得穿上衣衫……”

    “切,汝还怕吾看?”

    侍婢小脸微红,能言善辩,一边说着,还捏捏班超的大鼻子羞他,才将一领缎襦扔到枕边,嘴里嗔道,“汝一大男人,有何好看?襦衣脏死了,好臭也……是吾脱的,澡是吾洗的,头发是吾编的。汝真是个脏猪,擦洗了四遭,水犹是黑的,味犹熏死人……快穿衣,老夫人在等着呢……嘻嘻……”

    侍婢说着,竟然小脸绯红,捂着小嘴扭头暗笑。双腮象飞上两朵红霞,双眸羞涩地不敢看他。

    “又怎么了……”

    侍婢扭过头点着额头羞他,“还有脸问,吾给汝擦洗,人都睡死了,却胡想八想,真不害臊……”

    班超听懂了,顿时窘迫不堪。自己这几天尘土与汗水糊满全身,肯定糟践得不象样子。在五陵原时,他虽常住田舍中,但却是一个极爱干净的农夫。身上衣一脏,早前冯菟必逼着他换洗。冯菟嫁人后,芙蓉和慕容越必逼着他换洗。

    此刻闻竟然是小侍婢帮自己净身,自己在睡梦中还想好事,还都让人看个正着,脖子不禁如火一般烫。他不敢看她的脸,鼓足勇气从榻上一跃而起,一边快速穿衣服,一边说道,“难为汝了……小不点儿!”

    “吾叫秦小宛,不叫不不点。”没想到,侍婢抿着小嘴咯咯地笑起来,烛光下小脸红云缭绕,嘴上说道,“不用谢,妾乃公子侍婢也。吾原服侍老夫人,老夫人与公主现命吾服侍汝。吾是汝的人了,那有主父谢婢子的!”

    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手帮着班超穿衣。

    吾的侍婢,吾一个庄稼汉什么时候有了侍婢?

    五陵原农夫班超那受得了这个,象被闪电击中了一般,身体又是习惯性地一阵阵膨胀。胸口也咚咚直跳,犹如雷鸣。

    他赶紧几下穿好衣服,仓皇奔到厅内,只见窦融和窦老夫人正坐于厅内两张案后,在静静地等着他呢。

第十三章 岁月如烟() 
“祖父、祖母,孙儿超有礼了!”

    班超看着两个慈爱的老人,鼻子一酸差点泪奔,嘴里大叫一声,便一头扑倒案前,伏地叩首请安!

    窦融大人身体虚弱,但一双鹰眼,那双看透这个世界,让匈奴人、羌人不敢直视的鹰一样的眼睛,深沉但却是慈爱地看着他。在班超眼里,这位曾经纵横河西、漠北的河西大将军,此时已经如风中的残烛,垂垂老矣。窦融嘴里未说话,他看着堂下这个班氏后人,脸上毫无表情。

    相反,窦夫人却向班超招招手,让他坐过去,“行了行了,小东西,滚过来罢。汝也真能睡,大人有话问汝!”

    班超刚爬起身要走过去,此时恰好沘阳公主刘小翰过来问安,身后的两个侍婢则抱着她的两个女儿,长女窦妤才三岁,次女窦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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