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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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狂潮-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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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宣扬的思想与当时占据明朝文化正统地位的理学严重格格不入,林兆恩被称“闽中二异端”之一!

    乖乖!毛烈咋舌了。

    果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呀!能与

    师祖师父共行之人还真就是一位牛人!

    再看“闽中二异端”的另一个人,李贽!

    毛烈这才想起来为什么林兆恩的名字有些耳熟了,是师父在半年多前让自己留下来时与徽帮帮主汪直说起来过。

    不过,师父荆川先生是否知道自己口中说起过的两个天赋异禀的家伙,日后却会被以“异端”的称相称呢。

    毛烈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期待感。

    等等!

    林兆恩是在30岁的时候决定放弃学业,追寻自己的精神解脱的,而他是公元1517年生人。那么林兆恩30岁的时候岂不就是1547年?

    而现在是大明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

    资料中说,林兆恩是经过了五年的彷徨和思索之后,才在别人的指点下悟得三教合一理论的,而现在才是他开始追寻精神解脱的第二年。

    也就是代表着,现在的林兆恩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解脱、还没有悟得三教合一理论。

    难怪这林兆恩看起来是那么地憔悴。

    而那个指点林兆恩的“明师”,恐怕是跟自己师祖龙溪先生脱不了干系了。

    正想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餐厅。

    毛烈连忙热情招呼师祖、师父以及林兆恩入座开席。

    龙溪先生果然如同资料中说的那么豪迈不羁,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有了个出色徒孙的缘故吧,在席间是频频饮酒,还招呼其他人一起来饮,好像是在自己家里招待客人一样了。

    只是,毛烈才十三岁、不能饮酒,而林兆恩却是郁郁不乐、一副满腹心事的姿态,对饮酒之事也不怎么响应,便苦了荆川先生了。师父酒兴高涨,当徒弟的焉能不满足师父的心愿?

    于是,菜没吃几口,龙溪先生和荆川先生两人就已经喝得满面通红!

    如果现在有位儒生进来的话,一定会是大跌眼镜的!谁能想到两位都是名满大明的名儒,竟然都是如此的豪放,一手抓只烧鸡、一手端碗大口喝酒,而且喝得衣服都有些凌乱了。

    只是,毛烈却是清楚地看到,自己师祖和师父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清醒。

    现在,毛烈才又回想了起来:师祖和师父,一个是武举出身、一个是改良过拳种的武道大师,这么点酒恐怕还真的是醉不了两人呢。

    虽然明朝时期的酒,已经是蒸馏酒、度数不低了。

    酒足饭饱,以毛烈的看法应该是酒足了。好家伙!菜是没下多少,家里珍藏的上好烧酒,竟被两位先生长辈干掉了六瓶!

    一瓶烧酒重有一斤,在毛烈和林兆恩基本没喝的基础上,两位先生长辈一人喝了三瓶。

    要知道,明朝时候的一斤可是折合后世的六百克、是后世的一斤二两呢。也就是说,这两位先生长辈一人就喝了相当于后世三斤六两的高度烧酒!

    龙溪先生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步子却是不乱地在毛烈的恭请下,回到了客厅之中上座坐下。

    茶过三巡,龙溪先生才又开口道:“毛烈,咱们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再次正题了,说说你那把易理融入儒学的想法。”

    “呃。”毛烈偷眼看了看连脖子都红透了的师祖,再瞅了瞅同样跟蒸熟的虾一个肤色的师父,小声道:“师祖、师父,咱们刚刚吃完饭,是不是先休息休息?等睡上一觉之后,身体舒坦些再说?”

    “嘭!”

    却是龙溪先生将桌子一拍!

    “让你说你就说!你又没喝酒,还怕说不清么?”

    “再说,你不说,我们哪能睡着觉啊!?”

    “呃~~”

    毛烈无语,师祖之命,不得不遵了,只好在脑海中略作思量,张口说来。!,!!

18 师祖赐剑()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此乃王门四句教。”

    毛烈慎重地说道:“自从拜入师父门下,毛烈便时时刻刻以此四句教来作为自己的训诫。”

    “不过,毛烈在此四句教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一番思考。”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中间是否有严格的界限划分?如何来评定是善是恶?”

    “如果有,那么以善意为起始、却得到恶果的行为,是该叫做善、还是该叫做恶?正如去年朱巡抚荡平双屿之事,其起始是执行朝廷海禁政策,在过程中却是害了三千余人的性命、其中虽有千余外番人,但也有两千余汉人之命。以我大明朝一户五六口人来计,朱巡抚此举间接害了上万汉人子民的生计!”

    “此事是善是恶?”

    “史书上有许许多多的记载,都是从善意或者善事为起点,最终却是酿成了祸国殃民的大祸!究其缘由,史书上却只是以污吏刁民作乱来进行解释。此事是否为真的污吏刁民所能坏的?”

    龙溪先生、荆川先生和林兆恩三人听了毛烈之问,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毛烈却是说道:“师父曾经教导毛烈:格物致良知。毛烈想:世间万事万物皆是不停变化着的,正如今天的天气就和昨天的不同。读过书的人和没有读过书的人也有不同。”

    “若是去格如此繁杂之物,人必定会因为时时刻刻的变化而变得迷惑不解,最终导致越是格物、反而越丧失良知的事情发生!”

    “所以,毛烈以为,格物并非是毫无目的地去做,而是要从事物变化的根源去通过格物的方式找到根本原因,在通过对变化根本原因的研究寻找到掌握事物变化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良知。”

    “也只有这样,格物才能真正地致良知。”

    “然而,毛烈翻遍几乎能够找到的儒家典籍,都没有发现儒家有研究事物变化的!”

    “反而,毛烈在翻阅一些道家、佛家的典籍时,发现有相关事物变化的。”

    “同时,儒家经典五经中的易经,也与道家易经大有不同,甚至与据传是孔圣亲自撰写的《易传》也大有不同!”

    “因此,毛烈私以为,如今的儒家经典是被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而故意篡改过的!已经完全失去了儒家的本来面目!”

    “所以,毛烈以为,我们应该尽我们自己的所能,来恢复儒家的本来面目。而这项工作的开始,毛烈以为是将本来就包含在儒家学说里、却又不知是什么原因被篡改失去的易理重新融合进来!”

    毛烈的话音落下,客厅里却是静悄悄地没有了声音,三位先生都是紧锁眉头沉思不已。

    过了半晌,龙溪先生才长叹了一声:“唉!我们大家、可以说是现在的读书人,都没有像毛烈这样想的深刻啊!”

    “我们都把儒家典籍奉圭臬,从来不敢对其进行质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从孔圣创立儒学以来的千年以来,儒学是否经历过大变。”

    说着,龙溪先生环视唐、林二人:“应德和懋勋可能不知,现在市面上流行着的《大学》一书,就是经过宋代朱熹篡改过的!”

    “此事,家师阳明先生是跟我说过的,而且家师也写过一本《大学古本》来进行了说明。只是《大学古本》一书并未进行刊印,只在我们几个亲传弟子手中有手抄本。”

    “朱熹篡改《大学》是近的。秦时焚书坑儒,不知道有多少真正的儒家经典被化为灰烬?现在读书人所学的四书五经,都是汉朝之时儒家独尊后才逐渐成形并流传下来的,被天下读书人奉为圭臬,进行学习,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这些四书五经是否是孔圣亲自撰写或者审阅的而进行质疑。”

    “或者来说,要不是毛烈一言惊醒,就连我王畿,也没有对四书五经的真实性产生过质疑。”

    “而经毛烈这么一提醒,王畿回想起来,才想到:我们所学的儒学,也是经过汉朝时白虎观会议修改过、后来又被不知道多少人篡改而来的!汉人们自古传承下来的典籍中,也就只有道家典籍没有受到大的破坏、只有道家典籍里面的记载才有可能将汉人的精髓真正地记录下来。”

    “呜呼!亏我王畿还在苦苦思索为何宋时儒学那般昌盛却被野蛮蒙元灭亡的原因而不得,直到今日才知道,宋时的儒学恐怕是看似昌盛却不得儒学真义、反而是落入了下乘!”

    “现在看来,宋亡时那万人坠海的崖山之烈、数以千万计的汉人白骨,都是毁在了不得真义的儒学身上啊~~~”

    龙溪先生声音颤抖着、神态悲切,竟是泣不成声起来。

    荆川先生和林兆恩两人,在听了龙溪先生的一番话后,却是一脸的震惊!

    毛烈的推断和龙溪先生的叙述,把两人以往的认知完全击碎!

    两人的脑中现在是一片空白!

    毛烈见师祖悲泣,连忙上前伸手,想要安慰一下,却被龙溪先生伸臂挡住。

    龙溪先生收拾了一下心情,拍掌将唐、林两人惊醒,然后又沉声说道:“我们读书人,向来是以家国天下为毕生心念,讲究修身、治家、平天下!”

    “王畿现在有一言:不得真义,我等何以修身?何以治家?何以平天下?”

    “若是作为汉人精英的读书人们还沉醉在不得真义的书籍之中,我亿万汉人恐怕还要再次经历宋亡时累累白骨的凄惨、还要再有崖山那数万汉人忠魂的悲壮!”

    毛烈心中暗想:何止这些悲惨呀。清时的文字狱,直接将亿万汉人的骨头都打断了!要是汉人的风骨还在,何必会被只得了些许儒学传承的日本那般欺辱?

    不过,此话却是不能说出口,毕竟眼前的几人都不知道后世之事。

    正想着,肩头突然被猛力一拍!

    却是龙溪先生将大手拍在毛烈的肩头,一脸欣慰、眼含激动地看着毛烈道:“毛烈一言,必将惊醒天下巨万的读书人!必将革新我汉人之魂!必将壮我汉人之骨!”

    说罢,龙溪先生将自己的袍摆一撩、将手一探,取出一柄尺半长的短剑。

    只见此剑,剑柄装金镶玉,剑鞘幽绿、嵌有各色宝石、闪闪发光。

    “呛!”

    一声冷冽剑鸣,龙溪先生将短剑拔出。一泓凛冽带赤的剑光闪现。

    “此剑为八面汉剑,名为汉烈,乃是我任南京兵部主事时一位龙泉铸剑师所赠,平日里是时刻不离我身。现在,师祖便转赠给你毛烈!正好你的名字就叫烈。”

    “希望毛烈你能像这柄宝剑一般,为我儒家破开层层迷雾,为我汉人劈出光明来、扬我汉人之烈!”

    “这~~~”

    毛烈连忙看向自己的师父荆川先生,毕竟此物是师祖的心爱之物、过于贵重。

    不料,荆川先生却是一脸的羡慕。

    龙溪先生见毛烈不伸手接剑,抬头一看,顿时心中了然。

    将毛烈的手拉起来,龙溪先生将短剑重重地放在毛烈手上,转头向荆川先生喊道:“看什么这是我给徒孙的见面礼!”

    “不过,你应德给我找了这么一个令我畅快的徒孙,也有奖。回头我把那柄长剑给你!”

    荆川先生这才收起羡慕的神色,向毛烈点头:“长者所赐,阿烈就收起来吧。”

    毛烈这才将宝剑双手捧起过头,双膝跪倒:“毛烈谢师祖赐剑。”……器!!!11

19 三教本为一、庸人自扰之() 
见毛烈接剑、并把剑系在腰间后,龙溪先生才点了点头,对荆川先生说道:“见过毛烈,知道其想法后,为师决定:暂时留在毛庄这里,将毛烈的想法整理出书。等书成之后,再离毛庄进行传授。”

    “你去联络你的那些师兄弟们他们愿意来的,就全来毛庄与为师一起整理!还有,替为师回绍兴一趟,告知你师母他们。”

    龙溪先生不容自己徒弟说话,下命令道:“顺便把那把你眼馋不已的长剑也拿去吧。”

    “诶!应德谨遵师命!”

    荆川先生兴高采烈地应了下来。

    龙溪先生当下便让毛烈陪去书房,写下几封书信,交给荆川先生、让他办事去了。

    荆川先生出去后,龙溪先生才对坐在一边的林兆恩说道:“懋勋,你看?”

    林兆恩起身拱手,郑重地说道:“方才某听毛烈小友一席话,深有感触。不过,尚有一丝疑问,还希望毛烈小友能够不吝赐教!”

    说着,林兆恩向毛烈郑重地躬身致礼:“拜托了!”

    “这!毛烈当不得先生大礼!先生快快请起,毛烈当知无不言。”

    毛烈是看出来了,恐怕自己的师祖对这林兆恩的问题也是挠头,所以刚才对他说话。估计师祖的意思是让林兆恩直接问自己。

    林兆恩起身,却是一脸羞愧之色:“林某自从十八岁中秀才后,连续三次科举都不中!哪里还敢当毛烈小友先生之称?”

    “幸赖龙溪先生大德,不以林某功名低微而看轻。林某才能得遇大才以求解惑。”

    “唉,说这些干甚?直接说你自己的疑惑!”

    龙溪先生却是不耐,挥手将林兆恩的话打断:“我还要与毛烈探讨如何将易理融入儒学呢!”

    林兆恩一滞,只好苦笑一声,然后说道:“林某三试不中,便感觉自己不是科考入仕之料。于是便在一番深刻自省之后,放弃了科举入仕之路,转入传授教学之路。”

    “只是,传授教学也必须有道啊,无道之人去教授他人岂不是害人性命么?”

    “在深刻自省、回想自己所学之后,林某隐隐感觉到现世流传着的佛学、道学、儒学应该是有所联系的。”

    “但是绞尽了林某的脑汁,始终想不出其中的联系在哪里。”

    “于是便趁着回莆田老家的机会,寻找龙溪先生欲求解惑。只是~~~”

    “只是我这个称名满天下的龙溪先生也想不到其中的联系在哪!”

    龙溪先生又打断道:“懋勋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把个疑问说得如此繁絮,直接一句话:敢问佛、道、儒三家可有联系?若有,联系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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