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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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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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晚萍闻讯后当场给他做了一次检查,发现那些溃烂生蛆的伤口居然已经愈合得差不多,这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周晚萍和陈院长认为这是他自己的身体素质决定的,是运气;其他伤员们的理解更简单,说是催命的小鬼都嫌他烂得太难看,不愿意收。没多久,他就转出了重伤病房。

    师里考虑重建小工厂,一时还找不到有经验的工人,听说李响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快要伤愈,派人过来找他,希望他能够重回工厂工作,发现他的嗓子已经哑了,说话都无法清晰,被大面积烧伤的右手一直在不停地痉挛抖动,这个样子就算伤愈也无法再回工厂干活。于是改为了对他的一次慰问,刚刚离开。

    一个护士推开病房的门,探着上身说:“李响,周医生叫你去她办公室。”

    几分钟后,一个伤员出现在周晚萍的办公室门口,没戴帽子,绷带已经拆了,半边头顶和半边脸都是烧伤愈合后的丑陋疤痕,另外半边直接被刮成了光头,右手一直不由自主地抖着。

    “进来,把门带上。”办公桌后的周晚萍扔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歇会吧,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李响垂下头,右手不再抖了。

    “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

    “如果你不说……我可能会考虑重新对师里说明情况。”

    沉默了一会儿,才出现了一个沙哑难听的微弱声音:“我……不能回去……我不能……”

    李响的嗓子确实被熏坏了,很嘶哑,但是他说话还是能够说清楚。他一直站在门边不远,低垂着头,看着地面。

    “是不能,还是不想?”

    “我……不能……我总是……梦到……我害怕再回去……我不能回去……我受不了那里的……折磨……我……”

    李响语无伦次地表述着,忽然被身后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

    护士小刘推门进屋,惊喜地说:“周姐,他醒了!”

    “谁醒了?”

    “后院的胡义。”

    周晚萍当场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李响,你回去吧。”然后双手自然而然地抄进白大褂口袋,迈开修长的腿,走向门口……

第191章 善后() 
炊事班大院里的一场大乱斗,一直打到政委丁得一闻讯赶到现场才告结束。

    现场一片狼藉,一个个呲牙咧嘴,鼻青脸肿哼哼唧唧,大伤没有,小伤一片,最让丁得一意外的是,牛大叔居然也拎着个长木勺子,脸红脖子粗地站在人堆里,身边的地上坐着一身泔水的高一刀,耷拉着脑袋满头包。

    二连,九班,炊事班,团部竟然也有份,气得丁得一在心里仰天长叹,丢人啊,失败啊,这么多年的政委白当了,别说在全师,就是全八路军,也没哪支部队能折腾成这样吧?扯淡扯出半个团来,愧对组织啊!

    不管他们有伤没伤,任凭一个个鼻血还在流,丁得一当场就开训,痛心疾首地斥责,义愤填膺地呼喝,从风气说到觉悟,从纪律讲到原则,最后连看热闹的新兵们也没放过,一勺烩了,训了很久很久。

    ……

    一房,一门,一窗,一张床。高一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朝门外大喊道:“给我打盆水来!”

    在禁闭室里住了一宿,破烂军装上的泔水到现在还没干透,身上又馊又臭,熏得他自己都受不了了,决定脱下来洗洗,可是,门外没回应。

    “你是死人吗?给我说话!”

    “说啥?”鼻青脸肿坐在门外墙根下的小丙半天才吭声。

    “给我打盆水来。”

    “这是禁闭室,不是澡堂子。”

    被门外的小丙如此顶撞,高一刀立即火了,直接跳下了床:“小兔崽子,你跟我作死是不是!”

    咣当一声门开了,小丙倚在外面的门边,波澜不惊地回答:“在二连,你是连长;在这,没用。”

    气得高一刀两大步走到门口,发现面前的小丙既不关门也不躲闪,反而低下头,看着高一刀脚尖前的门槛。

    高一刀冷着虎脸定定瞅了小丙一会儿,没有迈出这道门,不是不敢,而是不值。只要迈出去,就是目无法纪,罪加一等。此时此刻,高一刀心底想起一句话来:虎落平阳被犬欺!

    努力压住了心头火,高一刀再问:“听说胡杂碎能在这里过舒坦日子,我问你,这是什么道理?嗯?”

    “那是人九班自己把东西送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瞅我也没用。”

    “那好,去告诉二连,给我打水来,另外带被褥,这光板床是人睡的么!”

    “呵呵,对不起高连长,我现在站岗呢,走了就是犯纪律,您自己想辙吧!”

    咣当话一落,门便关上了。

    ……

    卫生队里,挨着排着挤满了伤兵,包四领着小红葵花和另外的三个男卫生员忙得汗流浃背,昨天晚上又抬出去两个,卫生员们能做的,只是消毒,使用些中草药,努力安慰着挣扎在痛苦中的伤员们,寄希望于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命运安排……

    “娘的,他也太猖狂了,几斤几两沉都不知道,连胡杂碎都不是连长的对手,他算个屁!以为有把子力气就天下无敌了。”

    “我看还是打得轻,下回必须狠狠教育,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可惜咱们现在都在这躺着呢,错过了修理他们的好机会。”

    几个二连伤员,一直叨叨着昨天发生在炊事班大院里的战斗,一连和三连的伤员在旁边笑嘻嘻地听着,当笑话解闷。

    刘坚强再也听不下去了,双手撑着地面从担架上坐起来:“你们有完没完?打得轻了是吧?错过机会了是吧?”抬起右手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看见了没有,这儿还一个九班的,想修理是吧?朝这来!来啊!”

    “哎,我说流鼻涕,你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另一个伤员跟着也开口:“是啊,流鼻涕你少犯浑,别忘了,我们二连带你不薄,你小子想当白眼狼是怎么地?”

    “你说对了,我就是白眼狼!怎么样!”刘坚强开始扯嗓子喊,满卫生队的几间屋全都能听见。

    “你个熊样儿,要不是看你有伤起不来,现在我就修理你信不信?”

    刘坚强从附近的一个伤员手里一把抢过一个树枝做成的拐杖,紧皱眉头死咬着牙,架着拐杖晃荡着站了起来。

    “来!你们一起来!不来是孙子!”

    “都给我住口!”闻声而来的卫生队长包四匆匆出现:“还嫌这里抬出去的人少是不是?流鼻涕,你给我躺下!”

    屋子里寂静下来,伤员们不说话了。

    刘坚强仿佛没听到包四的话,忍着伤痛架着拐杖开始往门口挪。

    看着那幅死犟的德行,包四火大地喊:“你给我站住!”

    附近的葵花跑过去,试图搀扶住刘坚强,却被他一把甩开:“谁都不许管我!我要死回九班去!”声音歇斯底里,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火药桶,随时可能爆发。

    架着拐杖一步一瘸,一点点挪出了卫生队门口,忍住痛,却止不住一颗颗都打的汗珠渗出了额头。看着阳光下的黄土,刘坚强又翻了老毛病,哭了。

    其实他是个好班长,他敢救二连,他敢替丫头当手雷,他即将倒下之前,还在安排马良放哨警戒,还在摸黑点九班弟兄们的名。

    ……

    团部。

    苏青见丁得一气色不好,替他倒上了一杯热水。

    “政委,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丁得一把水杯接了:“跟他们生不起,没出现意外伤亡就不错了。”停了停又说:“你说……我的处理是不是太轻了?”

    所有的参与者只是当场挨了一顿批,高一刀是唯一被罚关禁闭的。苏青确实觉得这个处理结果很轻,她认为政委的做法应该是基于‘法不责众’这四个字,于是点点头。

    丁得一叹了口气:“咱们团规模最小人最少,距离鬼子又最近,难啊。你我是有革命信仰的,可是战士们不一样,只靠过硬的纪律约束不够,还要使他们建立顽强的作风。昨天的事情让我看到的不止是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军人的血性和斗志,以及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这是勇气的来源,是咱们团与众不同的财富。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想好,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理才能两全……唉,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去九班看看,胡义不在,那几个没人管的货搞不好还会捅篓子,毕竟你是九班的辅导员,得去管管。”

    ……

    还没走到大门口,苏青就闻到了空气中有股燃烧的味道,院墙后传出阵阵的叨咕声。

    “大鬼小鬼各路好汉鬼,我替我们家胡老大孝敬各位,但凡遇见他了,麻烦您爪下留魂,放他回来……可不能收钱不办事啊,否则别怪老子一纸诉状烧到阎王那里去……”

    推开大门,果然看到一头鼻青脸肿的熊,蹲在个火盆边上,正在烧冥纸,满院子乌烟瘴气纸灰横飘。

    “赶紧把火灭了!”

    “呃……苏干事?你看……这都快完事了,等我烧完了这两把行不?”

    满脸冰霜的苏青看了看讨价还价的罗富贵,居然没再说什么,直接走向屋门口。还没迈出几步,忽然听到院子里另一边传来阵阵的敲击声,这才注意到了那边堆着一大堆鲜土。

    调转方向走过去,脚边出现了一个深窟窿,往下瞧瞧,已经挖了好深,吴石头在底下正在抡镐头,刨得吭吭响。

    “你干什么呢?”

    “打井。”

    “谁让你打井的?”

    “班副让俺打井。”

    “……”

    苏青无语,掉头进屋,里间外间转悠一遍,一个人影没有,于是重新出门到院子里,秀眉紧蹙,凤眼凝冰:“有完没完了!罗富贵,你给我过来!”

    听到了苏青的语气不善,罗富贵无奈地将怀里的冥纸一股脑扔进火盆,瞬间火焰冲起,浮烬满院。这才拍了拍两只大手,晃悠到苏青跟前。

    “我问你,马良呢?”

    “他……我哪知道?可能……河边钓鱼呢吧?”

    “是你让吴石头打井的?”

    “嗯,对。那个傻子,像个活死人一样,没完没了地跟在我腚后头,搁谁谁能受得了,是不是?给他找个事干,立马省心了。你看把他高兴得,你听听,挖得这个来劲。”

    “罗富贵”看着罗富贵这幅滚刀肉的德行,苏青的肺都快气炸了。情况完全如政委所料,继续放任的话,不捅篓子才怪!

    “你这个班副是不是不想干了!现在我就可以撤了你信不信?”

    “本来我就不想干啊?当初也是胡老大死活逼着我干的!这不冤枉死我吗?”面对气得脸色铁青的苏青,罗富贵反而挤出一脸委屈来。

    “你”

    此刻突然咣当一声响,大门开了。一身破烂军装,腿上打着血渍绷带,腋下架着一个木头拐杖,脏脸上泪痕斑斑鼻涕淌了二寸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刘坚强朝着苏青大声开口:“我请求暂代九班班长!”

    罗富贵扭着脖子一撇嘴:“流鼻涕?去你姥姥个腿儿吧!老子可不跟你往沟里走!”

    忍受着伤痛压抑着情绪的刘坚强闻言再不犹豫了,甩手便将拐杖狠狠朝罗富贵抛过去,腿上瞬间传来一阵剧痛,当场跌倒在大门口,发出一声痛叫。

    罗富贵闪身,躲过了飞来的物件,却听得身后一声惊呼。

    拐杖咣啷啷落地,苏青捂着头顶跌倒。

    恰此时,附近的井口处传来吴石头的兴奋喊叫:“俺,俺找到水啦……俺打出水啦!……”

    哗啦啦突然一阵喷涌声。

    “俺会打井啦……俺……咳咳……水……咳……”

    “快去救人啊!”最后是苏青的怒吼声……

第192章 二十中十() 
阳光明媚,碧空蔚蓝,蓝得干净,蓝得透彻,干净得仿佛她那张娇俏小脸,透彻得仿佛她那双明亮大眼。

    原本的一只小花猫被刘护士帮着洗了个澡,一身小军装洗干净了,一对小辫子被刘护士仔细地扎好了,昨天脏兮兮的小花猫今天变成了水灵灵的小丫头。

    她屁颠屁颠地颠儿出了院子,俏皮地利用小碎跳拐过墙角,呼扇着两个小辫窜出大门槛,轻快地溜进了巷道,透着不羁的顽皮,像是风的精灵,飘荡在阳光下的院落间。

    蹦蹦哒哒地走到了一个院墙下,两扇虚掩的大门就在前边不远,隔着墙,已经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

    “将军!”

    “你这马……是怎么过来的?”

    “废话,当然是跳过来的!”

    “不可能!”

    “我说老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又要耍赖吗?”

    “谁耍赖?明明是你耍赖好不!你俩也看见了吧,你们说他这马是哪来的?”

    “好像……确实是……跳过来的。”

    “啥?他耍赖,你俩也不长眼吗?这局不能算,重来!”

    吱呀大门被推开缝隙。

    院子中间一张小破桌子,两个人坐着小板凳对面在下象棋,桌两边站着两个警卫员观战,开门声让这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然后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

    一个小丫头,上半身扭歪着探进大门,头上的两个小辫正在悠悠地晃,一对大眼睛正在俏皮地眨。

    “丫头”下棋的陆团长不自觉地猛一使劲,想要站起来,却没能成功,下意识去捂他的腰。

    “团长大叔”一阵风随即冲进了院子。

    “臭丫头片子!前两天我就听说你来了,怎么现在才过来看我?嗯?”陆团长的脸色貌似黑着,其实满脸上每一处都写上了一个笑字。

    “其实人家早就想来,可是狐狸昨天才醒过来,我当时都……”

    小丫头张开小嘴就开始跟陆团长喋喋不休地说,陆团长扯住小丫头喜滋滋地听,根本不再管桌边的其他人。

    看着一老一小旁若无人地说了个差不多,对面下棋的那位才插言:“我说老陆,这就是你提过的那个精怪丫头吧?”

    陆团长得意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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