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越多的蚂蚁已经登上城头,并且越积越多。
城到底还是破了,杨均身边的亲兵也都被他派去支援防守,如今他倒是难得清闲了一会儿,杨均拔出跟随他多年的宝剑,不过这次他没有刺向敌人,而是把宝剑缓缓地伸向了自己的脖颈,杨均累了,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彻底休息了。
“老爷不可啊!”李福急冲冲的跑了过来,“颜公子出城之前让我带话给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万不能想不开!”
“如今六镇中实力最强的三镇皆破,镇将或被杀或自尽,我杨均有什么脸独自活下去!”杨均怅然道。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李福也不管杨均说什么,直接念起陈宇教他的诗。
杨均微微思索,眉毛一皱道:“好诗,陈宇这小子教你这诗是什么意思,后两句呢?”
“老爷!下面的话是陈宇让我转达的!”只见李福顿了顿,仿佛自己给自己鼓了下气,然后才学着陈宇的口气道:“杨均老儿,你这腐儒,真是愚不可及,其他的镇将是死是活与你何干,如今六镇混乱不堪,你的威名还值几个钱,说不定能帮上六镇百姓一二!”
李福偷眼瞄了下杨均,见自家老爷听得认真,连自杀都忘了,便大受鼓舞,继续道:“你如果了无牵挂一心寻死,有岂会问后两句诗是什么?你赶紧把剑放下别装了,你要真想死早就死了,会等我传话这么多还不动手吗,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自有我给你做主!”
“……”听完这些话,杨均反倒愣在那里,只见城头之上,怀朔的最高长官,把剑放在自己脖子上,仿佛是架了台小提琴,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二十九章 决战五原()
怀朔镇的老王大夫最近也不怎么关心自己的业务了,都交给了伙计打理,如今他经常走街串巷,逢人也不管熟不熟悉,都能拉住人家闲聊几句家常。
老王当初和人说得最多的就是陈宇,他经常有意无意的告诉别人,大名名鼎鼎的颜公子是他未来女婿,两家已经定亲,每当这时候,老王得意之情都溢于言表,而如今他最长挂在嘴边的却便成了他的大女婿。
卫可孤由于家境贫困,老王平素非常瞧不起这个女婿,所以过去也很少和人提起,但如今他身边的亲友邻居,在他经常刻意的透露之下,却鲜有人不知了,对于这个手握重兵,义军里排的上号的女婿,老王那叫一个喜欢,家里的百里香三天两头就给女婿送去,可真是一个亲热了得……
对于岳父的态度,卫可孤既没有表现出欣喜,也没有表现得反感,这个从最底层爬上来的男人,对世态炎凉看得非常透彻,那曾经一脸憨厚,甚至有些木讷的卫可孤早就不见了,如今的卫可孤是喜怒不形于色,手握大权的一方诸侯。
卫可孤攻下怀朔武川后严令禁止士兵骚扰百姓,其实这点倒真不用他过分苛求,因为这里无论是义军也好,官兵也罢,亦或是普通百姓,沾亲带故的实在很多,哪个士兵要是敢在大街上对老百姓耀武扬威,说不定一会就有敢扇他耳光,却让他屁都不敢放的长辈出来教训他。
所以治安方面,就战乱之后而言,这里算是难得的好,卫可孤如今颇为头疼的却是俘虏的安排,士兵小卒卫可孤都懒得去管,直接放了,你想加入义军也行,不想你大可立即回家抱孩子玩去,但是官职高的人,却让卫可孤犯了难。
首先就是杨均,这个颇受爱戴的镇将,可不能像于景那样说杀就杀,杀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只会白白失了人心,实在不值当。
除了杨均,贺拔父子和宇文父子,也是水泼不进,油烟不侵,宁凭自己说破了嘴,他们就是不肯投降,给破六韩拔陵效力,这也让卫可孤颇为无奈。
遇到这种头疼的事情,卫可孤并没有急着询问自己的兄长,他不想让破六韩拔陵认为自己无能,他如今想到的是自己未来的连襟陈宇,卫可孤觉得信陈宇若在,这些事情一定能迎刃而解。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连襟,愿不愿意向破六韩拔陵大哥效力啊!”卫可孤自言自语道。
“叔父,你说谁愿不愿意向真王效力啊?”卫可孤的侄子,卫思南好奇的问道。
“没谁,就是你们兄弟一直崇拜的颜公子!”卫可孤道。
“哎!本以为他在怀朔呢,却不想没了踪影,思东和思北听说颜公子不在,也都好生失望!”卫思南继续道。
“他家人都在,他无论去了哪也会回来的,对了!让你照看的那个妇人怎么样了?”卫可孤突然问道。
卫思南一脸坏笑道:“她开始还一直要寻死呢,话说这人身份也算尊贵,叔父您老欣赏女人的眼光真毒啊,你就不怕被婶婶知道吗?”
“放你得屁,那是陈宇让我帮助照看的人!”卫可孤没好气的说道:“她要寻死在陈宇意料之中,不是和你说了,你告诉她,她若寻死我们就杀了陈宇一家,这样她就会有所顾忌了!”
“哎!开始我也这么说的,可是她又不傻,反而被她几句就给我揭穿了,不过辛亏我机灵,如今她真不敢寻死了!”卫思南一脸得意道。
“恩?你怎么说的?”卫可孤一直认为这几个侄子都不靠谱,见卫思南一脸得意,他心里也非常好奇。
“我们几个兄弟凶神恶煞的告她,一旦她要是自杀,我们就把她的衣服扒光,在人多的地方示众半月,到时候再弄个牌子写清楚的她的名字身份!”卫思南缓缓说道:“我们这么一说,那妇人顿时就没了自杀的勇气!”
卫可孤:“……”
“叔父,怎么了!不夸夸侄儿吗?”卫思南委屈道。
“算了,你走吧!”卫可孤本想发火,不过一想这侄子毕竟是为了给自己帮忙,便强忍住了,他略微思索却又道:“等下,你还是把她送到陈宇家里吧,对了,在陈宇回来之前,你那威胁的话,还得跟她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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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猎猎,黄沙卷卷。
官兵和义军的主力部队齐聚五原,这场迟来的对决,也即将上演了。
“此地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正适合歼灭叛军立下不世奇功啊!”元彧轻拂着一把羽扇,颇有一股羽扇纶巾的味道。
“英才辈出?五原有什么名人吗?”一旁的陈宇好奇问道。
“恩!陈宇你有所不知,那温侯吕奉先正是出身于此!”元彧一副博学多才的样子,对陈宇解释。
“那三姓家奴也就骑兵作战能力出众,再就是个人勇武,这算什么风流人物!”陈宇撇嘴不屑。
“什么三姓家奴,人家认义父却没改姓,要说三姓家奴,那冉闵才是,又姓李,又姓石的,我最恶心的就是这反复无常的小人!”元彧也学陈宇撇了撇嘴,“冉闵这个无脑杀人狂,必定被后人唾弃!”
陈宇心道:你这还真说错了,冉闵不但没被唾弃,还被很多无脑喷子捧上了天,不过说到反复无常,你元彧也没强多少,只不过你没认干爹罢了。
元彧见陈宇不说话,更是得意,继续鼓吹道:“你小子才华是不错,不过毕竟年轻,史书还是要多看看才好!”
“大人,部队整合完毕,您有话对众将士说吗?”于谨在旁提醒道。
这元彧长得绝美,刻意装扮之下,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架势,阳光洒在这位美男子身上,让他看起来充满圣洁,陈宇不由得都摒住住呼吸,等待他振奋人心的话语。
元彧双目炯炯有神的注视着朝廷的精锐之师,片刻他抬起右手,指向敌军,“杀!”
“……,你老多说两句会累死吗!”陈宇小声嘀咕道,不过这倒丝毫不影响朝廷部队的士气,这些精锐本就是来挣军功的,这么多天的磨蹭,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随着雷鼓响起,众将士立即如下山的猛虎,向着起义军冲了过去。
在朝廷将士眼里,对方不过是由老百姓组成的草根部队,这些没受过正规训练,连装备都五花八门的杂牌军,在他们一击之下,就会溃散,狼狈逃窜,到时候只要打扫战利品就可以了。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六镇这些百姓与天斗,与地斗,与柔然人斗,甚至要与朝廷也明争暗斗,这种环境下成长下来的六镇百姓,并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拿捏的。
六镇军民被鲜卑贵族和汉族大地主阶级压迫的太久了,他们对朝廷的恨甚至远远超过经常攻杀他们的柔然人,当他们把锄头换成刀剑,他们爆发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觑。
经验不足用信念来弥补,装备不精靠血肉来锻造,当劣势不在是劣势,这场战役难免变得胶着起来。
势均力敌的战斗拼的就是谁对胜利的渴望更加强烈了,这场史书仅仅一笔带过的战役,在一个消息传来之后,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三十章 狼狈逃命()
在空旷的场地作战,朝廷和起义军都难使用上埋伏骑兵等手段,战斗的双方,一个被元彧憋得太久,正急于发泄,一个恨得太深,也要释放,双方没有任何的花招,战斗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荣誉、信仰、功勋,战场中的人根本顾不上这些,他们眸中只有血红,他们的心中只有杀戮,杀人或者被杀,这里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还是陈宇首次离这么近亲眼目睹一场战役,看着眼前的士兵,他们不断的冲击,不断的倒下,不断的填补空缺,陈宇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心里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战争的意义何在,这些士兵生命的意义何在,在他们的父母妻儿的眼里,他们是天,是家里的顶梁柱,但是在上位者的手里,他们的命却如同草芥,不过是权力争夺的棋子……
“你想什么呢?”贺拔胜见陈宇表情有异,对他关心道。
“太残忍了,什么时候能不打仗!”陈宇目光从战场收了回来,他对自己这个幼稚的问题感到好笑,他知道天下大乱才刚刚开始,如今只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将来他还会遇到更多,比这惨烈千百倍的战役。
“见的多了你就麻木了,有人就会有战争,永远不会休止!”贺拔胜也叹了口气,“对了,刚才有传令兵给元彧传了话,我看元彧面色有异,这就是你说的变数吗?”
“估计是怀朔被攻陷的消息,元彧必定心生胆怯,师父我让你留下来的目的,就是在他准备逃跑的时候,我们要出手……”陈宇道。
“战事胶着,胜负还未分,他作为主帅要是敢逃跑,我拼出命也要斩杀了他!”贺拔胜气愤道,至于怀朔的沦陷,贺拔胜却并不太意外,毕竟怀朔镇的情况,他贺拔胜也再清楚不过了。
“杀了他也没用,我们到时候想办法控制住他,逼他坚持到最后就好!”陈宇缓缓说道。
“于谨,贺拔胜何在!”元彧突然唤起了二人的名字。
贺拔胜和于谨见了立即走到元彧面前,只见元彧刚才紧张的面色已经恢复,他看了眼战场,转头对二人说道:“战事胶着,我命你二人立即带我本部兵马,突袭敌军,你们可敢?”
“末将万死不辞!”于谨正愁没机会表现,立即欣喜回复道,
“贺拔将军,我知道你身上有伤,不过如今正是需要你勇武的时候,难道你害怕了吗!莫非六镇第一猛士是浪得虚名?”元彧激将道。
贺拔胜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他本来早就想去厮杀,但一想到陈宇的担心,他更怕到时候元彧脚底抹油,直接跑了,那朝廷这大军肯定全军覆没。
贺拔胜还在犹豫,却见陈宇悄悄对自己点头,他这才咬牙同意了元彧的要求。
“其实我早就憋不住想出去厮杀了,你刚才为何暗示我同意,不是担心元彧要跑吗?”贺拔胜上阵在即,急忙问道。
“他打定主意要跑才支开你和于谨,你刚才不答应,他直接就可以用违抗军令斩了你,还好他见我年纪小,轻视了我,我一会尽力而为吧!”陈宇快速说道。
至此贺拔胜也不好再说什么,和于谨二人带着兵马,立即杀入战场。
陈宇正在想怎样再接近元彧,进而控制他,不让他逃跑,却不想元彧又派人把他叫到跟前,“贺拔胜不愧是第一猛将,好生威猛,你看他所过之处,敌将只有避让的份儿!”
陈宇也望向战场,随即道:“那于参军长得斯斯文文,没想到武艺也是不俗,真是让人意外啊!”
“于谨的功夫不错,我早就知道,至于陈宇你,你是贺拔胜的高徒,武艺恐怕也不差吧,如今你就在我身边,你打算怎么控制我?”元彧调笑道。
“恩?大人何意,我不太明白!”陈宇表面装傻,但心里却惊骇莫名。
“聪明人面前就别装傻了,你和贺拔胜窃窃私语我都看在眼里,我开始就很奇怪,贺拔胜这种武痴,明明没有受伤为何却不想上阵杀敌,看来你真是害怕我临阵脱逃,故意看着我啊!”元彧得意道。
“哈哈,本来我也是猜测,看到你现在的表情,我才彻底肯定!”元彧哈哈大笑道。
“大人既然知道我的意图为何还要叫我来?”陈宇好奇道。
“你也知道,临阵脱逃是大罪,就算我身份尊贵,不用担心杀头,不过名声总归有损,必须找一个替罪羊!”元彧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宇道。
陈宇心中一跳,谨慎的看向元彧,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满满升腾起来。
元彧不在意的瞟了一眼陈宇,继续说道:“若是此时有人行刺本王,使得本王不得已撤退,那么……”
陈宇顿时感觉后心冰凉,如果真像元彧所说,那么自己就是那头替罪羔羊了,不但白死不说,还得成为战败的祸首。
陈宇定了定神,故作镇定的说道:“你就不怕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用武力制住你吗?”
“贺拔将军冲得太深了,一旦这里有异,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元彧不急不慢道。
陈宇匆匆回头一看,贺拔胜确实已经不见踪影,自己这个师父平时极为冷静,一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