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松开宁樱,扶月姨娘起身,叹息道,“今日你受了惊吓,回府好好休息几日,静彤跟在我身边不会出事的。”
月姨娘心中感激,抬手掖了掖眼角,站起身,扯了扯宁伯瑾的衣角,示意他开口说话,宁伯瑾面上不自在,却也没拿捏,开门见山道,“你刚回府,有的事情就别参与了,月儿说得对,静芸自小养在母亲膝下,众星拱月般长大,未来夫婿竟做出如此欠缺礼数之事,实乃家门不幸,这种人,配不上静芸,回府后我便与母亲说退了这么亲,静芸值得更好的。”
黄氏看宁樱好奇的望过来,言简意赅道,“你知道自己做什么就好,清宁侯府家风不正,被退亲乃咎由自取,你素来没有主见,别让母亲说几句就把你糊弄过去,以后,静芸回娘家,你让静彤如此对待欺负她姨娘的姐夫?”
宁伯瑾也想到了自己小女儿,得知自己姨娘受了惊吓,寸步不离的守在身侧,红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模样叫宁伯瑾心中不忍,“我心中有数,我和月儿回府,静彤醒来怕要闹一场,你身为主母,善待她才是。”
黄氏默不吱声,寒暄两句,送宁伯瑾和月姨娘出门,逢吴妈妈她们从外边回来,神色着急,看清黄氏身后跟着的宁樱后,紧绷的神色才放松下来,“我的六小姐哦,冰天雪地的,您去哪儿了,害得妈妈们好找。”
“奶娘,打点水,樱娘想沐浴。”
闻妈妈擦了擦额头的汗,走近了,拉着宁樱回屋,抱怨道,“月姨娘出了事,您又不见踪影,是要急死太太呀,往后不管走哪儿都要丫鬟跟着,万事有个照应。”
“樱娘记着了,园中所有的路一模一样,姨娘迷了路才耽搁了,奶娘,你歇着,叫金桂进来伺候就好。”
“老奴给你打水去。”闻妈妈折身出去,很快,金桂走了进来,凑到宁樱耳朵边,事无巨细说了月姨娘的事儿,“看三爷的意思,五小姐和清宁侯府的亲事,怕是要作罢了。”
宁樱挑眉,“谁说的?”
“三爷和太太说了月姨娘的遭遇,太太说可怜十三小姐,年纪小,不知怎么安慰月姨娘,一直守着月姨娘不肯离开,哭泪了,扑在床边睡着了,三爷心气难平,说清宁侯世子欺人太甚,即使是误会也该留下来解释清楚而非逃之夭夭,指责世子冲撞了月姨娘害得十三小姐受了惊吓,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要娶五小姐,三爷说他不会叫世子有好果子吃。。。。。。”说到这,金桂顿了顿,接下来,就是宁伯瑾分析如何退亲,不让清宁侯府拿捏住把柄。
毕竟,宁国忠的前途重要,府里不敢有一丝污点,落到御史台那边,宁府就遭殃了。
和宁樱预料的□□不离十,不过,以宁伯瑾的本事,凭一人之力想要退亲,铁定是不可能的,她犹豫着,该如何帮宁伯瑾一把,叫宁伯瑾坚定退亲的心思,褪下衣衫,正欲吩咐金桂差人送消息回宁府,却听金桂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不用担心,月姨娘走之前说了,太太待她恩重如山,她不会眼睁睁看着五小姐嫁给那种人的,有月姨娘在,三爷不会退缩的。”
宁樱斜倪金桂眼,笑道,“你倒是见多识广。”月姨娘心思单纯,不是这辈子相处,宁樱都不知月姨娘原本是这种性子,黄氏心里该是早就清楚的,所有上辈子,哪怕月姨娘处处针对,黄氏仍然没有伤害她,最后,把她送去了蜀州的庄子,庄子里的人对黄氏言听计从,月姨娘在那边会得到妥善照顾。
宁静彤醒来,不见月姨娘和宁伯瑾,撇着嘴,泫然欲泣,黄氏替她穿上衣衫,慢慢解释道,“父亲和姨娘有事情先回府去了,静彤听话,住两日,我们就回去了,下午,叫六姐姐领着你去外边转,摘些腊梅回来,回府送给姨娘,姨娘会高兴的。”
黄氏声音轻柔,宁静彤哭了会儿,擦干脸上的泪,声音哽咽道,“她们说母亲很凶,母亲一点都不凶。”
黄氏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和你姨娘一样直肠子,起床吧,吴妈妈端膳食去了,吃过后,和你六姐姐出门转转。”不甚明朗的天这会儿有红光乍现,清澈透蓝的天空下,成片的腊梅成了最吸引人的风景,黄氏跟着心情大好,起了做梅花香胰的心思。
宁樱和黄氏说过与薛墨去后山摘梅花的事儿,对薛墨,黄氏心情有些复杂,薛府和宁府没有丝毫牵扯,她怀疑自己和宁樱在回京途中被人下了毒,是薛墨救了她们,熊大熊二没有消息传来,她不敢妄下定义,可黄氏警觉高,派人偷偷查过她们回京坐的马车,悄无声息被人处理了,除了和她一起回来的人,和佟妈妈一道去的丫鬟车夫不见踪影,黄氏想直接问薛墨,又怕将薛墨牵扯进来,薛墨拐弯抹角为她和宁樱看病就是不想牵扯其中,对救命恩人,黄氏怎敢给他添麻烦?
宁樱和宁静彤跟着薛墨出了门,黄氏了心思,吩咐吴妈妈提着篮子,准备摘些梅花做香胰,宁樱最是喜欢她做的樱花香胰,梅花香味更重,比起樱花,她更喜欢梅花,故而,宁樱出门,她也带着吴妈妈出了门。
越往后边走,积雪越多,薛墨走在前边,不时折断两侧的枝丫,以防刮伤宁樱的脸,到了一处亭子,他转身道,“去亭子坐会儿再走吧,出了汗,又吹了冷风容易着凉。”
宁静彤由宁樱牵着,刚开始还行,渐渐就落后一大截了,说完这句,薛墨才意识到两人离得有些远,挑眉道,“十三小姐年纪小,积雪深,在外边玩耍还成,跟着继续往山里走只怕更吃力,六小姐出门前怎就不想想?心思多该留给自己关心的人才是。”
显而易见,薛墨指的是她算计月姨娘之事,宁樱不知薛墨从哪儿听来的风声,她的确像借月姨娘和宁伯瑾的手破坏宁府侯府的联姻,可是,对月姨娘,她没有丝毫恶意,如果不是迷了路,她早该找着月姨娘了,月姨娘满心都是宁伯瑾,离开院子,除了宁伯瑾的住处她不会去别处。
“小太医提醒得对,樱娘铭记在心。”到了亭子,宁樱松开宁静彤的手,手心不断的冒汗,蹲下身,轻轻替宁静彤整理衣衫,“好玩吗?”
宁静彤有些累了,一双眸子却格外神采奕奕,重重点着脑袋,“好玩,府里也有雪,可奶娘不准静彤玩,踩在上边咯吱咯吱的,好玩。”
宁樱直起身子,眺目望去,蓝天下,腊梅成林,娇艳欲滴,分外壮观,歇息片刻,一行人继续往里,宁樱牵宁静彤的手时,被眼前的丫鬟抢了先,“六小姐,十三小姐年纪小,走久了,身子吃不消,奴婢抱着她吧。”
宁樱转而看向丰神俊逸的薛墨,听他道,“你带来的丫鬟力气小,抱着十三小姐估计走不动,交给她吧。”
宁樱低头问宁静彤的意思,得到点头后才应承下来,感激道,“给小太医添麻烦了。”
“这点若算麻烦的,那之后的算什么。。。。。。”薛墨云淡风轻说了句,宁樱一怔,薛墨已转过头,轻言道,“走吧,今日天气好,说不准会有不少收获呢。”
不用牵宁静彤,宁樱轻松不少,不知有意无意,身后的丫鬟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宁樱暗暗思忖,抬眸望着身前的男子,“小太医是不是有话要说?”
薛墨没有回头,走过处,枝丫断地,腊梅随之掉落,“薛墨好奇,六小姐所谋之事是可与府里老爷老夫人商量过?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六小姐不计后果,可知,到头来折损的不过是自己和身边人,府里三夫人不是胸无城府之人,六小姐年纪轻轻,切莫操劳过甚才是。”
这下,坚定了宁樱的怀疑,薛墨果然知道她的谋算,叹了口气,如实道,“若生活平顺,樱娘何须步步为营,人一辈子太短,总有少留些遗憾,樱娘所做所图不过为了心安,不害人性命,小太医该知晓樱娘以往的日子,如果一辈子不踏入京城,樱娘或许一辈子不会主动算计人,然而,形势不由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整日惶惶不安警惕外人有何用,对方攻击十次,你栽了一次可能就是丢命?两相比较,樱娘更喜欢主动出击,早日了结,换几日安宁。”
薛墨沉默许久,搭在梅花枝上的手轻轻用力,枝丫应声而断,“六小姐真性情,多少人为了博个好名声,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面上却一派和睦,六小姐倒是与众不同,既是如此,薛某帮六小姐一把。”
宁樱清楚薛墨的本事,他开了这个口正好省去很多麻烦,宁樱不是扭扭捏捏之人,“多谢小太医。”
“不用,帮朋友一点小忙而已,不足挂齿,听说我送你的玉佩被宁老爷放祠堂供着了?”薛墨岔开话题,想起他给宁樱的玉佩,皇上赏赐的东西贵重是真,可要和一车药材比起来,玉佩有些轻了,薛墨喜欢先施恩再要债,从小到大,他甚少在谭慎衍手里讨到好处,难得谭慎衍将软肋送到他身边,自然要好好结交先把人拉拢过来,到时候,从边关拉回来的药材,任由他挑选,想着,薛墨脸上愈发柔和,“玉佩是皇上赏赐的不假,宁老爷的做法未免过了,皇上心里只怕不会喜欢。”
宁樱不明所以的抬起头,薛墨点到即止,“回府,宁老爷问起,你原话传给他就是,宁老爷清楚怎么做。”
他不欲多说,宁樱便不多问。
可能有了共同的秘密,两人关系亲昵不少,下山时,宁静彤趴在丫鬟背上睡着了,薛墨解了身上的披风盖在宁静彤身上,篮子里装满了腊梅,黄得喜人,宁樱爱不释手,晒干了泡茶,茶水带着腊梅的清香,对身子大有裨益,和薛墨挥手别过,宁樱由衷感谢道,“谢谢薛哥哥。。。。。。”
“你既是叫我一声薛哥哥,兄妹间有什么好值得感谢的,回吧,回京后,有机会再见。”薛墨心里不喜欢太会算计的女子,然而查清楚宁樱身世以及从小生长的环境,薛墨却讨厌不起来,他想,谭慎衍眼睛毒,竟能发掘宁樱这样有趣的女子。
薛墨往回走,迎面小厮上前躬身施礼,接过薛墨手里的篮子,顺势递上手里的信封,“谭爷来信了。”
薛墨看了眼信封,“他还真是入了魔怔了,你说,他是不是在刑部待久了,心思渐渐和常人不同,去年还和我说刑部关押了几名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罪名是拐卖孩童,卖到一些恋童的府里去,莫不是,他和那些人打交道的时间久了,也起了心思?”
小厮憋得满脸通红,看四下无人,吞吞吐吐道,“谭爷虽说不喜欢和女子亲近,平日也没表现出喜欢孩子,主子是不是想多了?”
谭慎衍和宁樱无交集,却突然改了性子,要他出马护着宁樱,实在说不过去,拆开信封,寥寥数字,却叫薛墨勾起了唇,“明日我们去刑部大牢瞅瞅,何方妖孽,竟让慎之对一个小姑娘入了魔,频频要我施以援手,他也不瞧瞧人家做的事儿,城府不在我之下,亏得我没挡她的道儿,否则,怕难以抽身了。”
小厮后背直冒冷汗,“她哪是您的对手,初回京,一切为了自保而已,说不准有人授意的,比不得主子您聪明。”
“你嘴巴也不笨,走吧,明日去刑部大牢转转,那种地方死气沉沉的,常年待在那种地方,估计好人都变得邪性了。”
小厮无奈,谭慎衍不就看上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今年十二岁,明年就能说亲了,如何就是恋童了?
宁樱不知晓这主仆两的对话,回到屋里,看府里的管家也在,觉得奇怪,吴妈妈应出来,愁眉不展的望着宁樱,从丫鬟手里接过宁静彤,提醒道,“管家说府里出了点事儿,太太吩咐人收拾东西正准备回去呢,小姐摘了这么多梅花,可是要做香胰的?”
“小太医说腊梅能入药,晒干了泡茶喝对身子好,他摘得多,我不好意思闲着,跟着摘了些,府里出什么事儿了,这会天色不早了,回京的话城门都关了,不如明日再回吧。”宁樱没想到宁伯瑾真的硬气了回,然而退亲的事情牵扯甚大,老夫人派人接她们回府估计是不赞同宁伯瑾,想走黄氏的路子。
黄氏刚回京,不了解京中形势,老夫人想趁黄氏不懂利弊,让黄氏做主,试想,对方是侯府世子,若无意外,就是将来的侯爷,谁不愿自己女儿嫁得好,黄氏对宁静芸心存愧疚,自然会百般留住这门好亲事,得知宁伯瑾退亲,铁定会和宁伯瑾闹,有黄氏在,老夫人就不用在宁伯瑾跟前充当坏人,什么都扔给黄氏就对了。
老夫人想得明白,才亟不可待的叫管家接她们回府,宁樱心思一动,道,“母亲,小太医披风落下了,母亲请人送过去吧。”
金桂手里拿着件披风,管家眼力好,大步走上前,从金桂手里抢了披风,恭顺道,“小太医对六小姐诸多照顾,老爷一直想找机会好好答谢小太医,老奴先将小太医的披风送回去,稍后回来。”
黄氏蹙眉,对管家的冒犯多有不悦,宁樱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朝黄氏摇头。管家走了,宁樱喊肚子饿,叫吴妈妈弄吃的,黄氏看她面露疲惫,即使想回府瞧瞧情况怎么样了,可不忍宁樱赶路,“吴妈妈,去做点吃食,我们明日回府。”
吴妈妈哎了声,又看了宁樱一眼,不动声色退了出去,宁静彤醒来,见她篮子里的腊梅在,乐不可支,绕着黄氏说起下午摘腊梅的情形,黄氏认真听着,不时附和两句,见宁樱手托着下巴打盹,提醒她去床上睡。
“我不累,只是太高兴了。”薛墨和她以兄妹相称,宁樱心里欢喜,薛墨待她极好,这辈子帮她许多,她想,两世为人,有些情分都偿还不了,抬眉,缓缓说了与薛墨之间发生的事儿,黄氏现实一怔,随后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你人缘好,能结交小太医是你的缘分,小太医对你没有坏心,往后遇着什么好的,别忘记他就成。”
黄氏原本想的是叫宁樱结交几位闺阁中的小姐,往后遇着事儿也有商量的人,没想到,宁樱最先结交的人竟然是小太医,薛府受皇上器重,加封侯爵乃早晚的事儿,薛墨将宁樱当做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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