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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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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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班超仰面安卧榻上,头敷毛巾,呼吸平稳,脸色红润,嘴唇稍肿,脸上甚至还漾起顽皮的微笑,这让窦固与耿忠两人气不打一处来。两人都已经看出,班超染毒不多,毒已发掉,此时完全是山一般的疲惫令他大睡不醒。整整两天一夜,战不旋踵,又一直居于雁形矟矢阵矛尖位置,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分明是累垮了!

    探视完班超,窦固这才进入蒲类城王宫,在呼衍王虎皮王坐上安坐下来。

    一路劳顿的大军也进入大营,医工和蒲类国牧民则在各帐内点起炭火盆,待数千冻伤病卒体温正常后,便用兽油膏、草药水熬成糊状涂抹患处,并用麻巾沾上药水烤热后不停按摩患处。虽然全力施救,但最终仍有数百名深度冻伤者终身致残,有的被冻掉了鼻子、耳朵,有的肢体坏死不得不切除,其状凄惨。

    窦固进入王宫大殿之上,按惯例应该马上升堂接见蒲类国王霜刺,这可是重大的国事。众将校均按次序站列帐下,窦固和耿忠却静坐着闭目静思开了。

    王宫是建在矮地基上的木质宫殿建筑,大殿上下两层,是蒲类城内最高建筑。王宫不远处,城东侧另有一座高层建筑,便是同样木材筑成的寺院。王宫后仅有大殿后两个院子,里面有正房、厢房若干,极其简陋(注:两汉时代蒲类城位于今兰州湾子,具体地址不详,待考古发现证实)。

    当城内更卒敲了二更时,班超身穿甲服,手持呼衍王黑色大纛,带着三位军候和淳于蓟、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班驺、班秉、霜刺、吐璺等将,匆匆来到王宫进见主帅。此时的王宫大殿上影影绰绰,除辕门前四名中军卫卒行持械礼,院内黑乎乎的阒无一人。

    班超率领众将来到大堂前,正觉得静得有点诡异,突然王宫院内火把一起亮起,鼓乐声齐鸣,胡茄声急,二十余支牛角号一齐呜呜吹响。将校们分列两旁,窦固、耿忠亲自出殿迎接,可谓极尽盛隆!

    班超受宠若惊,刚谢过两位都尉和众将校,渠耆和赵统等众将校司马、从事一拥而上,喊着号子将他抛向空中。老将亦有气盛时,大胜之后,窦固和耿忠笑着看将校们打闹,这种欢庆胜利的形式,他们早年年轻时就已经领教过不知多少回了!

    等到众将校闹够了,众人这才进入堂内按序站定,窦固夜晚升堂,众将一一邀功,长史黄沾则亲自一一录得众将功劳,待班师后由朝廷封赏。班超简要禀报完战况后,摘下腰中刀双手递与渠耆,“此为呼衍部王子胥皋佩刀,乃塞北名刀,削铁如泥,亦出自古楼烦有千年矣,只有校尉佩得!”

    “谢仲升赐刀!”渠耆闻言大喜,接过刀连声致谢班超。只见银革刀鞘上也镶七星,极尽奢华。抽出刀,寒光四射,慑人心魄。众将传阅一遍,尽皆感叹、艳慕不已。

    邀功只是序曲,接下来这才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窦固从呼衍王王座上站起身,他看着后排众人抱拳道,“恭请蒲类国霜刺国王上坐!”

    霜刺本与淳于蓟、胡焰等人站在后排,班超禀报战况时,他听得战战兢兢,想到自己当时的动摇、绝望,不禁双股战栗。看看众将没人注意到他,这才心里稍安。此时闻言,便出列纳头长拜,行汉人稽首大礼,“小王再拜大汉奉车都尉,南望王师数十年,今将军击杀北胡,蒲类人拨云得见天日,自今日起,举国誓做汉民,永远归附大汉!”

    “大王倾尽国力,襄助别部度过暴风雪。又能以五百国兵,冲杀匈奴人,固深敬之!大汉天威浩荡,今击匈奴,他日将重建都护,永葆西域万民世代安居乐业!”

    窦固长居河西,精通胡语,闻言走下将座将其扶起,并东向赐坐以尊诸候之礼待之。霜刺战战兢兢地落坐,面向窦固抱拳躬身道,“立国完毕,小王当送王子吐璺入雒阳侍君。”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是规矩,窦固自然当即应允,又令道,“本尉令蒲类国据有白山南北,国王当以蒲类城为国之夏都,以伊吾庐城为国之冬都,尽领伊吾绿洲和疏榆谷草原各部众,重建吾大汉蒲类国!”

    霜刺抱拳,眼含热泪,躬身声音颤抖着道,“小王……遵令……”

    站在众将行列之后的公主金栗、王子吐璺,闻窦固威严的将令,便紧紧抱着王妃黑稗,母子三人泪如泉涌。伊兰受到感染,也紧紧地抱着黑稗,想想自己坎坷的命运,便也鼻子一酸,止不住泪落。

    坐在王座上的窦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好人做到底,他要树立蒲类国权威,便再一次起身,面向人群之后的黑稗母子道,“今日乃蒲类国立国之时,按照汉仪,本尉请霜刺国王妃黑稗携王子、两位公主入座!”

    “参见大汉奉车都尉窦将军、骑都尉耿将军!”

    在众将火辣辣的目光之下,王妃黑稗带着王子吐璺、公主金栗和鄯善国公主伊兰,身着盛装,款款走到堂中,行稽首大礼。

    礼毕,长史黄沾请黑稗与霜刺同案坐,王子与两位公主坐于国王与王妃之后。这尊崇的敬诸侯之礼,令伊兰感慨万分。想想自己的王国仍在匈奴人治下,小小的赋监便可对国王、王妃颐指气使,何其惨淡。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又滚落下来。

    窦固看着楚楚可怜的伊兰,于心不忍,便安抚道,“公主既为汉军所救,此乃天意。待大军休整之后,本尉将专门派出人马,护送公主归国!”

    没想到,年仅十八岁的伊兰出言却让众人大惊,她一双泪眼看着窦固、耿忠,起身深深万福,并款款说道,“禀报大将军,小女不想回鄯善,只想跟随别部将士返回大汉。世做汉民,永不回鄯善,恳求都尉成全!”

    “喔?”窦固、耿忠与众将校都愣了,耿忠脱口道,“世做汉民?鄯善是汝家园,公主何故怕回鄯善国?”

    伊兰依然缓缓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吾乃国王独女,昔匈奴使者至鄯善,为逼服鄯善,便提出要吾嫁为左贤王妃。王父不敢逆匈奴人之意,便推吾入火坑。幸好别部出疏榆谷,吾才重见天日。鄯善人知恩必报,吾命为别部所救,此或天意如此,此生便永做……汉民!”

    窦固闻言,已知这个外表柔弱,其实内心却十分坚定的小公主肯定是在别部相中什么人了。早在南山口大战前,斥侯禀报班超在疏榆谷救了鄯善国公主伊兰,当时窦固便有送其归国、并借机经营鄯善国念头。此时见伊兰想居中原为汉民,便大喜道,“本尉允汝所请,便永世为汉人罢。然亲情难舍,回国看望王父王母,亦是人之常情!”

    “谢都尉成全!”伊兰聪明赐透,窦固的话中意她已经听明白。她撅着嘴,心里虽然十二万分不乐意,但看一眼虽然如祖父一般慈祥、却又威严如山的窦固,还是躬身致谢后坐下。

第三十六章 无功即过() 
班超便出列禀道,“霜刺国王长子脱兰,在呼衍部为质。大战之后,未见踪影。为安定蒲类国,末将请都尉命吐璺王子为王世子(注:同汉朝称谓,诸侯或亲王法定继承人谓世子)!”

    脱兰既在北匈奴为质,自然不能仍令其为王世子。窦固本有此意,因此,他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大战之后,仲升所请,正其时也。”他扭头虎视着霜刺道,“不知国王意下如何?”

    霜刺喔咿儒睨,看一眼王妃,夫妇二人似有难言之隐。霜刺欠身道,“小王正有些意,只是……只是……”

    此时的霜刺并不知脱兰已亡,脱兰虽在北匈奴南呼衍部为质,但他爱憎分明,对北匈奴人恨之入骨。与年幼稚嫩的吐璺相比,脱兰膂力过人,胸有主见,堪当大任。可窦固未容他犹豫,便接口道,“国王是忧国中清贫么?这个不难!”

    其实,窦固情知霜刺难处,但他却以“国中清贫”为由阻霜刺口,令霜刺无法拒绝。现在的蒲类国让匈奴呼衍部盘剥得如一个穷困潦倒的穷汉一般,可谓一贫如洗。窦固向长史黄沾示意,只过了一小会儿,从事郭恂便将一金装简册呈递窦固,窦固看了一下又递给霜刺。

    霜刺不敢违背,便接简册在手道,“王子吐璺听令!”

    吐璺走到堂中,先向窦固、耿忠行稽首大礼,然后又走到父王案前跪下叩头。霜刺**地道,“自今日始,本王立王次子吐璺为大汉蒲类国王世子。蒲类国吏民敢违背者,尽杀无赦。王世子若对吾大汉上国有异心,天下人皆可得而诛之!”

    言毕,将简册亲自授予王子吐璺。年仅十八岁的吐璺跪接简册,**铭誓,“谢大汉奉车都尉,谢父王!儿吐璺向神灵铭誓:毕生忠诚附汉,蒲类国永为大汉属国。若敢违背上言,必天诛地灭!”

    至此,**的国事已经按汉仪进行完毕。本来,众将以为要散帐,谁料窦固突然站起身,面向众将道,“本尉令歙渠为大汉伊吾都尉,领蒲类国兵,镇守使伊吾庐城。令淳于蓟为军候,允着司马佩剑、甲服,食七百石。淳于蓟亦为执法军候,凡犯汉军军规者,凡匈奴降民有异动者,可先斩后奏!”

    “谢都尉!”歙渠虽然不在场,但他是霜刺妻弟,于是霜刺和淳于蓟赶紧同时拜谢。

    众将十分惊讶,窦固却又道,“令胡焰、蒙榆、班秉、班驺、肖初月、周令六将为军侯,胡焰、蒙榆、田虑、华涂、梁宝麟五将,允着司马佩剑、甲服,食俸七百石。班秉、班驺、肖初月、周令四将,食俸六百石,令其余各营有功将校,待班师后由朝廷再赏!”

    “谢都尉!”班超与淳于蓟及众将再一次谢恩!

    “班司马,别部大喜啊!”渠耆、刘莱、赵统等将一一抱拳向班超致贺,班超赶紧一一躬身抱拳还礼,“是都尉抬爱,与众将同喜、同喜!”

    堂议完毕,天已近三更。别部收获满满,众将校怀得复杂的心情一一退堂归营。但别部众将俱站在班超和淳于蓟身后,一动不动。从事郭恂见状催道,“班司马,更已深夜将尽,都尉已经散堂。大战之后,请回营好生安歇吧!”

    班超等闻言,虽然嘴上答应着可脚下却并未挪动半步。

    从事掾吏们不解,窦固和耿忠却相视一笑,他们当然知道班超为什么赖着不走。窦固看一眼帐下的胡焰,便朗声一字一句地说道,“别部刑卒,甫立惊天战功。本尉将禀明朝廷,准于全部将功赎罪,赐予庶民身份,允在军中服役。有大功者,着班司马不问出生,不问过往,一律军中重用!”

    耿忠却走过来小声对班超道,“允别部夜宴庆功,然汝等已大睡数日,吾大军在雪山上苦熬数日,士卒疲惫,冻伤尤甚,不得吵着诸营!”

    “末将代千七刑卒,谢两位大人成全!”班超要的就是这句话,东西要到了,这才谢过两位都尉,带着众人欢欢喜喜地返回别部大营。

    这是个非同寻常的夜晚,别部刑卒肯定高兴得一夜无眠。王宫殿之上,从骑都尉耿忠、长史黄沾至从事、掾吏们都围在两个大火盆前,也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谁都没有睡意。耿忠无限感慨地道,“白山惊天一战,别部已成汉军锐卒营。明年此时,待都尉大军再征漠北,别部三十六将,俱可担校尉、司马、军候、屯长之重任也……”

    可他未说完,门令卒来通报,“禀报都尉,敦煌郡驿吏到!”

    原来,人在敦煌郡的中郎将郑众派出的四匹驿马,已经翻越白山找到了蒲类城。黄沾打开泥封,从木匣内取出简书递给窦固。窦固读着郑众的信,不禁眉头紧蹙,面色铁青。耿忠接过信也看了一遍,不禁愁上心头。

    正如他们战前所料的一样,蒲奴单于将他的军队雪藏了起来。汉军其余三路北征大军,连匈奴人的影子都未见到,全部无功而返!

    耿秉﹑秦彭出居延(注:即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塞,入大漠六百余里,至三木楼山,未见匈奴人身影,劳师无功。战事进展果如战略家耿秉所料,还师居延塞当晚,耿秉将自己灌得大醉,彻夜未眠,几度心酸而泣!

    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出平城(注:即今山西大同市东北)塞,大军一直追至匈奴河,北匈奴部众全都溃散远遁,俱无斩获。

    祭肜﹑吴棠出高阙(注:即今内蒙古狼山中部计兰山口)塞,由于南匈奴左贤王素与祭肜不睦,故意错报地名,致使祭肜﹑吴棠未能到达涿邪山。

    郑众的信令窦固心惊骇然,他尤其为一代名将祭肜的命运深深担忧,可又无能为力。其它两路也就罢了,可祭肜却犯了枉失军机之罪,按汉律这可是死罪。作为汉军主将,如果此时他窦固此时身处朝中,定然会设法搭救祭肜。可他远在万里之外,皇帝和朝中众臣断然饶不了祭肜,他已是爱莫能助。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窦固的担忧一样。祭肜班师后,御史中丞薛池、校书郎杨终、司徒长史吴良等十几位大臣先后上奏参祭肜,汉明帝一怒之下,将祭肜下狱治罪,后不忍心杀之,几日后便贬为庶人。一代名将祭肜,短短十余日便抑郁而终。临终前,他执子祭参手,面向皇宫方向惨然道:

    “吾受皇恩甚重,此次为小人所陷,致毁功名!明年定有大战,汝不必居忧,要继承乃翁之志,杀敌报国,雪吾耻辱!”

    当时,汉明帝正欲设法再度启用祭肜,忽闻其崩,便后悔莫及。并亲临祭府洒泪吊唁,令祭肜子祭参尽言祭肜临终之言,不禁伤心欲绝。第二年,窦固挥师再征车师,便拜祭参为司马。北征中祭参甫立大功,后官渐至辽东太守。此是后话,后文再表!

    阅了郑众的简书,窦固便亲自撰好奏章,连夜派出驿吏,以六百里加急速度,迅速将捷报传送至敦煌郡。他深知,此时远在一万四百九十里(注:汉里)之外,有一个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一消息。那个人,便是当今皇上汉明帝刘庄!

    “六百里加急,窦将军北征大捷!”

    常加急信使,派出二名驿官、四匹快马即可。但天山大战后,匈奴呼衍部大部被击溃,无数溃散士卒遁进伊吾绿洲以南的大沙漠中。因而,波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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