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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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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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夫长、幕师木都深知呼衍王心理,闻言便进言道,“大王,汉军不过万四千人。末将以为,欲逼汉军退兵,则必毁城北大营。汉人狡诈,利用暗夜偷袭而取伊吾。汉人能,吾未必不能!末将愿领一军,夜晚悄然接近城北大营,以火箭烧毁大营中粮草,窦固无粮可食,则相持必败!”

    呼衍勺与木都不谋而合,他心里欣喜,一拳砸于案上,断然道,“幕师所谋,正合孤意。今日傍晚,本王将自往汉营搦营,掩护幕师悄然离营。幕师可选精卒三千人,多带易燃之物,天黑之后疾驰百里,强袭城北大营,烧毁粮秣后迅速退回南山口!”

    “末将遵令!”

    呼衍王又道,“粮秣被毁,汉人必全军仓皇。等暴风雪降临后,汉人必畏缩避寒,吾军可一战而败窦固,重夺伊吾城,城北大营亦将重归于吾!”

    众将群情鼎沸,“大王妙计,汉贼必败!”

    班超兵出鬼风口的当天傍晚,天阴沉沉的,白山之上阴云笼罩。沟口风大雪狂,伊吾庐与城北大营新败,呼衍王却在寒风中点起五千人马,亲自带着至汉军大营前搦营,掩护木都行动。但是,汉军一切如旧,依然闭营不出。

    窦固身披厚厚的熊毛大氅,抄着手,静静地站立在大帐前的将台之上。大营设在谷口之内,北边高高的白山遮挡了山北和山上的暴风雪,但寒风裹着大雪依然令天气十分寒冷。成团的雪花落到身上,很快便将他变成一个雪人。

    此时西边谷口外的雪原上,匈奴人顶着风雪,已经列好阵。一大片火把照耀之下,呼衍王的狼头大纛赫然出现在胡人阵中,原来是呼衍王自己驾临了!

    汉军大营内却只有辕门和各营中军大帐前挂着巨大的红灯笼,在风雪中剧烈摇摆、战栗着,众将中也只有渠耆、曹钱靠前指挥弩兵。影影绰绰的光线下,就这一会功夫,窦固便感觉到自己的眉毛、睫毛上已经结上冰霜。他看着谷口外雪原上的那团火把,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冷笑,心头却涌上一丝警觉!

    老贼自己到底耐不住了,有必要自己亲来搦战?

    渠耆匆匆奔来中军大帐前,见窦固、耿忠与众将正在观敌,便远远就激动地叫唤道,“都尉,今日不同寻常啊,呼衍老贼已亲来搦战。末将以为机不可失,吾请领本部出战,定能缚老贼来见都尉!”

    一阵寒风呼啸袭来,窦固哆嗦了一下,便将大氅裹紧了点。耿忠却拈着长须上的冰棱轻笑道,“校尉恐怕还得忍耐一时,呼衍王气焰正盛,不妨任其猖獗。沙漠上天寒地冻,让彼再冻一会罢,待其三鼓后士气定然懈竭,方是校尉出击之时!”

    见窦固一言不发,渠耆无奈返回营栅前自己的位置。

    窦固遥望着营前的匈奴大阵,滚滚风雪中,骂阵的士卒分明在骂他窦固。可他对匈奴人恶毒的叫骂一句未听进去,心里却在默算着班超已经到了哪里。如果一切顺利,此时别部应该占领鬼风口了。从鬼风口至疏榆谷还需要整整约两天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再忍耐几天,于是便一言未发,转身返回中军大帐。

    谷口外匈奴人耀武扬威,十几名懂汉语的士卒在骂阵,将窦固祖宗八代都给骂了一遍。三鼓之后,很多士卒便在寒冷的北风中抄起手,缩起脖子。窦固率众将返回大帐之内不久,渠耆又奔来中军大帐请战,“都尉,敌已三鼓,士气已惰,末将请求出战!”

    刘莱等众将也都摩拳擦掌,窦固坐在火盆边烤着手,抓一把身边案上黑陶碗内的烤盐菽(注:烤盐黄豆),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边嚼边轻轻地道,“召曹钱!”

    中军掾吏樨子提着木笼子过来,放到案上,窦固便将几粒盐菽放进笼内,里面一只灰白色的小松鼠瞪着一对亮晶晶的小眼,正警惕地看着他。

    曹钱从营前欣喜地赶了过来,众将以为窦固要升帐退敌呢。可窦固又将两粒盐菽放进笼内,这才故意扭过头去,对骑弩营校尉曹钱、砲车营主将永元二将平静地道,“速领辎重营,以十日为限,制作弩车六百辆、远程砲车三十台!”

    “末将遵令!”二将大喜,领命出帐而去。帐下众将闻言也都大喜,都尉这是要用弩车阵破呼衍王。与南呼衍部的大决战,定在几日后打响。

    笼内的小松鼠却趁窦固掉头,飕地窜过来,然后将几粒喷香的盐菽一只一只捏进嘴中,骨嘣嘣地嚼了几口,咽下肚去便又躲进笼中深处,歪着脑袋,垂涎三尺地盯着窦固。

第二十二章 百密一疏() 
在紧张的大战气氛中,小松鼠予取予求的神态令众将忍俊不禁。但窦固却只看了一眼小松鼠,面色陡然铁青起来。

    他令樨子提走笼子,自己走到沙盘前,双手扶着木框,双目盯着沙盘上的鬼风口。所谓百密一疏,他的战场感觉从来不会错。一时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耿忠、黄沾等幕僚和渠耆、刘莱等众将见状,也都紧张起来。他们多次随窦固征战,知道非同寻常,便一起围到沙盘前,可都想不出有什么纰漏。

    那一天窦固巡视位于山谷深处的辎重营(注:即今天山乡附近)后,便顶着风雪返回中军大帐。顺着涧道快走到头道沟时,樨子惊叫一声“树老鼠(注:即小松鼠)--”,言未毕,一只长尾小猫一样的东西箭一般地向积雪覆盖的松树上窜去。甩手而出,手中木棍恰好击中,小松鼠从树上落下。

    士卒们奔跑过去,提回来一只晕过去的一只小松鼠,嘴里还叼着一枚松果。长长的尾巴,灰白色、铮亮的毛发,四肢跟耳朵是橘红色,让窦固喜爱得如一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樨子见窦固喜欢,便在辎重营制了一个笼子,于是小松鼠便成了窦固的宠物。

    从此,独处或思考的时候,窦固总是逗弄小家伙玩,并美其名曰“教化”,且乐此不疲。小松鼠却不领情,战战兢兢地躲着他。樨子清楚,如果没有极其严重的军情,此时窦固应该是乐呵呵地教化小家伙适应与人相处。

    难道是班超遇到了麻烦?想一想,窦固又否定了自己。难道是“僮仆都尉”呼衍獗率驻车师前国南呼衍部五千骑兵出伊吾庐?想想也不可能。西域南呼衍部派出的“僮仆都尉”呼衍獗和其手下大将石亀仍在焉耆,车师前、后国并非真心投匈奴,不会为北匈奴火中取栗,那五千匈奴精骑一般不敢妄动。

    从事郭恂突然一拍手,嘴中惊叫道,“都尉,粮秣……粮秣……”

    “粮秣?”窦固恍然大悟,先欣赏地看了一眼郭恂,然后急对耿忠道,“速派可靠信使,令赵统与歙渠二将,严防匈奴人夜袭!”等耿忠急忙派出信使,窦固又道,“传波绍!”

    波绍迅速进入大帐,窦固道,“令外刺营密集派出探马,严密监视南山口大营匈奴人动向,并与山北别部保持隐秘驿传,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

    波绍匆匆忙忙出帐,但窦固又走到火盆前伸手烤了一下,心还是高高地悬着。城北大营有老将赵统,他不担心。但伊吾庐守将是蒲类人歙渠,这是一个刚从匈奴人奴役下解放出来的将领,未经大战洗礼,这让窦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但班超既能将伊吾庐守城重任交给歙渠,就说明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人上了年纪本就觉少,窦固便整整一晚上未睡好。后半夜时,实在睡不着,便回到前帐逗弄一会小松鼠,天亮前坐在火盆边倚着案打了一个盹。但当夜和第二天并未出事,可到了第三天黎明之前,消息还真来了,令窦固痛惜不已。但是出问题的不是伊吾庐城,而是郭恂判断的城北大营,北匈奴人果然是冲着粮秣去的。

    原来,木都率三千人悄悄潜出南山口,先是向汉军大营方向走了一段,然后突然开始逐个检查山根下的各个大山涧。他们检查得甚为细致,一直搜查到到葫芦峡时,汉军斥侯已经判断木都等人使命是巡哨白山南麓,清理汉军探马!

    汉军敌后斥侯和中军派出的探马,都判断这是一股清理山根的巡哨部队,外刺营主将波绍便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到夜里二更,木都却突然率部脱离探马视线,在暗夜里顺着山根密林,隐秘快速地移动到了离白杨沟不足十里的山根密林内。

    几天前,越统正是绕道沙漠之中,隐藏在沟边密林内,突然抢了呼衍砭的大营。现在,匈奴名将木都又故技重演,还了越统一个夜袭!

    所谓慈不掌军,木都是南呼衍部名将,三千人自带肉脯为军粮,在冰天雪地的林海雪原中整整躲藏了一夜一天。凡进入林内的牧民,不管是蒲类人还是匈奴人,一律扣留从军。连神通广大的波绍,都完全被蒙在了鼓中。

    到了第三天晚上天黑下来后,木都悄然派千人在黑暗风雪夜的掩护下,突然包围了伊吾庐北城门,另两千人则悄悄隐藏在城北大营北面丛林内,等候战机!

    这一行动完全瞒过了赵统、歙渠麾下的密集哨探和窦固中军的斥侯们,伊吾庐与城北大营已经置于木都的攻击之下,可此时汉军守将赵统与歙渠丝毫未觉察到危险已经到来!

    晚上一更末,歙渠刚从城上巡视一圈返回镇守使官署,榆钱与婢女将夜食端上案来。麦香去巡视三道沟十几个村落,晚上怕是赶不回来了。班超离开伊吾庐这几天,麦香已经开始逐一走访村落,安抚周边村落的匈奴牧民。

    每日向车师前国方向和南山口方向派出的探马,都回来了,均报来“平安”信息,歙渠原以为这又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呢,他便独自夜食,可刚喝了一爵,北城外忽然吵闹起来。

    “都尉……匈奴人攻城……”歙渠急趋厅外,与冲进来禀报军情的百骑长撞了个满怀。只见北城的北城门方向火光熊熊而起,鼓噪声震天,匈奴人即将攻城。歙渠大惊,凄厉发令,“传令,国兵上城,准备守城!”

    歙渠飞马驰向北城门,见城墙下有几座民居、以及民居内的草垛、柴火堆被点燃,国民们已经在救火,城内一片混乱。城外鼓噪声更急,歙渠急忙奔上城头,只见城北校场上,火把连天,看着似有上万人,攻城随时会开始。

    城头上已经有十几名国兵被城外弩兵射杀,但没人乱窜、混乱,国兵们已经尽上城头。几天前,歙渠曾跟随班超守了一回城,颇有心得。此时他并未慌张,下令各营严守南北两城。自己再向阵外敌阵地望去,只见火把成群,骑卒们来来回回游动,似有千军万马一般,但并未看到攻城器械的影子!

    城外的敌态势让歙渠慢慢有了感觉,这不是真的要攻城,而是虚张声势!

    火把越点越多,犹嫌不足,还把城北的几十座大草垛都点了起来,一时间火光熊熊,照亮了半边天。但火光照耀之下,分明只有数百名骑弩兵在城下来回疾驰,不断射杀城头国兵,这让歙渠瞬间想到了城北大营。几天前,班司马正是利用这一办法,帮汉将赵统部夺了匈奴人城北大营。

    歙渠迅速下令,命信使从南城的南门出去,速驰向城北大营,“请赵大人不要增援,以免中了敌调虎离山之计!”

    与歙渠判断的一样,木都的真正目的确实是城北大营。当伊吾庐城火光熊熊而起之时,赵统便下令越骑营紧闭辕门,严防敌掠营。对伊吾庐,虽然是歙渠的蒲类国兵防守,赵统对歙渠有信心,他也相信班超的判断,匈奴人即便要强攻坚城,一时半会也攻不下。

    天已二更天了,伊吾庐城北的火光已经渐渐减弱,越骑营的探马和歙渠派出的信使都到了城北大营,最新敌情果然证实了赵统的判断。突然,大营南面鼓噪声震天而起。赵统站在中军大营前,只见无数匈奴人点着火把,在大营南面列阵,准备掠营。

    赵统大惊,瞬间识破敌计,高声下令,“防范北营有失!”

    越骑司马庄曾大叫一声,“末将亲往,请校尉放心!”言毕便策马向大营北面冲去。

    就在此时,大营北面无数匈奴人点起火把,不顾生死冲到营栅边,便将无数火箭射向营内粮秣营。汉军越骑营擅长弩射,但气温越来越低,汉军弩卒缩手缩脚,准头便大打折扣。即便如此,还是有近半匈奴人被汉军射杀。但天上的火箭仍如密集的流星一般,拖着红红的火光一一落向粮秣营。

    风雪中的粮秣营内,火光顿时熊熊而起!

    先是几个干草垛被点着,接着更多的草垛被引燃,风助火势,火光很光连天而起。木都亲自督战,南呼衍部的骑卒们冒着密集的矢雨,一次次冲到营栅边一箭之地,与营内汉军对射。双方各有损伤,但又有无数火箭射向营中,大营南面几座大帐也被点燃,火热迅速蔓延。

    几轮攻击之后,匈奴人突然撤退,向南山口大营方向快速退去!

    匈奴人进攻停止,但越骑营防范不敢松动一丝,越统严令汉军不得出营追击。庄曾则组织救火,但火势太大,粮秣营内越烧越旺,烈焰如狂魔一般翻滚着、舞动着,奔腾而上。大火在狂风中整整肆虐了一夜一天,只到第二天天黑之后才烧尽熄灭。

    一百三十多座草垛,三十七座大粮囤,百万石粟米与上百万头牲畜,一天一夜间被烧得一干二净!

    幸好老将赵统夺取城北大营后,便根据地形,对粮秣营来了一番改造。他利用营盘正中的大土山,将草垛、部分粮囤与牲畜围栏之间,筑了二道三丈余高的土墙,中间隔开五十余丈远,粮秣营因而分成了南北两区。

    正是这二道高墙救了粮秣营,北区草垛和粮囤被大火烧毁,栗谷与牛羊被烧焦后的焦糊味飘荡在伊吾绿洲上空,北区变成人间地狱。但南区二百余万头牛羊等牲畜、四十多座大粮囤,无数草垛,却都幸免于难。

第二十三章 雪夜激战() 
饷午之前,木都得胜返回大营。虽然士卒亡三百余人,但当得知城北大营粮秣营已经被烧毁,营中死伤惨重,呼衍王与众将大喜。他下令全军闭营坚守,同时传令绿洲上各部族,“凡擅自向车师前国交河城绿洲迁徙者,凡敢以栗粮、牛羊资汉贼者,皆举族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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