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洪林跟黄浩答应一声退出去了。
王兴唤进潘九,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不大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王兴醒来时,已是辰时末。
洗漱完毕,潘九摆上饭来,王兴一看,一碗小米粥,一碟腌黄瓜,一只咸鸭蛋,一碗米饭。小米粥不稠不稀,香气扑鼻;那碟腌黄瓜被切成了丁,青翠可爱;就连那只咸鸭蛋,已经扒去了半个皮,渗出金黄色的油来。
王兴一见,胃口大开,不用问,这仍是许福婆娘的手艺。
美美地吃完,潘九伺候他漱了口,又沏上一杯茶,连忙回道:“老爷,陈知州和刘千户在门外候见多时了。”
“李公公呢?”王兴问道。
“李公公爬不起来了,档里全磨破了,陈大哥说,最起码得趴三天。”潘九答道。
“走,先看看他去。”王兴说着,起身来到门外。陈世恩、刘招孙见王兴出来,连忙低头弯腰,垂手而立。
“请陈大人、刘将军进屋歇歇,喝口茶,我先看看李公公去。”王兴吩咐守门的锦衣卫道。
“是。”那名锦衣卫连忙答应一声,请陈世恩、刘招孙进屋,然后给每人沏了杯茶。
王兴醒来第一件事,不去接见陈世恩、刘招孙,而是来看李忠,令李忠和锦衣卫们都很感激,觉得王大人真是疼惜下属,跟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干,有功不用怕被埋没,有苦不用怕不被升赏。
“王大人,还有那么多公务要忙,何必来看我呢?”李忠激动地看着王兴说道。
王兴看李忠趴在床上,一名伺候他的锦衣卫正在给他喂水。
“李公公,昨日若非是你搬兵及时赶到,哪里有我的一夜酣睡?啥也不说了,你好好养着,等养好了,咱哥俩去爬泰山。”王兴说道。
“多谢大人!”李忠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心想,能让王大人对自己称兄道弟,自己昨夜的苦没白受。
“行了,别掉金豆子了,不就是蛋皮磨破了吗?你又没小鸟,要是有小鸟,怕是也得磨破!”王兴开他的玩笑。
“大人,就会取笑我们这六根不净的。”李忠被王兴逗得破涕一笑。这一笑,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又拉近了不少。
王兴又安慰了他两句,见他没有别的话,这才回到自己房间。
见陈世恩、刘招孙都是双眼发红,知道两人都是一夜没睡。
“两位,辛苦了。”王兴抚慰了一句。
“下官职分所在,当不得辛苦二字。”陈世恩连忙站起来逊谢。
“这不算什么,我征缅甸时,两天两夜都没合眼,照样没事,钦差大人不用担心。”刘招孙说道。
这人看似五大三粗,心眼倒是不少。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过去的功劳、履历交待了个大概。
王兴问道:“陈大人,说说吧。”
“是。大人,昨晚刘千户杀人立威后,有八十余匪人自首,经连夜盘查,又有二十多名隐藏于百姓家中的匪人被搜出,包括九如山盗匪三号头目周尧德。经审问,加上已经死了的,盗匪共有二百一十三人,全部被杀被擒,无一漏网。我方有五名捕快受伤,均无性命之危。下官以为,接下来应迅速发出安民告示,解除戒严,恢复百姓生活秩序。另外,下官准备召集城中乡绅大户,募集金银粮草,一来还有灾民需要救助,二来平乱官兵暂时还不能回原驻地,需要奖赏,也需要粮草支应。如此措置,不知当否?请大人训示。”陈世恩连忙把前期情况和后续自己将要采取的措施说了一遍。
陈世恩是非常担忧的,泰安发生民变,虽有盗匪蛊惑,但百姓一呼百应,显然贫富之间的矛盾达到了一个激化的程度,说明他的治政和教化,都存在很大的问题。如果不能在平乱之功中分一杯羹,停职待勘那是一定的,弄不好就得免官。
所以,他不得不担忧,也不得不尽力弥补,而王兴则是最为关键的人物。
“嗯。陈大人的措置非常得当。这样吧,泰安饥民甚多,募集来的钱粮还是以赈饥为主,当然,平乱官兵粮草还需去应,至于奖赏,就不要你们出了,我来想办法。陈大人、刘将军在民变发生之后,协助本钦差迅速布置,不避艰危,身先士卒,这个事情,我会如实奏报。”
王兴说完,陈、刘二人大喜,尤其是陈世恩,简直是大喜过望,要按王兴的说法,他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升赏不敢想,最起码能与先前的过失相抵,官职是百分百保住了!王大人如此厚爱,如此宽宏,真是让人又敬又服。今后当好好巴结,“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说不定,我陈世恩就是附之骥尾的青蝇呢。
陈世恩想到这里,“扑通”一声跪倒:“大人之恩,如同再造,下官铭记肺腑,决以大人马首是瞻,不负大人厚待之恩!”
王兴连忙站起来,伸手相扶:“陈大人,不必如此。咱们同朝为官,自当协力同心,上报天恩,下报黎民。”
“下官谨记大人教诲。”陈世恩激动地说道。
第262章 连升三级()
王兴并不知道,相较于陈世恩,刘招孙对他的感激之情更甚。
王兴一开始听到刘招孙的名字有点耳熟,后来询问薛义,才知道刘招孙是现任临洮副总兵刘綎的干儿子。
说起刘綎,王兴可是知道,在明末历史上大名鼎鼎。
刘綎,字省吾,南昌人,明朝杰出的抗倭将领、军事家。大将军都督刘显之子,万历年间武状元,有“晚明第一猛将“之称。
刘綎先抗缅甸,后升任副总兵,因纵容兵甲导致兵变被剥职。随后于万历二十年和万历二十五年先后入朝抗日,万历二十八年开始播州之役,随后平定杨应龙之乱。万历四十六年,刘綎在抗击后金军队时于萨尔浒之战中殉国。
论武,曾被人誉为明末第一猛将,手中镔铁大刀一百二十斤,在马上舞动如飞,人送外号“刘大刀”;论功劳,征缅甸、二征朝鲜、平杨播龙之乱,可谓战功赫赫。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拳打知府”、“贿赂转官”的事,为朝中文官所不喜,后来在萨尔浒之战中殉国,其实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而致。
总之,用时,加官进爵,奉若珍宝;不用时,则削官分势,弃若敝屣——刘綎就是这样一个悲剧人物。
王兴之所以对刘招孙的名字有印象,是因为刘綎殉国时,刘招孙也追随在侧,史书上说,他当时不肯投降,临死前还杀了好几个后金兵。
刘綎不招人喜,刘招孙也受了连累。或许是为了分刘綎之势,朝庭才把他从刘綎身边调开,调到肥城当了一名千户。
刘招孙身上并不缺功劳,平定泰安民乱这点子功劳他还看不上,但他深知,他父子缺的是朝中文官的青睐和支持。
王兴现在这个钦差的身份并不让刘招孙多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王兴虽然年轻,但出身翰林,不到一年,皇上竟三迁其职,显然是按阁臣的路子在培养,如果能傍上这样一颗政治新星,他父子今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许多。
因此,他必须借此机会与王兴攀上关系。
于是,陈世恩走后,刘招孙也跪倒在地,感激地说道:“大人,末将是一粗人,不大会说话,也只会打打杀杀,但大人之恩决不敢忘,将来无论末将身在何处,”
刘招孙这番话,是表达感激之情,也是在表达忠心,同时暗示王兴,我愿意成为你的心腹将领。
其实,王兴如果没有钦差的背景,他能调得动一兵一卒吗?所以,说“大人但有所命,万死不辞”这句话,等于一句废话,不过就是个态度而已。
王兴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倒是真心喜欢这员猛将,乱世将临,向来不受重视的武将,将会迎来展示身手的大舞台,现在且结个善缘,说不定,将来真有可能把这员猛将招至麾下。
“刘将军请起,何必如此客气?将来有机会,真得让你指点指点我这些家丁的武艺。”王兴连忙站起来,扶起刘招孙。
“行,大人,抽空我跟贵属较量较量,说实话,论武艺,除了我义父,我还真没输过。”刘招孙痛快地说道。
泰安城很快就安定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秩序。
王兴的折子早已经送了出去,在折子里,他把李忠、锦衣卫的功劳说了一个十足十,刘招孙、陈世恩也给了“平乱有功”的评语。
不到两天,王兴的折子就到了京城通政司,通政司随即将折子转给内阁。
内阁辅臣现在只有方从哲和吴道南两人。王兴的折子先是到了吴道南的手上,他一目十行看完,笑着对方从哲说道:“中涵,快看看,你的学生王任之又立功了。”
“哦?我看看。”方从哲听说是王兴的折子,连忙接过来看。
“嗯,还算不错。”方从哲看完折子,点点头评了一句。
“岂止是不错?变起肘腋,以几十宿卫冲垮数千乱民,俄顷之间,平大乱于既起,这份胆气谋略,就算孙吴再世,也不过如此吧?”吴道南赞道。
“曙谷兄,你的赞誉可太过了。小孩子不过是锐气方盛,不知轻重而已。不过,算他侥幸,倘若不能成功,怕是鲁中南就要大乱。如此说来,也算薄有微功。”方从哲得意地说道。
他的学生可不少,让他如此露脸的也只有王兴一个。
“如今各处民变纷起,地方官员应对无不失误,唯有任之克建奇功,我的意思,须大力褒奖,以振民心士气。”吴道南说道。
一方面,他确实欣赏王兴,一方面,有着方从哲这层关系在,他也得送个人情。
“曙谷兄,其他人好说,泰安民变,知州陈世恩当有过,别的不说,只教化一道,就没有做好。任之为他请功,看来他的意思不想让泰安官场再发生变动。不过,这层意思得体现出来。”方从哲说道。
“任之少年老成,考虑得非常周至。泰安刚逢大变,政务上确实需要熟手,想必陈某也已惶恐,功过相抵吧。”
“好,请曙谷兄票拟吧。”
内阁的票拟送到万历皇帝面前时,他早得到李忠更为详细的密报。在密报中,李忠把当时情势之危急、王兴闻讯后之大胆应对,以及王兴不逃不避,决心以区区数十骑抗衡数千乱民时的忠义担当,说的天花乱坠。
朱翊钧自是非常高兴,王兴不但有理财之能,治政之能,还有领军之能,而且,最为难得的是那份忠心义胆,比之满朝文官的腐朽无能,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李恩,内阁是如何票拟的?”朱翊钧问李恩。
“回皇上,内阁的票拟是王兴、刘招孙各升赏一级,陈世恩功过相抵,原职留任。奖赏有功官兵每人十两银。”李恩答道。
“嗯。王兴是方卿的学生,此票拟有避嫌之意。其他人的升赏就依内阁,但王兴的升赏太低。拟旨,王兴赈饥平乱有功,着升为詹事府少詹事,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赏白银千两,其母、妻皆诰封为恭人;李忠进为御马监监督太监,有功锦衣卫官佐皆升一级。”
一下子越过正五品、从四品,直接升到正四品,连升三级?
第263章 诰命夫人()
郭氏来到京城,就住进了东院。
东院后院原先是家丁们训练居住的场所,前边院子魏浣初和洪承畴住过一段时间,会试之后,两人相继搬走,一直闲着。
郭氏来之前,申绍仪就让李瑞把院子收拾出来了,各色摆设用具一应俱全,院子里还种了各种花草。
郭氏住进东院以后,发现院子太大了,只有自己跟丫环兰草两人,空空旷旷地没有个人气,所以,就让李瑞两口子和柳玉娘搬进来,这些都是周家村的老人,感情上更接近一些,一来多了人气,二来闲暇时惠娘、柳玉娘也能陪着说说话,不会觉得寂寞。
惠娘和柳玉娘都不敢搬进内宅,只在最前边仆役住的地方住了下来。
好在申绍仪很是孝顺,每日拖着身子,坚持早晚请安,秋韵、李青自也巴结凑趣,绍仪的嫡母沈氏、生母庞氏也时常来看望绍仪,她们在周家村时就已经很熟了,所以也时常过来陪她说话,便也不觉得寂寞。
当然,还有侯国盛,有事没事就往她屋里跑,“祖母”长,“祖母短”的,叫得那个甜,慢慢的,她也喜欢上了这个调皮的干孙子。
这天,刚过了辰时,绍仪跟秋韵、李青这些请安的大队人马刚走,侯国盛浑身是汗跑进来,先给郭氏请安,然后坐到椅子上。
“你看你满头是汗,又练武去了?吃饭了吗?”郭氏对兰草说:“去,打盆水来,让盛儿擦把脸,再去厨房,让玉娘给他做点好吃的。”
“祖母,我已经吃过饭了。”侯国盛自打进了王府,锦衣玉食,身体营养跟得上,自然强壮了不少。
“那就吃点果子。”郭氏把盛零食的盒子端到侯国盛面前。
侯国盛洗完脸,坐回座中,边吃着零食,边跟郭氏说话。
“祖母,我爹来信说,刚收了一个干妹妹?”
“是啊,那孩子叫英子,她爷爷为救你爹把命搭上了,所以不能让她当丫环,就收了她当妹妹。”
“听说才十岁?”
“是啊。”
“我都十二了,比我还小两岁,我得叫她姑姑?要是收她当干闺女就好了。”
“你个混小子,这话等你爹回来,跟你爹去说,看他不揍你腚上开花!”
“嘿嘿,我可不敢。我就是觉得,我大她小,让我叫她姑姑,我叫不出口。”
“这有什么叫不出口的?小姑小叔多了去了,也没见人家哪个叫不出口的。”
“嘿嘿,祖母,我也就是跟您说说罢了。”
“你爹认她当干妹妹,有尊重的意思,可不能因为她是个乡下丫头就欺负人家,知道吗?别说你爹不干,我知道了也要揍你。”
“祖母,看你说的,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祖孙二人正在说话,忽见绍仪跟秋韵、李青又回来了,而且个个脸上带着笑,申绍仪更是喜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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