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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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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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此景令班超大受感染,他随口诵出一绝云,“暗香秾芳爱巢中,羌女嗔猊正动粗;拧耳掐臀人亦醉,怜香未必不丈夫!”这调侃太形象、太捉弄人了,众将闻诗更是大笑得直不起腰来。

    女人知书识礼,她也听懂了汉大使的诗。刚才两人那点丑事大使和众将心知肚明,于是她被笑得无地自容,无处躲无处藏。况且自己刚才说得太那个了些,把夫妻那点破事全抖露出去了,只得恨恨地踢了蒙榆几脚撒气。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羌女,看来被保护在这里生活得不错。烛光下秀气白净的面颊桃红醉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含羞带嗔明眸善睐,合体的襦裙很好的衬托出那高挑身材,腰细臀肥很是火辣。头发编成几支发辫随便挽在脑后,显得温柔可人。见妇人窘迫,胡焰赶紧将其扶起,嘴里调侃道,“性情妇人,家中一宝啊,蒙榆汝狗日的生在福中不知福……”

    班超也道,“蒙夫人不必客气,俗话说得好,当面教夫,背后教妇,夫人做得对!”

    “谢大使恩典!”女人站起身来,她分明听懂了班超的戏言,却赶紧看着蒙榆威胁道,“听到了么,听到了么,咯咯咯——哇——大使已赐吾为正妻,再敢欺负吾试试?!”说着,便又作势要动手的样儿。

    蒙榆无语,赶紧作举手投降状。众人都同情地哈哈笑起来,班超看着这对恩爱夫妻,心情大好。又看看屋内,数十个篓子或箱子,一层层摞着,里面都是金银币、玉器、铜器、铜钱等堆积如山。这才是一间屋子,这个地洞内共有六间屋子,这狗日的得弄来多少钱?

    他又想起蒙榆与胡焰等人在伊吾庐斗气时周令曾经说过的话儿,这才是蒙榆、周令的一个巢穴。这时,蒙榆主动道,“司马,此处藏匿数百万钱,河西还有两处,尽可为经营西域之资!”

    这些宝物看着很多,可对经营西域而言便如杯水车薪,但班超还是很感动,嘴里却笑骂道,“混蛋,汝和周令这得害死多少商贾、城邦牧主、贵族啊。老天,这些分明是地下之物,这得挖了人家多少祖坟?罢了,罢了,便按大汉律,赃物应尽收归国有,汝与周令车裂十次,亦难抵其罪!”

    蒙榆、周令明知班超是戏言,一时无言以对,色密蹉却吓得腿一软便又要叩头。淳于蓟伸手将色密蹉扶住,班超又和颜悦色地对她道,“谢色密蹉看管这些军费,本使证婚,色密蹉便为蒙榆正妻。不过,蒙榆还得随本使出使西域诸国。待汉使府正式成立后,吾将专程派人接汝与晋女与蒙榆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色密蹉一听这话,又恭恭敬敬地跪下叩了三个头,起来便对蒙榆道,“听大使一言,如沐春风般温暖。看看汝是怎么骗吾的,还前途艰险,还让吾等不及便嫁人算了,大使,汝说这畜牲算人话么?分明是为自己胡来找借口,再敢胡乱招惹不干净的女人试试?”

    色密差口无遮拦,骂蒙榆的同时还瞪了一眼周令,分明是斥责周令嫖伎。班超与众将忍俊不禁,蒙榆脸色酡红,周令颜面无存,恨不得有条地缝钻下去!

    肖初月却火上浇油,他是个促狭鬼,故意问周令,“夫人言汝是秃子,果秃否?怪不得……”未等周令反应过来,一把提起周令的巾帻。果然这混蛋套的是假发,头顶上分明一片油乎乎、铮亮的原野,原来是个秃顶。

    “脏盗养子,手何贱哉?”周令瞬间夺回发帻戴好,红着脸怒视着肖初月,“便是秃子又如何?汝狗日再胡言吾揍汝!”肖初月“怪不得”后面未说出的话是“好淫”,周令被人揭了短处,自然恼羞成怒。

    周令门第显赫,可是周亚夫后人,心里上自然有优越感。汉人重出生、门第、学识,肖初月从小是老盗在贼窝养大的,这是他抬不起头来的主要原因。这要是在平时,周令揭其短处肖初月早急了,但这回他被骂后只嘿嘿一乐!

    虽然二匪又在较劲,但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个地下洞穴内现在温情脉脉,蒙榆这个十恶不赦的老沙匪原来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性情男子。他在沙海上为非作歹,在巢穴中却无限宠着娇妻爱女,令人动容,色密差与晋女分明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其实众人想想便会明白,蒙榆可是蒙恬的后人,受命潜入西域前也是大汉世家子,虽然为匪十余年,皮肤黑了脸膛粗糙了,但其本性到底未变。

    见蒙榆尴尬,淳于蓟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长满铜绿的一柄周代铜剑放回匣内,故意引开话题,“此洞可通别处否,庄园遇袭怎么办?”

    蒙榆如蒙大赦了一般,感激地看了一眼淳于蓟,这才赶紧道,“这好办这好办,倘若遇袭,此洞可通向东侧几里外林中。人逃生即可,钱丢了不要紧,沙漠上商旅不绝,很快便可再来……”

    “那个……紫玉髓……”想起胡焰、周令二人当年的奇遇,班超好奇心顿起。色密差至另一室拿来一个锦匣,班超揭开,顿时一道黄色光芒飘荡在洞穴内。这可是会发光的脂玉,弥足珍贵,众人传看一遍班超便又细心地收起,由色密差保管。

    在鄯善国王治驩泥城休整三日后,汉使团告别鄯善都尉林曾、国王陀广伽与王妃、两位公主和色密差母女,启程顺着南河(注:即今车尔臣河)岸边、贴着南山(注:此南山指阿尔金山)向且末州进发!

    早在汉使团到达鄯善国前,王妃陈穀带着伊兰、金栗二女专门为使节团队配备了辎重队,负责管理骆驼、马匹和食宿等。辎重队由译长丘庶为首领,成员有译官、庖厨、马夫、辎重兵和卫卒等共十一人。这个庞大的辎重队有已褪完毛的健驼二百余峰,役马一百余匹,携带食物、淡水、马料、煮器、帐蓬等以备应急。现在汉使团有驼近三百余峰,役马与战马二百余匹。此去龙潭虎穴,带着这么庞大的驼队加重了行军难度。三位军候和刑卒们都怕累赘,开始还有抵触情绪,可行军开始后,他们很快便尝到了好处。

    与汉朝丰饶的河西相比,鄯善国积困积弱,好在离敦煌最近,衣食住行、风俗习惯与汉朝河西四郡大约相同。鄯善重归汉朝才数月,国王陀广伽依照汉制已经初步建立起了驿置系统,每隔二三十里,便会设置一个驿站或置,由一名啬夫领十数名士卒管理。驿置系统的设置,方便了客商,使商道变得繁胜。东来西去的商队,在驼道上络绎不绝。每天晚上,使团一般歇在驿置内,条件比贫困潦倒的村落相对较好。

    但沿途所见,却令刑卒们心里十分压抑。这一块一块贫瘠的沿河小绿洲地域有限,是牧主们的世外桃园,是奴隶们的地狱。徒附、奴隶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贫如洗。他们畏缩在低矮、四处透风的马架草屋中,依附于牧主,连牛马都不如。不少人断手、断足、瞎眼,或无鼻无耳,令人不忍卒睹。

    离开王治的第二天傍晚,汉使团队到达鄯善国经济重镇弩支城(注:今若羌县瓦石峡乡博孜也尔村西南附近的瓦石峡古城遗址)。弩支城是一座夯土墙,是一座坚固沙漠城池。它与伊循城大小差不多,但其所在绿洲却比伊循城繁华多了。这里是鄯善国南部重镇,位于抵御高原小月氏羌人侵扰的最前哨。班超想起呼衍历在蒲类海边遗下的那把小弩支刀,便决定在这座重要的小城盘桓一日。

第十章 且末小城() 
小月氏与葱岭以西的大月氏本是一族,他们原来住在汉朝的河西走廊,到匈奴冒顿单于时攻破了大月氏,战败的大月氏人便向西方迁徙。而留下的数万月氏人不舍离开故地,从汉文帝初年开始,便据守在南山(注:即今阿尔金山)北部山岭之上,与南山羌(注:即今昆仑山与阿尔金山北麓一带的高原羌人,汉代被称为南山羌)共处,被汉帝国的使者和史官们称为“小月氏”。

    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霍去病河西大战后,小月氏大部出山,至河西、河东与汉人杂居,分布在湟中及令居、张掖 ,称“湟中月氏胡”或“义从胡”。另一部迁徙至祁连山东段高原上,被称为匈奴别部卢水胡。东汉初年,卢水胡下山移河东、河西定居,从永平初年窦固征烧当羌时起,卢水羌胡一直是汉军一支重要胡骑力量。

    小月氏分崩离析、大部迁徙下山后,仍有十余部族共数千人便在南山上定居下来,后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为高原羌人同化,从祁连山、阿尔金山,一直到昆仑山上,这些高原人都被称为南山羌。只到四百年后的公元五世纪时,小月氏最终为嚈哒人(注:即史书所称的“白匈奴”一部,实应为苏毗女国后人)所灭。

    到了前汉末年,楼兰国改称鄯善国并吞并了姥羌国后,鄯善国便与南山上的小月氏部族经常发生小规模冲突,并逐渐将小月氏赶到了南山之上。而在持续百余年的冲突中,弩支城既是鄯善国南方最重要的战略支点,又是王治驩泥城的战略屏障,同时它还是西域重要的铁器产地!

    与自汉武帝以来帝国无数的使者不同,皇帝赋予班超的使命是威服诸国、驱逐匈奴,势必要与北匈奴南呼衍部展开生死较量。而有战争就需要军队,要建立军队便离不开兵械铠甲。因此,他决定在弩支城盘桓一日。

    弩支城位于南河(注:即今车尔臣河)畔,地处商道要冲,城内外有鄯善国国民二千多人。南山(注:即今阿尔金山)有铁矿,山脚下有冶炼铁、铜的火窑、铁工作坊数十座,烧制陶器、水晶(注:即玻璃,汉时称水晶,极其珍贵)等器皿的土窑或作坊十数座,生意兴隆,一片繁胜。

    城内外有寺院十余座,客栈数十家,酒肆、伎馆无数,城外有大市两处,驼队云集,驼马、商人熙熙攘攘。汉使团队到达弩支城时正是傍晚,受到弩支州长秃椒及吏官隆重欢迎。夜色降临后,天上明月当空,秃椒州长在官署举大宴款待班超、淳于蓟等人,而刑卒们则早早开溜去逛夜市、嫖胡伎去了。

    第二日晨,班超临离开之前,专门派出驿吏下令林曾,“在鄯善国实行锻铁官营,令屯田署派士卒若干,在弩支城挖铁石(注:即开铁矿)、炼精铁、建考工坊,广置刀矛箭矢、人马鱼鳞甲服、各种农具,且多多益善,以备不时之需!”

    林曾接令后,知道事关重大,便派出一名军侯领着二百名士卒一弩支城开汉军铁工坊。并将全部工匠招募为屯卒,实施铁矿官营。这是具有战略眼光的一步大棋,在其后三十余年经营西城的漫漫征程中,弩支城都成为班超的军械甲服制造基地,为南道各国军队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械、铁甲、矢石、甲服!

    汉使团西行到原且末国境内,鄯善国且末州州长循玉与鄯善国且末都尉陀田伽恰好来处理一起官司,便来迎候使团。鄯善兼并且末,仅是令国王循玉成为州长,并派出鄯善国且末都尉陀田伽监国。显然,鄯善国王陀广伽是个深谙统治之术的国王。双方见礼毕,班超赏赐了循玉与陀田伽后,汉使团继续西行。

    与楼兰城、驩泥城类似,且末国一贫如洗的徒附或奴隶们一般都会以一棵高大的胡杨树为支撑,四壁编织荆柳、红柳、芦苇,顶上苫上茅草成茅屋。夏季四面透风却遮阳凉爽,冬季则在四壁糊以泥巴以遮挡寒风。这些徒附或奴隶们如野人一般,茅屋或地窝内家徒四壁,沙地上铺芦席、毡子为榻,房屋正中为火塘,一年四季火塘永不熄灭。火塘上支着三角木架,架上吊一陶壶,既取暖又可烧水。

    做饭时,只需将栗米、麦面和上水置陶罐内,埋进滚热的火烬中,一会便熟。如椎杀牛羊待客,一般以炙烤为主。如是鸡鸭鸟类,则糊上黄泥巴,埋于火烬中,烤熟后敲碎泥巴,便可香飘诱人。这种简朴、原始、贫穷的生活方式,令来自中原繁庶之地的刑卒们,感慨其贫困,也大长见识,赞叹其生存智慧。

    南河是沙漠河流,越往西走,河畔绿洲越小越零碎。接近原且末国王治且末城时,绿洲才又慢慢变大。原且末国其实便是一个城邦小国,且末人与古楼兰国一样,也是古华夏先民所建之国。进入且末州境内,便有一种走亲戚的感觉。虽然贫穷,但衣衫褴褛的女人们很少象塞人妇人扎发辫、戴毡帽,且末州的女子年少时扎双丫髻,成年妇人都扎发髻,与汉俗相同。

    古且人发源于在原河水(注:即今黄河)流域的徂徕(注:即今山东泰安东南),在尧舜时代曾居于泰山之下。后为商王朝所逼迫,且人各部落被迫迁移,其中向西迁徙的部族进入西域,便在这里建立了且未国,后经千百年与当地土著、羌族、塞人不断通婚后,最终变成了羌国!

    这天晌午后,汉使团行至一块稍大一点的小绿洲,绿洲中间有一座规规矩矩的黄色夯土小城。小城城墙约四五丈高,中规中矩、方方正正,为夯土建筑。城中与城外各有一座高高的寺院,城西还有一座矗立云天的烽燧。丘庶说,这里便是栗弋贾胡建立的城邦小国拘愚国,建武初年被且末国吞并后,便成了且末国的拘愚城。

    这是一个以塞人为主体的部族,小城很小很小,长宽都约七八十丈,毗邻南线商道,象中原豪强的庄园堡垒一般。部族约有二三百户,生口千余人,长老、牧主、商贾们住在城中,徒附和奴隶们则在城外田地内东一座西一座的低矮农舍内居住。从驩泥城顺南河一路西来,两千年前的西域大地上,象这样的夯土小城到处都是。在西域这块动荡的土地上,为了生存,稍大一点的部族或栗弋商队的聚落,都会筑起这样的小城,以抵御沙匪和兵祸侵扰!

    正是麦收收尾时节,男女老少都在田间忙碌着。局促的绿洲田野上,小麦、青稞(注:即燕麦)、粟子、糜谷等农田以及草地牧场界限分明,连绵起伏。胡杨、黑柳树林茂密繁盛,红柳、芦苇、白草遍地。田野上破败的农舍星星点点,绿洲太小,草场极为有限。牛、马、驼都是役畜,只有羊能成群放牧饲养。

    城池离南河二三里,南河一条小岔流穿城而过。中间一条小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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