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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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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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动很短暂,大地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雪花随着寒风飘拂着。班超是史家之后,《春秋》、《史记》等古籍有太多地动记载,他一点未觉稀奇。倒是波绍悄声咒道,“北胡暴虐,此时地动,可谓天怒人怨,天不佑虏人……”

    再看胡营,已是一片狼籍。强烈的地动,使正在搭建营栅、箭楼的役夫、士卒纷纷从高空跌落,出现人员伤亡,远远能隐隐听到惨嚎声。战马惊慌燥动,士卒纷纷从帐中逃出,无处躲避,吵嚷奔逃,炸营一般。很快,营中便安静下来,一切又复归平静。

    大营傍山依水,被冰冻的峡谷涧流在这里一分为三,两条从大营两侧南去,一条穿营而过。胡角时起时伏,营内黑幛猎猎。四排斗粗的圆木寨栅构成“城墙”,四周密布辘轳、刺簇和陷马阱。营栅内四周筑有十几座高耸的箭楼,上置强弩,严密地封锁着南山口。

    大营由四座营垒构成,互为犄角。此时营中数千卒仅驻一营,而位于中间的中军大营与北面两营,营帐和无数木架子屋已建好,但却是空的。而北面两营之间,便是粮秣营。粮秣营内营区宽大,草垛和栗仓无数,围栏内足有百万头牛羊,牛车和独轮车无数……

    眺望着这座坚营,波绍心里的震撼难以形容。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在伊吾期间,他曾两度至南山口探查,原判断南山口不过是个疑营。可眼前的大营,那里是疑营,分明是坚垒!

    突然,山下牛角号“呜呜”鸣响,匈奴铁骑如黑色的潮水一般,正从几十里外的伊吾庐,向南山口大营涌来。旌旗猎猎,马踏黄沙,兵势浩荡,跋扈飞扬,足足有两万余骑。各部训练有素,进止有序,呼衍部不愧为北匈奴精骑主力!

    班超问,“如此狂妄,前汉时,呼衍部未受打击乎?”

    胡焰道,“在北匈奴各部中,呼衍部战力强悍,求战心切,在数百年汉匈大战中,从未受过重创!”胡焰悄声向班超说起呼衍部由来。

    呼衍部驻牧地远在娑陵水(注:即今蒙古国色格楞河)以北,林木茂密的东萨彦岭山区和库苏古尔湖一带,位于巴拉干草原的西北部,水草丰沛,牧业繁胜。呼延王王庭设在库苏古尔湖畔的哈特噶勒,封地南与乌禅幕部相邻,东与坚昆、北与丁零毗邻。

    在北匈奴各部中,除挛鞮氏是王族和单于本部外,还有呼延氏、兰氏、须卜氏、丘林氏、休屠氏、混邪氏、独孤氏、沮渠氏等诸部族。而在数十个异姓部族中,呼衍部世与单于王族通婚,是草原帝国匈奴最尊贵的望族。

    呼延部由游牧部落和森林部落两部分构成,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四季迁徙不定,喜爱毡房。而森林部落则多数在森林内定居,喜爱居住由桦树皮建起的小木屋,以放牧和狩猎为生。

第十六章 胡茄响处() 
前汉孝武大帝时,大将军卫青和骠骑将军霍去病远征河西、漠北,将匈奴人赶到大漠以北。此后汉朝历数帝,继续倾国力北征,并争夺西域,对匈奴各部造成致命打击。到东汉中兴时,匈奴人原有的版图已经不复存在,曾经的辉煌已经成为记忆。

    其中,浑邪王(注:驻牧地为汉源泉、敦煌两郡及广大地区)被杀,休屠王(注:驻牧地为张掖、武威两郡及广大地区)降汉。右贤王(注:驻牧地为今蒙古国扎布罕省及以西广大地区)和右鹿蠡王部(注:驻牧地蒲类海,即今巴里坤草原)一蹶不振。

    日逐王(注:驻牧地为西域和今蒙古国戈壁阿尔泰、巴颜洪戈尔两省)归汉,兰氏部族(注:驻牧地为今蒙古国前杭爱省、克鲁伦河上游广大地区)被打成丧家犬,只能到呼衍氏驻牧地暂且藏身。而须卜氏、左贤王、左鹿蠡王及单于本部等各部,也都遭受了致命打击,风光不再。

    但是,呼衍氏由于驻牧地远在娑陵水北,因而是北匈奴各部中,唯一一支未受到打击和削弱的大部族。

    呼延氏部落具有森林部落的野蛮彪悍特征,战斗力十分强悍。早在冒顿单于晚期,呼延氏家族和乌禅幕部族(注:驻牧地亦在娑陵水以北),即奉命追随右贤王西征,是匈奴人驱逐大月氏的主力。

    而乌禅幕部族的先民,则也出自呼延氏部落,两部实为一族,同处娑陵水流域广大草原。到东汉明帝时代,两族共有生口二十余万人,控弦铁骑近七万人,是北匈奴最核心的军事力量!

    王莽乱汉时,汉朝失去对西域的控制。由于右鹿蠡王部已经式微,蒲奴单于便令呼衍部、乌禅幕部一分为二。由悍将呼衍鄂为呼衍王,率五万呼衍部强壮吏民移牧蒲类海,以白山南北为驻牧地,王庭设在蒲类城。而留在娑陵水流域的十五万多人,则全部并入乌禅幕部族,并加入单于本部。

    呼衍部进入蒲类海后,便派出“僮仆都尉”,控制整个西域。正是由于有西域强大的财货支撑,到了汉明帝时代,呼衍鄂之子呼衍勺成为呼衍王,部族人口则急速膨胀到十余万人,有悍兵近四万人,是北匈奴各部铁骑中最令人生畏的一支力量。

    尤其是“僮仆都尉”呼衍獗居焉耆国,拥有呼衍部兵力五千余人,手握西域各国国兵近十万人。而精于征战的呼衍勺,则自将三万余精锐,在白山南北摆开了阵形,与“僮仆都尉”呼衍獗互相策应,静待与汉军窦固大军较量!

    此时的山下大营内,袒胸露臂、髶髦飘逸的射雕大将,已带着猎狗和十数骑冲出大营,急驰到沟口外的大漠之上,找到雪雕并驼了回来。山下的胡营则爆发出一阵欢呼、鼓噪、喧闹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此人乃是呼衍王长子胥皋,冬不畏寒,能食生肉,喂热血,兽之兽类也!”波绍带着讨好和恐惧的语气说道。班超点点头,又忧心忡忡地回首向山上看去。

    山巅后方的雪山峡谷中,一群小黑点时隐时现。他们正从峡谷翻越雪山之巅,象一群蚂蚁一般,正在向这里靠近。那是匈奴大将眴第和呴黎壶离率领的两支死士小队,此刻正一路尾随,徒步追踪到了南山口上的雪山之上。

    胡焰等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可就在此时,山下隐隐传来胡茄、鼓角和钟磐之声,并摆开了鼓吹、仪仗。音乐声中,一支大军不可一世地进入大营。

    胡茄劲催,胡角声咽,战马竞相嘶鸣。高悬的黑色大纛上,是大大的“呼”字,原来是主帅呼衍王现身了,怪不得这么热闹。胡茄响处,只见呼衍勺威风凛凛地驰进大营,他身后的匈奴重甲铁骑如漫天乌云一般,滚滚而来,并快速涌进大营。

    “难道要移师南山口……”班超惊喜自语道。

    伏在一旁的胡焰闻言,迅速做出了判断,“不可能,绝不可能!马不卸鞍,人不卸甲,这是练兵!”胡焰话音未落,果然鼓乐声又起,大军又再次次第涌出大营,如狂涛一般,向伊吾庐席卷而去。

    “诸位对呼衍王部署怎么看?”班超头也未回地问道。

    一阵寒风掠过,波绍眼着远去大军的背影,并未听清班超的话。胡焰便禀道,“司马,吾知汝正思谋破敌之策。呼衍王兵势正炽,依山傍水而寨,东西互为犄角。在下以为,吾军劳师远征,宜速战破敌……”

    班超扭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这个足智多谋、被窦固寄予厚望的黑壮沙匪头儿。

    胡焰受到鼓舞,“呼衍王擅战能谋,却极多疑。王子胥皋,年仅十九岁,此儿天生不畏寒冷,可谓少年英雄,论勇悍呼衍部无出其右。然此人刚愎自用,能战而不能谋,不过匹夫之勇!”

    班超闻胡焰言不禁大喜,他扭头看向波绍,“呼衍勺善战却多疑,胥皋勇悍却无谋,此言属实否?”

    波绍面对班超炯炯有神的目光,只好肯定地点点头。班超又看着胡焰,“如何破敌,陈灰可直言!”

    胡焰道,“汉军涉流沙远来,惟应明示强、暗示弱,诱彼劫营。胥皋刚愎自用,自视过高,定然会中计。如此,则吾军便可借势以一部虚张声势,围南山口大营,攻而不破。南山口有危,呼衍王必驰援。只要呼氏一动,战机便来了,吾军可效孙武之策,利用暗夜打援,并借势夺伊吾……”

    班超和波绍都盯着这个断耳男子,频频点头。胡焰左侧耳朵分成上下两半,系剑裂后缝合不及所致,故在西域各国又被骂为“花耳贼”。

    “走!”班超突然下令。他对胡焰的献策未做任何反应,却在呼啸的寒风中,带着小队迅速撤离山岭,迎着正从雪山上下来的北匈奴死士们,从白山南麓顺着一条小峡谷掉头上山。

第十七章 绝境逢生() 
这条小峡谷,与他们来时的峡谷分别一道小雪岭的两边。雪岭不过数十丈宽,如果匈奴死士追击中同时控制了岭这边的这条小峡谷,班超等人将插翅难逃,只能束手就擒。

    这是一招惊险万分的险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幸的是,向山上走了约小半天,已经确认匈奴人果然是顺着汉军斥侯的足迹向山下慢慢追去。正在此时,尖兵蒙榆轻轻地一挥手,身子则紧紧地伏在雪壁上,众人赶紧隐伏在积雪中一动不敢动。

    班超与胡焰将小姑、寡妇的大脑袋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它们示警。虽然寒风呼啸,雪雾纷飞,但面对的可是专门从事刺奸的匈奴死士们,此时那怕极微小的声响,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雪岭另一边的雪坡上,眴第和呴黎壶二将走在队伍正中,死士尖兵跪在雪上,慢慢扫去刚飘上去的厚厚浮雪,现出汉军斥侯纷乱的足迹。确认方向后,大队人马便又悄悄地向南方山下追去。积雪过腹,行军艰难,死士们不急不缓,循迹追踪!

    班超等人隐藏在雪谷中,与匈奴人仅仅隔着一道数十丈宽的低矮雪岭,便与眴第和呴黎壶的小队悄然错身而过。

    等匈奴人的后卫也走远了,蒙榆确认前方已经安全,这才顶着寒风,带着小队顺着峡谷向山上攀登。积雪太深,每挪一步都十分费力,既要保持速度,又要防止陷入雪坑。当夜晚降临时,他们终于登上山巅,进入一条东西向冰雪大峡谷内,然后顺着山巅峡谷南侧的崖顶又向西艰难地走了约有十余里。

    这里虽然离白山千万年冰雪覆盖的群峰尚远,但大雪封山,整座大山已经变成冰雪世界。此时小队东倒西歪地走在大峡谷南侧的崖壁上,峡谷很深,狂风不时将对面岩壁上的雪团吹落涧内,发出轰然声响。只要稍不小心滑入冰谷,便将粉身碎骨。

    虽然疲惫万分,所有人都快累倒了,但没人敢停下脚步。湿透的衣衫已冻成坚冰,每行走一步都咔嚓咔嚓响,冰凉的衣衫擦在身体上如刀割一般,疼痛难忍!尤其是身体虚弱的波绍,已经瘫倒在地,班秉、班驺兄弟二人只能一边一个搀扶着他一步一步挪!

    忽然路没有了,一道高大的雪岭挡住了去路!

    熟悉地形的胡焰、蒙榆、波绍等人都知道,下到涧底,顺着一条裂隙可翻过这道高耸的雪岭,便会再进入雪岭那边的另一条冰雪峡谷。而顺着那条峡谷一路南下十二三里,便可直通山下的葫芦峡口。可为摆脱死士们追踪,在积雪中一路疾行军,所有人都摇摇欲坠,即将崩溃,此时怎么可能再翻越眼前这道高高的雪岭?

    就在众人绝望之时,前卫周令竟然匆匆从涧底顺着绳子攀上崖顶,众人诧异,不知周令何故要从深涧内爬上来。却听周令气喘吁吁地禀道,“涧下峡谷尽头出现一处雪洞,深不可测,蒙大哥……问,是否进洞躲……避?”

    原来蒙榆也早已下到了涧底探路,波绍已瘫倒雪上,闻言怀疑地道,“雪洞?此处……吾……吾来过,山中怎……么可……可能有雪洞……”

    肖初月也坐在雪上,“狗屁,吾从未听说过,蒙榆想害……死众人么?下涧后顺裂缝可爬上雪岭,能省些力……翻过前方雪山,便能下山,吾与胡大……哥曾经走过……”

    胡焰、肖初月、波绍几人都曾经数次躲藏进白山,躲避匈奴人追捕,对这里较为熟悉。闻午后地动(注:即地震)后涧下出现雪洞,便齐声质疑。再说,躲藏进情况不明的雪洞,难道让匈奴人瓮中捉鳖?!

    但班超却闻言大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蒙榆、周令分明已探出生路。他断然道,“匈奴人两三个时辰后才会到,先下涧再说!”

    原来,这里的地形太过奇妙,峡谷被雪山挡住了去路。但崖顶上与雪山相连处,却是陡峭的雪壁,无路可走。人只有下到涧底,从一条猎人开辟出的冰雪裂谷艰难曲折上山。这条冰雪裂谷又称为一线天,直到半山腰,狭窄处只能容一人爬行而过。

    班驺、班秉在路上打了三只肥硕的高山盘羊,此时便扔下峡谷。班秉则拴好绳结,先将波绍捆好放下,然后自己也滑了下去。等班超、胡焰等人肩上蹲着小姑、寡妇手抓着绳索都滑下去时,蒙榆已经在洞口旁边打好了一个大大的冰窝子。

    峡谷内长着一团团低矮、稀疏的松林,众人打了柴火,进入冰窝内点起两堆篝火,先烤干衣服、靴子,然后才开始烤羊肉,准备就着雪团吃香喷喷的烤肉。

    蒙榆、周令则带着班超来到悬崖下的洞口前,波绍不放心也挣扎着艰难挪了过来。原来的一线天裂谷已经在地动中轰然崩塌,上山的路已经断了,想翻越山巅必须另寻通道。但是,在崩塌出的新崖壁上,却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口,人弓起身子能勉强进入。

    蒙榆呵着热气道,“吾适才进入一半,洞中尽是冰,头顶巨石、冰块摇摇欲坠,不断坠落,十分危险……周福已经进洞探路,不时将归!”

    班超二话没说,举着松明,带着胡焰便弓起身子,踩着散乱的冰块与石头,慢慢蹭进洞内。

    洞口曲曲折折,地面怪石矗矗。顶人直不起腰,只能爬行或半蹲着往里挪。这是一个冰洞,头顶、两侧都是坚硬的冰,偶尔挂着粗大的冰棱,岭巆嶙峋,这些冰怕有上万年了,从来就没化过,如铁一般硬。

    进入洞内十余丈,空间突然大了起来,人能直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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