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两条街,有一处破败的小四合院,这里平时住着二三十个小乞丐,他们每天要按照老虾米规定的数目交钱,如果交不上,就要挨大光的板子。
每天沿街乞讨要来的钱,经常达不到规定数目,为了不挨打,这些被帮派控制的小乞丐只能去偷,甚至大白天的就敢入室盗窃!
大光推门走进去,在院子里叉着腰大声说道:“三斤半、铁蛋,出来!”
过了一会,那两个偷了马佩衢钱包的小乞丐,从西厢房里畏畏缩缩的走出来,说道:“光哥,找我们啥事?”
大光把手一伸,说道:“今天的钱够数了吗?”
三斤半和铁蛋对视一眼,说道:“还没呢……”
“那你们怎么回来了?”
“外面太冷了,回来暖和暖和。”
大光冷笑道:“不会又是偷着藏钱了吧?”
说着话,他迈步走进西厢房,在铁蛋和三斤半的铺盖卷里翻了一会,什么也没有找到。
大光回身打量了他们一会,喝道:“把裤子脱了!”
三斤半脸色吓得惨白,铁蛋也没比他好多少,低头看着脚面,腿肚子都在转筋。
“光哥,我们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告诉干爹……”三斤半哆嗦着解开裤子,从棉裤裆里拿出了马佩衢的钱包。
大光劈手夺过钱包,把里面的钞票拿出来,说道:“你俩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裤子脱了,跪下!”
两个少年不敢不从,光着屁股跪在地上,大光操起一根木棍,说道:“我还要赶着回去,今天便宜你们了,每人只打十下!”
“啪!”
“啪!”
棍子抽在三斤半瘦骨嶙峋的屁股上,疼的他嗷嗷直叫。
“住手!”房门一开,姜新禹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光愣了一瞬,说道:“你是谁?”
姜新禹掀了一下衣服,露出腰里的手枪,淡淡的说道:“每人打十棍子,明天他们还能起来床吗?”
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来头,大光没敢搭话。
姜新禹从他手里拿过来钱包,打开看了看,拉开夹层拉锁,里面是一个小纸包。
大光:“长官,这是雷警长要的东西,你不能拿走。”
“哪个雷警长?”
“红桥警察局的雷朋。”
“巧了,我正要找他,他在哪?带我过去!”
说着话,姜新禹拿着钱包走了出去,大光没办法,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轿车停在路边,姜新禹对大光说道:“上车!”
普通警长平时只能骑脚踏车巡街办案,这位开着小轿车,肯定比雷朋官大,大光忙不迭的拉开车门坐进去。
趁着这个机会,姜新禹把纸包揣进兜里,他心里很清楚,马佩衢如此隐秘的做这件事,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管秘密涉及到什么,既然被自己知道了,当然要弄一个明白才行!钱包里除了钞票,只有这个纸包,秘密肯定就藏在纸包里!
姜新禹上了车,把钱包扔给大光,说道:“钱包是谁的?”
“不知道,雷警长没说。”
“他在哪?”
“在干爹那。”
“老虾米?”
“对。”
几分钟后,轿车停在老虾米住处门外,姜新禹没有下车,对大光说道:“你去把雷朋给我叫出来!”
大光:“敢问您是哪位?”
姜新禹:“你就告诉他,债主在外面等他就行了!”
大光不敢多问,快步进了院子。
姜新禹打开了纸包,看着里面的一粒碎瓷片,凝神沉思着……
几分钟后,雷朋带着两个警察走了出来,来到姜新禹车窗旁,说道:“我一猜就是你!”
姜新禹摇下车窗,笑道:“这么说,你就我一个债主?”
雷朋:“一个债主就够受了!”
“别说这种话啊,我这个债主可从来没逼过债,隔三差五还请欠债的吃饭喝酒。”
“姜大队长是堰津最够意思的债主,这么说行了吧?”
“比较符合事实。”
“找我啥事?”
“上车说。”
雷朋让两个警察先回去,拉开车门坐进来,说道:“我听那个大光说,你找到乞丐窝去了?”
姜新禹开着车,说道:“我是在找你,听见里面鬼哭狼嚎,就进去看了一眼。”
说话间,轿车停在一间茶馆门口,两人下了车,迈步走了进去。
“一壶瓜片,瓜子和点心拼盘。”
姜新禹吩咐完了伙计,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旁边的椅子上。
茶点很快上来,雷朋拿起一块枣子糕吃了两口,说道:“说吧,啥事?”
姜新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叫吴长青的人?”
“吴长青……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你认识?”
“不认识,他是我一朋友的亲戚。”
雷朋嘴里吃了枣子糕,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用说了,明白了,回去我就放人!”
姜新禹:“他没什么问题吧?别将来出了事,再牵连到你。”
“实话告诉你,昨晚抓的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有问题!”
“那为啥抓他们?”
“为啥?为钱!物价见天儿的涨,薪水雷打不动就那么多,你说不捞点外快,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姜新禹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现在都是为了钱……哎,你去找老虾米干嘛?”
雷朋把马佩衢的钱包掏出来,说道:“这是你们侦缉队马佩衢的钱包,上午的时候让老小米的手下顺走了。”
“这个马佩衢,怎么这么不小心……”
“啪嚓!”
姜新禹的茶碗掉在地上摔成两瓣,几粒碎瓷片散落在四处。
雷朋取笑道:“还说人家马佩衢不小心,你还不是一样!……伙计,过来收拾一下,再拿一个茶碗来。”
姜新禹弯腰掸了掸裤子上迸溅的茶水,顺手捡起一粒碎瓷片。
第358章 声东击西()
“大麻花!又酥又脆的大麻花!”
茶馆外传来叫卖声。
“伙计,帮我去买两根麻花。”姜新禹作势要掏钱。
雷朋赶忙放下茶碗,说道:“别介,今天我请!”
趁着雷朋掏钱给伙计,姜新禹拿过桌上的钱包,把纸包放回夹层内,嘴里说道:“还是上海好啊,十里洋场花花世界,这种钱包在堰津根本买不到。”
雷朋回身坐下,说道:“马组长说了,这是正宗的英国货,堰津当然买不到了。”
“这么稀罕的玩意儿,你可得收好了,别走的时候再忘了,那可没地儿找了。”
伙计把两根麻花放在桌上,雷朋把钱包揣起来,说道:“你和美奈小姐准备啥时候结婚?”
“估计明年四五月份吧。”姜新禹拿起麻花慢慢的吃着。
“你真的就不考虑多留一条后路?”
“啥后路?”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姜新禹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后路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雷朋试探着说道:“新禹,你要是有别的打算,我可以帮你介绍。”
姜新禹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意思?你认识抵抗分子?”
雷朋掩饰的笑了笑,说道:“我哪认识抵抗分子……我的意思是说,找找中间人和他们搞好关系。”
“你是劝我……通敌?”姜新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雷朋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别说的那么严重,将来日本人要是走了,甭管南京还是重庆延安,大家还不是在一口锅里吃饭!”
姜新禹淡淡的说道:“雷朋,你的这种言论,要是传到日本人耳朵里,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传不出去,跟别人我也懒得说,除非你去告发我!”
“不管你现在认识了什么人,我还是劝你一句,祸从口出!”
“嘚,算我啥也没说,话不投机,走了!”雷朋扔下两张钞票,起身离开了茶馆。
姜新禹默默的喝着茶,心里想着找机会要跟李献策说一下这件事,必须严肃的警告雷朋,不要轻易发展新人,他没有这方面经验!
…………
侦缉队情报组。
马佩衢关好房门,把酒杯摆着桌子上,打开纸包拿出碎瓷片,翻过来调过去,却怎么也对不上缺口。
这是怎么回事?马佩衢拿起碎瓷片仔细看了一会,这才惊觉,这根本不是自己亲手放在纸包里的那粒碎瓷片,东西被人调包了!
这件事很容易做出判断,那些乞丐的目的是钱,没理由在碎瓷片上做手脚,难道是警察局的人?
马佩衢思索了一会,拿起电话拨通了红桥警察局的号码:“我是侦缉队的马佩衢,请问一下,替我找到钱包的是哪位警官?……哦,好好好,谢谢!”
挂断电话,他又拨了几个号码:“让毛永贵来我这!”
几分钟后,毛永贵推门走进来,说道:“马组长,您找我?”
“认识雷朋吗?”
“认识。红桥警察局的一个警长。”
“这段时间,给我盯紧这个人!”
毛永贵迟疑了一下,说道:“马组长,有一件事您可能不知道,雷朋和姜队长的关系不错,所以……”
马佩衢眼睛一亮,喃喃着说道:“原来问题出在这……”
从他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似乎很简单,姜新禹和雷朋本就是一伙,碎瓷片被调包自然也没什么奇怪。
想到这里,马佩衢嘱咐道:“永贵,这件事要严守机密,跟谁都不能说!”
“姜队长那里……”
“更不能说!”
“是!”
“下去吧!”
马佩衢摆弄着手里的酒杯,沉思了半晌,起身走了出去,来到队部门口,伸手敲门“笃笃!笃笃!”
“进来。”门内是姜新禹的声音。
马佩衢推门走了近,躬身说道:“队长。”
“哦,马组长,有事吗?”姜新禹放下手里报纸。
“顺发旅馆的事,刚刚有了新的发现,特意来跟您汇报一下。”
“查到线索了?”
“当时住在旅馆的一名客人,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卑职正在派人秘密调查。”
“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他叫何杰,表面身份是北平一家轮胎厂的采购员,事实上他来堰津没有任何生意上的接触!”
“这个人现在还在堰津?”
“是。不过,他换了一家旅馆,说顺发旅馆死了人,感觉不是很安全。”
“好,继续监视!”
“是!……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去吧。”
马佩衢微微鞠了一躬,转身退了下去。
所谓何杰的事纯属子虚乌有,马佩衢编造了这么一个故事,其实是在声东击西,目的是要稳住姜新禹,免得让他有了防范之心。
姜新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粒碎瓷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理不清头绪的状态,让他多少有些烦躁不安。
马佩衢查到了什么?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他起身来到窗前,现在是五点多钟,侦缉队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大门,马佩衢在楼下低声和毛永贵说着话。
几分钟后,两人也相继离开。
听着楼道里的动静,二楼的人应该都走光了,只有值夜的特务待在一楼值班室。
在短短十几秒钟时间里,姜新禹做出了一个决定,搜查马佩衢的办公室,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铁丝,然后来到走廊里,除了楼下偶尔传来说话声,二楼没有任何声响。
姜新禹考虑过了,如果被人发现,就说发现马佩衢忘了锁门,自己帮着锁一下门。
他是侦缉队队长,只要没被看见翻箱倒柜,就没人敢怀疑他!
来到马佩衢房门前,姜新禹把铁丝伸进去,凝神屏气捅了几下,只听见“咔哒!”一声,门锁被撬开。
组长办公室陈设很简单,一张办公桌,文件柜和衣柜并排摆放。
姜新禹把房门开了一条缝隙,如果有人上楼,只要不是故意放轻脚步,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能听见。
速度足够快的话,姜新禹完全可以在来人上楼之前,从马佩衢办公室里出来。
第359章 仙客来()
缺口酒杯因为失去了物证的作用,所以马佩衢也没有太重视,随随便便放在上了锁的抽屉里。
看到这只酒杯,回想起在顺发旅馆发生的一幕,姜新禹恍然大悟,估计是碎瓷片迸溅到身上,无意中带回了侦缉队。
虽然不清楚碎瓷片怎么会落到马佩衢手里,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肯定是暴露了!
姜新禹心里暗暗吃惊,幸亏马佩衢没了证据,要不然今天自己面对就将是服部彦雄!
用手绢擦掉酒杯上的指纹,重新放回原处,姜新禹轻轻带上房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马佩衢没有证据,就不敢去告发自己,问题是这家伙为什么一反常态,不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煞有介事杜撰了一个嫌疑目标……
他一定是有了新的线索!
一定是!
会是什么呢?
姜新禹点燃一支香烟,狠狠吸了几口,在烟雾缭绕中,猛然想起马佩衢和毛永贵在楼下的情景,心里顿时豁然开朗!
想要找到新的证据,单枪匹马肯定不行,马佩衢需要帮手,整个侦缉队里敢替他调查队长的人,只有那个毛永贵!
“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起。
姜新禹稳了稳心神,伸手拿起电话:“喂,哪位?”
“新禹,你还在忙吗?”电话里是服部美奈的声音。
“这就走了,有事吗?”
“哥哥又不回来了,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
“……好,我现在去接你。”
“嗯,我等你!”
半个小时之后,姜新禹的轿车停在服部家门外,伸手按了两下车喇叭。
过了一会,服部美奈快步走了出来,拉开车门坐进来,说道:“走吧。”
姜新禹沿街慢慢开着车,说道:“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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