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勉强认得清,语句也有欠妥之处,但显然是两人认真书写。
等毕懋康看完,两人还有话。他们的意思,首先是要毕懋康帮忙将其中的不妥之处修改一番,然后若是老大人认为方便的话,就请代为转交皇帝陛下。若是有何窒碍,两人也不会强人所难,他们会找个时机,亲自这份卖身契交给自己未来的主人。
看这意思,自己若是不接受这个请求,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毕懋康只得勉为其难,但是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
可没想到的是,消息传到皇帝陛下面前之后,龙颜竟然为之大悦。
“老爱卿,朕看可以开始了,”
毕懋康开始尚不明白皇帝陛下的“开始”所谓何指,但很快就恍然大悟了。
因为皇帝陛下经过几天的思考之后,觉得虽然“膛线”的技法已经了解一些,可至于目前大明所具备的条件能否满足材料和工具方面的要求,还得在试制的过程中去发现。
根本不用实质性的试制,皇帝陛下也知道肯定尚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有的甚至还无从改进,只能找寻替代的办法或是替代物。因此,这个过程将是漫长的,甚至还肯定会充满了坎坷和波折。
所以,尽早开始试制,也意味着成功的日期有可能提前。
第203章 男儿当自强1()
既然皇帝陛下认可了卢卡斯和亚当斯的忠诚,毕懋康自然也就没有异议,因为只有皇帝陛下才有判定是否忠诚的权利。
毕懋康也有自己要考虑的事情,当然他更多的是出于技术方面。他觉得若是开始实质性的试制阶段,就有必要再增加两名锻制铳管方面的人员。因为“膛线”的试制总是附着于铳管整体的,有两名锻制铳管方面的专业人员,肯定是利于随时根据“膛线”试制的要求进行适当的调整。
目前铳管方面的专业人员,一个当然就是刘宗敏,另一个是他的师弟刘敏政。刘敏政除了还承当着继续完善皇帝陛下交代的那件“小玩意”的制作,现在同时也是做了刘宗敏的助手,辅助刘宗敏教授徒弟。
因为锻制铳管的人员基本都是刚刚经过了刘宗敏的传授,因此开始时的效率不是很高,废品率也是居高不下。可皇帝陛下认为这是一个必须有的熟练过程,所以并没有显得过于焦虑。甚至在遇到刘宗敏师弟俩因为徒弟们的领悟力低下而焦躁不安、甚至颇有烦言时,皇帝陛下都是从旁进行劝慰。
好在目前的“膛线”试制只是开始的筹备阶段,绝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材料和工具方面的准备,距离真正开始试制也还有段时间。此时要他们参与进来,只是在商讨一些具体事务时,有刘宗敏和刘敏政二人到场,听一听试制过程中对铳管质量的要求,似乎更有利于铳管锻制过程中跟上“膛线”的“节奏”。
毕懋康的打算可谓稳妥而又恰当,因此皇帝陛下欣然同意。
由毕懋康的这一打算,皇帝陛下推而广之,认为火炮研制那方面最好也有人跟进。因为若是“膛线”技法成熟之后,也同样适用于火炮,也同样能够提高火炮的精准度和加大射程,这是毫无疑问的。
目前的火炮研制,是由孙元化领导着一个小组在进行,因为火炮试射时的声响过于骇人,因此他们的主要地点是在西山,而不是在京城的信王府。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孙元化也在手下挑选出那么两三名精干人员。可他们的主要事务,与负责铳管的刘宗敏和刘敏政还有些区别。他们不是参与“膛线”的试制,而是更侧重于旁听,或者叫随时掌握每一个进展。'起舞电子书'因此当毕懋康这里每有进展时,也都要通报给他们,令他们对进程有所掌握,并尽可能地调整目前正在进行的火炮的研制,以求与“膛线”技法尽量合拍。如此当膛线技法成熟、或接近成熟时,就可以直接嫁接到火炮上,庶几可大大节省中间的环节和宝贵的时间。
但是,这给孙元化等人的通报,应该与对卢卡斯和亚当斯的要求一样,都是属于一级绝密,任何无关人等都不能接触。
君臣二人商议妥当,此事就告一段落。之后就等孙元化从西山归来,皇帝陛下会亲自给他交待。
毕懋康告退之后,皇帝陛下全身放松,双臂放在龙椅的扶手上,两眼上看,默默地回想着刚刚过去的事情,考虑是否有遗漏。目前在铳管的锻制虽然缓慢,但皇帝陛下相信一个阶段之后,肯定会有突破性的提高。如今膛线技法也已经开始试制了,虽然目前还未能看到前景,但总是有了一个很好的肇端……另外还有火炮,只要掌握了这几项技术,大明王朝就可以不惧任何对手。其实,何止是不惧……皇帝陛下想到不远的将来,朝廷的王师纵横天下的境况,不由得喜上眉梢。
这时,王承恩出现在皇帝陛下的身边,并且磨磨唧唧的,似乎有难言之事。
“嗯?”只要在皇宫之中,王承恩是随时随侍在身边的,因此皇帝陛下与他之间并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交流。
“圣明不过万岁爷,”王承恩见皇帝陛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因此赶忙上前答话,“微臣有事回禀。”
“有事就说,偏要弄出这些动静,朕何时令你禁言了,”
“万岁爷待微臣天高地厚之恩,微臣粉身……”
“好了好了,别瞎扯了,说吧,何事?”今天难得皇帝陛下高兴,因此就决定给他一次恩典。
“是,万岁爷,李如桢求见万岁爷,”
“李如桢?见朕有何事?是朝鲜那边……”
“微臣不知,”
“嗯,那宣他进殿吧,”大概是考虑了一番,这是要跟朕回信来了。
“是,微臣遵旨,”
实际上,王承恩不仅知道李如桢求见皇帝陛下是为何事,而且还知道李如桢已经在承天门外等了不止一天,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安排的。
其实,要说是王承恩一手安排了李如桢的求见,似乎也不太准确。
实际的情况是,李如桢辗转向王承恩提出了求见皇帝陛下的要求。王承恩接了李如桢的请求,然后才代为安排了这一切。
王承恩也不是傻大胆儿,也不是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他为了避免祸及自身,事先问及李如桢因何事求见皇帝陛下。李如桢正有求于人,同时也是为了让对方放心,自然会子侄们的请求为皇帝陛下效命的事情和盘托出。
王承恩一听,认为这是好事儿,有人自告奋勇,皇帝陛下肯定高兴。那既然是好事儿,那就要尽量办好。王承恩大包大揽,李如桢对此更是大喜过望。
好事儿尽量办好,那可就有讲究了。
臣下求见皇上,按照正规的程序,也并非就那么的难以实现。可求见的愿望满足了,求见的目的却并不一定顺利达到。
因为,若是赶上皇帝陛下气儿不顺,情绪不好,好事儿都是要大打折扣的,坏事儿那可就会变得更糟。
可皇帝陛下却是在九重城阙的皇宫之内,如何得知何时龙颜大悦,又何时龙颜震怒呢?
不用着急,不用担心,有人对此一清二楚。
如此,求见之人可就得随时在殿外恭候了。若是里面的人觅得了一个好时机,却又找不到你,那你前面下的那些“功夫”可就全白费了。人家也都是尽了心的,前期的投入自然无法……总之,一切后果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这些都是官场的基本常识,李如桢心知肚明。
与李如桢一起在承天门外候旨的,还有他的儿子李庠,以及他的两个侄子李庆和李瑞,再有就是管家李福和几名听差仆人。
几人都是正装打扮,体面是体面了,可因为要时刻预备召见,因此不敢稍有懈怠,几乎就是一直“立等”。因为要时刻关注着承天门方向,三个年轻人分了班,带领着管家李福和几名仆人负责瞭望承天门那边的动静。
承天门外东长安街南侧就是兵部衙门。最近几年虽然李家势弱,可当年李成梁势盛的时候,本来在兵部衙门也是交下了几个朋友的。见到当年的李家三少在此静候召见,这几个朋友本来也是想将李家三少让进兵部衙门坐等的。
但是,虽然自请为朝廷效命本身并无害怕别人指摘,可在既成事实之前,还是保持低调的好。因此,生怕人员往来以及攀谈之中泄露了底蕴,李如桢谢绝了那几位旧友的好意,甘愿就在东长安街的路边“立等”皇帝陛下的召见。
“爹,来了,”
这个时段是李庠负责。李庠看到一名小太监在承天门口处,将手里的物事向守门的锦衣卫出示了一下,然后就朝这个方向跑来,于是他就招呼了一声。
大家听了他的招呼之后,一起向承天门那边看过去。
果然,此时正有一名小太监飞快地朝这边跑过来。
或许是从乾清宫到这里的确有不近的距离,或许是这个小太监跑的确实很急,也或许纯粹是他在有意做作,反正来到近前时,小太监不仅满头大汗,而且还是气喘吁吁。
不止是这些“表面现象”,从小太监那急匆匆的神色来看,也让人的感觉,先前下的“功夫”,的确很值。
“这里可是李如桢老大人府上?”明明此前都是见过,可毕竟旁边还有其他等候的人群,因此必要的官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十足十的。
“是,正是李如桢府上,”管家李福已经准备好了,此时急忙应道。
“那抓紧时间吧,有旨,”小太监笑语晏晏地说道。
“是,您受累,”管家李福客气完了,又赶忙回身侍候老爷李如桢跪下接旨。然后又与那几名仆人一起,在后面跪了下去。
“万岁爷口谕,宣李如桢觐见!”小太监站在上风,挺了挺胸,看李如桢及子侄们跪倒一地,他就拉长了音调宣喝道。
“李如桢接旨,谢恩!”
李如桢随着小太监迤逦而去,皇帝陛下的口谕中没有提及这哥儿仨,因此他们就还得继续等。
搜身,再次查验小太监手持的出入凭证,这才允许进入承天门。然后右手就是太庙,左边是社稷坛,中间是花砖铺就的甬道。
当进入承天门之后,越往里走,李如桢刚才那颗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却反而逐渐安定下来。
第204章 男儿当自强2()
或许是李家那些子侄们的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激励了他,或许是李家面临的窘境令他别无选择,因此此时此刻的李如桢也也是异常坚定,心中所有的顾虑也随即荡然无存。
“原来一个人在只有一条道可走、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心绪竟会是这般的平静!”
说实话,在被打入刑部的大牢之前,李如桢也曾多次进入皇宫。他尚且清晰记得,以前每次走在皇宫之内静谧的甬道上,他的心或是澎湃、或是不安,或是忐忑,可唯独今天这一次,本来最是令人担忧,可他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时间就是这么怪,当你要摒弃它的时候,无论如何都难以如愿。可当你正要享受的时候,它却已然抽身而去。
李如桢正要展开思绪,乾清宫到了。
王承恩出来宣了觐见的旨意,然后将其领入殿中。
或许是避免周围的侍卫发现异常,整个过程中王承恩都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皇帝陛下虽然一再强调宫内的无关人等不得干政,可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也不介意对亲近之人时有恩典。可若是真的就以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了,那也是自速其死。王承恩之所以一直保持着皇帝陛下的信任,恐怕就是在这些问题上比别的人看得深,看得透。
李如桢没有责怪王承恩王公公冷淡自己的意思。没有额外的表示,就表明一切正常,至少是没有更坏的事情出现。
进得大殿,行礼之后,李如桢那颗一直比较平静的心,此时却没来由地慌乱了一下。
“李爱卿,要见朕何事啊?”皇帝陛下的声音很是平淡,没有希冀,没有期盼。因为在皇帝陛下的心中,已经基本将李成梁一支打入了另册,对于不堪造就之辈,他根本不屑一顾。若不是王承恩为其转圜,皇帝陛下恐怕连见他一面的兴致都没有。
“臣不揣冒昧,欲举荐臣子、武举李庠,和臣的侄子、同是武举的李庆和李瑞,及其他一众侄辈,代臣赴朝,为国立功,”皇帝陛下开口询问,李如桢也就按照事先想好的话,对皇帝陛下言明。
“李爱卿啊,朝廷用人,自有法度,”皇帝陛下感到可笑――朕只是问你李如桢能否赴朝,可并没有让你举荐什么别人代替,而且你所举荐之人还都是李家的子弟,哦,就真以为除了你李家人,朝廷真的就无有可用之人,就只能束手无措了?真是可笑,皇帝陛下心中不由微生厌恶。
“臣万死,请皇上息怒,”一听皇帝陛下的口气冰冷,李如桢不由大惊。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是太“冒昧”了。
除非事先有所安排,或者本人极度厌恶,任何一个正常的上位者,都是不喜欢大权旁落的,而用人权更是众多权柄之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掌管天下所有官帽的吏部,每到朝廷用人之际,也只是秉承上意推荐几个人选,具体用谁不用谁,都要由皇帝陛下一言决之。做为臣下,绝少有置啄之处,也不敢有置啄之心。
何况自己这个“戴罪之身”,本来蒙皇帝陛下不弃,尚有委任,自己正该奋勇争先,为皇上、为朝廷再建功勋之时,却举荐他人取而代之,实有投机取巧之嫌。
“朕念你刚刚摆脱囹圄,精神或有起伏波动,就不予怪罪,王……”
“皇上,皇上,请允许臣……”李如桢一看,皇帝陛下这是要招呼王承恩将自己打发出去啊,那不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吗?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一股勇气,李如桢更加“冒昧”地打断了皇帝陛下的话,“自家父李成梁起,臣的一家蒙受皇恩,虽万死不足以报,奈臣虽是蒙皇上大恩,脱于囹圄,但臣已是近于残废之躯,实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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