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佩衢上下打量着雷朋,说道:“兄弟,你做一行也太好赚了吧?”
雷朋拿起一块柿饼放进嘴里,边吃边说道:“好赚?您说笑了,这是挨枪子的生意,要不是外面欠着债,谁愿意做这种事!”
“我没带那么多钱,就这些。”马佩衢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递了过去。
雷朋数了数,然后从公事包里拿出纸笔放在桌上,说道:“马大哥,咱们是第一回打交道,既然涉及到了钱,最好是先小人后君子,免得将来因为这个影响兄弟情义。”
“你什么意思?”
“您不会是没打过欠据吧?”
马佩衢点了点头,说道:“看不出,雷警长还是一个生意人!”
雷朋无奈的说道:“让您见笑了,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做挺不地道,没办法,都是生活所迫,唉。”
马佩衢一边写欠据,一边随口说道:“你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雷朋伸出五根手指,说道:“这还是还了一部分。”
“五十万?”
“要是五十万中储券,我也不用干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是五根足金足两的金条!”
马佩衢把写好的欠据推过去,说道:“欠这么多?你借了高利贷了吧?”
“没有,就是娶媳妇欠下的债……不说这个了,闹心!”
“徐先生怎么还不来?”
“他从大沽赶过来,也许在路上耽搁了,多等一会。”
“徐先生住在大沽?”
“对。”
“他住在哪里?”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连名字都不肯说。”
“那你们怎么联络?”
“马大哥,你是不是问的有点多啊?”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时间来到了两点一刻,徐先生还没有露面。
马佩衢起了疑心,说道:“替重庆做事的人,会这么不守时吗?”
雷朋向窗外张望着,说道:“不瞒您说,我心里也没底,您是我的第一笔生意……那个好像是……”
“徐先生来了吗?”马佩衢连忙站起身,顺着雷朋的目光看过去。
“不是他,远看着有点像。”
两人又坐了一会,雷朋说道:“徐先生一定是有事耽搁了,咱们不等了,改天我再约他。”
马佩衢没办法,也只好如此,他在心里告诫自己,想要抓到雷朋的上线,必须要有点耐心!
他们出了包间,沿着木楼梯下楼,一楼的几桌客人忽然站起身,各自从腰里掏出南部式手枪,将两人团团围住。
“不许动!”
“把手举起来!”
马佩衢赶忙把手提箱放下,连声说道:“别误会,别误会,是自己人!”
雷朋在一旁也说道:“真是自己人,我是警察,他是侦缉队的……”
两人被下了枪,手提箱也被拿走。
房门一响,姜新禹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名便衣快步走过去,用日语说了几句话。
姜新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时间过了,接头的人应该不会来了,把他们都带回去!”
马佩衢一脸的莫名其妙,说道:“姜队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抓我?”
姜新禹叹了口气,说道:“马佩衢,你做了什么,自己会不知道吗?”
“我做什么了?”马佩衢感觉情况有点不妙,因为他发现,周围没有一个是侦缉队的人,全部是宪兵队的便衣。
姜新禹淡淡的说道:“通敌可不是一件小事!”
第366章 当面对质()
宪兵队审讯室。
铁门“哐当!”一响,服部彦雄面色阴沉的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
“少佐……”马佩衢刚要站起身,立刻被宪兵按下。
服部彦雄看了看他,说道:“马组长,你认为这场战争,大日本帝国会战败吗?”
马佩衢:“皇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既然如此,在永泰茶楼发生的事情,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少佐,这里面一定是误会了,我今天去茶楼是为了诱捕反抗分子……”
“哦,怎么诱捕?”
“带着一份重要情报,以获取他们的信任,当然,情报是伪造的,没有任何价值,然后伺机把这些反抗分子一网打尽!”
“你说的情报是这个吗?”服部彦雄把文件袋展示给马佩衢。
马佩衢:“没错。”
封皮上面有“绝密”二字,这是马佩衢亲手写上去,目的是为了让那位未曾谋面的徐先生更加信任。
服部彦雄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两页信笺,冷冷的说道:“你认为这是没有价值的情报?”
信笺是正规的打印文件,标题一行粗体字:关于冬季清乡扫荡、肃清反抗分子的具体安排。
马佩衢慌乱的说道:“少佐,这不是我带去的文件!”
“既然不是你带去的文件,它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
“栽赃!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
“文件袋经过别人的手吗?”
“……没有……不过,我被抓的时候,姜队长接触过这份文件!”
“你是说,姜新禹陷害你?”
“他有机会换走文件!”
马佩衢心里很清楚,能够换走文件的人,除了姜新禹,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服部彦雄沉吟着说道:“姜新禹为什么要陷害你,他的动机是什么?”
马佩衢摇咬了咬牙,说道:“少佐,我怀疑姜新禹是共党!”
服部彦雄眉毛一挑,说道:“哦?姜新禹是共党……你有证据吗?”
马佩衢:“本来有,后来被人拿走了……我怀疑,拿走证据的人也是他!”
服部彦雄沉思了一会,吩咐道:“让姜新禹来审讯室!”
宪兵双脚一并立正敬礼,说道:“是!”
几分钟后,姜新禹迈步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日本宪兵,手里拎着马佩衢的那只手提箱。
“少佐,您找我。”姜新禹微微额首致意。
服部彦雄点了点头,说道:“马组长说,你是共党分子,所以,我让你过来,你们两个当面对质一下。”
说着话,服部彦雄回身坐在椅子上,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面对质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姜新禹面向马佩衢,淡淡的说道:“马组长,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很欣赏你的能力,奉命抓你,完全是公事公办!”
简单几句话,等于是在说马佩衢心存报复,故意往姜新禹身上泼脏水。
马佩衢也豁出去了,不把这件事说清楚,携带机密文件去见重庆方面的人,就没办法证明自己到底是何居心!
“姜队长,顺发旅馆发生的事,我认为那个枪手就是你!你担心李冰指认出樵夫,所以秘密潜入旅馆,开枪杀了他们!”
“你说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家里,怎么可能分身去杀人?这一点,我的未婚妻美奈可以证明!”
“哼,以你的手段,想要蒙骗一个小姑娘,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马组长,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认定了我是共党?”
“你开枪杀人的时候,李冰朝你扔了一个酒杯,酒杯当然没有伤到你,但是你没想到,迸溅的碎瓷片留在了你的帽子上!”
姜新禹这才恍然大悟,终于弄明白了那粒碎瓷片的由来!
马佩衢继续说道:“就在你的办公室,我亲眼看见碎瓷片从你的帽子上掉下来!”
姜新禹叹了口气,说道:“马佩衢,你很有演戏的天分,来堰津实在是浪费人才,你应该留在上海去拍电影!”
马佩衢恨恨的说道:“会演戏的是你!要不是碎瓷片被调包,你早就成了阶下囚!”
姜新禹冷笑道:“自己有通敌行为,反过来倒打一耙!马佩衢,你这种招数实在没什么新意!”
马佩衢怒道:“我没有通敌,那份情报是你做了手脚!”
姜新禹:“你的意思是说,共党和军统联手陷害你?亏你还是特工总部出身,难道就不知道,军统和共党水火不容,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
这句话说到了服部彦雄的心里,军统历来家规森严,不要说是和共党合作,就连共同阵营的中统,双方都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服部彦雄站起身,说道:“马组长,我没有耐心听你的怀疑和猜测,你需要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姜新禹用日语说道:“少佐,马佩衢携带的手提箱里,有他和雷朋的谈话录音,您要不要听一下?”
“他自己录的音吗?”
“应该是。”
“好,就在这里听!”
“是。”
宪兵从手提箱里拿出录音机,双手放在桌子上,姜新禹按下了播放键……
“马大哥,现在这种局势,你就不打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兄弟,说心里话,我也想啊,这年头儿活着最重要!可是……咱没路子啊!”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最近一两天之内,我会拿出诚意!”
……
随着录音机里的谈话内容越来越深入,马佩衢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无法证明是在诱捕军统的人,那么这份录音反而成了自己试图通敌的铁证!
里面关于姜新禹的内容,全部是在证明他对日本人的忠心!
服部彦雄很有耐心,静静的听完了所有谈话,然后说道:“马组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佩衢额头冒出了冷汗,说道:“少佐,请您相信我,这份录音……哦,对了,毛永贵可以证明,我录音是想拿到对方的证据!”
服部彦雄皱了皱眉,说道:“毛永贵是谁?”
姜新禹在一旁说道:“是侦缉队的一名特务人员。”
“把毛永贵带来!”服部彦雄吩咐道。
“是!”
一个小时之后,负责去找毛永贵的宪兵回来报告,说道:“少佐,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没有找到毛永贵!”
服部彦雄沉吟片刻,说道:“通知警察局,全城通缉毛永贵,一定要找到他!”
“报告少佐,杨参议求见。”一名宪兵进来禀告。
服部彦雄沉思片刻,说道:“请他去会客室,我马上就过去。”
第367章 开除()
第二天,宪兵队队部。
姜新禹垂手侍立,服部彦雄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遍,说道:“马佩衢这件事,你认为该怎么处理?”
姜新禹躬身说道:“卑职还是觉得,对这种三心二意的人,必须清除出特务部门!”
服部彦雄沉吟着说道:“可是,这件事还有疑点,比如说,马佩衢为什么要录音?”
“这很好解释,他既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又想着时刻准备出卖对方,录音是为了拿到证据,将来随时可以反咬一口,到时候就可以说成是在诱捕反抗分子!”
姜新禹是在提醒服部彦雄,马佩衢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脚踩两只船,在两边都留了后路!
服部彦雄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件事毕竟没有成为既定事实,性质还不算十分恶劣。”
“您的是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不!还是按照你说的办,把马佩衢开除出侦缉队,由他自生自灭吧!”
“是!”
“还有,我已经通知了警察局,同样开除雷朋,永不再录用!”
“我替雷朋谢谢少佐!”
“我说过了,只要证明他不是反抗分子,我会网开一面!”
谈话录音里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够证明雷朋是军统人员,尤其是在永泰茶馆里和马佩衢的一番对话,活脱脱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
况且,经过调查之后,雷朋之所以铤而走险做种事,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是因为替小桃红赎身,欠着姜新禹巨额外债。
服部彦雄索性释放了雷朋,送给姜新禹一个顺水人情,要是那种没背景没靠山的老百姓,无论有没有证据,就是一颗子弹的事!
没有严惩马佩衢,那位杨参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毕竟堰津名义上是在汪伪政府的管辖之下,有些人的面子该给还是要给。
最为重要的是,对马佩衢指控姜新禹是共党这件事,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在服部彦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
十几分钟后。
雷朋步履蹒跚着走出了宪兵队大门,虽然没有受到严刑拷打,但是挨揍是避免不了,脸上肿的像发面馒头一样。
姜新禹摇下车窗,说道:“上车!”
雷朋捂着腮帮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低声咒骂道:“这帮孙子下手真他吗的重!”
“能从宪兵队活着出来,你就烧高香吧,回家记得包饺子庆祝一下!”姜新禹递给他一支香烟。
雷朋点燃香烟,呲牙咧嘴的抽了一口,说道:“牙都松了,饺子是咬不动了,只能喝粥!”
“谁打的你?”
“那个叫酒井的王八蛋,我都没反应过来,像疯子一样掐着我脖子,问我是不是反抗分子!”
“你怎么回答的?”
“回答个屁,当时舌头都伸出来了,差几秒钟,就被他活活掐死了!”
“脸也是他打的?”
“是。说我不老实交待,左右开弓一顿大嘴巴,我******!”
“这下长教训了吧,以后安分守己过日子,别为了几个钱,再把小命搭进去!”
“谢了!”
“良言忠告,你是应该谢谢我。”
“我是谢谢你替我说情,要是没有你的面子,最少得在宪兵队关两月!”
“关两月?一个礼拜你要是能自己走出来,都是奇迹了!”
虽然被暂时释放,但是日本人对雷朋肯定会重点监视,他必须停止一切活动,进入漫长的蛰伏期!
…………
一个月后,傍晚。
紫丁香咖啡馆内,姜新禹和服部美奈相对而坐。
“新禹,今年春节没回家,叔叔阿姨会不会怪你?”
“不会,他们也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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