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仪学着邹氏的腔调说了一句,王兴则学着田有良的腔调回了一句,夫妻相对大笑。
屏儿也笑了起来,说道:“小姐,姑爷,那两口子真逗,我就没见过那样的官老爷、官太太。”
“你懂什么?那两口子是真性情,不比那些虚头巴脑的人强多了?我倒喜欢邹嫂子那样的人。”绍仪翻了一个白眼叱道。
“嘻嘻,我看小姐要跟那个邹娘子呆时间长了,也得成那样!”屏儿笑道。
“皮子紧了是不是?竟敢笑话我?”绍仪一瞪眼,屏儿一缩脖子,一伸舌头,道:“屏儿错了,屏儿再不敢了。”
三人正在说话,王兴见李瑞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进了院子,连忙咳了一声,绍仪收起笑意,露出端容。
老汉进了门就跪下了,磕了三个头,恭声道:“老奴潘寿给老爷、太太请安。”
让一个上年纪的人给自己磕头,王兴作为现代人,还真不大适应,不过,当下社会就这样,他不适应也得慢慢适应。
“老管家请起,不必多礼。”王兴道。
李瑞上前搀起潘寿,潘寿顺势起身,也不敢抬头。
“老管家,庄子收成怎样?”王兴问道。
“回老爷话,今年风调雨顺,收成比往年倒好。”潘寿答道。
“地里打没打井?”
“没有。主要是靠天吃饭。”
一听这话,王兴想,以后会有几年大旱,自己的庄子可不能饿死人啊。
“老管家,不能靠天吃饭,要是赶上大旱年份,庄稼就得减收甚至绝收。所以,等秋后收了庄稼,你就组织人打井,安上水车,要各个地块都能浇上水。打井所需银两,府里出。”
潘寿一听这话,立即重新跪倒,激动地说道:“谢谢老爷、太太恩典!潘庄五百多男女老少一定记住老爷、太太大恩大德。”
王兴说道:“老管家,请起。潘庄既是太太的庄子,绝对不能饿死一人,你代太太管理庄子,这一条务必牢记。哪家有困难,要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的,可以来府里找李管家,府里帮助解决。另外,太太恩典,往后地租按往年的一半收。”
潘寿这下大喜过望,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老爷、太太如此心善,必然公侯万代。”
此时,李瑞插话道:“老爷、太太,潘管家拉来了一车嫩棒子,一车瓜果,一车蔬菜。”
嫩棒子就是嫩玉米,煮了吃香甜可口。
王兴闻言道:“老管家,代我谢谢庄里的父老乡亲,嫩棒子弄一点尝尝鲜就行,切不可如此浪费。时令瓜果和蔬菜倒是可以经常往府里送点,够用就行,不可浪费。”
“是,老爷。”潘寿躬身答应一声。
王兴看了一眼绍仪,后者清了清嗓子,说道:“老管家,既然来了,就在府里用了饭再走。另外,府里也没什么稀罕物件,李瑞,拿十两银子、十匹棉布给老管家。银子呢,就分给掰棒子、种菜和瓜果的人家,棉布呢,给村里每人做身棉袄、棉裤,眼看快要入冬了,不要让庄里人挨冻。”
“是,太太。”李瑞答应一声。
潘寿一听,再也控制不住老泪纵横,“扑通”跪在地上,抽泣着说:“谢谢太太恩典,您这心田,真是菩萨心肠。”
申绍仪示意李瑞搀起潘寿,说道:“老管家不用多礼。只是这感恩不感恩的,不是说在嘴上,还要看行动。你要尽心管好庄子,要是出了纰漏,我可不依!”
潘寿立即答道:“太太请放心,老奴遇上老爷、太太如此心善的主人,敢不尽心?要是出一点差错,您剥了老奴的皮。”
“嗯,下去吧。”申绍仪淡淡地说了一句。
潘寿闻言,立即跪倒磕了三个头,倒退着出了房门。
王兴见李、潘去了,闪眼一看绍仪,道:“行啊,懂得恩威并用了?”
“那是!也不看看俺是谁的媳妇?!”
第85章 后宅心术()
接下来,夫妻二人说起了如何安排后宅的事。
王兴道:“我的书房安在后院吧,那里安静,正适合读书。”
“行。那东边耳屋就让给屏儿和画儿住?”绍仪问道。
按一般住法,一进院子是执事、下人们住的地方,除了门房外,客厅也设在这个院子里的前迎堂。
前迎堂后有一道垂花门,男仆到此止步。
二进为正院,正院正房中间一间叫堂屋,东西各一间不对外开门,只对着堂屋开门。东边一间为主卧,为主人、主妇的卧房,西边一间为次卧,是侧室的卧房。东西各有一间耳屋,可以对外开门,也可以对两个卧房开门,一般为主人的书房。
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也和堂屋一样,中间一间对外开门,两侧房间只对中间一间开门,一般是子女的卧房。
第三进院子有后迎堂,有后罩房。后迎堂中间屋子是年节祭祀或者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并不住人,东西侧房可以住人。
王兴要把自己的书房安在后罩房,耳屋就闲起来了,所以绍仪才打算让屏儿和画儿这两个通房丫环住。
“这么多房子,你看着安排就行。后宅的事你负责,不用问我。”王兴道。
“行,那我就看着安排了。”绍仪道。
见王兴点了点头,她接着说:“我想让秋韵姐姐帮着我管家,你看怎样?”
王兴心里一动,心说,这小妮子不简单。
按通常做法,李瑞既是大管家,他媳妇惠娘自然是管事婆子。
但因为有李青这个姨娘在,诸事托付给惠娘,绍仪是怕他们一家勾结起来,把她这个当家娘子架空。在惠娘上面再压上一个秋韵,后患就解决了,毕竟秋韵是申府过来的人。
王兴沉吟着道:“仪儿,李瑞一家的忠心不用怀疑。”
“我哪是怀疑他一家的忠心?李氏打小跟你一块长大,你就是她的天,这我还不知道?还不是怕时间一长,有小人作祟?”绍仪道。
王兴一想,也是,李瑞没问题,万一惠娘生了别的心思,那后宅可就不宁了。申时行在世时,秋韵一直帮着管家,心思细腻,管家是没有问题的。
“行吧。仪儿,我可不想后院起火,和睦最为重要。”
“放心吧,兴哥,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防患未然,也都是为了后宅和睦。后宅必须有规矩,现在就李氏一个,要是以后再添几房,规矩乱了,有人就敢爬到主子头上去,那才让你头疼呢。”申绍仪道。
王兴说道:“行行行,我不管了,反正我只要一条,不能乱,要是后宅乱了,我可拿你是问。”
“行,我的大老爷。”申绍仪白了王兴一眼。
“我去睡一会儿,醒来后就去读书。”王兴说着,起身往卧房走去。
绍仪一使眼色,屏儿跟着进来铺床。
这几天一直在赶路,回家后还没歇歇,不是参观院子就是接见潘寿,也确实累了。王兴被李青惯出一个毛病,越是累了,越是睡不着,必须有人给按摩着才能安然入睡。
屏儿知道他的毛病,把门关好,上床给他捏脚、按头,不一会儿,王兴就进入了梦乡。
屏儿望着王兴俊美的脸庞,真想凑上前亲一口。
她作为通房丫头,小姐、姑爷进行房事时,都是她在伺候,香艳的画面每每让她心如鹿撞。小姐每月那几天不方便时,想让她以身代之。
小姐的意思她明白,怕姑爷移情,是让自己帮着固宠,自己也爱极了姑爷,可姑爷总是说自己太小,等几年再说。就连小姐这一年多来守孝,不能进行房事,姑爷都是歇在青姨娘房里,根本不动自己。
她用手托了托自己的胸,心说:“不小啊,姑爷怎么看不见呢?”
屏儿撅着嘴轻手轻脚出了卧房,关好门。见小姐正跟秋韵姐姐说话呢。
绍仪问道:“睡着了?”
屏儿点点头道:“睡着了。”
绍仪回过头来看着秋韵,说道:“秋韵,我跟老爷说好了,你帮着我管家。”
秋韵已经二十三岁,长得肤如凝脂,面如桃花,加上年龄稍长,比之后宅以申绍仪为首的小萝莉,更是多了几分端方稳重。
秋韵微微一笑,道:“谢谢老爷、太太信任,秋韵一定尽力。”
她没有跟屏儿她们一样,称呼王兴、申绍仪为“姑爷”、“小姐”,而是称呼“老爷”、“太太”,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王家一员,而不是申家人。
绍仪点点头,心里对秋韵改换称呼是赞成的,毕竟她不是通房丫环,如此称呼,更能让王兴产生认同感。
而且,她也理解秋韵为什么不接受父母的安排,执意要跟来伺候自己,分明也是看上兴哥了嘛。她一直伺候爷爷,平时很少接触外边的男子,兴哥经常出入申府,才学高,长得又非常英俊,一见之下芳心暗许,也不奇怪,谁叫自己的丈夫如此优秀呢。
没有哪个妻子愿意让别的女人来分丈夫的爱,但世情如此,与其便宜外边不知根底的女人,还不如让自己的丫环把丈夫的心占住呢。
这不是贤惠,这是后宅心术。
申绍仪出嫁前,嫡母沈氏很是给自己上了一课,教自己应该如何当好妻子,除了尊敬丈夫,孝顺舅姑外,还要玩点小心术。
丈夫少年风流,不使点固宠的小心术,招蜂引蝶的,后宅还不得变成后宫?
绍仪又吩咐道:“老爷要攻读诗书,没有大事,不要让人随便打扰。吩咐下去,除了我、李氏、你和屏儿,其他人等不能随便进后院。”
“是,太太。”秋韵道。
“哼,老是嫌屏儿小,屏儿小,这回给你安排个大的,看你还专宠青儿不?”绍仪心道。
王兴无心理会后宅这些小把戏,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后宅这么多女人呢?
其实他也确实没有精力去管这些,因为,他要专心于八股文章,离明年会试还有不到半年时间,不努力哪行?
第86章 权阉初现()
第二天,王兴正在书房读书,秋韵进来,跟他禀道:“老爷,前院来了一位客人,姓郑。”
王兴一听,知道是郑重到了,连忙吩咐:“快,给我更衣。”
秋韵打来水,伺候他净手、净面,换上衣衫,周身收拾利索了,王兴快步向前院走去。
来到前院客厅,就见郑重坐在客位,李瑞和洪林站在一旁陪着叙话。
“郑兄,是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王兴进了门,冲郑重一拱手问道。
“哈哈哈,王公子,是你乔迁之喜的香风把我吹来的。”郑重连忙站起,跟王兴见礼。
“一别三载,公子风采犹胜往昔啊!”两人互相打量一番,郑重率先说道。
“郑兄,自梁山一别,你三年升了两次官,前途无量啊。”王兴说道。
“公子,我算什么前途无量?你先得院首,后中解元,明年会试必然独占鏊头,以后见了你,弄不好得喊你王大人了。”郑重道。
“我说,咱俩这样互相吹捧,有意思吗?”王兴道。
“哈哈哈”郑重和王兴相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两人在梁山漕船被抢事件中结成友谊,共同经历过生死,互相信任度都很高,自是用不着虚伪客气。
王兴请郑重坐下,李瑞给两人上了茶,退到一边。
“王公子,祝贺乔迁之喜啊。”郑重说道。
“郑兄,口惠而实不至,不够意思啊!”王兴开玩笑道。
郑重闻言苦笑:“王公子,读书人不是都清高得很吗?这也收礼啊?”
“别人的贺礼自是不收,你的嘛,不收白不收。”
“好好好,早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看看,这份礼如何?”郑重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礼单,王兴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见上面写着:“龙井秋茶十斤;景泰蓝花瓶一对;黄花梨木攒斗围子六柱架子床一张;紫檀木笔筒一只;湖笔十支,徽墨十碇、宣纸一领、洮砚一方”。
“郑兄,这太贵重了,小弟可不敢收。”王兴不由得咋舌,我靠,龙井茶倒还罢了,其它礼物要是放到后世,那可大发了!怎么也值个几千万,上亿都有可能。就是放在现在,没有一千两银子也拿不下来。
“王公子,瞧你,这点东西就把你吓着了?实话告诉你,”郑重左右看了看,低声对王兴道:“我可没银子买这些东西。这是内库甲字库太监李进忠给我的。”
“李进忠?”王兴问道,心说:“怎么感觉这个名字这么熟呢?”
“对,一个老太监。”郑重说道。
“李进忠?老太监?”王兴在脑子里搜寻这个人的信息,猛然一惊,李进忠不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魏忠贤吗?
魏忠贤原名李进忠,得势以后改名魏忠贤。
“王公子,你认识他?”郑重见王兴脸色有异,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怎么会认识他?郑兄,这李进忠怎么这么巴结你?”王兴问道。
“唉,陈公公仙逝的事,你知道了是吧?”郑重叹息一声,问道。
“知道了。他对我有庇护之恩,但始终缘悭一面。本想乡试以后进京备考时当面致谢,没想到他已经仙逝了。”王兴也为陈矩的猝然离世感到遗憾。
陈矩于半年前无疾而终。
这个人是明朝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不被士大夫诟病的太监。
陈矩集纠政、监察大权于一身,位高权重,在宦官云集的明朝也是少有,但他只守着“祖宗法度,圣贤道理“八个字,廉洁安静,不扰官不害民,从不滥用权力,而是力图纠正时弊缺失,既维护皇帝威权,对百官又多有照拂,被人称之为“佛“。
他死后,大学士朱赓、李廷机、叶向高亲自在棺前祭奠,祭文中有“三辰无光,长夜不旦“等句,充分表达了他们对陈矩的敬慕之情。
二人叹息一回,郑重接着说道:“陈公公仙逝以前,向皇帝推荐了王安王公公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推荐我升任千户帖刑官。这李进忠已经四十七岁了,也许他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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