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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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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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抵挡来自西域的匈奴人、西域各国侵扰,因而关尉都是食比二千石,与敦煌太守王遵与中郎将郑众俸禄相同,可见其地位重要。

    但班超还是直言道,“陀广伽智勇双全,心有称霸大志,早存吞并且末、小宛、精绝和戎卢诸国之心。现鄯善归汉,吾离开鄯善国,彼则必会在未来几月动手,都尉可不必阻止。吾使团归国后,皇上必别遣使团经营西域南线,鄯善为使团退路、根基,都尉定要善待之!”

    林曾颔首,“司马言之有理,吾为阳关和玉门关守将,尝望千里流沙思念旧时屯田西域繁荣之景。今吾大汉中兴,理当演孝武大帝时故事,重新经营西域,恢复大汉版图!末将定不负司马重托,定谨慎谋划,善自经营。如朝廷识人,通西域人选惟司马也,曾盼望在司马麾下并马同侪、立功西域!”

    “都尉言重了,班超假司马也,那堪重任?”林曾贵为两千石大将,他的话让班超惶恐,便自谦道,“余观此地地形,如北匈奴西域都尉府率于阗人来攻,阳关汉军救援不及,都尉不必硬顶,可携陀广伽退至南山之上。山上有湖,有山巅草甸,生存不难。于阗人劳师远来,呆不长久。待阳关汉军援军至,将军可挥师下山,南北夹击,彼则必败矣!”

    “司马妙计,此极好退路也!”林曾高兴地道,“吾将秘使人经营山上,既可存粮,又可为退路!”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另一条战线上,隐秘探查迫害汉军屯田卒后人案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胡焰、周令二人接令后便快马越过王城至伊循城间的百十里沙漠,于傍晚时便赶到伊循城,但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们一惊!

    伊循州州兵已经羁押了菩达伐摩法师与寺院僧兵,伊循州汉军屯田后人却无一受害,案件进展与士芤禀报的完全不一样,汉使团完全是虚惊一场!

    原来,伊兰公主与汉使团离开伊循后,几天内王城一点动静没有。就在这时,耶科瑟那判长的口信来了,言北匈奴使团已至鄯善国,国王不敢悔婚,必逼伊兰公主重新返回北匈奴王庭。“法师可借僧人会名义,处罚屯卒后人,在伊循州树立僧会至高无上之权威!”

    菩达伐摩法师收到判长口信后,他便开始紧急筹备。他正准备驱寺院僧兵逮捕士芤一家,并由僧人会审判定罪,王城却突然传来匈奴使团被汉使团焚亡、鄯善国重新归附汉朝这二件惊天事件。大惊之余,他不得不停止行动,准备看看风向再说。

第二十章 沙门败类() 
接下来几天,菩达伐摩法师开始时惶惶不可终日。但客栈、酒肆、伎户依然生意兴隆,商队来来往往吵闹喧嚣,城内外与过去一样尘土飞扬。绿洲的草场上、沟渠边,牧民们手里举着羊鞭懒洋洋地放牧着羊群。农田内禾苗绿油油的随风荡漾,一些空地上奴隶或徒附们用钉齿耙耙地、再用荆条扎成的耱耢地,好等天下雨后便种夏栗。一切似乎与过去没什么两样,伊循城风平浪静、日出日落、一切如旧。

    这一切让菩达伐摩心里坦然了些,鄯善国虽然名义上归顺汉朝,但并非改朝换代,国王还是国王,贵族还是贵族,下等人便还是天生的下等人,那么屯民便仍该是低贱的奴隶或徒附,于是他开始蠢蠢欲动。恰在此时,又接到鄯善国判长耶科瑟那派人送来的口信,“伊循僧人会应速捉士芤,具其罪状,交由鄯善国僧人会,以佛之名义公议判决!”

    “公议判决!”这口信让菩达伐摩法师如获至宝,接到口信时虽然已经快晌午时分,妻女带着仆婢已经抬进饷食,但他还是迅速展开行动。此时胡焰、周令二人正在赶往伊循的路上,菩达伐摩法师带着寺院僧兵刚包围士芤客栈,便被早有准备的伊循州五百州兵突然包围并缴了械。于是,一场豪族械斗被迅速瓦解,寺院也被伊循州官署接管。

    胡焰、周令赶到伊循城时,百余名沙门、僧兵如被茅草穿成一串儿的蝗虫一般正被捆着押向州署牢狱,无数吏民、贾胡指指点点正在看热闹。二人大感诧异、不解,刚进入客栈未等听士芤叙述完,伊循州沙迦牟韦州长便亲自赶到客栈将胡焰、周令请到官署款待。官署正堂上已经摆好酒菜,案上陶鼎中肉香四溢,案旁金樽内清酒醉人,侍酒的官婢俏丽可人,州长请二人入席并赶紧出示了国王的敕谕。

    这是一封写在桦树皮上的王谕,用的是声毒国驴唇文(注:即佉卢文)写成,胡焰与周令都通驴唇文,只见谕文写道:

    “威德宏大、位列小乘、眷爱万民、伟大之大汉鄯善国国王陛下敕谕,致伊循州州长沙迦牟韦谕令如下:鄯善既归大汉,便是大汉之鄯善国,便不能有弐。各州贵族均在攻伐屯卒之后,明反汉朝,实乃祸乱鄯善,罪无可赦。便以伊循为例,重治不法贵族、沙门,并由僧人会共议重判,还屯卒之后以天理公道!此谕令传诸各州,各州需照此办理,不得有误!”

    胡焰不解地问道,“州长大人,既如此,国王何故令执行旧谕……”

    “其实探长那口信并非国王谕令。”沙迦牟韦州长闻言哈哈大笑道,“耶科瑟那判长接菩达伐摩密信后,便不敢隐瞒,当天即禀报国王。于是,鄯善国僧人会首领札礼狸、耶科瑟那判长等数十官员、贵族受到国王训诫,‘菩达伐摩在伊循劣行昭彰,鄯善国归汉后仍不收手,其罪当诛。本王有言在先,汝等若再不收手,定诛灭九族’。众贵族为脱清干系,经共谋后,耶科瑟那判长便以口信告之菩达伐摩……’”

    二人恍然大悟,可心里总觉得不那么舒服。虽然是欲擒故纵,可鄯善国君臣处理此事的手段并不十分光彩。唯一令他们安慰的是,国王对屯人之后、对大汉却是真心实意的!

    蒙榆、肖初月的访查,收获可就要大了。鄯善国王城也是蒙榆、周令一窝沙匪的巢穴,他们在这里根深蒂固,耳目众多,与王城中的官员、贵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王子陀儯、右丞相婆蒌天、大都尉陀均、辅国候陀盘、判长耶科瑟那等要员,其家族都通过蒙榆之手向外高息放贷,利差最高十有五成。

    由于地处商道要冲,驩泥城与伊吾庐城、楼兰城、伊循城一样,商贸在驩泥城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契约在鄯善国是神圣的。即便是十有五成以上利差这样的高利贷,按照鄯善国律令,只要签订协议,且有官吏、贵族为证人、保人,便是合法的,便必须执行。因此,鄯善国商贸发达,借贷业规模庞大,很多贵族、官吏都通过借贷大发其财。也有大量农夫、牧民因高利贷而一贫如洗,卖地卖房,卖儿卖女,最后沦为徒附甚至奴隶。

    蒙榆本就掌握着各级官吏大把把柄,三天内不费什么劲,便将一众亲匈奴官吏的污点一一整理出来,抄录成简册后禀报班超。尤其是判长耶科瑟那、鄯善国僧人会首领札礼狸,血腥兼并,索贿受贿,欺男霸女,欺凌贫民,残害屯民,道貌岸然的光鲜外表下,却是一颗恶行累累的丑恶灵魂!

    肖初月摩拳擦掌,“司马,鄯善国百官、贵族满嘴契约公义,其实蛇鼠一窝下作无耻,是一群贪官、脏官,干脆一锅端算了。吾以为当先拿判长开刀,这混蛋一晚上曾坑杀犯错奴隶十四人,便将其剐杀国王定然亦无话可说,鄯善吏民亦会更加爱戴汉使团……”

    “哼!”班秉一向持重,此时却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天下就汝干净,别忘了汝可是沙匪,未必比其干净。再说都抓起来,汝来当国相、法师?莫非要让国王唱独角戏不成?”

    肖初月大怒,脸胀得彤红。他最恨别人说他是匪,“贪官污吏,难道不该抓……吾是匪,可吾藏身沙漠为匪是为朝廷,是遵窦融老大人令……”

    班秉却根本不理他,自顾给小姑、寡妇梳理厚实、铮亮的毛发。肖初月如一拳砸在丝绵上,见班超看也未看便下令将简册一一扎起,他气急地正要再谏,恰好胡焰、周令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便将话咽了回去。听了胡焰、周令的禀报,班超断然下令,“烧掉所有犯罪证据!”

    一切尽在国王广掌握之中,现在鄯善国需要的是维稳,还不到秋后算帐的时候。众将虽都有点不舍,但包括肖初月在内众人已经明白班超心意,便无人再谏。班驺则将蒙榆、肖初月辛辛苦苦整理并令人一一抄好的一大筐简册提到庖厨,一把火焚成灰烬!

    屯田卒后人案顺利解决,此案的影响极其深远,底层汉民扬眉吐气,下层塞人、羌人、贾胡也都心向大汉,鄯善国融入大汉已逐渐深入人心。现在,班超心思已了,便准备率团返回敦煌。

    这天黎明时分,班超提着锏如往常一样正出门晨练,见刘奕仁、甘英二将一脸倦容、垂头丧气地早早等在门前。而他们身后不远处,便是身穿绿色直裾深衣的伊兰与金栗两个公主,她们手拉着手靠在一起,正在嘀咕着什么。她俩的身后,两个侍女、四个小胡女都忧心忡忡的抄手静立着。使团还是别部传统,士卒早早起来早训,见状便都向这里观望。

    田虑等三位领军军侯已经带着刑卒们策马奔向城外晨操,马厩内一个鄯善国国兵牵着赤萧正要出城遛马,赤萧伸着长长的脑袋瞅着馆舍房屋,良久不见班超出屋,便失望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响鼻。

    郭恂是文人,讲求养生之道,天一亮便早早起来了,此时头扎纶巾、手提宝剑、一身白色便襦正在馆舍院中漫步,散完步便会击剑。见班超出来,本想凑一块聊会天,却见淳于蓟、胡焰、蒙榆等将走向班超屋子,班超提着锏贪婪地呼吸几口潮湿新鲜的空气,向郭恂躬身致礼后也返回屋子,郭恂也没有跟过来凑热闹。

    这些人都是班超的铁杆家底,别部铁板一块,一大摊家事,从进入鄯善国后开始,郭恂便主动不再掺和,当然众将也不理会他的掺和。甘英、刘奕仁也跟着中军众将进屋,看着二人一脸愁容、似是被人押来的样子,班超暗暗叹了口气。淳于蓟则叱道,“大清早堵着门,闹什么鬼?哭哭啼啼象什么样儿?”

    二将不敢言,班超见状便令召唤二女进屋。伊兰、金栗手拉着手别别扭扭地进入室内,两人都苦着脸,一付苦大仇深的样儿。看着这四个小人,班超忽然想起自己与爱妻邓尧、冯菟的那些恩爱往事,不禁哈哈大笑,正要说话,班秉、班驺却通报道,“札礼狸法师求见司马!”

    札礼狸是鄯善国大法师、鄯善国僧人会首领,也是安归陀广伽国王的主要智囊,地位尊崇。这么一大清早来访,且点名要见班超,定然是有要务要说,于是班超急忙令进见。

    法师是孤身前来,见到班超便躬身行礼,“小僧恭见班将军!”

    由于伊循州僧人会法师菩达伐摩为所欲为,班超对鄯善国僧人会印象很不好,此时完全是出于礼貌,还礼并问道,“法师请坐饮,不必客气。如有大事,当由郭使做主,班超不过副使!”

    法师年五十余,一身黄色绸缎僧衣,足蹬船形麻履,一脸蜷曲长须,双目炯炯有神。坐到客案后,班驺奉上茶。法师神态从容,不客气地端起木头耳杯呷了一口道,“小僧有事求教班将军!”见屋内有众将在,尤其是看到公主伊兰在场,便欲言又止。

    班超道,“包括两位公主在内,此皆使团随员,法师可尽言无妨!”

    法师颔首躬身道,“将军,鄯善国僧人中有败类,伊循州僧人会法师首领菩达伐摩身为僧侣、贵族,不思报效国王,却污辱养女,勾连北匈奴,人伦尽失,罪无可赦。鄯善国僧人会共议后,拟按僧会规矩处其以火刑。只是鄯善国已内附大汉,此事小僧不敢自专,特来请班将军定夺!”

    国王已下令斩杀菩达伐摩以儆效尤,何须再来禀报汉使团?难道是想将让汉使团背上杀法师之名?班超用十二分耐心听这个佛陀恬躁,心里却在痛骂,无耻小人,巧取豪夺,高息放贷,骗拐民女,坑杀奴隶,名奉小乘,实为沙门败类,按蒙榆提供的罪状,本司马杀汝狗日的十次都不解吾恨!

第二十一章 未雨绸缪() 
等法师终于说完,班超直视着大法师,连客套都没有,“鄯善国中事务,当由王廷署理。鄯善国僧人会欲杀菩达伐摩,僧会事汉使团不过问。匈奴人乃虎狼也,与大汉属国鄯善国势不两立。僧侣虽沙门中人,亦国民也,是国民便当守法。既通敌证据确凿,僧会按律处置便天经地义!”

    札礼狸碰了个软钉子,刚时屋时的那份从容已不翼而飞。他坐在案后一时显得窘迫,光秃秃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坨坨汗珠儿,遮满面孔的长须颤动着,穿着黄色绸缎僧袍的腰板僵硬地躬着,那游离不定、略显仓皇的眸子再不敢看班超的眼睛。愣了一下,才连连颔首道,“僧会定按律处置恶人,以敬效尤,小僧打扰将军了!”

    “班司马所言有理!”郭恂在院中蹓跶一圈,又舞了一圈剑,此时手中提着剑正走过班超房门前,闻法师言便站在门前怒道,“吾使团刚到伊循城的那晚,菩达伐摩便欲灭了士芤一族。如此嚣张之辈,僧会既欲律条主持公道,何故还要犹豫再三来问吾使团?”

    法师见汉大使站在门前脸上带着愠色,便赶紧起身躬身行礼,又战战兢兢地重新表了态,“大使放心,鄯善国僧人会定会当众处罚僧门败类,为屯民讨回公道。至于刑法么……当处以极刑!”

    “极刑?”郭恂闻言一愣,“什么刑?”

    见大使和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法师兴奋地道,“兽食、鸦食、穿肛、车裂、火焚、生剐、锯裂……”一时说得兴起,便如数家珍一般,将十八般刑法一一道出,众人却听得毛骨悚然,金栗、伊兰与众小胡女则震惊得圆睁着秀目。郭恂是文人,更是听得魂飞魄散,赶紧摆摆手令其不要再往下说。

    虽然快到朝食时间,班超却未留法师。等法师离开后,郭恂也回自己屋中,由王子陪同朝食。丘庶带着侍婢们已经抬进朝食,一大篮子喷香的白面绵饼,一大篮子胡饼(注:即芝麻烧饼),二鬲栗米肉菜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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