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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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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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百年在险恶的生存环境中生活繁衍形成的生存文化,永远不会改变。强壮勇敢的战士,永远是部族的核心和希望。食物短缺时,有限的食物要先由强壮的男子食。战死的男子永远是整个部族的荣耀,巫师会为其歌颂,而病死在毡房中则是最为人不耻的。在没有战争的岁月中,匈奴男子晚景最是凄零、悲惨,他们宁可提着弓箭走进丛林,在与凶残的野兽搏斗中死去,也不愿躺在毡毯上在族人的同情甚至白眼中等死!

    哈尔罕虽贵为酋长,但身为匈奴男丁,老死在病毡之上,在部族人眼中毕竟是不光彩的事。况且,哈尔罕年老体衰之后,本应将酋长之位传给长子。在这个小小的部族中,也应该是最强悍的脱脱鲁为尊。在哈尔罕即将病亡的时候,其子女更不应该竭力去挽救一个垂死之人,因为病弱的人只会成为部族的累赘,从而给部族带来灾难!

    此时的霜刺与王妃对哈尔罕的身份已经不再怀疑,他定然是南呼衍部大人,地位尊崇的大都尉呼衍历之父!

    霜刺命脱脱鲁起身,马神仙白晰的胖脸上神态黯然,用无奈的口吻道,“禀报国王、王妃,老夫人仅染风寒,吾可医之。可酋长……颅中有郁血,血块压着经络,会恶心呕吐,双目失明,时常昏迷,只至……”说着,他又扭头看着乌日塔与脱脱鲁道,“如不尽早开颅放血,老酋长怕熬不过这个春天……”

    “开颅?!”

    乌日塔秀目圆睁,而脱脱鲁则震惊地看着马神仙。周令将马神仙的话一句一句译成胡语,毡房内突然寂静、沉闷无声。雪季虽然已告结束,蒲类海上空的阴霾本已被春风廓清,可此刻似乎又在帐内弥漫开来。人一开颅,还能活么?这个汉人的话不能信,这分明是要借治病之机杀人哪。乌日塔悲痛欲绝地摇了摇头,继而又呜呜地啜泣起来,而脱脱鲁与另四个男人则都虎着脸走出屋外。

    霜刺与王妃见哈尔罕的子女们不相信马神仙的话儿,便无奈地对马神仙道,“神仙已经尽力,且先医治酋长妇罢!”

    马神仙打开药匣,先铺开几张裁好的白麻布,然后从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小葫芦中似乎是很随意地拿出几个,摇一下便倒出花花绿绿的药粉,兑成药分别包在麻布中一一递给乌日塔道,“老夫人染风寒过甚,且急火上攻,体内寒热交错,需要静心调理,勿再受寒。此药每日兑水饮之,或数日能愈!”

    又兑好几包药递给乌日塔,“老酋长沉疴日重,非药可医。此药能减轻痛苦,少受折磨,却不能治本。勿要搞混,收好……”乌日塔千恩万谢地拿着药走出马架子,一会又走了进来,手里捧出两枚月氏大银币致谢,马神仙默默地收下。

    诊治完毕,快到了饷食之时,族中女人们准备上炖全羊招待国王、王妃和马神仙,可王帐内有一对垂死老人,那呛人的怪味儿也让众人没法吃得下饭。于是,国王与王妃、马神仙便告别乌日塔母女,临别时马神仙又叮嘱乌日塔,“酋长会越来越重,吾隔日会再来为老夫人与酋长施针,然终非长久之计,汝需早做决断……”

    班超接到禀报,当天饷食后便迅速密报了窦固。窦固如获至宝,在大帐内转了几圈,便一锤定音,“别部当保护好呼氏家人,准备迁徙至河西妥当处隐秘安置!”

    班超想想刘莱、孙喆等将校司马时时盯着自己,便心虚地道,“大人……末将担心,如此措置,他日班师后回到朝廷,怕会成为言官参奏吾等之口实……”

    窦固一双鹰目直视着班超,“为灭匈奴,老大人当年纵养窦氏血性,几至家破人亡。虽有不当之处,可拳拳之心天可昭之。但为大汉,即便受人误解甚至丢了性命,老夫亦当一往而无前!想想看,连呼衍历都想令妻女做汉人,北匈奴灭亡之日还会远么?老大人当年说过,汉匈不两立。汉不灭匈,则匈奴必灭大汉,此乃汉人宿命哪!”

    窦融老大人当年的论断,班超一时不敢相忘。此时,窦固已经义无反顾,他还能怕什么呢,也只能将心里的担忧暂时放到一边。

    接下来几日,别部每隔一两天便会派出金栗、伊兰两位公主陪着马神仙来看视,由甘英与刘奕仁带兵随同护卫。马神仙一直对两位老人施行针灸,并辅以汤药。经过精心医治,酋长夫人果然慢慢好转,已能在毡房内外慢慢行走,干些轻活,可老酋长却果然无一丝起色。

    乌日塔与她的两个女儿胡塔嘎和波日特,也与金栗与伊兰成了好朋友。这是一对孪生姊妹,刚过十四岁。每天饷午之前,姊妹二人会顶着寒风,策马到老远,站在蒲类海边的雪原上等马神仙。一见到金栗与伊兰等人身影,她们便会欢快地奔过来,与她们搂抱在一起,十分亲热!

    淳于蓟带着胡焰、蒙榆等中军众将撒下了大网,严密监视、保护着凹岭这个小部族。每天晚上,他们都会驻守在小部族不远处一个马架子屋内。这个马架子,是牧民废弃的一座旧房子,四处透风。班超和淳于蓟都能感觉到,呼衍历就隐藏在蒲类海周边的山里,这一次便以哈尔罕为饵,争取将这个为祸中原多年的影子、魔鬼擒拿归案!

    为防万一,班超严令甘英、刘奕仁,“伊兰但有失,汝二人提头来见!”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在一点一点地回暖,接下来的十数天呼衍历却一直没有露头,众将的警惕性便慢慢淡化了些。或许绷得过于紧了?连班超、淳于蓟的神经都略有松弛,便决定从别部三军抽出十余战将,由淳于蓟、胡焰、蒙榆三将带着轮流监视。谁也没想到,就在此时塌天大祸骤然降临。

    这天清晨淳于蓟带别部列队出营准备晨操,班超背手站在中军大帐前,抬头向西北望去,只见遥远的蒲类海似被一片朝雾笼罩着,空气中似有丝丝兽皮烧焦的气味,他并未引起警觉,本以为又是一个寻常的早晨呢。忽然远处一骑飞驰而来,不禁大惊,胡焰派来的一个刑卒跳下马急报,“禀报司马,大势不好,蒙军侯、周军侯与众卒不知去向,哈尔罕夫妇夜间被杀。凹岭周边四个村寨牧民不知所踪……”

    班超极度震惊,带着淳于蓟及众将迅速赶往凹岭,同时紧急派人传令霜刺国王、王妃前往善后。

    班超策马急驰,绕过蒲类海,接受凹岭时,远远便看见雪原上浓烟滚滚,随风飘荡着,而哈尔罕的大毡帐已经不知去向。班超大惊失色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叫苦,他颓然止住马,他知道自己又着了呼衍历的道儿。此时,或许哈尔罕的酋长大毡房、他骑过的战马、他生前接触过的所有所有东西,都已经在烈焰中随风化为灰烬了。

    胡焰策马迎了上来,班超黯然地阻止了他的禀报。呼衍历竟然就在他班超的眼皮子底下,悠然斩杀并埋葬了哈尔罕夫妇。呼衍历只有四人,而咋天晚上是蒙榆带着周令、杨轩、徐乾、王艾、陈祖成五将监视,蒙榆英雄盖世,另五将也都是五把好手,打起来断然不会落下风。可这会之六将到底到哪去了?又如何会让呼衍历得手的?

第九章 举族活殉() 
众将都知道班超想什么,但没人敢说,只有胡焰轻声道,“蒙军侯……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班超看了一眼这个断耳老沙匪,从胡焰脸上未看出一点公报私仇的味道。他驰近凹岭村落旁边的这片雪原,只见一只驼羔被斩杀在其上,尸体已经冻僵,母驼正围着驼羔的尸体踯躅哀鸣着。以驼羔为中心,地面现出四片似乎被众多战马刻意踩踏过的痕迹,泥泞中还现出一片片猩红的血迹。

    乌日塔与胡塔嘎、波日特两个小女、几个侍女,跪在驼羔不远处的泥泞中啜泣着。而哈尔罕的三子、两仆却手握刀柄,神情紧张,正用仇恨的目光,远远地看着班超、淳于蓟、霜刺等将和汉军众刑卒。班超已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后背上瞬间起了层层鸡皮疙瘩。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雪原上哭泣的女人们和两个小女孩,然后向淳于蓟示意了一下,便带着班秉、班驺二人扭头上了西山。

    他们循着足迹顺着山岭涧道向山里巡视了十数里,山涧两侧峰峦起伏、沟壑纵横,峡谷中的积雪或冰面之上,分明仍能看到崭新的打斗痕迹,蒙榆、周令、王艾、陈祖成等将显然是奔向西南方去追踪凶手去了。

    班超遥望着白皑皑的天山主峰,他又感到了十数年前在崤山下感到的那份强大压力,蒙榆与周令等将虽然枭勇,但想擒获呼衍历却未必容易。尤其是蒙榆、周令二匪可是沙漠动物,在这积雪覆盖的山峦之上,就未必是这个怪物对手了!

    班超带着班秉、班驺走后,淳于蓟按令进入凹岭小村落,先询问了脱脱鲁夜里发生了什么,可这个匈奴男牧民一言不发。又问乌日塔,她哭着说,“咋日医工将军尚来诊治,阿赛病已越来越好。可今日天明吾起来,阿寨、额莫的毡房已经不见踪影。四处寻找,却在这里发现痕迹……”说着,这个年轻女人便说不下去,伤心痛哭开了。

    这个女人在撒谎,淳于蓟眼中杀气开始升腾!

    虽然积雪都被踩烂,脚印纷乱,泥泞不堪,但二人还是能辨别出,咋日夜间,这里除了发生过一场剧烈打斗和一场血腥杀戮,无数曾经鲜活的生命,已伴随着哈尔罕夫妇被埋进了地下,为这个北匈奴大人活殉。惨绝人寰的残酷杀戮,火焚大毡房时的浓烟烈焰,这一切她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她可能便是这场惨烈杀戮的凶手之一!

    霜刺和王妃黑稗也赶过来了,他们正在一边询问乌日塔。胡塔嘎和波日特似乎对王妃更稗更亲,她们就象两只可怜的小猫一样靠在王妃黑稗身边,楚楚可怜,欲言又止。

    班超带着班秉、班驺从西山归来时已经到了饷食后,淳于蓟、霜刺等将正在路上等着他。班超面色铁青,只是冷峻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咬牙说道,“毫无人性,罪该万死!灭杀死士,斩杀能战男子,移三女于蒲类城,部族女子、幼者终生为奴!”言毕,便与霜刺、王妃返回蒲类城,而淳于蓟、胡焰等将则遵令留在蒲类海西。

    当天夜半,在夜晚呼啸的寒风中,胡焰与肖初月监视着北山边,淳于蓟独身一人,故意慢悠悠地走进蒲类海北岸这个小部族。当他抱着剑接近乌日塔毡房前的围栏时,四条猎犬无声地扑了上来,淳于蓟挥剑无声掠过,惨叫声中,毫不费力地斩杀了三头恶狗。另一犬凌空扑下,淳于蓟闪身的同时,顺着劲道一把捏住其脖颈,咔嚓一声生生捏断椎骨。

    四条恶狗的尸首仍在雪地上战栗着、抽搐着时,他耳边隐隐听着有动静,便双足蹬地身体骤然腾空而起。“嘣嘣嘣”的弦响之时,淳于蓟早已跃到空中,身体已经稳稳站到了高高的大草垛顶上。紧跟着一串眼花缭乱的空中翻腾,躲过了几支弩箭的攻击。

    他刚从草垛上翻腾落下,五名壮汉手拿仆刀或弯刀,已经从四面一齐扑了上来,惨烈的打斗迅即展开。只不过这场打斗实在没有什么悬念,在乌日塔的毡房外发生的这场恶斗虽然剧烈极极其短暂,淳于蓟带着为周边几个村寨的牧民报仇雪恨的心理招招放出的都是杀手,最终这五人均被他一一血腥斩杀。

    淳于蓟是游侠,他看明白了。这是一群死士,他们不惧死亡,明知必死,仍一往无前。他们身体素质过硬,受过严格训练,攻击能力惊人。按照班超“灭杀”指令,淳于蓟以最残忍的方式,放开恐怖的杀招,以一敌五,仅仅二三个回合,便将二人生生劈为两截,将二人活活劈为两瓣!

    最强悍的是长子脱脱鲁,这个披发匈奴健儿身材彪悍,见四人以这么惨烈的方式被击杀,明知自己根本不敌再打下去是必死,可他他非但未退,却仍提着一柄朴刀不顾死活地向淳于蓟进招。这分明是送死,这让淳于蓟打得有点迷糊。

    淳于蓟放出手段,不到二个回合,便一剑将脱脱鲁儿左臂生生给斩下。手臂飞出丈余远,脱脱鲁惨叫声中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又仅凭右手单臂举着朴刀,趁淳于蓟回剑不及如风一般横掠过来,发出最致命一击!

    淳于蓟一剑削下对方手臂,已回身不及,朴刀挟着劲风已经横削而至。仓促间淳于蓟双后足蹬地,竟然绝地纵身而起,身体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便腾空而上,堪堪躲过这最要命的一击,同时手中剑从脱脱鲁脖颈侧面轻轻掠过。

    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年)与永平五年(公元62年),淳于蓟与班超先后在邙山下的关中人家酒肆经历过两场大战,所谓不打不成交,两人也从对手成为过命兄弟。这两场大战,班超都是在陷入被动的时候,靠凌空而起、绝地反击绝招,最终取得了胜利。

    其后十年,淳于蓟身陷牢笼,囹圄之中,他苦心孤诣,精悟天下武道,对班超的身法自然也做到了然于心。两人在凉州大营再次相逢后,淳于蓟未再想挑起一场比武,他原本相信此时他或许能战胜班超。可甫一见面,他便知道自己仍然不是他对手。现在,他正是用班超的这一战法制服了眼前这个死士。

    脱脱鲁儿手柱朴刀,右侧脖颈血滋起有一两尺高,他身体摇晃了一下,终于慢慢地立住。淳于蓟收起剑抱于怀中,见脱脱鲁儿已经必死无疑,这才慢腾腾地走向自己的马匹。脱脱鲁儿感到自己仿佛掉进冰窖,彻骨寒冷。他拚着最后一点气息,望着黑暗中对手正慢慢走远,圆睁双目狰狞死去。

    血仍在汩汩地流淌着,可脚上和手上的血已经慢慢与朴刀冻在一起,身躯也与脚下的草原渐渐融为一体。

    胡焰带着刑卒们控制了这个部族,淳于蓟血战五名死士之时,五名死士的女人和四名男童却一身甲服,手提弩箭正欲出帐相助。于是,一场短暂的激战过后,这些女人与男童均被斩杀,刑卒也有一个被射杀。胡焰大怒,又将三名高过车轮的男童血腥斩杀。

    但乌日塔母女三人的毡房却一直紧闭着门!

    天明后,四具尸首躺在围栏四周,脱脱鲁儿立着,已经被冻成了冰人,凹岭部族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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