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这个指导员的失败!
慌了,没主意了,难道真由着他们出去放火报仇?情急之下,秦优忽然想起胡义跟他说过的话,无计可施的时候,把他拽出来试试?可这也不是战斗中啊?有用么?
“死马当活马医吧!”这是秦优嘀咕出来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掉头走了。
……
木屋中,那头熊,披着一床破被,守在个小火炉子边上,呆呆地看着火。
流鼻涕实在是个烦人玩意,世界总算清净了,可是心里怎么就静不下来呢?走了,没啥能帮的,想给他烧把纸,可惜酒站里穷得没纸,关键是那个轴货不好这个啊,真要是给他烧了……他会不会退回来?唉还是得找个机会烧,就算那个缺心眼的不会下馆子,买两个手榴弹崩小鬼用得上吧?阴间有卖手榴弹的没有?这是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想到这里,熊忽然苦笑了,抓起一块柴,填进了炉火,表情转瞬又凉。
胡老大呀胡老大,你怎么总爱跟鬼门关那玩儿呢?那是个啥破地方啊?真服了你……你要是没了,我这德行的还能当八路么?换个连长来……还不得活活掐死我?姥姥的,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到时候……你可别踢我,只要你敢死,我就敢跑!最近才发现,原来媳妇那么好找,只可惜……没处落脚活!
阿嚏抽抽着熊鼻子刚觉得舒服了点,屋门开了,急急走进来指导员秦优。
“骡子,你赶紧去把丫头给我拦住!”
“我……这病怏怏的一点儿劲儿都没有啊?哪能拦得住她那个缺德玩意!”
“废什么话,一会儿他们就出发了!”
“可我……这不是关禁闭呢吗?哪能……”
“能拦下她你的禁闭就取消!”
“秦指导,这样……不太好吧?”
“个熊玩意……你再跟我……”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还不行么!”罗富贵一把扯下了身后披着的破被,起身往屋外走,嘴上嘀咕:“缺德孩子是真能作啊,服了一个个的……养个病咋这么难……”
“骡子,你可悠着点,不许下重手,不能伤着人,不要把事闹大……”秦优在后头赶紧补充各种叮嘱。
熊在前头不回头地说:“不打断她的腿能拦得住那个死心眼吗!”
秦优脚下一滑,当场摔雪里了,半天没爬起来。
……
看着那头熊越走越近,小红缨甩着眉毛一撇嘴:“你还知道出来啊!”
熊并没回答,一直到了小红缨当面,才停下来,低下一脸愁索,对视仰起来的严肃小脸。
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一个沉默俯视,一个骄傲仰看,足足十几秒之后,熊才低声开了口:“胡老大现在还没死,可也没说他不死……去看看他吧,别错过了最后一面。虽然路远,兴许来得及呢。”
仿佛中了魔咒一般,那骄傲的精灵在熊的沉声里缓缓垂下了头,接着有泪落雪。
冷风中,秦优来到熊的身边,和熊一起看着那个娇小身影跑远,问:“你对她说了什么?”
熊答:“我说要打断她的腿,她就吓跑了。”
而后,风更大了些,卷起千堆雪……
第420章 奸细泛滥()
他醒了。
当他模模糊糊睁开沉重的眼睑,看到的却不是地狱。
虽然他觉得地狱可能也会光线不良,但地狱不该有屋顶罢?也不该有床!
尤其,他觉得面前……有双漂亮大眼,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这双眼睛,像是璀璨星空,漂亮的不真实,仿佛幻觉中的倒映。
他久久不说话。
后来她诧异地伸出一根小巧的手指,摆在他的眼前轻轻晃:“这是几?”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说的……”他的声音很微弱,很沙哑,但是足够她听得很清晰。
接着她便笑了:“烦人!”那笑容开心得醉人,看得他忘记了周身遍布的痛苦。
“你……怎么在这?”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你……有什么遗言要说么?”
“别为我报仇,我不需要。”
“能不能换一句?”
“别混九连了,调供给处罢。”
一只小拳头立即轻戳他肩头,尽管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身体却忍不住疼得微微一颤。
“天!我忘了这边也有伤口!”
“我相信你说的。”
“我看你还是疼得轻!”
“这得怪你自己下手不够重。”
停了一会儿,她垂下两个小辫子,低声沮丧:“没了四个,包括流鼻涕。”
他缓缓地偏了头,看到隔壁床上马良那张苍白的熟睡脸:“那水……确实很凉……有尸首么?”
“是王朋他们把你们送回来的,当时他的队伍撞上了李有德,他说事后他还会派人再去的,那里还有他们的人。”
他依然没表情,也没再说话。她坐在他的床畔,搓着掌心里的血污。这一大一小两个见惯生死的人就这样沉默着,一盏油灯在屋里亮,一个火炉在噼噼啪啪轻响,灯光和火光轻晃摇曳,照耀着他们两个,也照耀着另外三个熟睡在病房里的伤员。
又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重新抬起头:“这回……是狐狸精把你给救了。”
“……”
“干嘛这样看我?”
“她……调卫生队了?”
“我没开玩笑,你失血太多了,不能手术,然后……她就把她的血给你了。”
“你是说……”
“对!”
这消息听得胡义一阵茫然,体内竟然流淌着她的血!木然几秒之后,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自己是否会因此而变得纯洁一些?因此而变得高尚一些?因此而不再麻木?或者因此而变得像她一样执拗,无法再记得枪膛里还剩多少颗子弹?这个冲击太大了。
他咬了牙,忍住疼痛,试图扭动身体,以便切身感受流淌在血管中的血;可惜血管没有味觉功能,无法品尝血液的味道。
“喂!怎么了你?别乱动,傻了吗?再乱动我毙了你哦!”
“我恐怕……再也不能操作机枪了。”
“啊?”
……
小红缨主动顶了葵花的夜班,在卫生队病房照料伤员,终于等到了胡义醒来,这让她的心情好了起来。
第二天早饭后,她正准备离开炊事班到周大医生的住处睡个大觉,有通信员跑来通知她去团部,团长召见。
现在天冷,团部那个屋门不再敞开了,门里还挂上了一块破门帘,用来遮挡门缝透进屋里的冷风。见小丫头进门,桌边的政委放下书朝她开心笑;团长正蹲在火炉子边上,鼓着腮帮子猛吹炉里刚刚点起的火,脸上被熏得几块黑,满屋子乌烟瘴气。
小丫头大咧咧到桌边,往政委对面一坐,端了政委的破茶缸子就喝。
蹲在炉子边的陆团长被呛得咳嗽够了,这才扭回头:“回来了怎么不先到我这来报个到?还得请吗?”
丫头放下缸子抹抹嘴:“怕耽误你忙,你快接着忙吧!”
“我听说……你扬名立万了?嗯?”
小嘴一咧,大眼一弯:“嘿嘿嘿……”
“笑个屁啊笑?从实招来!”
“既然团长大叔你想知道,那我就给你讲讲。当时,情况是这样的,李有德带着五个连进山之后,派出其中一个连来打我们酒站……眼看伪军要从下游过河,于是我下定决心,打他个落水狗……没想到,骡子还真争气,生生用歪把子把那一个排的倒霉蛋都给摁在水里了!”
讲述完战斗经过,小丫头嘚瑟着小辫儿等着团长夸她指挥有方。
蹲在火炉子边满脸熏黑的陆团长眨巴眨巴眼:“嗯……还行!不错!骡子长进了!这得给他记一功!关键……这不是我要听的事啊?”
“哦?”小丫头也朝陆团长眨巴眨巴眼,随即道:“感情我打鬼子的事你也知道啦?过去你总说人家没有大局观,所以这次我就使劲儿想啊想,李有德都进山了……鬼子会不会也在后头进山支援呢?思来想去,下定决心要做两手准备,所以我就让李响把那一大箱子火药全搬路口去了……果然被我料中,鬼子真来了,一声巨响又全给震回去了,反正满地是血,崩死几个我也不知道!”
等小丫头得意洋洋讲述完了,陆团长再次眨巴眨巴眼:“可我怎么听说,你当时是蹲在西头等李有德呢?”
“那是因为……哎?你咋知道呢?”
一双漂亮大眼愣愣朝团长眨巴几下,猛地想起指导员后来派个战士追出来护送自己来大北庄,他是重机枪五人组当中的一个!小辫儿立马翘了:“团长大叔,原来你……哎!哎哎!太阴险了吧?你是团长哎!”
“我这是跟高一刀学的,要怪你得怪他。”
“你……”小丫头说不出话来,猛回头:“政委大叔,他这样你不管吗?啊?”
丁得一无奈摊开两手:“对于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方便发表意见。你别看我,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我的内线是秦优。”
咔擦一声,小丫头的下巴掉了,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江湖何其险恶!
此时陆团长终于拍打着两手灰站了起来,得意道:“能人,接着说说。后来呢?后来怎么样?您是要造反啊……还是要起义呢?嗯?据说是一呼百应吧?我差点得用橡皮把落叶村那个小圈圈从我的地图上给擦了去吧?您这手笔比我这团长可大得太多了!”
一对小辫儿可怜兮兮耷拉下来,一双貌似无辜的大眼躲避了团长的视线,故意呆呆去看窗外。
“又跟我扮乖乖?这次我绝对不上你当!我不看你,哎,我不看!咳,嗯……三挺轻机枪,几十条步枪,全闲着呢吧?眼下团里有些战士还空手呢,是不是应该……”
“哎呀!”小丫头猛地捂肚子,瞬间挤出一脸痛苦:“我好像……病了!我得去找周阿姨。”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就撒腿往外跑。
推开门穿过院子,身后仍然传来团长的得意洋洋:“小样的,装病也没用,躲得过初一你也跑不出十五!”
……
第421章 拒捕()
陆团长与小红缨,这两个人的关系是很复杂的。
他们既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又像是师徒关系,因为拜这个无良团长所赐,小红缨也没学成个好鸟。
他们既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又像是战友关系,因为多年同行在一个队伍中,谁都没拿对方当外人。
可同时,他们又像是冤家,一个倚老卖老,一个目无尊长;一个喜欢欺负孩子解闷,一个恨不能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现如今,无良团长与缺德丫头,又一次对上了!
因此,雪后的大北庄,仿佛忽然之间变得风云诡秘,暗流涌动。
丁得一觉得,团部里好像都因此变得更冷了,他用双手拢着倒满热水的破茶缸子,来给自己增加温度。他知道,一连和警卫排基本满装,二连也不用操心,最缺枪的是三连,郝平和杨得士已经几次向团里请求给予武器补充。
现在团长利用派出重机枪组到酒站这个由头,偷摸九连的底,下决心打九连的土豪,是想帮三连解决点困难,毕竟他是团长,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虽然这个无良团长从没一碗水端平过,可也不能歪得太厉害,三连也是他的兵!现在九连减员到仅仅剩下一个架子了,但现在扫荡刚结束没多久,目前一个新兵都没招来,补不了,无奈。
“老陆,这是何必呢?胡义和秦优都不是吝啬人,给他们下个正式命令不就行了。”
“哼哼,你可太小瞧那臭丫头了,这种事情,她才是九连的大拿!造我这个团长的反都敢,你觉得胡义和秦优压得住她么?当着指导员的面扯旗拉队伍,这胆子都大上天了,我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忘了马王爷几只眼!”
看着团长的嚣张形象,愣是没看出现在他有一点团长的样儿,丁得一无奈笑笑:“那你直接给她上军规不就得了!”
“上军规?那么大点个可怜玩意,我没法踢她吧?关禁闭有用吗?那地方和她家似得!写检讨?那熊孩子识的字还不如我兜里的子弹多呢,写了也不是她写的。要不直接开除队伍?我先问问你这个大政委同意么?”
“……”
“打蛇打七寸,她哪儿疼我从哪儿下手,让她长记性。哼哼哼……死丫头片子,狂成个袁绍了,今天本丞相就给她来个火烧乌巢!”团长一副大义凛然,黑眉倒竖目露凶光,说着话的同时还没忘了挥舞拳头增加气魄。
丁得一瞧得满头黑线,这是闲的,这可真真是闲的,哪是因公?眼睁睁的私人爱好,他又犯病了,想从那丫头片子身上找成就感呢!
随即便听团长一声威武大喝:“来人!”
屋门开,警卫员标枪一般肃立门口:“有。”
“传我将令,通知大北庄所有岗哨,即刻起,一旦发现丫头试图离开,就地逮捕。谁放了我拿谁是问!有职降级,无职全年挑粪!”
如此罕见的严厉惩罚听得警卫员一晃悠。
丁得一直咂舌:“这又是为何?”
“我怀疑她装病只是个拖刀计……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要跑,回酒站去藏脏匿迹,而后再跟我翻脸耍无赖!”
“……”
“她不是装病么?要是跑,就摆明是假病,假病就是欺骗我,欺骗我就是欺骗上级欺骗组织,我不抓她抓谁?小样儿的,等着栽吧!”
丁得一傻了,呆呆朝团长竖起个大拇指:“老陆,你行……你真行……屈才了……我顺便代表组织提个意见,你刚才这句话应该把‘组织’这个词去掉。我觉得……组织是不会跟你蹚这个浑水的。”
……
周大医生在床边俯下身,语带嘲讽道:“还装昏哪?赶紧给我睁开眼睛听到没有?”
病床上的胡义假寐无反应。
“胡小义?小狐狸?”
一阵恶寒,赶紧乖乖把眼睁开了:“我……觉得我没事,我很好。”
“是不是没事要我这个医生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