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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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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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尧所言,班超虽然身在太华山,北营中军长史黄坫定期通过军驿,将军情及时通报于他,班超自然比邓尧掌握得更多。只是楚王案影响如此深重,波及范围如此之广,对朝廷伤害如此之深,还是让他震惊不已,始料未及!

    原来,早在年初时,也就是永平十五年(公元72年)阴历三月十七日,汉明帝第三次下诏,“殊死以下罪犯,可以缣赎罪。”四月十五,谒者仆射耿秉第五次上奏章,再请朝廷发兵进讨北匈奴。他开宗明义,在奏章中再一次鲜明提出自己的见解,“中国虚费,边陲不宁,其患专在匈奴!”

    耿秉是一个军事家、战略家,他的奏章,象一柄利剑刺中了汉明帝心中的痛处。尤其是“中国虚费”四字,让明帝胸中隐隐生疼。

    “十年啊,吾一直隐忍着,大汉帝国也一直隐忍着,现在国力已渐强,该有所作为了!”虽然大汉已堪一战,但汉明帝没有仓促出兵。他用整整三年时间,让朝中众臣和举国吏民习惯战争气氛。

    班超三人进入雒阳时感受到的战时气氛,正是这三年精心运作的结果。三年造势、夺势,现在万事咸备,宝剑已经磨砺,该出鞘了!

    五月初,耿秉再次上书朝廷请求攻打北匈奴后,这也是耿秉十五年来的第六次上书。这一次与以往一样,汉明帝对耿秉愈加器重,但对耿秉所上奏章,却不置一词。阴历五月端阳节后,汉明帝突然拜耿秉为谒者仆射,“召诣省闼,问前后所上便宜方略。”“每公卿会议,常引秉上殿,访以边事,多简帝心。”

    耿秉上书的次日,虎贲中郎将窦固便禀报北军士卒已经训成,随时听令北征!于是,汉明帝当天就下诏,令窦固、耿秉和太仆祭肜、虎贲中郎将马廖、下博侯刘张、好畤侯耿忠、郎中邓训等人,在北宫德阳大殿,开始共同会商出征漠北大计。

    汉匈两国都在悄悄备战,两国吏民都清楚得很,这一战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了。正如当年窦融临终前在奏章中所言一样,连年漠北蝗灾、旱灾,牛羊死伤无数。除白山之呼衍部外,其余各部损失惨重,已经十分羸弱。雄心勃勃,秣马厉兵,曾一再想与大汉一决雌雄、争夺天下的蒲奴单于,遭遇了苍天惩罚。

    汉朝已经数十年没有大规模对外用兵,而匈奴从南匈奴、鲜卑、乌桓小战一直不断。这一仗到底会打成怎样,汉明帝心里并没有底。汉国力强过北匈奴,但北匈奴却得尽地利。当年孝武大帝远征漠北,虽重创匈奴,但也耗尽国库,撼动国本,到晚年时,汉武大帝不得不下罪已诏,让全国休养生息,教训何其惨痛、深刻!

    故而,汉明帝给窦固等几位大臣出了一道难题,那就是,既要确保北征胜利,重创北匈奴。又要不动国本,无伤国力!

    这是汉帝国最高级别的军事会议,会议地点即选在偌大的德阳殿朝堂。这既便于皇帝可以随时参与,又为了保密。而参加这次会议的人选,除窦固、耿秉、耿忠和邓训四位强人,其余三位也都是汉帝国响当当的大人物。

    太仆祭肜,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拜辽东太守。时匈奴、乌桓、鲜卑多次入塞骚扰,祭肜在辽东二十八年,诸夷震惊归降,祭肜名震塞外。西从武威,东到玄菟及乐浪,乌桓、鲜卑都来归顺,北塞近三十年再无战乱。

    虎贲中郎将马廖,乃大汉伏波将军马援长子,明德马皇后长兄,官拜羽林左监。下博侯刘张,乃光武帝刘秀之兄刘縯嫡孙,齐炀王刘石之弟,大汉帝国名将,一直镇守着塞北边陲。

    找到一条在不伤筋动骨、不动摇国本的情况下,确保击败北匈奴帝国的可靠之策,这确实是一道难题。但在这几位大人物面前,再大的难题也会迎刃而解。

    早在永平十二年(公元70年)五月,当时北匈奴“国师”曾精心设计了“使节案”,栽赃窦固勾连北匈奴。此案当时即震动朝野,数十名列侯、功臣之后、朝廷重臣一齐参了窦固一本,差点除去窦固这个汉军主将。而就在那个风雨飘摇的五月,窦固便在北军大营内定下“断足倾鼎”国策!

    当时他算定,只要派一将率万余汉军精兵出击涿邪山北匈奴皋林部,他再自握有五千精兵并辅以胡骑万余,自莫贺延碛大沙漠隐秘出白山,定可先破北匈奴白山呼衍部,再破左鹿蠡王部,然后夺取车师前后国,在伊吾和车师建据点,设戊已校尉府,进而将为全面夺取西域奠定胜势!

    左贤王优留、白山呼衍部和燕然山左鹿蠡王部、单于本部,这三支力量是支撑北匈奴这只邪恶大鼎的三只足。斩断其最重要一足,则此鼎必倾!

    绝秘会商数日,“断足倾鼎”国策进一步完善了起来,将帅们统一了意见。邓训是皇帝身边的人,他及时通报会商进展,于是汉明帝参加了会议。战略家耿秉作为出征北匈奴的主战派代表,将会商结果向皇帝进行了禀报:

    “皇上,臣等会商以为,昔匈奴有众部落相助,势力强大,蛮族多依附。故武帝征河西、漠北,始置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收居延、朔方后,匈奴失漠南富饶牧场和养兵之地,羌、胡关系已绝,且西域依附汉朝。故呼韩邪单于(注:即南匈奴单于比)归属大汉,乃为当时情势所趋。”

    “今北匈奴退居漠北,南与南匈奴、东与东胡争持不决,北有丁零,亦表面臣服。北匈奴困于漠北,且连年旱灾、蝗灾,牛羊死亡无数,但仍有生口数十万,能战之兵十数万人。以汉军之力,虽举国而上,因漠北地域广大,未必能寻单于一战。即便能与战且败其兵,然亦不足以灭其国!”

    “今匈奴能与汉抗衡者,惟据有西域之白山呼衍部。与其劳师远征,不如断西域之给,即欲灭匈奴必先取西域。故窦将军定‘断足倾鼎’国策,臣等会商多日,以为此策为上上之选。具体方略为,以汉军一部隐秘出西域,攻白山,取伊吾,下车师,并遣使者使乌孙等国,再断匈奴右臂。北匈奴左臂即断,则吾可径取西域,且漠北大门已洞开……”

第二十三章 慎之又慎() 
见皇帝抱臂伫立缣图前,皱眉静听,耿秉又接着说道:

    “西域各国苦匈奴奴役,民心可为吾用。‘断足倾鼎’国策,其精妙在于,不动国本,不劳民力,即可打在要害之处,断其一足,让邪鼎自倾。陛下,此策如成,西域地域广阔,土地肥沃,西征后可就地屯田,步步为营,无需河西诸郡耗费民力,远资粮秣。若西域重纳大汉版图,则匈奴势衰,将再复难犯汉边!”

    耿秉对着挂着的缣图,仔细讲解了众将会商的征北匈奴战略,汉明帝听完,频频点头,但始终未发一言!

    见皇帝听完大臣们的会商结果,表情凝重,虎贲中郎将马廖临场补充道,“汉军攻白山呼衍部,北匈奴各部必驰援。故可另遣二将,一将先出居延塞,一将自五原郡先出受降城,以为疑兵。汉军出东,而大军击西,彼必东西不能相顾也,大事可成!”汉明帝听完,又频频点头,但依然未发一言。

    窦固、耿秉、耿忠和祭肜四将,听了马廖的建言,瞬间面色巨变!

    虽然灾难频仍,由于有西域这个取之不尽的宝库,北匈奴实力仍远超南匈奴和鲜卑、乌桓各部。北匈奴呼衍部有劲骑二万五千众,皋林部有控弦之士一万五千众。左贤王有百战铁骑三万众,左鹿蠡王有常备铁骑二万五千余众。而单于本部,则有百战铁骑三万众。

    虽然北匈奴与鲜卑、乌桓、丁零、夫余各国均有摩擦,需分兵防范。但能集中起来对付汉军的,总兵力也已超过七万骑。而汉军经过三年练兵,再加上动员高原羌人、鲜卑、乌桓和南匈奴各部,能机动野战的总兵力也超不过七万骑。

    汉军虽在兵器、战马、甲胄、弓弩上都强过匈奴人,单骑战力一般也能敌匈奴三人(注:前汉武帝时期,汉军单兵战力能敌匈奴五人)。但匈奴人有骑射优势,并得地利,熟悉地形,以逸待劳,战力不容小觑。

    以此为依据,汉军原定策略是首战以优势兵力重兵出伊吾,击破南呼衍部、左鹿蠡王部,并下车师,从而取得在西域的立足点。继而联络乌孙等国,最终彻底击破北匈奴帝国!

    可如果按照马廖之议,分兵出居延塞和五原郡,则出居延、五原之汉军将在广大的漠北寻歼匈奴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攻击白山呼衍部汉军,又将失去局部兵力优势,可谓两边不讨好,实在不智,这明显是一大战略败笔!

    窦固和耿秉正欲再奏,可汉明帝却轻声道,“诸卿所言甚是,断匈奴右臂,二路声东而一路击西,虏必首尾难顾。且冬日北马疲瘦,故冬末春初出征,必破北虏矣!”

    马廖也是会商大臣之一,他的话在皇帝听来,也是众大臣会商结果。此时,皇帝已经下了最后决心,千钧一发之际,出了差错,可已经没有机会纠正了。窦固和耿秉、耿忠、祭肜四将,相顾无言。耿秉更是欲哭无泪,欲再争辩,却被主帅窦固制止!

    会商结束后,耿秉当晚赶到窦府,怒问窦固,为何不让他争辩?窦固笑道,“出征乃国家大计,固岂会儿戏?伯初试想,如呼衍部畏吾大军至,先行遁去,吾大军空取白山。即便下车师如探囊取物,此后呢,莫非全军留屯伊吾与呼衍部长相持乎?如长相持,耗费国力,势必动摇吾朝国本……”

    耿秉脸色大变,“此话会商时将军为何不言,将军的意思究竟是……”

    “君勿急,且听吾言之。冬季漠北积雪难行,单于并不畏吾重演霍骠骑(注:即霍去病)旧事,深入漠北击其王庭。如吾二路或三路大军入塞北、西域,彼必畏而远遁。疏榆谷乃战略要地,为单于左臂,又是呼衍部巢穴。吾仅以一部入白山,区区万余人,彼必不惜一战……”

    “明白了!”耿秉恍然大悟,拍拍脑袋,旋即又忧道,“将军为主帅,此战必将军亲入白山,凶险实难预料。然仅一部兵力,呼衍部仅在山南即两万余众,岂不孤军涉险?这可是险棋啊!”

    “将军多虑也。”窦固手掂长须,自信地笑道,“吾在边地多年,深谙北虏用兵之法。彼惯骑射,不善攻城夺营。吾且借大将军卫青之策一用,步步为营,筑垒而进,诱其来攻,定可计破之矣!”

    在众大臣会商、“秘议”北征战略的那段时间,邓尧想尽一切方法,也才略知一二。这些可是国家机密,在邓尧面前,邓训装得不敢隐瞒半点。其实,身居侍中高位的邓训,是守口如瓶。

    众大臣会商定策后,汉明帝又在北宫德阳大殿内,连续数日举行大朝会廷议,听取三公九卿和文武百官意见。

    德阳殿是北宫正殿,高大雄伟,气势磅礴。从明帝开始,便是帝国的政治中心。该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富丽堂皇,可容万人朝会。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历朝美女图形。据称在离雒阳四十三里的偃师城,都可望见德阳殿及朱雀阙郁郁与天相连。

    汉明帝是一代雄主,出兵方略已定,战争的车轮已经不可逆转。但是,他依然有着深深的顾虑。虽然打是确定的,但什么时候打、怎样打胜机最大,成本最小,让他踟蹉再三,仔细盘算着。

    当然,汉明帝如此谨慎,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此时,正是帝国内部楚王案闹得沸沸扬扬,他不能允许出征漠北成为汉帝国的一道生死门坎。

    楚王刘英转徙丹阳郡后,已经在一年前自杀身亡。但受楚王刘英连累,列侯、功臣之后、朝廷大臣有数千人坐罪入狱。

    皇权争夺,永远是历朝帝国最大的内忧。松欲静而风不止,永平十四年(公元70年),司马南与北匈奴“国师”呼伦先后伏诛,而楚王刘英勾连北匈奴的罪证,也让汉明帝震惊不已。

第二十四章 夜解迷津() 
呼伦伏法后,宗正刘般、侍中杨仁、楚国中傅江革与其门人燕广等人,都依律奏请诛杀楚王。楚王不仅与北匈奴、司马南有染,而且还还作金龟玉鹤,刻字以为符瑞,招聚私兵,造作图谶,私编天下百官册,擅自增减官秩,设置诸侯王公两千石,罪证确凿,大逆不道!

    汉人重血性,更重淋漓尽致的渲泄情感。汉明帝当时在宣明殿内看到这些罪证时,震惊之余,心痛得泪如雨下。

    当年,御史台曾派侍御史尹敏查过楚王交结方士,当时汉明帝曾下诏从侧面敲打过刘英,希望他收敛一些。他没想到刘英已经走了这么远,但还是怒斥刘般、杨仁等人,“当年,樊鲦逼吾杀广陵王荆,吾未从之。今汝等又欲逼吾杀楚王,心何狠耶……”

    杨仁昂首道,“陛下,当年燕侯谋国之言,臣音犹在耳,不敢相忘!”

    刘庄象被电击中了一般,怒视着忠心耿耿、不怕死的杨仁。

    建武末年,山阳王刘荆因在先皇刘秀大丧时,勾连羌人谋反,而被削去封国,徙封为广陵王。永平二年(公元59年),广陵相密奏,言刘荆再欲谋反。汉明帝便令雁侯樊鲦和羽林监任隗,一起审理刘荆案。

    樊鲦很快便查实罪状,然后向朝廷奏请诛杀广陵王。当时汉明帝在南宫的宣明殿上引见樊鲦,听奏后曾大怒道,“诸卿因我弟故,便欲诛之。倘为我子,卿等敢如此放肆邪!”

    谁知,樊鯈并未退缩,他昂首说道,“陛下,天下乃高帝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春秋》云‘君亲无将,将而诛焉’,周公诛弟,季友鸩兄,其大义传诸后世。正因广陵王为陛下弟,陛下又一直恻隐、眷顾,臣等才奏请陛下。如果是陛下子,臣等不用奏请便将直接诛杀之!”

    汉明帝听了樊鯈的话,叹息许久。但最终,还是赦免了刘荆。

    这一次也一样,不同的是汉明帝在北宫的宣明殿上召见了刘般等臣。虽然众臣据理力争,依律奏请皇帝诛杀楚王。但汉明帝以手足之亲不忍杀之,最终只是废了刘英封国。永平十五年(公元71年),徙楚王刘英至丹阳郡,第二年刘英就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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