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北冥还是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团长，于情于理，你都得考虑我说的这个问题，从理论上说，那些人的安置问题一日不解决，你的改革就一日难以推进，从情感上说，那些人再怎么样也是你的人，也为这个单位奉献了好多年，你能忍心一脚把人家踢开然后就不管吗？”
“可是怎么管！”邱玉洁看着陈北冥问。顿了顿，她道：“我当然也想管，国家当然也想管，但改革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减轻负担吗？如果再把这些人的安置拉过来，那还改什么？”
“不，不，团长，我觉得你错了！”陈北冥摇头。
这种事他有经验，他看到过不少案例，不要人家的时候一脚就把人家踢开，然后任由对方自生自灭，这太不负责任了，而且最后往往会出事情。
况且，真正的改革中，其实最后被转岗的人并不全是那些不干事爱偷懒的人，恰恰相反，反而是最老实的人最容易被一脚踢开，因为他们就是觉得自己委屈也不敢怎么样，相反，那些有背景的，或者是天不怕地不怕你敢把我开了我就赖着你的那些人，反而能留下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老老实实做事的人其实最容易受到伤害，好处没能得到，活儿还要干得最多。
陈北冥不希望这样的事在总政发生，不管怎么说，他也和很多人一起工作了好长时间。
但陈北冥的这些建议邱玉洁听不进去。
“团长，你这样做，你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陈北冥也激动了。
邱玉洁却还是不为所动：“骂就骂吧，改革向来不会一帆风顺，既然总有人要被骂，那就让我来背这个骂名好了！”
她甚至还有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
陈北冥心中的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邱玉洁，但却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他只是恼火的道：“邱团长，你这不是做事的态度，改革虽然要有牺牲，但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不应该任由这些牺牲发生的，你是团长，你要为自己的每一个人负责！你不能高高在上，你要负起这个责任，懂吗？”
邱玉洁一听，也生气了：“陈北冥，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两个人不知怎的竟然大吵了起来，到了最后，邱玉洁气得一拍桌子：“走，陈北冥，你现在给我走！”
陈北冥转身出去，砰的一声把门摔得震天的响。
附近办公室的人全都探出了脑袋。
邱玉洁在总政已经成功赢得了冷酷杀手的称号，平日里谁敢跟她这般说话啊，所以大家都很惊讶。
有人想问问陈北冥怎么了，但看了看，却又收回了脚，陈北冥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邱玉洁没听陈北冥的意见，还是按部就班的推行起了她的改革措施，第一步就是公布今年的考核成绩，并且宣布，凡是考核成绩位列最后五名的，自动进入明年的转业名单。
这件事一经公布立即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总政上下议论纷纷，很多人一下感受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怖。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考核名单公布后很快就出事了。
按照规定，考核排名排在倒数五名的同志明年自动进入转业名单，排名倒数第一名的，是一个叫沈小雅的女兵。
这个女兵平日少有引人注目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遇到什么人也都不太说话，而且，请假的时候也很多，一年中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请假。
所以，毫无疑问，她没有任何意外的成了最后一名。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名单公布之后，第二天一早，她的人没来总政上班。
“小雅呢？”
“这丫头怎么想的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请霸王假？”
大家都很担心。
邱玉洁发现后雷霆大怒，她觉得对方真的是太不思进取了，都倒数第一了还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于是立即叫人打电话给她，但没人接，大家接连打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话但都找不到人。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慌了起来。
连忙派人去找，去了她家。
但沈小雅已经在昨天夜里自杀了。
桌子上留下一句话：“团长，我也不想这样的！”
第406章 安慰（）
406
沈小雅事件就像一根导火索一样，一下就把总政引爆了。
大家本就对邱玉洁怨念满满，只是一直不敢发泄，这下，就着这个机会一下爆发出来。
“都怪邱玉洁！”有人背地里骂。
“就是！”
“要不是她，小雅能出事！”
“小雅多好的姑娘啊，可是竟然活生生被邱玉洁逼了自杀！”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不然下一个被逼到自杀的就是我们自己了！”
“要向上级反映。”
“必须反映！”
于是，很快，一封又一封的匿名举报信都被送到了上级部门的办公室里。
上级自然不敢大意，立即派出了工作组下来调查。
当然，这件事并没能牵扯邱玉洁太多。
第一，她有深厚的背景，就算真的有事，也有人会想办法帮她解决；
第二，这件事的确也不能全怪邱玉洁。
沈小雅的情况非常特殊。
她的遭遇比较悲惨，先是丈夫离世，然后是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她而去，所以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一直郁郁寡欢的，再加上她这个人极度内向，又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交往，而且身体一直不好，常年请假在家，刚开始还有人关注，但一年又一年，大家自然就慢慢帮她淡忘了，都以为她跟别的那些吃空饷的人差不多。
等到出事了，大家这才突然想起她悲惨的遭遇。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所以，上级调查的结果就是这件事跟邱玉洁没太大关系，她最大的失误就是对同事不够关心。
写一份检查就了事。
但邱玉洁的整个状态却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之前原本信心满满的状态一下不见，整个人憔悴了很多，人也瘦了一圈，最关键的是，那种想把总政好好改造一番的强烈干劲没了。
这一日，晚，八点。
陈北冥从桌子后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一收起来放进包里。
啪。
他站起来关了灯，然后走出办公室，把门锁好。
总政已经一片暗淡，所有人都下班了，整个单位里都很安静，只有各种小虫不时传来啾啾啾啾的叫声。
陈北冥抬起头看了看，月亮很圆，皎洁的光辉柔柔的倾洒下来，给总政披上了一层美丽的外衣。
嗯？
陈北冥即将收回目光之际，忽然眉头一挑。
视野里，大楼之顶，站着一个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邱玉洁。
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回家？
想了想，陈北冥爬上楼梯，径直去了天台。
咯吱——
陈北冥打开天台的门，陈旧的铁门在宁静的夜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音。
正在发呆的邱玉洁愣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看了看，发现是他，便收回了目光，也不跟他说话。
自沈小雅出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跟谁都不说话。
陈北冥走过去，并列跟她站在一起。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前方，看着首都的灯红酒绿，看着整个世界的热闹与繁华。
一阵风忽然吹来，邱玉洁瑟瑟的颤了颤。
已经是十二月了，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早已经到来。
陈北冥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轻轻给她披上。
她一愣，然后扭过头看着陈北冥，静静的看着，看了四五秒，她忽然眼圈一红，哽咽着道：“我应该听你的，我真的应该听你的劝告，这样小雅就不会出事了。”
说着说着，泪水再也忍不住，哗的一下决堤而出。
陈北冥默默的在心里叹了一声。
随后，他张开手把邱玉洁搂了过来，搂在了怀里，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哭吧，好好的哭一场，然后一切就好了。”
陈北冥不说还好，才一开口，只是无声流泪的邱玉洁顿时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呜呜的抽泣了起来，到了最后，甚至差点哭了背过气去。
再强大女人她也只是女人。
陈北冥搂紧了她。
任凭她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一直十多分钟，邱玉洁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陈北冥掏出纸巾帮她擦了擦眼泪。
她也没拒绝，只是乖巧的看着陈北冥做这些。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完全恢复了，她这才看着陈北冥道：“小山，谢谢你。”
陈北冥朝她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人都只是安静站着，一起看着天空中的月亮，看了好一会儿，陈北冥这才开口：“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你说。”
“第一，小雅的事，不怪你，我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客观的说一句，真的不怪你，所以，你不要再自责了，你是领导，领导的作用不是自责，而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然后想办法弥补，并且想办法杜绝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件，小雅的事，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第二，就像你说的，改革不可能一帆风顺，我们不能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了，我认识的邱玉洁不是这样的人，我认识的邱玉洁，她只会越战越勇，越有困难越迎难而上。现在，真正的改革还没有开始呢，更大更多的困难还在前面，你不能退缩——”
顿了顿，陈北冥看着邱玉洁道：“我也不希望看到一个退缩的邱玉洁。”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陈北冥，一直看了好几秒，这才低下头，收回了目光。
陈北冥继续说道：“第三，你的方案的确有问题，要改，我希望你能仔细的、认真的想一想我的那些意见。总政现在的问题的确是人太多，但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要多想想，不能一个转业了事，有的人，他早就不想在总政干了，他向往外面的世界，这样的人你就要放手，有的人，他只是习惯了偷懒，习惯了得过且过，这样的人，你要把他的斗志激发出来，也有的人，是真的没有能力，也没什么本事，这样的人，转业可以，但他好歹也在总政干了这么多年，说句难听的，他再差也是你的兵，对自己的兵，你要多给予一些关怀，就算要把他转业，你也得想办法帮她找一个好的出路，是吧？”
顿了顿从，陈北冥继续道：“邱玉洁，记住，你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你的经验和做法，如果成功，很快就会被全军上百个文工团竞相采用，所以，做出任何决定之前，多想想，不但想想自己，也想想其他地方的战友，大家都不容易！”
邱玉洁抬起头看着他，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第407章 来跟我干吧（）
407
这一天晚上，陈北冥熬夜给邱玉洁写了一个《关于总政文工团改革的几点建议和几点设想》。
他把自己的想法、以及地球上的一些经验、当然，还有系统的一些提示，他把这些东西全部做了系统的总结和梳理。第二天一早，他早早来到邱玉洁的办公室。
邱玉洁比他还早。
咚咚咚。
他敲了敲门。
邱玉洁提起头看了看，看见是他，唇角往后一拉，笑了出来。
“还别说，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陈北冥一边走进去一边说道。
邱玉洁没回答，只是白了他一眼。
陈北冥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前面坐了下来，说道：“记得以后多笑笑。”
说完后，陈北冥把自己写的东西递给了她。
“什么东西？”她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伸手接过看了看：“关于总政文工团改革的几点建议和几点设想？”她一愣，然后抬起头看着陈北冥。
“乱写的，不过你也可以看看。”陈北冥淡淡说道。
邱玉洁没说话，只是立即低头，迫不及待的阅读了起来，读到一半的时候，她一下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陈北冥，陈北冥笑笑，示意她继续往下阅读。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下阅读。
读完后，她摇了摇头，看着陈北冥叹气：“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敲开来看看。”
“不会吧？你这么暴力？”
“我真想看看你的脑袋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能想出这么多优秀的方案而我却不能。”邱玉洁幽幽的道。
她一直自诩自己也是一个聪明人物的，可是跟陈北冥一比，真的还是有差距，别的不说，要是早得了陈北冥的这个方案，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陈北冥笑笑，随后站起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她点了点头。
陈北冥即将出门之际，邱玉洁忽然又道：“哦，对了，晚上没事的话一起去我家，老爷子让我叫你回去下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算了，就他那水平——下不赢还耍赖！还军中第一高手？”陈北冥撇嘴。
邱玉洁一听，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笑了。
她想起唐思荣和陈北冥下棋的样子也是想笑。
“晚上我叫你。”邱玉洁道。
“好。”陈北冥点了点头。
中午的时候，陈北冥接到了东南亚研究所所长张莉的电话：“喂，小山，中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
“嗯，过两天我就离开首都了，我好像还欠你一顿饭呢。”张莉笑道。
“离开首都？什么意思？”陈北冥有点不解。
“我从研究所辞职了。”张莉道。
“辞职？为什么辞职？你不是才上任一年都不到吗？”陈北冥吃了一惊。
“没什么，不想干了，累了。”张莉的声音里透着一些无奈。
有可能是掣肘的问题，陈北冥想。
东南亚研究所虽然不错，但毕竟是事业单位，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说了算。
所以陈北冥也就没再多问了：“好，什么地方，我一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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