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经历有惊无险,也算好事。兴儿,以后切不可轻履险地。”申时行接着说道。
“是。”王兴恭顺地答道。
“嗯。坐下吧。”看王兴真是意识到自己错了,申时行不好再训,示意他坐下。
“兴儿,说说这次北京之行,有何心得?”申时行问道。
王兴见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太老师,民生维艰,一遇大灾家无余粮,官府救治不力,反而上下其手,官绅勾结,大发其财,民怨极大。哄抢漕米,看似偶然,其实必然。太祖所谓‘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就是此理。这次算是很快侥幸平了下去,要是朝庭再不振作,下次再遇大灾大疫,必然会大面积爆发民变。就像一个火药桶,扔进一点火星,就可能爆炸。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是啊。现实如此,前路堪忧。但朝庭已经积重难返,非有强力,难以改观啊。”申时行忧心重重地说道。
“是啊,病入膏肓了。”王兴一贯地唱起了衰调。
“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吗?”申时行问道。
这听这话,王兴说道:“太老师,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朝庭不从民生角度考虑问题,只把老百姓当成易虐之民,治国理念、方略皆有问题,也就是说这个根子已经烂了,即使勉强度过一时难关,不解决这个根子的问题,也难免覆舟之危。”
“嗯。有道理。”申时行听了王兴的话,眼光闪了闪,问道:“兴儿,你难道不想为大明朝,为天下老百姓做点什么吗?”
“太老师,我的心性你知道,最是惫懒不过,再说,别说是我,一个无知少年。就是皇上,贵为九五之尊,面对一个腐朽的文官集团,他也会处处受到掣肘,难有作为啊。”王兴说道。
第60章 众鬼宴()
申时行和王兴说起政事,虽唏嘘不已,却也无能为力。遂又说起了拜寿的事,当说到方世鸿时,申时行说道:“方从哲跟东林党比较亲近,但因为长时间远离朝堂,官场口碑士林风评都不错,叶向高选他作为入阁人选,也正是此种考虑。这样一个人物,却教子无方。只是可怜了四姐儿了。”
申绍仪心里也为四姐不值。那方世鸿花花公子之名早著,招娼引妓,行为不堪,即使她这闺阁之女也有所耳闻。想到这里,美目瞥了王兴一眼,心道:“看兴哥人品,当是端方君子。我不至于落到四姐的地步吧?”
王兴见时近中午,对申时行说道:“太老师,让陈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吧?”
“难得你一片孝心,就让他看看。”申时行笑道。然后一挥手,令申绍仪回避。
待申绍仪回了自己院子,申忠把陈树引了进来。陈树见礼毕,开始给申时行检查身体。
他的强项本是西医,奈何现在的科技水平太落后,没有后世的各种仪器,他也是没有办法进行更深入的检查,只好望、闻、问、切一番,躬身回道:“老太爷身子骨十分康健,只须饮食清淡,多活动活动,定能长命百岁。”
这就是没病了?王兴心道,历史上他是万历四十二年去世,难道是无疾而终?
申时行听了陈树之言,捻须笑道:“老夫吃得下、睡得香,而且眼不花、耳不聋、背不弯,长命百岁不敢奢望,再活个十年八年,自忖没有问题。”
王兴见他如此乐观,连忙凑趣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就和陈树一起告辞,退了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王兴问陈树:“真没有毛病?”
“真没有。”
“血压、血脂、血糖不知高不高?”
“没有仪器,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从老爷子的表现加上号脉结果,我判断这三项都不高。”
“那就怪了,历史上他可是死于万历四十二年,距今最长也就是两年时间,难道是无疾而终?看他老人家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器官衰竭之像啊?”
“除非心脏病突发。要是能做个心电图就好了,可以看出他是否有心脏病了。”
“你那不是等于没说吗?”
两人探讨了一番,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王兴也就放下了这事。
吃过午饭,王兴回到自己房间。因喝了点酒,加上旅途疲累,困意上来了,就想美美地睡一觉。
可一躺下,已经习惯了船体的摇晃和耳边的水声,这安稳的床、安静的房间,让他一下子倒睡不着了。
李青本来给他扇着扇子,见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忙把扇子放下,轻轻给他按摩,先是头部,再是腿、胳膊和脚。在她温柔的小手的按摩下,王兴终于睡着了。
一觉醒来,王兴睁开眼,就见青儿头一点一点,困得睁不开眼了,手里的扇子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王兴起身,青儿一下子就醒了:“公子,你醒了,我给你打水去。”
王兴拽住她,在她唇上一吻,李青羞得缩进王兴怀里。王兴心疼地说:“我自己洗洗就行了,你这么困,就迷瞪一会儿吧。”
“公子,那不行,哪有让公子自己洗漱,奴婢反而睡觉的道理?”
“行了,听话,睡一会儿吧。左右就是洗个脸,还累着我了?”王兴强行把她按到床上,自己趿上鞋,去外间洗脸。
李青对王兴经常有不顾世俗礼法的“出格”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不知王兴有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只单纯地认为是王兴宠她,她甜蜜得心都要化了,摊上这样一个男主人,真是自己的福气!听着外间传来洗脸的水声,李青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王兴拿了个纸扇,到院子里梧桐树下的春凳上一躺,边乘凉边问薛义:“老薛,洪家兄弟和程强他们可到了?”
“主人,他们早就到了。玉娘给他们租了一个院子,让他们暂住,只等主人回来,好定下一步行止。”
“嗯,通知玉娘,今晚在酒楼宴请他们几个,好好商量商量今后的计划。”
“是,主人。”
李青虽然被王兴强逼着睡觉,但终是睡不安稳,迷瞪了一会就醒了,见王兴躺在春凳上,手摇纸扇,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哼着曲调,连忙洗了洗脸,整理了一下头发,把湃在水里一个西瓜拿出来,切成小块,放到托盘里,端到树下的石桌上,自己则拿了个小凳,坐到王兴身边,用竹签插了,喂王兴吃。
王兴边享受着青儿的贴心服务,边想:“旧社会就是好,谁特么说不好我跟谁急。”
看着李青俊俏的脸庞,平平的胸脯,王兴想:“青儿还是太小了,等她长开了,一定是个美人。奶奶个熊,老子想那什么就那什么,真特么有艳福啊。”
想到得意处,王兴对李青说道:“青儿,来,亲一个。”
李青脸一红,嗔道:“公子,这太羞人了。”
“院子里就咱俩,又没别人,害什么羞?”
李青左右看了看,大着胆子在王兴脸上亲了一下,立时羞得脸像红布。
王兴哈哈一笑,道:“我的青儿就是漂亮!”
晚上,王兴在泰来酒楼临水亭子上宴请了一众鬼才,李青和周十七在旁伺候。
“玉娘这手艺真是没说的,上辈子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柳玉娘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子好菜,把这些鬼才吃得嘴角流油。只洪二宝夸了两句,其他人根本不抬头,专心对付眼前的菜肴。
“多吃点,多吃点,可怜的娃。”王兴如此劝道。
众鬼才见李青、周十七在侧,自不敢说别的,只作没听见。
李青见公子称他们“可怜的娃”,“噗嗤”笑出声来,心想:“这些人要不是公子救命,都差点饿死。看这吃相,真像是饿的狠了。”
王兴看了看这些人,心里乐了,心说:“我们都是穿越鬼,谁也别笑话谁。不过,你们运气不好,成了我的手下。嗯,手下有这么一批来自后世的人才,老子总得好好利用利用,否则老子就是天大的废材,弄不好,这些家伙从心里还要笑话我呢。”
第61章 京剧诞生()
待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王兴这才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李瑞去了北京,花店就只好停了。陈树把它改成药铺,坐馆行医。洪家两兄弟先在药铺后边院子安身,你们搞搞实验什么的,保密性也好。我可说好了,你兄弟俩可都是专家,尽快给我搞点产品出来,最起码洗化用品啊、香水啊、镜子啊、眼镜啊,这些工艺不复杂,弄出来就能挣大钱。”
“是,谨遵主人之命。”陈树答道。
洪二宝说道:“主人,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原材料啊、设备啊、仪器啊,都得现想办法。”
“我不管过程,我只要结果。没有原料可以去找,去买,你们自己想办法。事事找我,用你们干吗?”王兴不讲道理地说道:“需要钱可以找我,人手不够的话就雇,但一定要雇靠得住的人。”
“那好吧。”洪家二兄弟答应了。
“老程,你们怎么样?锣鼓家什和胡琴都弄齐了吗?”王兴转头问程强。
“回主人,都备齐了。这一路上,所需要的材料都有,我们都已经制作好了。”程强答道。
“那有没有收徒?”王兴问道。
“收了几个,生、旦都好说,净角不好找,只好凑合了一个嗓门大的。”
“千生万旦一净难求,慢慢来吧。这样,明天我带你们给太老师演几段,他老人家要是感兴趣,就听他的吩咐,他老人家要是不感兴趣,咱再说。”
“主人,这哪能行啊。刚收的这些人没个三年五载练不出来。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手眼身法步,样样都不懂,怎能去演出呢。”
“老程,我说你脑子进水了是什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谁让他们成本大套地唱了,清唱可以吗?他们不行,你总行吧?”
“我唱是没有问题,才收的那几个,这一路上也教了几段,清唱的话,蒙蒙外行还行。”
“这不就得了?除了我,这世上有内行吗?我主要目的是让太老师高兴,让京剧早早诞生,只要太老师愿意听,其它的慢慢来,弄不好,他老人家一高兴,还给你们写个剧本呢。”
“主人,我脑子里什么剧本没有啊,不用申阁老劳累。”
“行行行。就这么定了。你们吃吧,我先走了。”王兴见事情安排地差不多了,起身走下竹亭,留下那群鬼才在竹亭上继续饮酒。
洪林起身要跟王兴一块走,王兴止住他道:“你们几个喝点吧,在村里很安全,还用你保护啊?”
洪林闻言坐下,王兴带着李青走了。
到了第二天,王兴带着程强、刘建、崔明和他们收的徒弟一干人等去了申府。
申时行听说有一个新剧种请他品鉴,登时兴趣大增,连忙吩咐申忠把程强等带到后花园的戏台前,又吩咐秋韵带领丫环婆子摆上茶水点心,自己和王兴、申绍仪方才来到戏台前就坐。
王兴见台上刘建已经把京胡试好了音,崔明右手楗子左手板,“场面”已经齐活。
一瞥眼,程强小跑着过来,给申时行见礼。
“老太爷,小的程强,是程家班班主。”
申时行命他起身,和煦地问道:“程班主,你这是什么剧种啊?”
“回老太爷,小的本是徽剧艺人,流浪演出直到京城,与来自湖北的汉调结合,创出了一种皮黄腔,为让京城人听懂,用的是京韵、京腔、京白,所以王公子给取名叫京剧。”程强一通胡诌,编造了一番。
申时行说道:“老夫怎么没听说过?”
“小的们只在民间演出,不敢有污贵人老爷们视听,老太爷由此不曾听闻也是有的。”
“嗯,那就唱来听听。”
“是。”
程强答应一声,回到台上站定,稳了稳心神,冲崔明一示意,崔明楗子一打,板鼓响起,接着刘建的京胡拉出了二黄慢板前奏,程强开口唱道:“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
王兴一听,这是文昭关最经典的一段唱,后世杨派代表作。
不得不说,程强不愧是京剧开山鼻祖附体,嗓音高亢明亮,韵味醇厚,从慢板到快板,中间还有哭头,一气呵成,徐而不散,快而不乱,咬字归韵都十分规矩,绝非后世那些所谓名家把京剧唱成京歌可比。况且,和刘建、崔明三人配合默契,一大段下来,真似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王兴前世就是个京剧迷,今世再次听到这种纯正的京剧,不由得如醉如痴,双手合着板眼打着拍子,摇头晃脑,完全沉醉其中了。
申时行虽是南人,但做官后一直生活在京城,京韵、京腔、京白自是听得懂,其高亢激昂的旋律,优美动听的演唱,完全不同于苏州评弹的低回徘徊,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剧种。
当程强唱到“父母的冤仇化尘烟。对天发下宏誓愿,我不杀平王我的心怎甘!”,这一大段颇见功力的演唱才算结束。
王兴鼓了两下掌,看向申时行和申绍仪祖孙两人。就见申时行捻须微笑,不停地点头,嘴里赞道:“妙绝,妙绝!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
申绍仪则两眼放光,显是欢喜之极,对王兴说道:“师兄,太好听了!你从哪里寻到这么一个戏班啊?”
“也是巧了,他们这个戏班子在山东乡下演出,大旱之下,哪有人看戏啊,他们也饿死了不少人,正好我赶上了,才救了他们几个。想着太老师喜欢评弹,可能也会喜欢京剧,毕竟太老师致仕前一直在京城生活。所以就把他们带了回来,要是太老师喜欢,那也是我的孝心到了。”王兴前半段是编的,不过,后边那些话却是真心的。
“古有老菜子彩衣娱亲,今有王任之献戏尽孝,真是一大美谈也。”申绍仪见王兴对自己的祖父如此有孝心,心下欢喜,拽了两句文。
申时行听了两人对话,笑道:“兴儿,这个剧我很喜欢,难为你有心了。申忠,看赏!”
申忠早有准备,见老爷吩咐,忙让下人拿来一小笸箩铜钱,赏给程强等人。
后世京剧诞生于1790年,今年是1612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