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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让译者丘庶汗毛倒竖,赶紧快速翻译了一遍,众将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阵阵后怕。
拘愚城已为北匈奴人、于阗人控制,鄯善国君臣却还蒙在鼓中。如不是这胡女千钧一发之时报警,天恐怕就要塌下来了,汉使团将在这座无名小城折戟沉沙、遗恨千古。胡焰用胡语急问道,“莫非,这纪槫长老是北匈奴人?吾看着不象于阗人哪?”
“不不不——”胡女又用胡语道,“长老原是且末国人,法师是北匈奴人。月余前那天夜间,二人带四十余骑骤然夺拘愚城……”说着,这胡女又扭头看着班超,“大使,晚宴被闹,下药不成,吾担心有外援来袭……纪槫长老、说花法师原为截杀使团而来,一计不成,定然不会善罢干休。事危矣,请大使便听民女一言,速速规避为上!”
这确实是个奇女子,生死存亡关头,一番对答,令众将、众刑卒无不大惊,也让班超有惊世骇俗之感。此时他已基本断定,这虎牙妹定然便是那个亡命且末的疏勒女。
众人原就对救命恩人感激不尽,此时更是对胡女好感顿生。只是现在全用胡语说话,淳于蓟与众刑卒多数听不懂,淳于蓟便急道,“汝既会汉话,何故又说起胡语,想急死人哉?”
胡女似听不懂一般毫无反应,只到丘庶再翻译一遍,她才不软不硬地用胡语道,“吾是故意的,等听懂胡语再来凶吾?”班超、胡焰、蒙榆等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丘庶翻译一遍,众将也都大笑。
淳于蓟则气得蹦了起来,反射地扬起手几乎想惩罚,又无可奈何地怏怏放下,不过他还是再不敢却动辄对这个妖女吹胡子瞪眼了。
月色沉醉,夜晚的沙漠上十分清冷惬意。等胡女似乎很不放心地走进大帐,班超轻轻感叹了一声,“狗日的马神仙,汝现在是马祖宗,吾现在可全靠汝了!”说完,又咬牙道,“丘庶速制夜食,今夜大开杀戒,后半夜来袭营地者,一个不留!”
驿置送来的酒肉、香瓜、寒瓜等美食,已经没人敢动。丘庶的辎重队剩下的九人很快便制好了汤饼(注;即面条),使团开始夜食。
淳于蓟手端着汤饼,却突然对丘庶冷声道,“如三卒死亡,汝则按罪当死!”自从得知薛云儿将嫁给自己后,淳于蓟寒冷的声音已经多日不见了。这会突然又闻这熟悉的声音,也让众人为之一惊。
丘庶正为未节制好士卒后悔着呢,此时淳于蓟突然又将气撒在他身上,他一声不敢吭,心中甚至后悔得想自裁。
帐内胡女们此起彼伏的痛苦喘息声,凄厉的哮喘声和干呕声,交替相闻。此时二更将半,众人夜食毕,胡焰令道,“三军迅速歇息,明暗哨由中军众将当值,营地内需保持肃静。后半夜时,彼必来袭营!”
众人遵令进帐歇息,约三更将尽时,田虑、华涂、梁宝麟三位军侯领着众刑卒,人马皆披重甲,悄然从树林内离开营地来到河边的丛林内。班超、淳于蓟与中军众将已经伫立在河畔遥望着西方,正在等待胡焰与斥侯们归来。
“看来,香瓜、寒瓜到底没事……”淳于蓟似轻舒了一口气,小声道。其实,整个晚上班超的心也一直提在胸口,傍晚时他吃了两个甜嫩可口多汁的小香瓜和一块寒瓜,几个时辰过去了,到底一点事没有,只到此时他也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会,胡焰带着两名刑卒匆匆驰回营地林内。胡焰跳下马道,“司马、军侯,狗日的北匈奴人还真他妈来了,约百数十骑,正从西往在沙漠中疾驰呢,约半个时辰后到营地!”
班超与淳于蓟点点头,胡焰开始安排道,“此营地位置极妙,彼只能从西侧丛林间隙内来袭。田军侯带前军潜伏拘愚城边密林,遮断拘愚城并侧击来匪。宝麟军侯带后军潜伏河湾边密林、芦苇丛内兜底,华军侯中军随司马、淳于军侯从正面突击。诸位记住,雷霆出击,人马过刀,不需俘虏,务求全歼,更以此战震慑于阗人!”
“末将遵令!”
“放开手段,大开杀戒!”三位军侯兴奋领令后,淳于蓟又叮嘱道,“此战后,务令匈奴人、龟兹人、焉耆人、于阗人、莎车人闻汉使团之名而丧胆尿落,务令各国不敢再遵焉渑令在沙漠上猖獗巡哨!”
“末将遵令!”刑卒们都听在耳中,晚上被人下药差点害了,此时正憋着气呢,一个个摩拳擦掌,随着三位军侯迅速策马隐进林中就位。班超则率中军众将与华涂中军十余卒,仍伫立在营地西边的茂密林内。
月色撩人,和风劲吹,原野和丛林影影绰绰,夜晚十分凉爽。
过了约半个时辰,月光下遥远的河边沙漠上,远远一团黑影如一个黑色的云团飘然而来。黑影速度很快,飘过沙丘,顺着河畔的芦苇丛、红柳丛,飘向营地。马踏黄沙发出的杂乱的沙沙声中,黑影已越来越近,此时已渐渐看清了,这果真是一队人马,黑压压的,约有百数十骑。
班超与中军只有十八人,兵力如此悬殊,但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杀敌现在是他们最想干的事。对方已经越来越近,即将接近胡杨林时,“列阵——”班超言毕,已经左手提着长矟,右手挚锏在手,带着众人成别部标志性的雁阵,无声地策马迎了上去。
对方并未惊慌,或许以为是纪槫长老、说花法师一伙呢,离营地约有七八十丈远时,突然沙漠上弹起两根大绳,离地仅尺许,马腿被绊,数十匹战马和马上的骑卒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就在一片混乱之时,班超挺锏策马瞬间已到近前。赤萧马快,对方未反应过来,被班超手起锏落,“啪啪啪”三声,一反两正,骤然三锏已力斩三人。最奇葩的是第三个被拍杀的士卒,他从沙漠上翻滚着仓促起身,便被班超重锏直直砸在脑门上,胸部以上瞬间被砸着粉碎。
骤然受袭,来敌纷乱成一团。
此时右侧一骑长矛已刺到班超身前,班超来不及回锏,只好用左手长矟拨开。恰好他右侧的班秉刚劈杀一人,此时环首刀“飕啪”地一声,自上而下,将举着长矛攻击班超的敌骑生生劈成两半。这一刀力透千钧,此人身下战马腰都被震伤,仆地抽搐开了。
淳于蓟、胡焰、肖初月、华涂等人和中军众刑卒也都各显神勇,在敌丛中大开杀戒,瞬间挑杀、力斩二十余骑!
敌骑慌乱中扔掉火石、火把、牛膏,乱成一团,有的仓促迎战,有的回身四处奔逃。此时田虑率前军已经从南边拘愚城边的密林中包抄上来,他们手执环首刀,左右开弓,斩瓜切菜一般连杀十数人,将敌给堵了回来。于阗一将想与田虑对垒,手持狼牙棍横扫过来,田虑在马上飞身跃起躲过,甘英大怒,凌空旋身一刀挟着劲风将于阗人连人带棍斩成两段。田虑恨极,竟然跟上一刀生生斩下马头!
虽然来敌数倍于汉使团,但双方甫一接战便已分出分晓。
这一屯千里奔袭而来的于阗国轻骑兵,长期活动在沙漠之上,他们要的是速度和灵便,因而战马均为西域本地蒙古矮马,耐力强但速度慢冲击力小。人仅披皮甲,只有胸前和胸后有方形铜札甲,防护能力极差。
而汉使团是重骑兵,其兵械、铠甲是权鱼花费重金打造的,远超刘莱校尉的重骑营。刑卒们的坐骑皆为高大强健的乌孙、大宛战马,人马皆被精铁(注:东汉初,由于煤炭的使用,百炼钢技术逐渐成熟)鱼鳞甲。其中,刑卒身被的铁甲(注:安徽阜阳出土有完整汉重甲实物)由二千至三千多片棱形小铁片穿缀而成,重达八十多斤(注:汉斤),而马甲则重达一百六十多斤(注:北燕冯素弗墓中出土有完全马铠重甲)。
这些匈奴、于阗精骑,虽都是身手矫健、能征惯战老卒,但轻装突骑面对陷阵重骑瞬间便不堪一击。汉使团众兽皆为勇力过人之辈,正面拚杀时其势气吞山河,连北匈奴南呼衍部百战精骑都不是对手,况乎这些于阗轻骑。
这场月夜伏击瞬间形成了一面倒之势,变成了单向屠杀!
第十四章 血腥杀戮()
过于血腥的杀戮,令敌骑惊愕不已。一阵慌乱过后,见无处可逃,众卒便一一返身力战。但是,这些于阗人虽然骁勇,且人数众多,可在汉使团这三十余兽面前便显得逊了许多,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惊慌惨叫中很快便溃败下去!
大发神威的是蒙榆,这个关中大汉手中一对明晃晃的巨大铜球,铜链仓浪浪地丁当作响,旋成一只大车轮,连续将十五六名于阗人连人带马砸得血肉横飞,瞬间毙命。余敌不敌,哄然四散。蒙榆不依不饶凌空掷出双球,大球飞旋着将四五人连人带马砸倒,他跟上擎出环首刀一一枭首。汉军中军众将与前军、中军士卒如打了鸡血一般大开杀戒,他们就象一个个噬血的魔鬼,北匈奴人、于阗人碰着便亡。
南边不成,敌骑慌乱中便向西边来路溃逃,可刚到河湾前,沙漠上突然又弹起两条大绳,瞬间便人仰马翻。就在乱成一团时梁宝麟率后军骤然从密林中杀出,将他们拦头截住厮杀。
梁宝麟性格温仁墩厚,细致缜密,可今天晚上却变成了杀人狂魔。他执环首刀抢先而出,拦头一刀生生将一名于阗骑卒斩成两截,反手又一刀将一将座下战马脖子生生斩断,跟上一刀将座上匈奴人劈成两半。刑卒们没人吱声,北匈奴、于阗骑卒根本就找不到还手机会,战场上只有匈奴人中枪中刀的惨嚎声!
后军士卒大显神威,敌骑抵挡不住,只得又回身向东逃,结果被班超、淳于蓟等接住,绞杀在一起。
使团众将马快,班秉、班驺二人迎上一群奔逃的于阗人,马矛并用瞬间被挑杀两人,又飞刀将另两名领头者击杀落马。为首的匈奴骑卒还在战栗,兄弟二人下马抽出刀,当着众敌的面,将两人生生剁成肉泥。还不解恨,竟然一人一刀,将两匹战马马首活活斩下!
二人悠然上马,班秉指着众敌寒声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下马受死可保全尸!”血腥的杀戮,将一群敌骑吓傻了,他们瞬间便涣散了斗志,约有二三十骑,看看再打下去必死,竟然一齐下马跪地请降,“汉使饶命哪,吾等乃于阗人,为匈奴人逼迫而来也……”
班秉无言,班驺则斩杀了其中一人,嘴中威胁道,“跪着勿动,一会再来杀汝等。敢动一下者,便如此人!”吓唬完,兄弟二人又策马向战场上正四散奔逃的于阗人追了上去。可怜这三十余名降者,竟然丧了胆,象被施了魔法一般,果真自始至终一动未动!
等战场上已经安静下来,使团众刑卒才顾得上他们。他们一涌而上,在班超、淳于蓟和中军众将的眼皮子底下,在于阗降卒们的一片哀求声中,刑卒们将其一一劈杀、挑杀殆尽!
仿佛连月亮也变成了血腥的猩红色,这是一次专门针对使团而处心积虑谋划的一次致命袭击,班超怀抱重锏安坐马上,仇恨令他与淳于蓟没有阻止刑卒们杀戮。仇恨也让刑卒们都变成了夺命魔鬼,在一片哀嚎、乞求和哭嚎声中,降卒或被劈为两截、两半,或被剁为肉泥!
这次月夜伏击异常成功,对方措手不及,惊惶失措中整整一百数十骑,几乎被斩杀殆尽。连部分战马也未能幸免,有的在交战中也都成了刀下之鬼。剩下近百骑,班超喝令刀下留马,刑卒们这才将其拴在树上,饶了一命!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只有两人冲过河边的胡杨林,逃进芦苇荡内,看样子是想从河里游过去。射人先射马,华涂与周令穷追不舍,举弩劲射,弦声响处,两马仆倒,二卒翻身爬起来便徒步奔逃,于僮、郑淇扑马掠过,将两人生擒!
帐内众女仍然在痛苦中,闻帐外响起连天的哀嚎、打斗、惨叫、厮杀之声,那个高挑身材的胡女便战战兢兢地至帐外欲一探究竟,却见战斗已经结束了。月光下,林间这片空地上,弥漫着熏人的血腥味儿,到处都是人马尸首,汉使团的刑卒们正在屠杀降卒,惨烈、血腥的一幕,吓得她魂飞魄散,“哇”地惊叫一声,便仓皇缩回脑袋逃回帐中。
战斗结束,淳于蓟点验一下,如此一场血腥屠杀,使团众刑卒除四人轻微伤外,竟然无一伤亡。收军返回帐内,胡女帐内的痛苦喘息声、呕吐声、腹泻声,仍声声入耳,让营地内弥漫着一股粪臭味和莫名其妙的药味儿。
只到此时,小城边缘树林内的那一团黑影,但仅有二三骑仅仅露了一下头,便又悄悄缩进树林之内。蒙榆提着大铜球,瓮声瓮气地请战道,“司马,定是酋长率人来策应,是否斩杀尽拘愚人?!”这个沙匪头子何尝受得了遭人暗算这个洋罪,如果不是投身汉军,以沙匪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性格,他定然会屠城,拘愚城老少一个不留!
胡焰看着田虑道,“早干吗去了,酋长现在出城夹击或策应,莫非脑袋为驼踢了?”
“是早有分工!”前军军侯田虑禀报道,“吾使团伏击敌巡哨小队前,城中曾派出二个斥侯窥探吾营地,被徐乾、陈祖成抓获。徐乾斩杀一人,另一人丧胆才坦白说,纪槫长老夺城后,将酋长与众长老小儿均扣为人质,关押在寺院地下。法师虽然剐杀置啬夫与多位部民,然拘愚部族并未完全归顺于阗人。故而便定策由巡哨小队袭击使团营地,纪槫长老与法师只负责看管拘愚部族,不会出城夹击!”
班超未允蒙榆屠城,而是冷峻地对淳于蓟道,“射杀城头守卒数人即可,勒令酋长明日朝食后率举城来降,否则城破之时,草木无存!”
“末将遵令!”
淳于蓟带着胡焰、蒙榆、周令、肖初月四将驰到拘愚城下,见城堞上每隔一段便会有灯笼、火把将城头归得雪亮。见城下来了四骑,城头上一个个城垛口后露出一个个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脑袋。北城门顶上的谯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