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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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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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蓟的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让众人都沉思起来!

    班超见淳于蓟一通话,众将再无异议,便一锤定音,“兀然与陈灰之言,扬已之长,避吾之短,已陈明厉害、长短。过早暴露事军行踪,匈奴人一旦警醒,吾军很难战胜之。今后几日天将再有暴风雪,惟有以口门子峡谷外雪原为战场,借助大雪掩护,骤然而出,以雁形矟矢阵雷霆出击,全军死战,令其丧胆而必能大破之!”

    “大破之”三字从班超嘴中说出,令众将神情陡然绷紧!

    或许班超、淳于蓟、胡焰都已经预感到窦固大军将不能如期北出,进而与别部夹击呼衍王大军,这三名别部领军之将所说的打法,均是立足于以别部区区两千人,欲借重骑兵优势与雁形矟矢阵之利,独自大破呼衍王!

    所谓雁形矟矢阵,原是班超在太华山练兵时,借助鬼谷子的“锋矢阵”所创的“雁阵”。茂陵大战之时,班超曾借助雁阵,让陇右强人司马南吃尽了苦头!

    后来,淳于蓟在河西凉州大营时,又在“雁阵”基础之上,针对别部量身打造了雁形锋矢阵。窦固将窦融老大人的长矟传与班超后,此阵又被淳于蓟命名为雁形矟矢阵。它将别部三个曲以中军为矛尖,以前军、后军为两翼,成品字形、或雁阵型排布。

    雁形矟矢阵锋矢位置的第一骑,由最勇者担任,自然专属班超、淳于蓟。这种骑兵大阵,是重骑兵集团冲锋、撩阵、陷阵时最令人生畏的阵型!

    大计定下了,众人没人再反对。淳于蓟又叮嘱道,“勿扰蒲类国,吴彦之辎重营已经从蒲类城赶来牛羊二十余万头,为吾军粮。南山口决战不日定有结果,各营迅速整备,烤肉脯为食,士卒每人需随身带三日军粮,一旦开战,将再难有进食之时,只能在大战间隙于马上打尖!”

    军候和屯长们频频点头,正要返回各自营帐准备,班驺突然进来禀报,“尕叔,国王和王妃来访!”

    “国王、王妃?哪来的国王、王妃?”班超一心谋虑战事,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别部不请自来,住在人家蒲类国的越冬营地,却把这茬给忘了,于是道,“快请,快请!”

    班超“请”字刚出口,一个头戴翻毛毡帽、腰挂弯刀、深目高鼻、声音洪亮、体格魁伟的胡人大汉,已经抱拳匆匆进帐,并躬身行礼,“小王霜刺和王妃黑稗进见将军!”

    男子的身后,一个戴着高高的毡帽、身穿翻领绿色胡袍的高挑身材妇人,带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扑嗵”一声齐齐跪倒雪上,躬身便拜。这两小儿,一个文静秀气,一个腮上乌黑,分明是抹了锅灰。

    班超和众将都大惊,班超赶紧起身还礼,同时用胡语道,“大王免礼,王妃请起,大战将至,不必多礼!”

    慑于大军军威,国王恭敬的低着头,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倒是王妃有些见识,她一点也不害怕,嘴里说着,“谢过将军!”然后便站起身,抬起头来在众将脸上睃了一遍。忽然看到正对国王和王妃笑着的蒙榆,她先是震惊,继而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先拍拍自己胸口,闭着眼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又推推国王霜刺肩膀,“哎呀呀,别绷着了!不得了,不得了……快抬起头来,吾说什么来着……此确为王师,‘班太公’人马,王师也!”

    霜刺猛地抬起头,顺着王妃的目光,一一看到蒙榆、周令、班秉、班驺四人,先是愣了一下,瞬间又换成笑脸,一步冲到蒙榆面前,拉着蒙榆的手剧烈的摇晃着,嘴唇哆嗦道,“汝……汝……鄯善‘班太公’……不不,班将军,别来无恙?呜……呜……”

    没等蒙榆回话,这个高大的中年胡人竟然当众呜呜地呜咽开了,继而与王妃抱在一起,当众抱头痛哭。一双小儿也冲到他们身边,抱着他们陪着流泪。个子稍小的王子,衣衫破烂,脸颊乌黑,似抹着炭灰一般。王妃则象阿母一样抚着霜刺的脸安慰,嘴里喃喃道,“熬出头了,蒲类人出头了……王师来了……”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令众将都不明就里,他们多数人听不懂胡语,便都一齐看着霜刺一家人。蒙榆、周令、班秉、班驺却都笑了,蒙榆上前扶着霜刺和王妃,笑指着班超,也用胡语道,“吾这个‘班太公’是假的,此班太公方是真人也!”

    国王与王妃再度面向班超、淳于蓟躬身行礼。班超见此人身高丈余,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穿着厚厚的羊皮胡服,外披铠甲,腰挂弯刀,足蹬皮靴。尤其是深目高鼻,乱须垂胸,状类弥猴,与汉人迥异。这人与他小时候在治觻城属国都尉府时见到的西胡栗弋男子,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胡人男子目光中荡漾着惊喜,那是一种生活中绝望之中、且一直在寻找出路的人才会有的目光,仿佛劫后重生、拨云见日,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班超静静地观察着霜刺与王妃,也是通过他们、以及之前歙渠和麦香夫妇,来观察着这个被匈奴人收拾得体无完肤的蒲类国。霜刺夫妇的表现,让班超瞬间便下定决心,扶持蒲类国,令其成为汉朝经营白山南北的根基!

    班超还完礼落坐,淳于蓟西向坐,帐下众将都按序规规矩矩地站成两列,这是要按大汉官仪接待国王、王妃了,班超正色道,“请国王和王妃东向坐!”

第十章 高举上坐() 
班驺迅速摆好坐床,以汉仪敬诸候礼请国王与王妃东向坐。

    霜刺与王妃闻言大惊,夫妻二人战战兢兢坚辞。从奴仆到诸侯,这一步迈得有点大,他们仍未从匈奴人奴仆的身份中解脱出来,根本就不敢坐,霜刺为难地推让道,“下国小王,亡国之人,不过贱民奴婢,不敢高举上坐啊!”

    众将听不明白,班超却看着霜刺绿色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自今日此时起,蒲类国即为吾大汉属国!国王与王妃,即为吾大汉诸侯王及王妃,印绶佩剑,可待大汉奉车都尉窦固将军莅临时再赐之。因此,国王与王妃地位尊崇,如何坐不得?幸勿推辞!”

    按汉朝礼仪,厅堂一般坐北朝南。主人面南而坐,其余坐位,则以东向为尊。朝堂之上,东向一般是地位尊崇的诸侯王坐位,诸侯以外,即便是手握重权的国之宰辅也不能坐。班超这是以尊崇列侯之礼,来接待蒲类国霜刺国王和王妃啊!

    霜刺与王妃不再推辞,他们一起走到班超案前,面向班超、淳于蓟行稽首大礼,然后战战兢兢地至东向坐床上跪坐好。大礼既毕,班秉摆好茶,大冷的天,霜刺额上却冒着热气,抱拳躬身道,“班将军,在大汉上国面前,蒲类国穷途末路,形同乞夫,小王实承受不起也……”

    胡焰翻译一下,淳于蓟与众将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国王被众将笑得无地自容,讪讪地陪着笑,神态拘谨木讷。王妃到底大方些,她指着两个少年对班超道,“此犬子吐璺,小女金栗,快来见过将军!”

    吐璺与金栗伏身拜过,起身立在一边。二人倒是落落大方,尤其是吐璺少年英俊,一身英气,尤如书生。听霜刺介绍说金栗是王女,包括班超在内,众将都大惊,原来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

    王妃拍拍金栗的小脑袋,爱怜地道,“王师来了,小东西再不需装神弄鬼,快滚回换上女儿装来侍候将军!”

    金栗做了一鬼脸才离去,霜刺又俯首对着班超苦涩地道,“匈奴人凶残,国中年少女子常以炭灰抹面,以求自保……实不得已也……”

    班超自然不会怪,他此刻更关心即将交手的对手情况,“漠北正闹蝗、旱大灾,据国王所见,南呼衍部据疏榆谷,可曾受到漠北拖累?!”

    霜刺道,“回禀将军,漠北大灾,疏榆谷与西域各国虽未受灾,可每年夏秋,呼衍王均要按单于令,将大批粮栗、战马、牛羊北运燕然山,以资助单于本部,故呼衍王亦大受拖累。过去,南呼衍部骑卒一人两马,现在西域马匹紧缺,只能一人一马……”

    “呼衍王平时可曾练兵?”淳于蓟问道。

    霜刺道,“与北匈奴其余各部不同,南呼衍部有能战之士数万人,却仅有三万常备军,呼衍王本部两万五千骑驻白山,另五千骑驻车师前国。去年上半年之前,本部军一直屯疏榆谷。平时练兵,闲暇时屯田放牧。去年六七月份,闻汉军要北征,便移驻山南,每日按时练兵……”

    众将安静地听霜刺介绍呼衍部情况,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遇到了对手。正说着话儿,大帐门前吵嚷了几声,厚厚的帐门挑开,金栗已经换了一身男儿装返回来了。门卒迅速掩上帐门,但一阵寒风还是随她卷进大帐,令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这个一脸炭灰的假小子竟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娇小女子,明眸皓齿,鼻尖上还长着些许小雀斑,发辫盘在毡帽里。穿上男装,便仿佛一个清秀瘦弱的后生,十分可爱。

    她走到王妃身边,贴着王妃坐下,王妃爱怜地将她的一绺秀发捋进毡帽中。霜刺看一眼小女,又接着叹道,“蒲类国终于盼来王师,小女再不用东躲西藏当假小子了。吾长子脱兰在呼衍王身边为质,自今日起,吐璺与金栗便留在将军大帐,随侍左右!”

    班超闻言毫不迟疑地道,“国王勿忧,王子脱兰汉军自然会救之,吐璺与金栗便留在国王、王妃身边。大战之后,吾将送吐璺至都城雒阳为官!”

    霜刺听懂班超的话意,便躬身道,“小王遵令,此战之后,小王便令犬子随将军返雒阳侍候皇上……将军,吾后来听镇守使枯且罕说过,汉军斥侯当时在白山全军覆没,驼队几乎尽数被斩杀,马、驼也尽被匈奴人缴获,可有此事?”

    班超脸色陡然严峻起来,心里一阵黯然后,他点点头,咬牙说道,“吾殉国士卒十二人,极其惨烈,驼队也尽失之,此仇……吾会让呼衍王加倍偿还!”

    不想让沉痛的气氛影响众将,班超言毕忽又故意转换话题,半真半假地问霜刺,“吾进甸多时,汝为何此时才来,不怕吾治尔轻慢之罪么?”

    霜刺脸红,一时尴尬语塞,神色颇为慌张。倒是王妃笑嘻嘻地道,“不瞒将军,国王已经破胆也!”

    原来,咋天见有大军到来宿营,这蒲类国王原以为是匈奴军队进入雪甸,赶紧通报国中女子出毡房,面涂炭灰后,躲进各家草堆,他自己则吓得躲在王帐内不敢露头。可良久未见“匈奴人”来扰,今日国兵又报,这批“匈奴人”自己在雪中扎下大帐宿营,并埋镬造饭,改在准备大战。

    他这才明白了,这那里是匈奴人,分明是汉军一支奇兵。老天,呼衍王两万五千大军北据伊吾,可汉军一支千人小部队却深入疏榆谷,跑到匈奴人老巢来了。他觉得不同寻常,匈奴人这回怕是真要玩完了。于是,他便赶紧带着一家人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等王妃说完,霜刺向班超抱拳道,“将军此来,军威浩荡,秋毫无犯,匈奴人必败矣。小王特来献美女娇娃、牛羊佳酿,以犒王师。国内有能战壮士三百人,可惜无战马,只能驱鹿御雪床(注:即今鹿拉雪爬犁),愿随王师共击匈奴!”

    见众将听不懂,周令、肖初月二人便担当起了翻译。

    班超心里苦笑,号称一国,仅有兵三百人,连战马都没有,靠拉着雪床与匈奴拚命,你开什么玩笑。淳于蓟也不解问道,“疏榆谷有蒲类人数千人,国兵为何才三百?为何又无战马?”

第十一章 鄯善公主() 
周令将淳于蓟的语翻了一遍,霜刺苦笑道,“不怕将军笑话,自匈奴人来,蒲类国便四分五裂,在疏榆谷能扣弦男子有千五百人,可匈奴人仅允国兵数额三百人,其余尽为役夫!战马更是列为禁畜,蒲类国每年出良良马数千匹,尽为匈奴人征用……”

    班超理解地点点头道,“国王速充国兵至千人,兵器甲服战马粮秣,可派人至蒲类城取。另以王子吐璺监国,率百名国兵、百余牧民先至蒲类城,护卫城池与城西大营,安民告示,封闭府库,圈好牛羊,安抚牧民。其余国兵,大战之时,可保境安民!”

    “小王遵令!”霜刺抱拳应诺,吐璺则叩首后起身领命离去!

    班秉进帐禀报,“尕叔,国王带来美艳胡姬二十余人,正在营前招摇,士卒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不成体统!”

    原来,帐外不远处,已经有数百名牧民,赶着羊群,远远地、战战兢兢地看着军营。二十几名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年轻胡女,已经站列帐外战战兢兢地等候汉军将士临幸。汉军各营帐内,俱伸出无数脑袋,垂涎不已,贪婪地看着这些西胡美色。

    以妻女侍客,甚至妻其后母、兄死弟娶等等,是游牧部族古老习俗。普通牧民人家,都有让妻女陪寝贵客陋习。漠北地域广大,族内不通婚,这一习俗也是为了部族生存而形成了本能,一切都是为了繁衍生息,众将没人觉得离奇!

    班超眼前,又浮现出凉州大营内那二百个被刑卒们玩残的役妇,便对霜刺正色道,“天寒地冻,速让女娃和牧民回各家毡包,勿乱吾军心!”

    见班超说得严肃,霜刺不敢违拗,便传令牧民们归去。看看班超等人甲服,霜刺又忧心忡忡地道,“将军勿要推辞,至今日起,大军一应粮秣辎重,便由蒲类国承担!暴风雪将至,天将极寒,大军甲服难挡寒冷,吾将在两日内为大军备妥御寒之物,小王暂且告辞……”

    班超道,“国王与王妃请自便!”于是,国礼刚毕,霜刺夫妻二人便匆匆辞别班超,离开大帐。

    虽然霜刺说“暴风雪将至,天将极寒,大军甲服难挡寒冷”,但班超、淳于蓟与众将并未觉得严峻多少。甚至连熟悉西域的胡焰、蒙榆四匪,都未经历过严酷的暴风雪。因此,众将甚至觉得被匈奴人奴役了多年的蒲类人已不懂礼仪,国礼未尽,便仓促离开大帐!

    公主金栗并未离开,她见班超与众将不解,便道,“如无疾风暴雪,将军所着厚胡服确实可挡寒气。可白山但有大风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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