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时口快,结果被你抓住机会打出一组连环拳。我就奇怪了,明明你比我还了解这帮人,而且还口口声声说不让我卷入这场斗争,可最后还是被你利用了?”姜田坐在龙书案的前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文件,一边抱怨着张韬。
而端坐在书桌后边的皇帝陛下连头都没抬,依旧批阅着奏章:“少废话,那是你自己管不住嘴,朕不用白不用,本想着今年的殿试完毕之后再说这话,谁让你提前了?再说朕找你不是为了这事,那丘田围着半个中国转了一圈,前两天回京之后就上了奏折,洋洋洒洒的几万字,朕早就给你转过去了,看完了没有?”
姜田一听赶紧从一堆文件中挑出一打装订好的奏折:“看完了,也带来了,只能说他看到了问题,却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办法?”张韬这才抬起头,戏谑的看着姜田:“咱俩都知道该怎么办,你指望一个明朝的进士给你说出解决的办法?他就算想步步高升,也不可能为了博得朕的青睐而去得罪自己的同僚。”
姜田听了也是一阵苦笑:“甭管多祸国殃民的陋习,只要是有一群既得利益集团,就甭想轻易推翻他,您是想学咱太祖那样快刀斩乱麻的一刀切呢?还是继续推行循序渐进的政策?”
“咱太祖的做法虽然痛快,而且转型时的阵痛也小点,可是后遗症也不少。循序渐进吧……朕又不怕咱俩都熬不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所以干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乡绅势力不是盘根错节吗?那咱就来个连根拔起,地方官吏不是徇私枉法吗?那咱就格杀勿论。”
张韬说的轻松惬意,但是姜田直皱眉:“您就不能别总想着一劳永逸?我发现你逐渐向朱元璋靠拢了!”
“朕要是朱元璋,还能让你坐在这里?关键是咱要学太祖给子孙留下一个可以改革的好底子,用你的话说若是没有太祖时期建立的工业体系,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世界工厂?”
“可这是在剪农业羊毛的基础上换来的,当时农村的惨样你比我清楚,除了他们更有人@权、饿不死之外,生活水平不比解放前好太多。这还是因为全世界都知道工业化的好处,太祖才能推广这种办法,可咱们现在正要建立一个历史上没有过的国家,欧洲也没有一个完成工业革命的范例,你怎么对付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
“所以朕才以军工和皇产的手段来推进工业革命!关键是要开启民智,就要普及教育,你以为当年太祖为什么要大面积扫盲,所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除了完成这次考试的题目之外,还要培养新城市的中坚力量——产业工人。”
“还培养产业工人呢……”姜田从文件堆里翻找出一张报告:“因为铸币厂和玻璃厂的大规模扩建,那点可怜的机械润滑油库存几乎告罄,又因为台风季来临,从东南亚购买油脂的路线也不稳定,你先给我解决一下工业润滑的问题。”
张韬瞥了一眼报告:“朕不是下旨要求广种蓖麻了吗?”
“又犯计划经济的老毛病了吧?今早内阁找上我询问您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他们留中不发了,就算咱俩都知道蓖麻油的作用,可是老百姓能理解吗?”
“那你说怎么办?”
“好办,让市场这个无形的手来解决一切!”
第一百四十六节、高考补习班()
后世的老百姓总会在各种宣传中听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个词,可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市场经济究竟是个什么样就未必了解了。而姜田敢于让内阁将圣旨留中不发,就是因为他知道张韬只是在惯性思维下没去认真想过哪种办法好,并不是一味的追求效率而不计后果。一方面作为经历过各种大生产运动的张韬对其也有些心有余悸,另一方面就是现在的中国虽然百废待兴,但是远没有自己老家那种奋起直追的紧迫感,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这俩穿越者,中国至少还能靠着经济总量维持这个世界第一的宝座二百年。在姜田版的蓖麻油采购计划中,他除了要求皇庄的农户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广种蓖麻,并且以保护价收购蓖麻子榨油之外,对于广大的农村地区,他只是发榜公布,今后高价收购蓖麻作物,愿意种植的届时送到指定收购站就可以,不愿意种植的也不强求摊派,并且注明蓖麻油有毒不可食用。
“就这么简单?”张韬不可置信的看着姜田。
“就这么简单!”姜田点点头:“什么叫市场经济,要的就是用市场这只无形的大手来推动一切,不仅资本是逐利的,一般来说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想获得更多的利益,只要让他们能看到这里边的商机,而且国家还鼓励,那么他们自己会去协调好生产问题。”
“但是你怎么让他们相信能从中获益?要知道就算黄庄的种植见效了,他们也要一两年的时间来确信自己也能赚钱啊?”
姜田听到这里哂然一笑:“这就要耍点小手段了,说到底这其实还是国家信用问题,现阶段咱们的政策还没有深入人心,也就不会让百姓心甘情愿的跟着咱搞工业化,那么就利用一下千百年来中国百姓的八卦个性,只要到时候派人四处宣扬,说您收购蓖麻是因为偶然间得到一本天书,书中有种万人难敌的神兵利器需要蓖麻来炼制,所以这才广种蓖麻以铸造神兵,届时你说百姓是相信呢?是相信呢?还是相信呢?”
听到这里张韬无语了,因为他也明白姜田的做法有多缺德了,你要是费尽心机的和老百姓讲解,告诉他们工业化的前景有多美妙,生活会变得多美好,他们未必会相信。可是你要说皇帝买某种东西是为了长生不老、是为了铸造宝刀宝剑、甚至就是为了提高能力宠爱**佳丽!甭管这消息的来源多不靠谱,大伙也会一准的笃信这就是事实真相,并且一定会投其所好大搞特搞以便给皇帝留下个好印象……
愣神半天的张韬不由得感叹到:“朕怎么突然觉得这皇帝当得这么可悲呢?”
“当年朱元璋也这么感叹过!”姜田也是心有戚戚。
谈了半天的工作问题,姜田终于逮着机会求张韬帮个小忙。有感于自家后院女人太多,他是一刻他也不想留着苏家人,但是苏家在自己老家的田产早就被没收,而且也无处可去,所以姜田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想将他们安置在黄庄中当个皇家的佃户,但是这事就只能由张韬拍板决定了。
“唉……若不是他咎由自取,又何苦有今日之祸!”张韬叹口气算是同意了这个要求。
就这样,苏家的女眷因为姜家不计前嫌而有了个圆满的结局,并且因为是姜田亲自在陛前求情,而获准就在京城的黄庄中安置。这下不知羡煞了多少犯官家眷,她们可都是充军发配或是流落奴籍的命运,一时间关于姜田的善名又一次传扬的人尽皆知,也让一些想揪他小辫子的人不得不暂时收手。
但是身在其中的姜田对此却没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己总算是完成了一件老爹交代的任务,再说还有一堆国家大事等着他去完成。首先就是丘田回京后上的万言折,这份折子他只是比别的官员早看了几天,随后其中所说的各种问题就引发了朝堂上的广泛“争论”。这还不算半月后就是中华朝的第一次春闱大考,各方势力都在盯着这最后一次的八股取士,那些传统的文官势力都希望在这最后的疯狂中多塞几个自己人进入官场,可哪怕是考八股,今天也要掺加数学考试,虽说皇帝早有明言,此次只是试水出题不会太难,但众人心中还是没底,天知道向来看不起理学的这对师兄弟,会不会出点幺蛾子为难士子。
“你们就别瞎打听了!”姜田对着一群献媚的学生呵斥道:“这次的数学题也就是初小的水平,所有让你们探听消息的人都把心搁肚子里,除非是不识数的,否则没有做不出的道理。”
既然连姜田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会心一笑不再纠缠,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开眼的会站出来问点多余的问题,而这不开眼的人也就非张环莫属了。
“先生、先生!既然出题如此浅显,那朝廷取士的目的何在?”
他这问题一出,本来逐渐散去的学生们顿时竖起了耳朵,这些人多是家族中的旁支庶出,像田虚海、宋懿之类的嫡长子来研习科学,本就是极少数的异类,若不是知道了这张环就是太子,他们也没将科学课程太当一回事。但是谁想到这朝廷看来还就是讲科学当成了未来科考的重中之重,这下他们家中那些一直背诵子曰、诗云的嫡长子们算是傻了眼,这才有各家家长让他们来探听消息的情况。现在太子爷又问出了这种问题,明显是看不起这届的士子。
姜田看看一脸疑惑的张环,心想这孩子要是能大上几岁,不知道还会不会问这种问题:“朝廷取士,虽是要优中选精,以便获得栋梁之才,但是学习各种知识绝非朝夕可就,所以便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也算陛下仁至义尽。”
这个解释和官方解释没什么区别,但是大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总怕身为副主考的他没事找事的出难题。于是乎各种拜帖纷至沓来,大有轮番上阵和他套磁的架势。除了搞得他不厌其烦之外,也让府门前的胡同每天拥挤不堪,除了赵老板因此而财源广进,茶水钱都能收到手软之外,就没几个人对此感到高兴。于是觉得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的姜田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考前突击培训班?”看着面前的横幅有些惊诧的众人不知所以。
然后大家就看见姜府的大门之中闪出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大伙还都认识,就是跟着姜田学说相声的赵直,只见他大咧咧的站在横幅之下,然后拿出一个铁皮做的大喇叭喊道:“大伙都听好了,我家老爷有感于诸位赶考的举子求学无门,特命御教院中的一等教习前来授课,每日一课,分文不取,但凡有不知数学该如何作答之考生,皆可前来旁听,直至考前方休。”
姜田的做法在后世当然没什么新奇的地方,就是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新鲜事,但是因为他的身份,这件事的轰动效果就不一般了,先不管那些应考的举子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这个新学的代表人物,至少人家身为堂堂副主考,现在开门广纳天下学子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说只要这次站队站对了位置,就可以在今后的朝堂上留下一席之地,甚至也可以算是他太子太保的门生?不得不说姜田本来就是想开个考前提高班,好让这些考生知道数学考卷的形制,可是当事情越传越广之后,性质就变成了他姜田开始招揽自己的势力,甚至还有人解读出这是皇帝在考验这些考生,谁要是到姜田的学堂报个到学上几天,就算是彻底的和传统理学划清了界限,以后也不会受到反攻倒算!
“他们就不能单纯一点吗?”姜田隔着窗户看着那些兴致高昂的考生,此刻正有一个御教院的老师在讲解考卷的格式。
跟在姜田身边的丘田微不可查的撇撇嘴,他心想就以你的身份地位,哪怕你真的只是抱持一个单纯的目的,也不会有人真的认为你单纯。不过他嘴上还是随声附和着说道:“的确如大人所言,这人心已然不古。”
姜田扭头看看他,又怎么听不出来话中的双关含义。这位丘田丘司正,自打领了皇命变身为钦差大臣之后,围着整个北中国转了一大圈,所经之地大多是前朝天灾人祸严重又多遭战争洗劫的地方,这两年虽然着力恢复当地农业生产,尤其是很多赤贫的南方士兵被安置在各处屯垦,虽然不能再短时间内就恢复元气,至少也应该展现出勃勃生机才对。可是当丘田真的走下去一看,事情的发展就已经完全超出了人们的预料,不仅地方上的宗族势力大举回归,而且为了争夺无主的良田,无论是传统的地方豪强还是那些安置的士兵,或多或少都结成一个个的利益圈子做些巧取豪夺之事,至于隐瞒开垦的田产或是瞒报粮食产量朝中央要救济粮中饱私囊的事情,更是成为了这类地区的潜规则。可以说除了没有大的官宦势力作祟之外,整个北中国的农村地区简直倒退回了明末的乱象。面对这么一个景象,姜田早就感受到了张韬心中炽烈怒火,也不知又有多少人头落地。
第一百四十七节、中华第一考()
丘田的调查报告虽然让人震惊,但是却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可以说每朝每代这种事情都无法避免。虽然前明开国的时候被朱元璋往死里整治了一番,可最后不还是让这些蛀虫给毁掉了整个国家,所以就算是姜田可以预料到张韬将要大开杀戒,却也不看好这件事未来的走向,换句话说只要利益足够诱人,就总会有人铤而走险。但是不得不说丘田的这份奏折上的真不是时候,如今满朝文武都被马上开始的恩科大考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将这份奏折上升到亡国的高度上去看待,或者说就算有人看出来了,也装作没看懂而故意不挑起皇帝的杀机。
“这些人呀,该聪明的时候反倒糊涂了!”姜田摇头晃脑的好似自言自语,可是他身边的丘田听了却不这么想。
他丘田就是因为听了姜田的暗示,这才费尽心力的搞的这份调查,这期间自然是面对地方上种种的利诱与不配合,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威胁,也正是因为他笃信姜田真的是得到了皇帝的密令,才让他咬牙坚持了下来,当然他不知道很多威胁过他的人并没有真的动手,不是那些人色厉内荏或是碍于他钦差的身份不敢下手,而是他身边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随从们替他挡下了许多暗箭,至于这些随从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
正是觉得自己的一番心血大有束之高阁的可能,丘田今天才轻装简从的前来拜访:“大人,内阁看似极为重视下官的进言,可是……”
姜田摆摆手打断了他:“丘大人,你长我几岁,又是正经的进士出身,按说我应该叫您一声前辈,可是今时不比往日,当今天子乃是一个锐意进取且不徇私情的人,你恪尽职守他都看在眼里,某些人自以为聪明的小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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