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组长,我也是组长,管得着我么?”
“陈冲和小甲还在里面,撤退准备你不做谁来做?”
“不还有你呢么!”那人影甩甩袖子扭头,朝另一个方向挥枪:“废物一只耳,走了。现在跟我去翻东墙!”
“东墙?你干什么去?”
“打铁趁热,顺便去宪兵队逛逛!”
“站住!这是计划外!”
对方懒得再回应,已经朝东跑入黑暗。
田三七气得冒烟了,他恨不能朝那背影开枪,一只耳接着匆匆追大狗而去,废物却停在田三七身旁:“他这是违抗军令!让他自己去作死算了,我带这些傻学生先去北城墙!”
面对着废物的恬不知耻,田三七的嗓门再大三分:“你带个屁!现在你赶紧去前楼给丫头汇报情况,然后留她那帮忙!”话毕掉头往监狱门口跑,经过聚集在一起的十余人影时随口叮嘱:“你们不用慌,再等等。”接着匆匆进了监狱门,他要立即命令陈冲和小甲撤出来,跟他一起翻墙去宪兵队,理由是尽管战友是个混蛋也不能这样撇下,其实他自己也想到宪兵队去亮亮相!
至于那些学生,他打算托付给罗富贵照看,按常理来说,罗富贵现在肯定该是刑伤累累,战斗的事情指望不上。
时间能改变有些事情,时间也能改变有些人;磨难能改变有些事情,磨难也能改变有些人;尤其是天真的人,或者冲动的人。
跑出监狱的人影越来越少,最终跑光了。
原本聚集在一起等待在监狱门外的十多个人影,也随之减少,如风慢慢带走流沙一样。
罗富贵压根没受一毛伤,监狱里很暗,急匆匆的田三七根本没注意到,便领着陈冲和小甲掉头出去再创辉煌了。等这熊走出监狱门口,瞪眼左右看看,哪有十余人?仅仅一个瘦弱家伙可怜兮兮蹲在门边,倒是戴着个破眼镜。
“姥姥的。他们这是自己奔去北城墙了?”
戴眼镜的虚弱答:“我也想家了。”
熊眨巴着眼,迷茫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一场牢狱之灾下来,物是人非!只是没想到这些只会写字的家伙能傻成这样,以为逃出警队围墙就算天下大吉?
“那你还不赶紧跑?给老子添什么麻烦!看不见路吗?”既然白痴们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这熊立即把眼前剩下的当累赘,十分不悦!
“我自己愿意的,不是为了让哪个女同学觉得我伟大,不是因为朋友蛊惑,不是向家人证明成熟,所以……我连后悔的理由都没有。”
“能不能说人话?穷嘚啵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刚出狱就撞上你这个倒霉鬼!”然后根本不管那位,径自走向翻墙的位置。
戴破眼镜的呆呆看那熊背影,最终站立起来。
一段时间后,墙外突然传出熊的怒骂:“哪有绳?是哪个短命鬼顺走了吗?我去他个姥姥!”
……
第617章 水兵()
夜幕下的梅县枪声纷乱,乱的不是战局而是人心。
宪兵大尉前田的感觉很悲催,只要轮到他坐镇,手里总是没兵;目前态势已然明朗,西门正在被攻击,夜幕下无法判断规模,不过八路的机枪好几挺,火力宽度拉得老长,掷弹筒都有,打得西门守军往死里打电话说顶不住。
东南北三方倒是没动静,但是各方守备力量前田不敢调,拆东墙补西墙有风险,怕是声东击西,被派往西门增援的只有少佐给他留下的半个中队兵力,这是他唯一可用的。他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即便八路真的攻破西门,其他城门的防守力量他也绝对不调,干熬到底,无论如何八路的时间一定有限,打进城他们也留不下。
至于城内状况也明显,警队沦陷,敌人数目不详,不过前田毕竟也是老油条,只有警队沦陷,没有八方骚乱,这说明敌人目的明确并且兵力最多是分队规模,悲催点就在这了,明知袭击警队的敌人不多,可惜一墙之隔的宪兵队正值空巢,愣是无可奈何!
一令电告少佐急情,电话不通派摩托;二令城防诸部各自坚守,见火也不能救;三令警队门外的宪兵分队不可急躁,努力粘住即可;四令侦缉队在岗人员立即爬出被窝,到宪兵队集合。前田大尉目前能用的手段只有一个字:拖!
小红缨有小聪明,然而大局观终究欠妥,当然这也受限于她对李有才的计划不能了解完整,如果按她本意,她更想冲进侦缉队去救狐狸。她的压力一点不比前田小,有威信无官职,手下是一员猛将加一条疯狗,却不能完全控制,她自知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其实正在发生。
当那头熊的高大身影愤愤出现在阴暗楼道那端,她的眼底其实已经泛出淡淡晶莹,即便那熊能无耻到卖掉她,也是她曾经的逃亡天使,有宽大的肩膀如床一般背负着她在弹雨中狼狈地飘。当那大步流星的熊脱口而出‘丫头’两个字,她几乎不能抑制迎面冲向熊的激动,于是脱口大骂。
“你跑错了方向吗!不要脸的!你为啥还不死!”
走廊很暗,小红缨右肩下依然夹着带枪托的驳壳枪,依然是那份带有玲珑感的英姿飒爽,以至于罗富贵根本不能像胡义那样体会到她声音里的特殊成分,自顾自丧气道:“我倒是想往北边跑呢!可下墙绳丢了!你这胡安排些啥啊?还怎么出城?”
“那还不赶紧再找?让田三七和大狗……”
“黑灯瞎火让我上哪找?那两个缺货早过东墙了你不知道?”
抿住小嘴停了几秒:“那些学生呢?”
这个问题重新勾起了罗富贵的愤恨语气:“估计下墙绳就是他们哪个拿的!缺德冒烟的,真以为城墙上空荡荡,没人掩护着两边肯定死在城墙上,也是活该!”
走廊远端噗通一声响,惊得小红缨急举枪,幸好被罗富贵的大手给压住了:“瘟神哎,你可别介!后头那就是个缺心眼的学生,就剩这一个了,算交差么?”
小红缨这才松口气,总算有人能向团长政委证明这次行动不是以公谋私了,起码不用写一千个大字的检讨书。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索性……哎?你说现在咋办?”
熊差点没跌倒:“问我啊?我刚出狱啊你个缺!备用计划呢?别告诉我你没订备用计划……你……”
“西门外正在打的是高一刀,那是佯攻,半个小时就会结束,这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学生是你放跑的,下墙绳是你丢的,不问你我问谁?少说没用的,我的备用计划……不就是你么?要不捞你个吃货出来干啥?”
能令熊凌乱无语的人很少有,小红缨偏偏是其中一个。
……
西城门的战斗打得热火朝天,城门楼也好城墙头也罢,治安军的步枪轻机枪疯狂朝城外的黑暗里放;城外的射击线虽然很长,但火力密度不太均匀,某些位置零星,某些位置一排齐射之后歇好半天,倒是正面中段火力最凶狠,三挺捷克式机枪拉开,真真的放开了打,间隔都是三八大盖射击响,一听就是无限制的自由射击,并有掷弹筒偶尔响,火力凶悍疯狂压制。
那当然是九连,指导员秦优在黑暗里拼命督战,这种时候,把九连弹药都打光他也不心疼,根本不跟二连王朋连攀比节约,因为战斗在城里的都是九连人,遗憾只能打佯攻。九连,俨然是独立团的重装步兵。
黑暗里有战士嘶嚷:“连长,时间差不多啦!”
一个魁梧身影单手提着挂刺刀的步枪,猫腰匆匆奔行在射击线后,看不见的弹道不时呼啸在左右,看不清的地面令他几次跌倒再翻起,水壶已经被流弹击穿漏水尚不自知,横向跑出几十米才狼狈跳入暗坑:“王朋,你最后走,尽力多拖一会儿再退!”
“撤退路线你认定了?”
“向南。原路。跟回城的鬼子们对过!”
“如果鬼子还攥着三生谷不放怎么办?”
“那就再掉头,朝长窑村继续向南。我拖死他!”
暗坑里的王朋沉默几秒:“我仍然认为风险最小的路线是从这往北。”
“北边有河,附近的石桥就一座,现在已经修成了两岸桥头堡,你觉得趁着夜黑就一定能突过桥么?一旦被卡在桥头,全完蛋!”
“至少往北的风险看得见。”
“定的我是指挥员!你这是要反悔?”
“关乎我全连,不得不慎重!这是联合,不是隶属!”
“你”高一刀无奈把气话吞掉,不是浪费时间的地方,抬头朝附近的战士喊:“叫老秦!”
没多久,又一个身影连滚带爬滑进这暗坑,九连指导员秦优到了。三个单位指挥员扎在一个窝里,这是战场大忌,如果倒霉,一颗榴弹下来全窝端。三位心里都明白,却不得不这么做,谁让他们是不可一世的联军呢,一旦产生不可调和的分歧,只有投票的笨方法才能解决问题。
弹雨呼啸之下,没时间墨迹,高一刀几句话便将情况扼要说明,揪住秦优要表态;王朋也不忘提醒,这是讲军人原则的时候,头可断血可流,不许当老好人!
好不容易喘匀了粗气,秦优不紧不慢答:“其实……这个事……它压根也不是我们九连的事。”
“什嘛玩意?”高一刀发愣。
“你中弹啦?”王朋发蒙。
“我是说……我们九连肯定是要往北撤的。因为那河……它挡不住我们九连啊!”
虽然附近都黑漆墨乌的,高一刀仍然呆呆扭头,想看看王朋是个什么表情;而王朋也是呆呆地这么想。可能这二位连长只是呆滞了几秒,他俩却不记得时间,然后才猛然想起:九连这些不要脸的好像个个会游泳,他们全连是水兵!
……
第618章 一个顶俩()
大规模兵力行动在敌占区,说起来简单,看起来简单,实则凶险万分。
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高一刀这个联军营长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当,他要承受的心理压力,比这次行动中敌我双方任何一个角色都大,鬼子已经倾巢出动,虽然目前被诳在兴隆镇方向,但是梅县西城门这一打,等于真相大白,局势很快就会变化,接下来若有一步错,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都说高一刀嚣张跋扈,都以为挂刺刀的二连长只懂得进攻拼命,包括王朋也是这么想,从酒站至三生谷行军,从三生谷至长窑村疑兵,从长窑村向县城潜行,西门外佯攻战斗安排,这都不算大事,换王朋指挥也能做到,一系列行动结束,现在该收摊了,考验才真正来到,怎么往回逃?
所以王朋在这个问题上提出他自己的见解,因为这是关键时刻,每个指挥员都有自己的性格,王朋喜欢评估风险,不喜欢未知冒险,所以他与高一刀的想法相左。
以为秦优的一票能决定方案,结果秦优这个老好人根本不想与二连王朋连共同撤退,支支吾吾打算就地散伙,他要带着九连的虾兵蟹将自己过河回村儿!觉悟已经让狗吃了,他怎么当上的指导员?
换过位置想,行动已经结束,这种时候当然要本着降低最大风险的态度考虑问题,有能力先撤出的先撤出去也没法说人家什么,可王朋就是越瞅秦优这欲语还休的胡子拉碴越气的慌呢!一遍遍朝高一刀那张模糊脸上看,迟迟不见这位营长有反应,以为他还在醋海里泡着没醒过来,于是抬脚去踢高一刀的脚后跟:“倒是说话啊?营长!”
高一刀终于回过神,没看王朋而是问秦优:“简易浮桥……你们九连能做么?”
“能。”
“真能?”
“当然能。就是现在,我们也有锹,有镐,有斧,有绳,有索,何况还有绑腿和背带。胡义撂下的规矩,九连常备。酒站和酒站村之间,闲着没事都搭好几回了。”
“没用。”这是王朋插言:“再简单的浮桥,也不是一眨眼就能做出来的,时间不够。”
秦优点点头:“没错,就是做得再糙,也来不及。”
“好!”后边的牢骚高一刀仿佛没听到:“本营长令,老秦,你现在就带九连撤出战斗,斜向东北往小焦村方向隐蔽运动,到河边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做浮桥,注意隐蔽行踪。王朋,战斗结束后你我两部向南,往兴隆镇方向撤离,跟回援的鬼子对过。天亮之前再做出向西往三生谷方向的行迹,然后迂回至兴隆镇以南地域隐蔽熬过白天,并做被发现后向东转移的心理准备,待明天天黑后,一路向北,过兴隆镇,赵家堡,县城外,直到河边。老秦,明天凌晨前,我们总能过河了吧?耽误你们九连一天行不行?”
这次轮到秦优与王朋在黑暗里对视发呆了。
……
罗富贵出马,一个顶俩,至少他那熊体型看起来是这样的。
折腾了这么一阵功夫,这熊敏锐地意识到了城内情况,警队大门外的几个鬼子宪兵根本没攻进来,也不见他们增援到,只是墙头一枪门边一枪地跟王小三和丫头对射得乱七八糟。
这时隔壁的宪兵队里又热闹开了,全是短枪响,这熊猛然想起集中营里的美好时光,彻底懂了,宪兵主力不在家,警队主力和侦缉队主力全不在家,都在兴隆镇集中营里耀武扬威联合执法呢。只要天不亮,就不会结束这穷折腾的幸福时光!
一颗熊心才落地,西门外的枪声却弱了,当即揪住陶醉于射击状态中的丫头后脖领,扯住便往楼下拖:“还打个屁啊打!现在不跑是吴石头!”
“你找到绳了吗?我断后!撒开啊!”
“西门的佯攻就快停了,这时候再去爬城墙好像有点迟,风险太大,订计划的时候你咋不让高一刀多打会儿呢?”
“你以为我不想?那王八蛋根本不讲价!”刚刚被撒开的小红缨嘁哩喀喳快速装填着子弹,经过一扇敞开的门时,又把挂托的驳壳枪端起来,隔着黑乎乎的房间朝着窗外的大门口方向就是一通胡乱急速射,窗玻璃上噼噼啪啪碎裂出一个个弹洞,走廊地板上又开始叮叮当当弹壳响,某块玻璃最终碎裂在冲击中。
“哎呀我个姥姥!”熊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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