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之利,诸侯皆明,又鲜有险要之处据守,极为适合大兵团作战,因而这里成了四战之地,兵祸不断。
刘备接手徐州后大行仁政,使农业从黄巾动乱中得以迅速恢复,重现了以往的繁荣景象。可惜,从黄巾乱贼到诸侯割据,从强敌袁绍到曹魏称王,再到如今楚汉之争,徐州的战事从来没有停止过。
再好的条件也都打没了,徐州积弱已久,如何迈出那关键性的第一步一直是困扰刘备的最大难题。直到楚国北征曹魏,直到荀彧请求联盟,直到诸葛亮提出了鲸吞楚国的计划,刘备这才豁然开朗。
楚汉之战宛如上天所开的一个玩笑,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仿佛就是宿命一般。
这一天,阳光明媚,空气中还拂动着柔和的清风。
石门镇之战已经过去了七天,在数次迂回中楚军离琅邪已经近在咫尺。此刻,周瑜正在一个小山头上看着地图,甘宁结合斥候刚刚回报来的信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此去琅邪有两条路,一条直接向北,只要翻过朱果山就进入了琅邪境内;另一条向西渡过沂水河分支再向北前进,同样可以进入琅邪境内。既然你说诸葛亮定在这两处都设下了伏兵,那我更倾向于走第二条路。”
甘宁指着地图上的点,严肃地说道。
“在这里作战的话,面对的就是诸葛亮伏兵和张飞的追兵,周仓部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战场,如此我们决战的压力就小上许多了。”
“反观第一条路,虽然只有朱果山一处伏击点,总体来说地势更为平坦,更适合子龙的白马义从发挥实力,可一旦我们被诸葛亮、张飞截住,周仓部快则一刻,迟则半个时辰就能赶到战场,如此我们决战的压力就达到了最大程度。”
周瑜和赵云都轻轻点头表示对甘宁所言的认同。
他们主动投身诸葛亮所设下的陷阱为的是与汉军主力在旷野上决战,消灭敌军。这是对楚军实力的自信,可不是真的一心寻死,如此自然要把诸多细节计算得更为清楚,紧紧抓住本就已经为数不多的有利条件。
“沂水河水位如何?”
“刚到小腿的位置,渡河无虞。”
听到甘宁的回答,周瑜立刻皱起了眉头。
“看来我们只能走朱果山了。”
“为何?”
甘宁、赵云愣住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周瑜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推翻了先前的结论。
“今年徐州可有大旱?”
甘宁、赵云微微摇头。
不说其他,就他们行军期间也遇到过几场大雨,大旱的说法显示是站不住脚的。
“既然风调雨顺,沂水河怎么会这么浅?必是有人在上游蓄水!”
“若我军渡河过半忽然被大水截成两段,首尾不能相顾,士兵们找不到自己的将军,指挥瘫痪、军心大乱。这时汉军前后杀出,我军如何抵挡?”
甘宁、赵云冷汗连连,多日来在周瑜的指挥下左突右击,虽然辛苦但还算顺利,眼看就要等到最后的决战时刻了,竟然还险些着了道。
“是我疏忽了。”
甘宁先是认真道了一个歉,然后又毫无惧色地兴冲冲道。
“如此,我们就和汉军在朱果山来个硬碰硬!”
“还请军师下令!”
同样一脸兴奋的还有赵云,既然最终方案已经明了,那他们要做的事只剩下一件了,那就是去战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哪怕是同一支军队,在不同的时刻,求战的意志也是不一样的,为将者不可不察。
周瑜的眼中寄宿着危险的光芒,不禁流露出少许期待,邪魅地一笑道。
“通告全军,休息半个时辰后向北进发,与汉军在朱果山决一死战!”
“领命!”
“公瑾,可要召集将士们先训话一番,激励士气?”
“还要说什么,他们想的不是和我们一样吗?”
甘宁盯着周瑜,龇着牙齿畅快地大笑起来。
••••••
半个时辰后,楚军出发了。
如此地渴望!
如此地渴望!
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
命令早就传遍了全军,对于士兵们来说,那里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什么陷阱,而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舞台。
一马平川的道路到这里开始变窄,左边是微微高起的丘陵,右边是绵延茂密的高山。
士兵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因为这里就是朱果山。
大军前行了一刻钟,忽然左右的山林间射下一片密集的箭雨。
“有埋伏!”
“防御!”“盾阵!”
汉军终于来了!有人兴奋地呼喊起命令。
只第一波攻击,不少人反应慢了一拍还是受了箭伤,或者命丧箭下。这不仅考验平时训练的成果,甚至还考验着个人的运气。
以结果来说,楚军很快就反应过来组成了坚固的壁垒,使得后续的箭雨收效甚微。但这还没完,从前方的道路响起了汉军的喊杀声,大批人马出现在视野中,左右两侧的林木间人影憧憧,借着箭矢的掩护恍惚间不知有多少人马冲杀下来。
“不好,中了埋伏!撤,快撤!”
众人在各位将军的指挥下装出一副中计的模样有些慌乱地往后撤退。
坚固的防线顿时变得四分五裂,露出许多破绽,汉军见此也越发兴奋地蜂拥而来,这时候只听一个声音叫道。
“放箭!”
从楚军盾牌的缝隙间射出了密集的箭矢,冲在前面的汉军瞬间倒下一片。
“连弩!是连弩!”
同样拥有连弩的汉军马上就有人认出了这个武器,汉军的攻势顿时为止一滞,刀盾手马上被调到了前面去。
楚军也借着这一小会儿功夫很快重整了阵势缓缓后退,两军没有在埋伏的第一时间纠缠在一起,最终演变成了我退你追的局面。不过也没过多久时间,楚军马上就无路可退了。
“杀”
张飞领着一万兵马在楚军即将退出朱果山的范围时堵在了他们的后路上。
左右被地势阻隔,前方是诸葛亮大军,后方是张飞大军,这支在徐州境内四处乱窜的楚军终于无路可逃了。
终于可以不用逃了!
士兵们在兴奋着。两边摆出防御的阵势,暂时安静下来。
“哈哈哈跑啊,你们不是很能跑吗?现在怎么不跑了?”
说话的是汉军中的一个黑脸大汉,粗狂、刚毅,散发着军人的铁血、威严,但楚军士兵无不对其怒目而视。
汉军士兵哈哈大笑,但所有的楚军将士反而都变得很安静。
笑吧,笑吧,待会厮杀起来就让你们都笑不出来!
有一种情绪在楚军之中酝酿,楚人握紧手中的刀枪,战意盎然。
“周公瑾,投降吧,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又一个白面书生叫唤起来,士兵们看向他们的统帅,只等他一声令下。
上万大军寂然无声,他知道,他们都在等着他的命令。周瑜手持长剑傲然而立,自豪地说道。
“投降?我楚军只有胜利或者战死,从来没有投降这个选项。”
没错,他们是楚国精锐!是楚国的骄傲,是楚国的利剑,岂会向徐汉这种背弃盟约、陷害盟友的无耻之徒投降?
士兵们挺起了胸膛。
“我看不见得吧,不是还有逃跑吗?你们大王逃回江东那叫一个快啊,我们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像是在胸膛炸裂了一样。
汉军士兵哄然大笑,但楚军士兵笑不出来。
周围尽是嘲讽之声,这是烙印在孙策无敌神话中的阴影,这是烙印在楚国军旗上的污点,也是烙印在每一个楚国士兵身上的耻辱。
君辱臣死,国辱民亡。
楚国将士简直连全身的毛孔都要战栗起来,他们的身上冒出寒气,变得愈加冰冷。
这是愤怒,愤怒到了极致。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嘲笑大王!嘲笑楚国!
凭什么?凭他们的背信弃义,凭他们的卑鄙吗?
诚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论怀揣怎样美好的憧憬,怎样耿直的正义,怎样坚定的信义,一旦输了,失败者的结局就是悲惨的。
所以,这份愤怒也是无用之物吗?
人只会屈服于暴力和胜利者吗?
即使是怯弱的懦夫也会伸出匕首,何况无畏的猛士?那些无用之物化作干柴,燃烧起他们胸膛的烈火,让他们的血变得炙热、沸腾。
“楚军连日奔走,人困马乏;又未能攻下重镇补充粮草,恐怕将士们早就吃不饱肚子了吧;如今又被我三万大军前后包围,已无胜算可言。”
“周祭酒真不顾将士们的死活,要与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那个白面书生又在聒噪,废话什么,要打就打!
周瑜的脸上结上而来寒霜,他冷冷笑道。
“呵呵呵,诸葛亮,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不过废话就别说那么多了,既然你们要打,那就过来战啊!”
“我大楚锐士傲视天下,怕过何人?!”
周瑜拔出了身前的利剑,喊道。
“杀!”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士兵们抬起眼睛盯着他们的敌人,高举手中的兵器嘶吼道。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第六十四章 置之死地(终)()
周瑜一声令下,楚军率先发动了攻势。
他们竟冲杀过来了!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着实吓了汉军一大跳,前排的士兵甚至在惊吓中慌乱地退后了一两步。他们一时懵了,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包围了谁?仿佛忽然从猎人变成猎物的转换让他们无所适从。
楚军先声夺人确实一下子冲乱了汉军的阵脚,楚军的悍不畏死也让人畏惧。但汉军终归是在徐州本土作战,又占据有利地势,前后夹击楚军,更有诸葛亮、张飞亲自坐镇指挥,又岂是轻易能够对付的?
战况渐渐陷入了胶着。
“大哥,这样强攻伤亡太大了。先等我带人从另一边绕上去,你这里再发动强攻,两两配合一举拿下这个丘陵,如何?”
这边是左侧丘陵地带的战场,正由甘宁指挥着对此地的进攻。说话的是韩星,他用手比划着向甘宁提出了一个更为妥当的建议。
甘宁紧紧盯着丘陵上的敌军,抬手就将一支流矢击飞。
“不行。”
甘宁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严肃的说道。
“没时间了,早一刻拿下这片高地对我军至关重要。给我把麾下所有擅用小盾和短刀的好手都调过来,不管多少伤亡,直接给我冲上去!”
另一边凌统正赶过来请命,耳朵也不知怎么长的,隔着七八步远就把甘宁的话都听进去了,他兴冲冲地喊道。
“上将军,我去,两刻之内必拿下此地!”
甘宁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锦帆军能不能下此地,但两刻之内就有些狂妄了。
他慢慢回头,和凌统的眼神交汇,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小子,胆子够肥啊!就让你上,韩星率三百强弩手掩护。”
“领命!”“领命!”
另一边,白马义从正在冲击张飞部的一万兵马。赵云把部队分成两支,组成两个箭头,不停地撕裂敌军。
徐盛手起刀落刚斩杀了一名敌军,忽然听到麾下的士兵带着半是惊恐半是愤怒的声音喊道。
“张飞!是张飞!”
徐盛转头看去,就看到了己方一名小将被张飞一矛刺死,尸体砰的一声跌落到地上。记得那名小将还是自己“暂时”的上司,先前他还老缠在自己身边请教武艺,徐盛的眼睛顿时变得血红。
张飞可不管这些,他一矛刺死敌将,正是打击楚军士气的好时候,遂大吼道。
“燕人张飞在此,谁敢上前受死?”
“敌将休得猖狂,徐盛来会你!”
张飞寻声望去,一道银光扑面而来,锋芒毕露,似要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来得好!”
张飞虽惊不乱,反倒兴奋起来,手中的丈八蛇矛由极静到极动卷起了一道旋风,一眨眼间就从右侧出现到了左侧,枪身挡住了刀刃,矛刃顺势砍向了徐盛的后背。
徐盛反应同样不慢,一击不成,立刻抽刀回防格挡住了张飞的反击。
两马交错,众人只来得及听见“乓乓”的两声,两位猛将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交手。
徐盛的长刀微微颤抖,对于被那扇门挡在门外的他来说,只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了。
可这又怎样?
知道会死,所以就逃走?知道会失败,所以就无须努力了?
那是心中还没有找到信仰的人。
而他徐盛,不是。
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徐盛紧紧地盯着张飞,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杀!”
张飞看着飞驰而来的徐盛,眼中透出些许欣赏,亦兴奋地迎上去。
“杀!”
两人再次碰撞在一起,这次他们没有停歇,不断地交手、分开、再交手。其勇武的姿态,让这个交战的中心都微微停顿,周围士兵的目光不禁被其吸引,驻足下来。
双方尔来我往,招式之精妙、凶险都让人胆战心惊,楚军士兵虽然想上前相助,可奈何两人的层次太高,根本插不上手。
随着不停地交手,徐盛明显露出不敌的迹象,终于在四十多回合的时候被张飞反手一计横扫击中,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徐盛狠狠地摔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全身像是都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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