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师伯祖来此为何?”
受了毛烈如此大礼之后,绪山先生才伸出双手,将毛烈扶了起来,温声说道:“起来说话。”
“前几日里,有流言传到余姚,说有人要对付你毛烈和毛庄。”
“钱氏一族之中那些与你一起编纂过新儒学以及学习过新儒学的子弟们个个义愤填膺,叫嚷着要来毛庄与那些对付你的人进行较量。”
“而我在稳住他们后,仔细思量了一番,想来你会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路数、采取出海避祸的方式。”
“于是,我便在那些要来帮助你的钱氏子弟们之中挑选出百十来个,将他们带给你。”
“这些人中,都是经过了这段时间对新儒学的学习,个个无意于功名、只想着造福于民的孩子们。”
“而且,他们对主持编纂出新儒学的你仰慕异常,一听说我要挑选人来帮你,都是踊跃向前。”
“现在我带来的这一百零八人,都是我钱氏一族中没有什么牵挂,可以追随于你之人。”
“现在,我就把他们交到你的手中他们为你日后的事业助上一臂之力!”
毛烈心中一惊!
“这!”
“这怎么可以?”
毛烈急声叫道。
向着那一百零八位钱氏学子们躬身行礼后,毛烈朗声说道:“诸位钱氏兄弟们,方才师伯祖也说了,我毛烈是要出海避祸的。”
“大海之上,风高浪急,凶险非凡!”
“而且,即便是毛烈有幸能够取得立足之地。那立足之地的情形还是未知,根本不能预料到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毛烈承蒙诸位兄弟们厚义。但毛烈不能让诸位弟兄们随毛烈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呀!”
孰料,这些钱氏学子们却是齐齐躬身回礼,齐声道:“些许风浪、微末危险何足道哉?”
“我华夏先祖开天辟地、治洪水定九州,何曾讲究过安逸?我等华夏血脉后裔焉能贪图安稳而丢失开拓之心?”
“毛公子革新儒学、梳理华夏恢弘历史,实乃是我等心目之中的领路之人,能够追随公子,是我等心中的夙愿。”
“望毛公子不以我等鄙薄,引领我们去大海之外进行开拓、探索未知的世界!”
“我等愿意奉公子为主,即刻起,公子荣则我等荣、公子辱则我等辱!”
百余钱氏学子轰然跪地,双手撑地、顿首不起!
“这!”
毛烈顿时如同被天雷击中,呆立于地!
脑海之中有三个字飘过:脑残粉!
毛烈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一百零八位钱氏学子们都是看过或者听说过自己所写的那本《洪荒演义的》!
要不然,这些钱氏学子们不会这么说话,也不会在言语中以追随华夏民族先祖为念,也不会因为醉心于重现华夏民族战天斗地、勇于开拓而愿意奉自己这个写出《洪荒演义》一书的人为主。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钱氏一族的族长大人绪山先生可是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呢!
毛烈不禁将头转向了师伯祖大人。
却见绪山先生正在轻抚着颌下的胡须,含笑点头着。
见毛烈望向了自己,绪山先生微笑着轻声说道:“不用看我!”
“这些孩子们虽然都是钱氏一族的血脉,而我也确实是钱氏一族的族长。但是,这个举动是他们自己的决定,而且之前也跟我这个族长说明过,我身为族长、也与族里的长老们商议同意了的!”
“啊?”
毛烈震惊了!
“怎么钱氏一族的长老们也都同意了?”
绪山先生点头道:“那是当然!”
“我余姚钱氏一族,自有宋以来,便是耕读传家,以追求大义大理为族训!”
“一直以来,我钱氏就不会所谓的虚礼伪制而限制族人的行为。尤其是男子十六岁之后所做的决定,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危害他人性命,我钱氏一族就从来不会对其反对。若是其决定符合道义,对他人有利,我钱氏一族还会给予力所能及的资助。”
“我思考过你可能采取出海避祸的办法后,与族里的长老们进行过探讨。我们一致认为,以你毛烈的学识见闻,必定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寻找到一块适于立足发展的地方。”
“而且,以你毛烈的渊博学识、从你所著书籍中透露出来的冲天大志,你一定能够在取得立足之地之后,再为我华夏民族做出卓越的贡献!虽然到底是何种贡献,我们还不得而知、也无法进行预料。”
“但是,这并不能打消我钱氏一族对你毛烈的信心。”
“而眼前的这些钱氏子弟们,也正是我余姚钱氏一族对你毛烈的信任、对你毛烈的!”
“当然,我余姚钱氏也有着若是你毛烈真能为我华夏民族做出一番伟业的话,钱氏一族也能有青史留名的机会!”
最后,绪山先生如同顽童一般将嘴附到了毛烈的耳边,悄声说道:“说实话,要不是我已经年迈,还身负着钱氏一族的重任,说不定我这个老头子也要跟着你出海去开拓一番呢!”
随即,绪山先生直起了身子,正色说道:“要不是其他的子弟们或是需要取得功名、或是有家室牵连,而且我钱氏一族对报名前来的人进行了严格的挑选,恐怕来的人远不止眼前的这一百单八人!”
“考虑到出海之后,必然需要身体强健之人来进行劳作或者战斗,此次前来的这一百单八个钱氏子弟,都是拿起书可以诵读、拿起锄头可以耕作、拿起锤头可以打铁、拿起刀剑弓箭可以杀敌的棒小伙子!”
看看师伯祖、看看眼前依然在垂首跪地自己回应的钱氏子弟们,毛烈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胸中热气冲荡间,两行热泪终于冲涌而出。
向绪山先生一躬到底,毛烈颤抖着声音道:“毛烈感谢师伯祖!”
绪山先生将毛烈扶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拍毛烈的肩头,又用苍老而粗糙的双手将毛烈脸颊上的热泪拭去,将毛烈的身子扳向那些钱氏子弟们,然后才说道:“这些孩子们,日后一定会成为你的臂助的,就收下他们吧!”
毛烈点了点头,收拾了下依然澎湃的心情,朗声喊道:“诸位钱氏的兄弟们,快快请起,毛烈答应带你们出海,开拓未知,再续我华夏传统、扬我华夏威名!”
那一百零八位钱氏子弟们起身后,毛烈却双膝跪倒了在地,单掌竖起,昂首向天朗声道:“苍天在上!”
又一手指地:“厚土在下!”
“今有毛烈在这天地之中有言:毛烈蒙诸位钱氏兄弟们看重,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毛某,意欲追随毛某勇往开来、开拓未知。”
“毛某感诸位钱氏兄弟们厚义,却又暂时无以为报,便于此时此地立誓!”
“我毛烈,必以自身全部能耐,带领钱氏兄弟们齐心协力、无畏开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必以再续华夏传统、再扬华夏威名为己任,再造民族之雄风、同创华夏的天地之名!”
“若是违背,毛烈愿利剑穿心、永辈不得入华夏族脉!”
雄烈誓言,竟是引得天地之间风停生息、只余誓言铮铮回响。
周围的徽帮弟兄们,竟都被毛烈的如此立誓震得动容不已。
随后赶来的荆川先生等人,也被毛烈如此而感慨万分。
而那一百零八位钱氏子弟们,在毛烈立誓之后,将毛烈围在当中,再次向心跪倒在地,仰首高呼:“我等情愿追随主人,不求富贵、只求达成心愿:再造华夏雄风、再立华夏之名!”
三呼之后,众人才在毛烈的带领下起身站立,个个心潮起伏着。
此时,绪山先生才又开口道:“此间已经事了了。老朽也就不再打扰你们做事了。走也!”
毛烈一惊,连忙拨开围在自己周围的钱氏子弟们,想要拦住师伯祖、邀其进庄休息一阵。却被绪山先生摆手制止住:“时间紧急,你们还是收拾物什、赶紧上船为好,不要因为我而耽搁了时间。”
又向着唐顺之挥了挥手手,绪山先生将身子一转,向着来路施施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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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万多石粮食,数不清的油盐酱醋、咸鱼干肉、锅碗瓢盆,各种工具,无数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毛庄上下以及上岸帮忙的人们很快地运上了船。
老管家早就按照着毛烈的吩咐,暗地里开始了整体迁移的准备。而整个毛庄,也积极配合着老管家的运作。
毛庄里几乎的牲畜以及那些难以搬迁的东西,都在老管家的统一安排下,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被分批转卖了出去。
这段时间里毛庄贩卖香皂以及刺绣所赚取到的银钱,全部被用来悄悄地购进了粮食、油盐等必需品,甚至还动用了毛家储备下来的银子。
在觉察到有人想动毛庄的时候,老管家便已经把毛家在宁波府中的商店全都关了门。店里的伙计,家在毛庄的、便都回了毛庄,家毛庄的,各得了一些工钱和遣散费被遣散。
最终,在全毛庄上下几千人的努力下,终于按照毛烈储备全庄人最少一年半生活物资的指令将该准备的物资都准备好了。
现在,这些物资便在五六千人的通力合作之下,被分散装载进了近三百条大小船只里面。
所幸的是,这次来帮助毛庄迁移的近三百条大小船只中,除了有五十多艘是徽帮和定海卫支援的四福船和稍微比四福船小些的苍山级海船外,其他的都是大小沙船、并没有更小的渔船之类,都是专门用来这次毛庄整体迁移而准备的林林总总、数目庞大的物资还真不好一次性装走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整个船队也基本上是满载的状态了。
虽然船只数量众多、但是在需要整理装载的物资也是巨量,但是在已经得到毛烈安排吩咐的老管家以及庄里那近两百个已经是毛烈随从的协同下、在毛烈的现场指挥下,的事情都显得井井有条、进展迅速。
整个搬迁工作顺利得令荆川先生和前来帮忙的徽帮众头目以及定海卫的一位千户都感到非常的吃惊!
但是,惊讶的心情只能是潜藏在心底了,因为现在的紧要事情是在那些豪商势族以及某些官吏们赶来之前扬帆出海。
其他的人都已经上了船,只有荆川先生和毛烈这对师徒依然留在江边岸上。
“汉扬啊!”
荆川先生叹了一声,包含着殷切期盼的眼神看着毛烈:“出海寻觅机会,为师并不反对,而且甚至还会鼓励你。结合你自己的情况和现在的政局,出海是要比你留下选择。尤其是现在有宵小前来挑衅的情况下。”
“所以,在知道你有出海的计划后,为师并没有的阻止,还通过为师自己的关系帮管家暗中囤积物资。”
“只是,你毛烈毛汉扬刚刚及冠不久,虽然有你父兄之前的言传身教,但是毕竟没有多少自己亲自主持如此大计划的经验,所以为师还对你能够成功出海立足持怀疑的态度。但是从毛庄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如此迅速地搬迁完毕,可以完全看得出来你是胸有成竹。”
“并且,虽然为师不知道你是具体怎么安排的,但是却能看得出来你有一套自己的方式来将事情安排的顺顺当当。”
“如此,为师也就能把唯一的担心消除去了。”
“而且,你有整个毛庄和那一百多个绪山师叔族人的帮忙,还有徽帮和你舅舅的帮衬,出海立足应该是一件想来轻松的事情。为师对此保有乐观的认为。”
“现在,为师对你仅有的期盼就是:等你立好足、发展起来之后,不要做出有害于民族和国家的事情来!”
“否则,不管你躲到了天涯海角,为师都会找到你你为害民害国付出代价!”
毛烈郑重地点头道:“师父放心!”
“毛烈虽然是个平头百姓,但深受我王门心学的教诲,向来以立身天地、为国为民为自己的信念!”
“这次虽然是受局势所迫、选择出海谋生,但也是毛烈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来,王门心学受理学所压迫,不能在朝堂之中取得决定性优势地位,无法在更高的政治层面上得到发扬。而现在心学在百姓之中虽然发展迅速,但是却只能是在最低层面上得到传承和发展,并不能为国家和民族做出更大的贡献来。依照《鬼谷子》之论,既然我们在内部无法得到突破,毛烈便想着是否能够从外部取得突破来影响内部。”
“二来,我王门心学现在虽然还很弱小,只在低层得以发展。但是完全可以预见到的是,用不了多久,我王门心学必将会在无论质量还是数量上都与现在占朝堂主导地位的理学分庭抗礼。届时,争夺主导地位,心学和理学间必然会有一场生死争斗!”
“如果,这场生死争斗的结果是我心学胜的话,国家、民族以及我华夏的文化还或许会得以重生延续。若是心学失败的话,必将会遭到理学的毁灭性打击。届时,国家、民族以及华夏文化,必然会堕入深渊、甚至连爬上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心学一旦失败,在理学反扑的过程之中,心学中关于天人合一、社会是一个整体的核心思想必定会被摧毁!而天人合一、整体社会的思想又是我华夏民族文化的核心。这个核心思想一旦被摧毁,我华夏民族必将会陷入国不知有其民、民不知有其国的境地之中!”
“国与民完全被割裂的结果就是,国家与民族不再是一个整体,国不为民、民不为国,国家和民族不再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必将会被世界完全消灭!”
“而在心学与理学的争斗过程中,如果没有外部的力量介入,我华夏民族必将会因为这场残酷的内斗而损失惨重!甚至可能是元气大伤!”
“届时,即便是我心学取得胜利,想要恢复国家与民族的元气都是必须消耗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的事情。”
“而现在的世界形势却是不能允许我们有多余的时间了,毕竟欧洲人已经来到了大明。”
“从我大明前几年与葡萄牙人之间的战争来看,虽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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