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田身边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先生这么说就不对了,课堂上您是先生,这课堂外可就是我刘某的哥哥,咱俩出来小酌还用得着下请帖嘛……您还不快快介绍一下身边这位美人是谁啊!”
有这个自来熟搅合,姜田很自然的便从刚才的尴尬中抽身出来,表面上看去他似乎比一开始要放开了许多,也不时的和红云调笑几句,似乎是因为来了熟人所以不再那么拘束。但是真正的有心人就能发现,自打刘宝铠现身之后,酒桌上便形成了以他小公爷为核心的一个热闹圈子,姜田反到是被边缘化了,大家的注意力一转移,便没有人关心他会不会给红云赎身了。
笑闹了一阵之后,突然有人话题一转说起了明年的恩科,要说这些人就算从军之前有过功名,那也大多是秀才一类的,身负举人头衔的都很少,更别提正牌出身的进士了,所以一提起科考自然与那些文官体系下的官员感情不同,他们可是对自己不能金榜题名怀恨在心,自然说起以前的科考也没什么好话。但是他们更关心今后朝廷的规矩是什么,就算自己已经身在体制内了,宗族里今后也要有人出仕为官吧,总不能旧的科考考不中,新的还是考不中吧,所以一提起这个话头,大家又自然的将目光集中到了姜田的身上。本来还有点放松的姜田这下紧张了起来,猜测着这帮家伙是不是在打自己出题资格的主意,谁让他还兼着副主考的头衔呢,甚至在新学的课程上,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连那个副字都省了。
“这个嘛……”姜田斟酌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大家可以放心,只要按照朝廷发布的课本去学,绝对不会为难各路才俊的,再说大家也都知道,洪武年间就是只考中举人也是前程似锦的,可到了崇祯年间,两榜进士出身还无处着落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咱这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忠君爱国,自然会受总用的!”
他这么一解释很多人长出了一口气,他说的很有道理,从古至今太平久了读书的人多了,自然录取率就会相应降低,宋朝甚至出现文人去考武状元,就为先挤进公务员队伍的情况,所以目前不用这些人担心自家的子弟太不争气,姜田都说了只要忠君爱国就行,天底下还有他们这些人更用户张家皇朝的吗?不过既然已经提到了这个问题,自然有人会顺着话头说下去。
“那不知姜大人对朝廷的变法如何看待,我等都曾深受皇恩赏了田产,可若是田地越多花销越大,我等拿着这些土地该如何自处?”
姜田知道今天晚上的正题终于出现了,他才不信这帮人会突然间想要和自己搞什么亲善,必然是为了某种目的才不得已接近自己,那么至少由姜田来解释改革政策,更具有信服力与权威性,本来被刘宝铠打岔而掩盖的话题还是要被翻到台面上来。
“其实诸位大人大可不必为此而担心,陛下定的田税本不高,之所以有人会不满,皆因在前朝这些人根本不交税。”姜田好整以暇的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可是诸公想想,这圣人的教化之中,可有只言片语提及读书人不用服役不用纳税?国之用度皆从税出,这些人坐拥千亩良田却于国于君半点恩情都不讲,前明天下大乱流寇四起未尝没有这些人推波助澜之功!若是照搬前明的旧例,恐怕不过十数年在座的这些大人们家中也是良田千顷广厦万间了吧?到时候你们说陛下该如何处置,所以思及前朝教训,提出这摊丁入亩之策未尝不是爱护诸位,也免得有些人浑水摸鱼!”
听到他这个解释,众人心中均是一紧,谁敢说自己当年不是存了衣锦还乡做大地主的打算,才跟着张韬出来打鞑子的。而且有些人在老家肯定也已经吞并了不少土地,照姜田话里的意思,似乎要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甚至是保住项上人头,最好就是规规矩矩的别再打土地的主意。这对于思想中只有“千里做官只为财”的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姜田也看出他们的失落,于是笑着接着说到:“大伙似乎只看到了农税,怎么没人问我商税的事呢?这海关的关税既然已经定下了草案,那开海出洋也就为期不远了,就算诸位没人愿意驾帆摇橹,可依然能雇人出海啊,我听说去年仅大沽口开海禁以来,关税就收银五万余两,小公爷你说是不是啊?”
刘宝铠一听就知道姜田想说什么,于是连忙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唉……还是太少啊,听我家老宅子那边报来的账目,若不是那些洋人许多还不知道京畿咫尺之外就有一处海港,这数字还要翻上几番,听说泉州、广州诸港,每年能为朝廷提供税银不下几十万两。而且自河道衙门废弛以来,南北货物多赖以海运,我家不少南货就是从大沽口登陆的,算起来比以前走运河或是官道还省下不少银子呢!”
有刘宝铠出面承认,这些人哪还有不信的道理,其实满朝文武都知道南方解运的大米就是靠海路运输,而且驱逐鞑子之后,南北货物能快速恢复流通也全赖海商们的兴起,只是传统上靠做地主发家的思想还根深蒂固,有些人虽然也指使家人做些小本生意,可思维的惯性让他们短时间还没有将眼光投向海洋。历史上欧洲的那些贵族因为文化发展以及领地上的出产越发难以供给奢侈的生活,也曾经走过这条投资远洋贸易与探险的道路,也正是因为那些商船的背后或多或少拥有贵族或者王族的背景,所以在欧洲几乎就没人敢拿海上贸易开刀,在中国张韬听了姜田对欧洲历史的分析之后绝得这条路行得通,真要引导这帮贪婪的家伙出海贸易,将来难保不会迎来中国自己的大航海时代,有了海上的利益自然就会诞生维护利益的暴力机构,那么中华海军的兴起也将是势不可挡的趋势,说不定几十或是一百年后,中国也会因为贸易纠纷而派出舰队同某个国家大打出手,更有可能是堵在某个弱国的门口强行要求开关通商。当初描绘这美好前景的时候,姜田的哈喇子差点流下来,要不是短时间建不起一支堪用的海军,他姜田恨不得现在就兵发南洋,先为中华朝占个殖民地再说。
有了他的这番说辞,甭管这帮人愿意不愿意,都已经明白了朝廷的决心和目的,要说他们也不是傻子,而且还属于体制内的人员,早就应该看出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是这帮人还是有着些许的侥幸心理,做地主收租子的美好日子依旧吸引着不少人,哪怕经商获利更多,可是在传统文人心中也是下等人的营生,再说出海贸易更是凶险莫测,面对未知的领域他们本能的有些抗拒,直到现在算是彻底的死心了。
眼见着正事谈完了,一众官员也不管是不是真的高兴,至少也要表现的神情轻松接着聊些风花雪月。这时就有人又想起刚才的那些玩笑,直夸奖红云琴艺超绝与姜田乃是绝佳的红粉知音。
偷偷喘了口气的色狼一听就眨巴起眼睛看着这位美女:“原来红云姑娘还有这本事?哎呀,我来的晚了没听见,不如就再弹奏一首吧?”
第一百二十一节、风吹欲静树()
色狼摇头晃脑的还在回味着音乐带给他的美妙感觉,全然没看见姜田无奈的表情。从那家青楼出来之后,刘宝铠自告奋勇的牵着马要和姜田步行回家,好探讨一番音乐上的话题,可是谁都知道这小子没什么音乐细胞,更有可能是是要在私下里说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所以也就没人自作聪明的要与他们同行。再说今天从姜田透露的消息中看得出,某些人也需要聚到一起商量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先生,先生。”刘宝铠挽着自己的马走在姜田的身边,此时的街道上已经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行人了:“你说刚才咱出门的时候,红云姑娘那依依不舍的样子肯定不想让我走吧?你看她明明已经回转身形却还扭头冲我笑呢……”
姜田早就习惯了色狼淫荡的样子,对他走在路上还回味着红云的回眸一笑并不感到意外,相反其实在他的内心中,看待刘宝铠时还多少带着点欣赏,毕竟这个时代的达官显贵们一个个明明是@淫@荡@到了骨子里,可出了青楼的大门之后却又变得道貌岸然好像真的是君子一样。所以像色狼这么本色的流氓还是很难得的。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忍不住打击一下这家伙:“在你眼里哪个姑娘对你没有有意思?是不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是你的狩猎对象?”
听到这么幽默的回答,色狼刚想哈哈大笑,可突然发现这是在讽刺自己,只好硬生生的憋回肚子里,讪讪笑了几声之后说到:“先生真会开玩笑,不过这红云估计是对你有意思,能获得您亲自指点音律,在这四九城里她算是身价倍增了。”
姜田没理会他的调侃,自己也知道今天算是破例了,明天整个北京城就都会知道他今天晚上当众又作曲一首,并且还是那种堪称传世经典、雅俗共赏的大作。若不是玲珑他们已经从良,估计这花魁的宝座之争必然会进入白热化。
一说到音乐刘宝铠微微叹口气:“我以前总听德馨他们念叨什么大音希声,原先还不太能搞明白,从宫廷雅乐到民间小调,哪个不是热热闹闹的,怎么偏生您这曲子简单至极,却让人回味无穷呢?”
“你呀,不懂音律也就算了,那些只为了堆砌技巧而做的曲子,越是华丽就越是缺了打动听者心弦的那份诚心,一般人听了很难记住关键的调子,又怎能让人念念不忘?所以无论是什么档次的音乐,只要能做到朗朗上口便是成功的音乐!”
这二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即便是有心人倾听他们的谈话,也不外乎是俩人在探讨音律,并不会引人注意。再说作为曾经轰动京城的姜田,又有新作问世这种爆炸性的新闻自然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就在刚才姜田被众人怂恿,似乎非要在今晚同红云成就好事才能作罢,若红云是那种“阅人无数”的风尘女子也还罢了,可她不仅年纪太小,放在后世最多就是高中生而且还是个清倌人,他相信老鸨子绝对会举双手欢迎姜田给红云开苞,红云也绝对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从国家法纪上说,也没规定妓女接客的最小年龄,但姜田还是不想落下这个风流的名声,再说他若真是那种下半身动物,家里那么多的姐姐妹妹们也还没来得及宠爱呢,从各方面的条件上看,红云都算不上能让他心动的人物。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好用音乐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看到红云善于弹奏古筝,便想起一首在后世几乎家喻户晓的曲子。
要说在原先的时空中,姜田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应该算是幼儿园中教的《小星星》,该曲子不仅简单易学,同时曲调完全就是音符按顺序排列一遍,可算是音乐中的奇葩。然后香港的教父级作曲人黄霑大叔突发奇想,创作的《沧海一声笑》则是宫商角徵羽的最简化排列版。姜田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小星星》实在是过于幼稚,便直接印粘肆硪桓隹跏郎褡鳌?梢韵爰切┨吡嗣颐抑舻拇炙字耍健恫缀R簧Α返氖焙蚴歉鍪裁幢砬椋镁烊死葱稳菥圆还郑呐率翘旄澈芨叩暮煸疲诘嘀倍疾畹忝话盐兆∏又辛髀冻隼吹哪欠萑魍眩故窃诮锛复稳勒蟛潘闶撬忱难葑嗔讼吕矗闹械恼鹁簿筒槐囟嗨盗耍迷诮锘姑桓犹畲省�
眼看着走到了自家门口,按理说色狼的护卫工作也就算是结束了,像姜田这种高官,夜间出门还不带随从的也的确是没有,他表面上是要和姜田聊天,其实暗中保护也是应有之义。可姜田知道他这么做绝对不只那么简单。
“进来吧……”站在门前的姜田摇摇头:“都到门口了还不让你喝口热茶吗?”
色狼也没扭捏,直接闪身进门。门房自然不会问主人为何深夜待客,可是闻讯赶来的心月以及夕芸闻见他们一身的酒味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但是这个时代女人没人质问男人的权利,尤其是这俩人还总感觉自己不够名正言顺。于是除了夕芸还能腻在姜田身边嘘寒问暖一番之外,心月就只有默默转身去准备夜宵和茶点。
刘宝铠也没客气,跟着姜田转身上楼走进他们的那间教室,他知道现在的怡红楼不比从前,没有主人的允许是不可能深入内宅的。姜田也习惯了这些特殊的规矩。不再像以前那样总做出一些不符合时代的举动。
等教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姜田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说吧,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应酬。”
此刻色狼也收起了嬉笑的嘴脸:“今日家父在宫中当值,自然听见了那些官员们的窃窃私语,可他毕竟顶着一个公爵的头衔,不好亲自出面,便着学生我前来。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冀王会露面,更没算到先生竟然能自己化险为夷。”
说起这件事,姜田心中也是疑窦从生,堂堂一个亲王出现在青楼之中,绝对算是惊世骇俗,通常明朝不是没有风流的王爷,但是去青楼寻欢作乐至少也要化妆一番,不能如此高调吧?
思索了一番之后,姜田试探着问题了一句:“冀王这是在千金世马骨?”
色狼点点头:“不仅如此,还让你看看自己的门客有多么壮观,若是识相的就赶紧去宗人府报个到,今后您也算是他冀王的马前卒了!”
姜田自然能想到这一层,但是他想不明白冀王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照张韬在朝野间的威望,就算张乾兴风作良应该也没有面南背北的那一天,再说看他当年指挥奇兵偷袭北京城的手腕,应该也不是个愚蠢的人物,怎么会开始在朝廷里结党营私呢?更让人费解的是全天下都知道姜田是绝对的帝党,拉拢自己的意图何在?难道就不怕背后有人打小报告吗?
刘宝铠也知道姜田会有这些疑问,干脆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将答案说了出来:“您知道我家不可能成为他冀王的党羽,但也不能眼看着他的势力就这么壮大下去,家父只是让我提醒一下先生,今日之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