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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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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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

    凭空一排火焰闪亮,一排硝烟冲出,连成一线,瞬间形成一道硝烟之墙。

    “投弹。”

    哗啦一声,硝烟后站立成人墙,空中立即黑影一片,牵拉出一片带着淡淡青烟的尾迹,如一波海潮,壮阔而来。

    路边,猛然掀起一道爆炸之墙,短短几秒钟内,混杂了八十多次爆炸的巨响,飞灰浮尘与如墙的爆炸硝烟,遮断了全部视线。

    二连的人墙随即向前冲出十几步后再次停下。

    “两次投弹。”

    第一波手榴弹的爆炸硝烟还来不及散尽,第二波爆雾形成,紧接着就是第三波爆炸连绵不断地冲起来。

    整段路上炸成一线,人哭马嘶轰鸣不断,遮天蔽日血色一片。十几秒钟的时间内,停着粮车的这段路上,挨了一排枪,和将近三百颗手榴弹

    “冲啊!”

    明晃晃的雪亮刺刀,在阳光下耀眼成一条冰冷的连续线,横排着疾速推向路边,推向那一片正在弥漫的硝烟。

    原本趴在车底的鬼子和伪军,拼命地朝开阔地方向射击着,三四十支枪在响,还包括伪军操作的那挺捷克式。几乎看不清目标,到处都是硝烟浮尘,和车上瀑布般洒落的粮米,以及不时倒落在车轮边的尸体,他们几乎是在盲目射击。

    鬼子曹长扶着车身,艰难地站立起身体,不知道有多少颗弹片镶嵌在身体里,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没有力气。硝烟后传来震天的吼声,可是他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只知道对方在冲锋接近。猛然,一道寒光闪现,穿过硝烟,恶狠狠地扑面而来,那是……挑在枪口前的刺刀!随后,一个高大健硕的黑面军人,鬼魅般疾冲出来,凶恶如虎……

    刀光,血色,枪声,悲鸣,全都弥漫在硝烟中,弥漫在整段路上。阳光下,一只鸟儿,疲惫地拍打着翅膀,正在离开这片杀戮之地,飞向远方,那一片浮云……

第145章 星空() 
暗夜,无月,无风;有云,有星辰。

    黑暗中,胡义慢慢睁开眼睑。

    几点渺小的光,渐渐模糊成一片,明明是在发着光,却什么都照不见,只是向眼睛证明,她在黑暗里,她是一点,她是一片,她是无尽;既是无尽的光,也是无尽的黑暗;又或者,既不是光,也不是黑暗,她只是她。

    当这一切渐渐变得清晰,胡义终于明白,自己正面对着一个无尽的黑暗的巨大苍穹,这是夜空。黑暗的苍穹背后,微微透着一点点深邃幽寂的蓝,由此在底边形成隐隐约约的线,得以区别人间。

    漫天繁星,幽幽地镶嵌出云边,镶嵌出一块块写意的破碎黑暗,闪耀在穹顶,喧嚣出一条星河,一条清澈之河,一条纯洁之河,瑰丽无边……

    “咦!狐狸,你醒了?啊啊?”

    “这是哪儿?”

    “渴不渴?嗯?”小红缨低下头匆忙去拧自己的水壶盖子。

    黑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自己的身边,正在和她手里那拧不开的水壶拼命较劲。胡义侧过头,肌肉的突然牵拉,导致左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凭经验感觉,应该是枪伤,却不记得这伤怎么来的。位置好像很高,胡义终于发现,自己正仰躺在一辆粮车上,躺在高高的粮垛上面,这辆粮车正缓慢平稳地走在夜路上。

    小红缨的水壶终于递到胡义嘴边,胡义试图自己接过来,不想让丫头喂,又发现自己的左胳膊也疼,仔细地感觉了一下,额头也疼,颧骨也疼,难怪头脸上交叉裹缠了纱布。

    改成右手接过水壶,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一边儿的小丫头又问:“饿不?晚饭我给你留着呢。”

    小丫头一边说话,一边解开自己衣领上的两颗扣子,小心翼翼地从衣服中的怀里掏出自己的饭盒。那里面是米粥,她怕凉了,就一直贴在她的小小怀里温着,等待胡义醒来。

    一个人影猛地从车侧面攀上来:“哥!你醒了!班长醒了!”

    马良这一喊,立刻有一个大块头从另一边攀爬上来,是罗富贵。

    这罗富贵一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先把一只熊掌放在胡义额头上,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任你白骨狐狸精,妖魔鬼怪扫干净,急急如律令……”

    小红缨诧异地瞪着大眼不明所以。

    马良没好气地问:“骡子,你……搞什么?”

    罗富贵老神在在,自顾自念叨完了,才道:“姥姥的,中了邪,当然要驱邪,你懂个屁!”然后又低下头问躺在黑暗中的胡义:“胡老大,认得我不?说说我叫啥?”

    “……”

    光线太暗,看不到胡义的表情,也没得到任何回应,罗富贵不禁抬起大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这样也不行?看来还是个厉害妖魔,得弄些冥纸来烧吧烧吧,拜祭一番兴许有效果!”

    马良和小红缨被罗富贵当场给说傻了,白天的时候,胡义的确好像中邪了,从他上去打那五个弹夹之前就开始不对劲,后来被马良生生从坡上给扯了下来,就再没有任何反应,只会望着天空喘气儿,任小丫头趴在他怀里哭成个泪人,最后沉沉睡去。伤势都被马良仔细检查过了,不致命,也没伤到什么要害,这情况解释不清,的确就跟中邪一样。现在被罗富贵这么一搞,两个人没话了,一时傻愣在当场。

    满头黑线的胡义终于开口了:“老子还没死呢,你烧哪门子纸!”

    罗富贵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角色中,不由脱口道:“哎?看到没有?说话了嗨?快说,你是哪路妖孽附体!”

    虽然肩膀一直在疼,虽然一只胳膊不太方便,却不耽误抬腿。胡义狠狠一脚,直接把那头蠢熊蹬下了车,早受够了这个蠢货。

    噗通

    “哎呦我个姥姥……”罗富贵重重摔在了昏暗的路上,四脚朝天眼冒金星,刘坚强和吴石头经过他的时候,同时歪过头看了看摔下车的熊:看来班长真的醒了。然后继续经过。

    在地上躺了一会,罗富贵忽然觉得,这个味儿对了!这个劲儿也对了!可不就是胡老大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往前追车,一边惊喜道:“亏我念了个好咒,显灵了!你们等等我……”

    夜色中,胡义坐在粮车上,吃着米粥,听着马良和小红缨讲述了他记不起的事情,和他错过的事情。

    在二连发起冲锋的时候,敌人三挺歪把子都在粮车东边,背对二连朝山梁射击,结果全都喂了排枪和手榴弹,二连在五十米距离的冲锋中,仅伤亡了十来个,那三阵手榴弹过后,除了原先就藏在车底的,基本没剩下几个全乎人,制造了伤兵一片,见二连冲上来了,能喘气儿的伤兵自然也往车底爬。

    结果,冲上去之后根本就没打成白刃战,鬼子伪军基本都在车底顽抗,死活不出来,当然他们也没机会出来。站在路面上就会挨枪,二连战士只能临时爬上粮车,与残余之敌变成了车顶与车底的对战,双方全都乱作一团。

    二连战士们在粮车上不敢下去,落地就挨枪,敌人们也不敢从车底出来,一露头就玩完。上下只隔着车,刺刀派不上用场,手榴弹手雷双方也都不敢指望,一炸就是都遭殃。

    眼看着残敌在脚底下爬来爬去,高一刀被气得脑袋直冒烟儿,恼羞成怒一不留神差点从车上掉下去,幸亏被身边的战士一把又拽上来了,但是,他滑下车身的一条腿,被车底的敌人打了一枪,虽然没伤骨头,估计也得瘸几天。

    最后,二连的快腿儿急中生智,招呼大家把车顶的粮袋摆成掩体,然后赶车,让车分散拉开距离。这一下,车底的敌人藏不住了,最后都成了靶子。

    这一仗,二连死了十几个,伤了二十多,基本都是伤在腿上,减员一半。

    拉车的牲畜也被打死了一半,幸亏李有德要求卸货的地点不远,在十多里外路边附近的一道沟里。所以那些没了牲畜的车被搭在有牲畜的车后头,没受伤的人全都帮忙推着,对付到卸货位置,直接就把那些车甩下了。现在,十辆粮车正在连夜返回,有的车上还装上了骡马和牛的尸体,以及其他缴获。

    听完了全部经过,胡义叹了口气问马良:“石成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回青山村了。我劝他跟咱们去团里,可是他不想,领着那两个老乡,背着三具尸体走了。”说完了,马良又补充道:“我从战利品里给他们分了三支枪和些子弹,另外告诉他经过青山村附近的时候给他们藏下两袋粮食,事后他们自己去取。”

    胡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巨大的星空下,十辆模糊的粮车,缓缓行进在模糊的路,慢慢消失在黑黝黝的山峦,渐渐融入黑暗……

第146章 殊途同归() 
胜利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达到目的。为了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因为不择手段,所以就要付出代价;因为付出了代价,所以,胜利其实就像所有的其他事情一样平常。仔细想想,胜利,其实就是你花钱买到了某样你需要的东西,兴奋与否,悲伤与否,取决于你花掉了多少钱而已。

    天亮了,阳光明媚,山峦叠嶂,十辆粮车艰难地行进在山路上。已经脱离了敌占区,大北庄不远了。

    最前面的一辆车,拉车的牲畜,粗重地喘息着,缓慢滚动的车轮,吱吱嘎嘎地怪响着,高高的粮垛上,胡义静静地躺着。

    咔嗒

    随着一声清脆,银亮光滑的表壳轻盈地跳起,表盘晶莹,映出了一张古铜色的刚毅面颊,照出一双细狭深邃的眼,有点失神,有点茫然。

    这是王老抠留下的,这是六十七军的全部记忆,在手心里滴滴答答精确地律动着,一圈又一圈,平静,而又波澜壮阔……

    “狐狸。”

    “……”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

    “想什么呢?”

    “……”

    “喂,又中邪了吗?”

    “丫头,你有没有过很累的时候?累得你什么都不愿意再做。”

    “呃?”一对小辫子僵了僵:“有啊!昨天下午我打傻子的时候,就累得不行,后来连枪都拿不动了,要不我还能多打好几个鬼子。”

    “……”

    “傻子也太烦人了,欠揍,你知不知道他……哦,对了,你昨天打掉了多少发子弹?”

    “……”

    “说啊?”

    “一百七十七发,问这个干什么?”

    小红缨从挎包里翻出一张脏兮兮的纸片,和一支铅笔头,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写下歪歪扭扭的数字,头也不抬地回答:“快到家了,我得去找高一刀算账。”

    记下了数字,高高坐在粮垛上的小红缨转而朝车下面问:“骡子,你打了多少发?”

    山路不好走,车前的骡马早已精疲力竭,满头大汗的罗富贵正在侧边使劲儿推着车,听到车上的小红缨问这个,心里想了想,好像用歪把子打了两个半弹斗,然后就卡了壳,于是回答:“那可海了去了,你没听歪把子机枪声从头到尾地响么?哪有含糊过?老子身边的弹壳都堆成山了!”

    咯咯咯……车上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个我得怎么记呢?画个山得了。嘿嘿嘿……”

    随后车后边传来刘坚强的声音:“从头响到尾?那是鬼子。臭不要脸!”

    “哎,你说谁臭不要脸?”

    “谁从头响到尾,我说的就是谁!”

    “姥姥的我……”

    “都给我闭嘴!”胡义的声音从车顶上传出,结束了罗富贵和刘坚强的扯淡。

    ……

    第十辆车,也就是最后一辆粮车上,躺着腿上缠了绷带的高一刀。与胡义的状态差不多,高一刀也没有任何胜利后的喜悦,不是因为自己受伤,只是因为,战争从来就不是个会令人感到喜悦的东西!

    此刻,高一刀正与跟在他车边的快腿儿聊着。

    “刚才,前边车上的重伤员又没了两个。连长,要不我带人先把剩下的几个重伤员先背回去吧,车队太慢,我怕……”

    高一刀叹了口气:“背回去又怎么样?卫生队里除了绷带还有个屁。”

    快腿儿咂了砸嘴,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高一刀问:“老伙计都没事吧?”

    “伤了四个,都没事,养几天就行。主要都是新兵蛋子,冲锋的时候动作慢了,没跟紧,烟一散,被放倒了十几个。”

    高一刀点了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新兵胆怯,天真地以为位置靠后一点安全些,他们不知道,其实老兵也有胆怯,拼命往前冲就是为了利用那些爆炸烟幕,在烟幕散尽之前冲进战场才有更多幸存几率。

    还有一点,是因为新兵善良,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子弟,没经历过血腥。就在昨天下午,就在高一刀身边,一个平时拼刺训练技术不错的新兵,明明已经冲到了敌人跟前,居然不忍心把刺刀捅进敌人胸膛,一颗老实善良的心,使他的刺刀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结果当胸挨了对方一枪,再也没起来。

    “但愿这次能让他们长记性吧。”高一刀说完了这句话,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前面的路边。

    走在车边的快腿儿也没再搭话,和高一刀一起看向前面的路边。

    一个翘着辫子的小不点,迈着小碎步,扭搭扭搭迎面而来,不是缺德丫头还能是哪位!

    “喂喂!还愣着干嘛?扶我一把啊你?没眼力劲儿的。”小红缨费劲白咧地想往高一刀这辆车上爬,个子太矮,自己没能一下爬上去,不由朝着呆在旁边的快腿儿发牢骚。

    快腿儿赶紧伸手抬了正在爬车小丫头一把。

    “哎呦,雪山草地你老人家都不在话下,上个车还要人帮吗?”高一刀歪着头瞅着那俩小辫子,根本就不伸手帮忙,反而故意嘲讽。

    小红缨不理嘲讽,像个小癞蛤蟆一般,扯着粮袋边角慢腾腾爬上粮垛,直到高一刀面前,堆出一个虚伪至极的笑容:“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啊!”

    “切!”高一刀把嘴一撇:“缺德玩意儿,你还能再假点么?我看你是惦记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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