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没回这个地方了,对于从小就在这座大山,这座寨子里长大的秦予希来说,可真真儿是有些怀念的。
她挎着笔袋,背着画夹打开了木门,外面就是一道木质的走廊,楼上是她和外婆生活起居的地方,楼下是猪圈。
不过因为现在养猪不赚钱,秦予希那对在省城打工的父母每个月都会寄些钱回来,东山上的驻军点,也经常到寨子里来采购些农用蔬菜和蛇药,所以陈玉莲就没有养猪了。
秦予希背着画夹,顺着木头楼梯走下去,楼下的篱笆外面,有几个身穿军装的驻军,在与六爷和陈玉莲两人说话,山里蛇多,这寨子里从早年就流传了一种自配的蛇药,相当的有效。
于是东山的驻军,就经常会来这个寨子里,从当地的老人手里买蛇药。
翻过秦予希家后面的那座大山,就是一片莽莽原林,穿过园林就是边界,所以这里虽然是落后的大山,但是也有驻军存在。
几个年轻的驻军后生,在看到秦予希走下了楼梯时,便是有人冲陈玉莲打听道:
“婆婆,你家外孙女心情又好了?”
都是几个经常来寨子里买蛇药的年轻驻军,对陈玉莲家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这寨子不大,全都是土族人在居住,有些老人家一辈子都没出过大山,所以有些年轻的驻军在寨子里晃悠,还是蛮有新鲜感的。
陈玉莲一脸的苦瓜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耳朵上的银色圈圈耳环,随着她的摇摆而晃荡着。
她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族山民,不知道该跟这几个驻军怎么说,她到现在还在担心她这个外孙女会不会想不开了自杀呢。
但见秦予希实在也没有了半分颓废的模样,还背了个画夹从篱笆里走了出来,陈玉莲便撇下了几个兵哥哥,转头问秦予希,
“予希出去画画啊?去哪里画啊?”
她喜欢画画,从小就喜欢,画山画水什么都画,但是最近几年,秦予希只画杜书墨。
几年的痴心,没想到后面却是一场错付。
不过秦予希也是心宽,人的寿命有限,履历短短几十上百年,她画了几年的杜书墨,虽然痴心错付,但对于人物脸部的描绘功底,却是练就了出来。
所以在后期,她做出来的人物脸部特效,真真儿是她敢说第二,国内没有人敢说第一。
当然,这是在国内,国内!
以华国的特效水平即便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后,在hlw那种特效顶尖的地方,也不过尔尔。
所以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要走的路还有很长,要理清的思绪,还没有理清。
她怎么舍得自杀呢?
“嗯,外婆我到后面的溪边去。”
秦予希同外婆交代了一声,扫了一眼那几名年轻的兵哥,背着画夹,踩着黑布鞋就转过了篱笆,上了屋后的小路,沿着一条细细的渠,走到了一条几米宽的溪边。
她家就背靠着这座大山,这座山叫界山,非常非常的高,山顶风光无限好,山的北面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小时候秦予希经常会到山顶上放羊。
想起山顶,秦予希站在潺潺流水的溪边,背着画夹抬头望,长发迎风飞扬,她觉得这座山,比起印象中还要高很多很多。
很多年后,这里会拉上一些缆绳,游客会坐在观光车里,从山顶一路上山,然后秦予希家所在的寨子,会被全部推倒,建起一个小旅游服务区。
到时候她的亿万家产,就这么没了。
秦予希想起现在自己家的吊脚楼,就幽幽的叹了口气,拿着画夹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就着夏季的阳光,准备画点儿什么。
大山里即便是三伏天的酷暑,可依然山风清凉,只要不紧闭门窗,空调都不用开,晚上甚至还有些许的冷意。
她坐在一片绿荫下,打开了画夹,翻开的第一页就是杜书墨的脸,眼角眉梢,栩栩如生。
第6章 她在画你()
秦予希仔细的端详着杜书墨的脸,原来在这个时候,杜书墨是长这个样子的,清隽淡然,果然有男神风范。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画笔,往杜书墨的脸上添了几笔,单就加了些阴影,这杜书墨的整个形象就变了,成了那种略带着些阴险气质的男人,让人看了,无端端的有些讨嫌。
身后传来一些人声,秦予希回头,便是几名兵哥穿着绿色的迷彩服,从她身后的小路上超上来,蹲在溪边掬水洗脸。
分不清这几个兵哥是不是之前在她家买蛇药的几个,秦予希刚刚没上心,也就没仔细看,这几天她的精神恍惚,怕一看人脸就入神,她怕她看得太仔细了,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几个兵哥蹲在溪水边说话,其中一个看了秦予希一眼,然后朝着另一个示意了一下,背对着秦予希的一个兵哥就回过头来,蹲在艳阳中,看着坐在石头上画画的秦予希。
或许是他看得太专注了,秦予希感受到了这样的目光,于是抬头看过来,就在她抬头之际,那名兵哥又调转回了头,继续蹲在溪水边与同伴说话。
她也没在意,改完了杜书墨的画后,就翻开了新的一张空白画纸,开始想着自己要画些什么?
脑子里还在思索的时候,她手中的笔就开始动了,一个人物的轮廓出来,精神奕奕的刺猬头短发,锋利的眉,锐利的言,宛若刀刻一般的五官,还有紧紧抿起的唇。
她画的入神,画着画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画的是谁了,大概是画那位记忆中的国际刑警???
“涵哥,她在画你!”
秦予希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兵哥来,似是看到了秦予希的画,便对着溪水边蹲着的一个兵哥喊道。
秦予希方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之前回头看他的那个兵哥,站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看着这位涵哥,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自己莫非真的在画他?因为她画中的人,与这位涵哥,真是如出一辙。
或许刚才匆匆一瞥,所以她就画了他?
“我看看。”
那位叫涵哥的驻军,身形敏捷的翻身上了石头,靠近了秦予希。
她一个慌张,将手里的画夹合了起来,红着脸斥道:
“谁画你了?”
然后匆忙起身,跳下了石头,涉水过了溪。
身后几个兵哥起哄了,推着祁子涵,怂恿道:“她在画你,涵哥,跟上去,把她手里的画夹弄来看看,嘿嘿嘿。”
“又不是流氓地痞!”
祁子涵有些不好意思,转身抬脚,分别踹着几个怂恿他的战友,他们这是在害他啊,在害他!
前面已经踩着石头过了溪的秦予希,长发披肩,土族的黑色阔腿裤下,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腿,她的衣袖袖口摇摆,宛若林中精灵般,头都没回的直接沿着小路准备上山。
这几个兵哥都是东山驻军营地里的,总不致于会跟她上界山来抢画夹的,而且那位涵哥也说了,他们又不是流氓地痞。
这时,山上两个女人背着背篓下来,也是穿着土族的服饰,背着一背篓的猪草,其中一个老远看见了秦予希,便站在山草中笑着喊道:
“予希,做什么去?前几天听说你高考没考上大学,在家里哭了好几天,我们可不都担心着你呢?”
“谢谢庹嫲嫲,没事呢,想通了就好了。”
在土族,嫲嫲的意思大概跟婶婶儿阿姨之类的差不多,见着年长一辈的都是嫲嫲,这样喊准是没错的。
秦予希的声音很柔,用着方言说出来的话,带了些软软绵绵的音调,听起来格外的悦耳。
还在溪水边逗留的祁子涵,站在原地一时听出了神,没动。
“是吗,想通了就好哦。”
背着猪草的庹嫲嫲一脸的笑意,
“我家那个春妮啊,今年考上了,过几天等通知书来了,我们家杀猪,你要来啊。”
“考上了啊?”
跟着庹嫲嫲一路下山的另一个嫲嫲,一脸惊讶的看着庹桂花,眼中满满都是羡慕嫉妒恨,
“你方才怎么不说?也是难得,你家这都是复读第三年了。”
“赶上政策好。”
庹桂花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又是去看秦予希,
“予希你也别太难过,今年没考上,明年再考,明年没考上,后年也能考的,我们家春妮班上,听说有个人复读了5年才考上,你不急哈。”
这赤裸裸的炫耀,让秦予希垂目,笑了笑,没说话。
说她脾性好呢,也不尽然,秦予希只是不想反驳庹桂花,现在庹桂花家的春妮是考上了大学,可是读了几年之后,因为拆迁家里有了些钱,听说出来做生意,然后亏了本,家里又欠了一屁股的债,所以后来庹桂花家过得也很是不轻松。
好像有次听说了春妮的消息,还是秦予希的外婆费力打听来的,说是嫁到了镇上,当了个老师,生了个孩子,但是两口子都忙,根本没时间管孩子,就交给了庹桂花带着长大,孩子长大后比较叛逆,初中没毕业就辍学跑去南边打工了。
一家人为了这个孩子,真是操碎了心,据说这孩子后来几次三番,把春妮气进了医院,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秦予希也没仔细问。
而这个春妮有个弟弟,叫春草,这几年应该已经辍学去镇上打工了,后来被一群人教唆,跑到了市里绑架了很多的富豪,杀了大约八九个人,被抓了后,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这庹桂花家,就这么的断了香火。
那时候秦予希家里日子过得也不轻松,但是相比较庹桂花家,心理负担并没有那么的大,除了秦予希与杜书墨订婚后,被杜书墨劈腿,她家好像也没有过得多不如意。
所以说人生的路,有那么的长,这暂时的长短,真的不要太过计较,现在春妮是上了大学,光宗耀祖了,可是将来也不过是芸芸众生,在生活中起伏挣扎着,何必为了此时的荣耀沾沾自喜?
第7章 祁子涵()
“我不难过呢,大学能上很好,不上,也是挺好的,多出来几年,多工作几年,也少给家里添些负担。”
秦予希笑得宽心,她真没觉得自己考不上大学,就该在家要死要活的,上辈子她也只是在家哭了几天,就收拾东西去了省城。
复读,对她们家来说,经济压力也不小,再供一年,如果又没考上,岂不是又浪费了一年的好时光?
所以关于这些炫耀这些隐隐的嘲弄,秦予希觉得,也不必因为庹桂花的几句话,而心理难受,这时代早已在大山之外变了,大学并不是一扇龙门,不一定上了大学,才会成龙成凤。
像她,如果能进个化妆学校,混个资历,认识一些化妆界的大佬,在化妆学校里拓展一下人脉关系,为自己重回特效化妆界的巅峰,铺条捷径,也挺好的。
只是现在这个年代,有化妆学校吗?
应该,也快有了吧。
秦予希这样一说,便是目光深远了起来,她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旁人就以为她被庹桂花的炫耀给刺激到了,那庹桂花满脸都是不赞同,又带着些隐隐满意的神情,正待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安慰秦予希几句。
溪边的祁子涵就皱了眉头,开口道:
“复读三年才考上大学,这人的智商也是让人捉急,还不如不考了,反正外面的世界海阔天空,人生要飞黄腾达,也不一定非得上大学。”
“就是,我们涵哥就挺好的,年纪轻轻独当一面,不也没上过大学吗?”
有个兵哥附和着祁子涵,见秦予希站在小路上,回过了头来,便是宛若推销般,拍着胸脯又说道:
“不是我夸,我们涵哥在队里,各项体能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那片原始密林里,窜来窜去的,猛如虎,捷如豹,今后肯定能升上去。”
哦秦予希点点头,表示自己兴致缺缺不想购买,然后看了那个面上有些羞意的涵哥一眼,又回头去看庹桂花。
庹桂花被这几个兵哥讽刺了一顿,顿时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又不好找兵哥的麻烦,这年头看见个当兵的都怕,见秦予希看过来,便有些撒气的意思,瞪眼道:
“虽然这话是没错,什么条条大路什么马的,但能考上大学,往后出来就是高人一等,予希,也不是嫲嫲说你,你要么还是准备复读,要么报个什么计算机班儿的,省城据说都有这个班儿了,以后需要大把会计算机的人才,打文件需要这个。”
“嗯,我不用报,我会打字,也会打文件。”
秦予希实在是不想在庹桂花身上浪费时间,风景如此之好,何必在这里叽叽歪歪,不如上山走走?
她便是撇下了还待再说的庹桂花,背着画夹绕过了两位嫲嫲,直接往山上去了。
那几个兵哥见秦予希已经走了,便也无心逗留在这里,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溪水边,往东山走。
庹桂花背着背篓,和同伴继续回家,一路上,颇是忿忿不平,
“这个秦予希,可真是越大越爱说谎了,以前陈嫲嫲总说她家予希成绩多好多好,考个大学肯定没问题啊,这下自打脸了吧。”
她的同伴姓吴,一脸宽慰,“理解一下吧,你也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不知道予希从小脸皮薄,这下高考一落榜,天天在家哭,今天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你又何必在她面前,说你家春妮的事儿呢?”
“我就是要说,过几天我家杀猪,还准备请客呢,明天我就到陈嫲嫲家里去请她。”
庹桂花还在为兵哥刺她的事儿,心中愤怒,又道:
“秦予希还说自己会计算机会打字??好假,这个孩子就是活得太骄傲,全给陈嫲嫲惯的。”
如果说春妮在他们寨子里,是个还算长得周正的姑娘,秦予希就是这座寨子里的一道风景,从小到大,人人都说陈玉莲家的秦予希漂亮,她漂亮不在外表,而在内里,那是一种有气质的漂亮。
年轻一辈儿的姑娘们,也是酸气的很,这寨花落难,谁不是准备在看秦予希的笑话,就秦予希躲在家里哭的三天时间里,她高考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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