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乃至晁盖当然也可以派人来打探消息,他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现这些人的蛛丝马迹,这不得不令他倍加谨慎起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他威胁最大的是高俅,也是这些人中势力最大的一方。
宋江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多找两个盟友,他决定将高俅的计划告诉杨再兴和罗延庆。二人本就不齿高俅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听了宋江的话后,奚落道:“高俅老贼,真是不知死活,我二人虽不怕他查问,但也不想被他看押起来。宋大哥,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宋江既然要与二人合作,也就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计划向二人和盘托出,只是略去了方百花一行人不提。杨再兴和罗延庆听说要抓高衙内,立即一脸兴奋道:“宋大哥,这样的好事你可不能扔下我们啊,到时候千万记得通知我们前去。”
宋江也是一脸笑意道:“两位贤弟稍安勿躁,到时候少不得要两位帮忙,这场戏若是少了贤弟二人可就不精彩了。”杨再兴和罗延庆这才安静了下来。
“两位贤弟最近可曾看到京城之中有什么可疑之人出没?”宋江接着向两人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他总觉得这些天城中太过平静了。
二人低头思索良久,杨再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对罗延庆道:“贤弟可还记得,昨天我们去宣德门前观看鳌山时遇到一伙玩杂耍的?”
“当然记得,当时我们还说他们不像是普通的艺人,各个都有真功夫在身,倒像是绿林豪杰的手段,大哥当时看他们表演得好,还给了他们一锭银子。”罗延庆答道。
杨再兴一脸郑重道:“我那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底细,在给他们银子的时候,我暗中使出家传的擒拿手法不着痕迹地试探了他一下,那个班头居然躲了过去,可见此人武艺不俗。”
武松接口道:“杨贤弟说的不错,此人大概也没有想到你会突然出手,但凡习武之人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总是会本能的做出反应,这才堕入了贤弟的彀中。”
“武大哥说得不错,那人躲过我的攻击之后,当时就明白了过来,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后,就吩咐其他人收拾行头,到别处去了。我也不便跟踪,就和罗贤弟到丰乐楼去赴三位哥哥之约。”
宋江一脸急切地问道:“贤弟能否认出那些人的来路?”
杨再兴不明白宋江为何会对这些人如此关注,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小弟以前在边镇待过一段时间,听他们的口音,像是河东、河北一带的人。”
宋江心中一动,这些人莫不是田虎派来的?为了证实心中的想法,宋江决定亲自前去会会这些人,他站起身来对杨再兴和罗延庆道:“烦请两位贤弟带路,我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再兴道:“既然宋大哥对这些人感兴趣,我们就一同前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怕那些人已经换了地方,让宋大哥白跑一趟。”
“这倒无妨,找到了固然是好,找不到就顺便去看一下鳌山,我正有意见识一下东京城的花灯。”说完之后,一行五人向着宣德门而来。
御街两侧的广场上早已挤满了人,中间搭了很多棚子,艺员们有的搬演杂剧、有的玩百耍杂技,有的讲史,有的卖唱,有的相扑此时的汴梁就是一座“不收门票”的开放性城市,凡是到这里来消费的人以及为消费者提供愉快和享乐的人一律被宣布为受欢迎的人。只是这些受欢迎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一旦进得城来,再想出去可就难了,高俅已经给四城兵马司下了命令,磨刀霍霍等着元宵灯会结束的那一刻。
杨再兴领着宋江三人沿着御街一路向宣德门而来,不时拿眼打量街道两旁表演节目的艺人,想从他们中找出昨天见过的那些人。就在这时,只听前面爆出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引起了宋江的注意,他示意杨再兴等人过去。
五个人来到近前,杨再兴早已认出在场中表演的正是昨天那些人,暗中告知宋江,宋江仔细看这些人时,一个个长得极为雄壮,身手不俗,确实不像是一般的卖艺人。虽然他们在表演的时候刻意隐藏了几分真实本领,但宋江毕竟练过几天拳脚,还是能够从他们一板一眼、暗合套路的表演中看出一二的。
他们的表演的确很精彩,无怪乎这么多人为他们欢呼。尤其是那个班头,只见八把扎了红绸子的明晃晃、寒飕飕的厚背薄刃柳叶飞刀犹如粘在他身上一般,在他周身上下盘旋飞舞,他不时伸出双手,用不是寻常人所能有的准确度和速度,接住落到身前的刀子,然后立即抛掷出去,抛掷出去的飞刀正好又撞中了另外几把正在下落的飞刀。就这样此起彼落、彼起此落,直到最后,人们再也看不到有多少把飞刀在他身侧飞舞,只见一片刀光围着他转,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只觉的眼前一道亮光闪过,接着就看到八把飞刀齐齐地定在距班头五十步开外的木桩上,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每列四把,不偏不倚。
整个现场一片寂静,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就是木桩所在的方向,宋江也不禁看得目眩神迷,心中赞叹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好,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就在这时,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全场的寂静。周围的观众被人从如梦似幻的遐想中拉回现实,均都不满的回头看向说话之人,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样“冒众人之大不韪”。
当他们看清眼前站着的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后,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怨气与不满,反而毕恭毕敬道:“草民参见府尹大人。”没错,来人正是开封府尹盛章,他身旁还跟着两个人,是朝廷派来协助他遴选元宵灯会表演节目的乐官孟子书和张廷叟。宋江听到众人的称呼,心中吃惊不小,没想到竟然连府尹大人都惊动了。宋江暗示武松等人不可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盛章摆了摆手道:“大家不必拘礼,本官今天来也是奉旨办事,替朝廷选拔节目。刚才我看这位师傅的表演精彩绝伦,想请他到元宵灯会上去一展风采,师傅以为如何?”盛章最后这句话用的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谁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果然,那班头走上前来向盛章叩谢道:“承蒙大人抬举,小人愿听大人调派。”
盛章对班头的知趣十分满意,他亲自上前将他扶起,以一种自认为和蔼可亲但又容不得反驳的语气说道:“师傅既然同意本官的提议,那就带上你的人跟我来吧,以后你们不用在这里表演了,我会为你们准备更好的场地。”班头答应一声,立即吩咐下面的人收拾行头。盛章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等他们收拾好了,这才在众人的欢送声中,领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周围的观众看到没好戏看了,也都各自散开去其他的场地,反正表演杂耍的又不止这一家,于他们而言,看谁表演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带给他们新奇和刺激就行了。
宋江站在原地久久不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武松在一旁提醒道:“大哥,人都走了,你看我们是不是”
宋江回过神来,朝四周看了看,只见偌大的一块场地就剩下了他们五个人,许多从此处经过的人纷纷对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这也难怪,别人都是那里热闹往哪里钻,哪像他们五个傻愣愣地杵在这里?宋江自嘲一笑道:“我们被别人当成怪物了,还不快走。”说完之后,径自头前走了。武松四人一愣,我们可是在等你啊,也都跟着宋江去了。
武松追上宋江道:“大哥,刚才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我在想刚才那伙玩杂耍的,他们好像是故意让府尹大人选上的。这伙人总是在宣德门前表演,而宣德门正是官员经常出没的地方。还有杨贤弟刚才也说了,他出手试探过这些人的底细,他们应该不是专门从事这一行业的,玩杂耍只是为了掩饰他们的身份,同时借助这一职业达到他们的目的。”宋江说出了心中的看法。
“那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呢?”武松似乎有些明白了宋江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 李师师(一)()
“难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元宵灯会上表演节目?”罗延庆满腹疑惑道,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推论,“不对啊,在灯会上成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呢,无非是将他们的招牌‘田记杂耍’打得更响亮些,但他们玩杂耍只是个幌子,也就不在乎名号是不是比别人家的响亮,我真被他们搞糊涂了。”
“罗贤弟说得不错,在元宵灯会上表演节目只是他们的第一步计划,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还有更的大阴谋在后面。而这个阴谋肯定关系甚大,不然他们不会冒着已经暴露的危险仍然坚持执行这一计划。杨贤弟、罗贤弟,你们二人与他们照过面,又看破了他们的底细,今后要多加留意了,这些人说不定会对你们采取行动。”宋江起初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威胁到杨再兴和罗延庆,但是今天看了他们的表演后,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二人。
杨再兴不以为意道:“大哥不用担心,他们来了最好,我正要擒住他们问明他们的阴谋,怕的是他们不来。”
“二位贤弟虽然英雄了得,但也不能大意,尤其是那个班头的飞刀,用来偷袭,却是极难防范。”宋江看到杨再兴并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再次提醒道,他可不想即将到手的两员猛将受到什么损失,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历史上杨再兴就是因为大意才误走小商河,被金军乱箭射杀的,自己绝不能再让他重蹈覆辙。
罗延庆倒是比杨再兴稳重,从旁劝道:“大哥,宋大哥说得有理啊,那个班头的飞刀确实不好对付,现在我想到他那八柄飞刀,心里还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要好好想想,怎样破他的飞刀。”
“也好。”杨再兴这次倒没有再反驳。
五个人说着话时,来到了镇安坊,宋江忽然记起京城名妓李师师的家好像就在这里,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条街坊来。宋江并没有发现这里与别处有多么大的不同,同样的茶肆酒楼林立、同样的商旅行人不绝、同样的一派繁华热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繁华还能持续多久。
据说从宫苑侧门到镇安坊李家有一道长达三里半的宽阔的夹墙,名义上是为拱卫宫殿的禁卫军建造宿舍而砌的。但夹墙砌好了七八年,宿舍却一间也没有动工,后来索性造到别处去了,于是这道夹墙就成为官家到镇安坊微行的绝对安全和完全保密的专用孔道。宋江看遍了整条街坊,也没有找到那条宋徽宗已经走过无数次并还将继续走下去的夹墙。
五个人找了一间小酒馆权作歇脚,店中伙计为宋江等人打来几角酒,铺上一桌酒食,五个人边吃边谈论些昔日的见闻,偶尔较量些枪棒拳脚。也许是“近水楼台”的关系,酒馆中谈论最多的话题当然是京城花魁李师师。
“你们听说了吗?官家曾多次表示要迎娶师师姑娘做贵妃,师师姑娘一直都没答应。最近闹得尤其厉害,一个叫曹辅的谏官为此向官家上了一道奏疏,竟敢暗示到这件事,还威胁说‘京城人言籍籍’。官家一怒之下,将他贬到了郴州去当个小吏,看来官家这是铁了心要迎娶师师姑娘了。”
“不会吧,迎娶一个风尘女子做贵妃?这样的事儿别说本朝,就是历朝历代也没有过啊,官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你就不懂了吧,师师姑娘不但人长得好,像是从月中走出来的一般,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官家也是沉迷此道,两人早就是诗琴知音,我看这件事**不离十。”
“”
宋江听着周围有关李师师的议论暗暗摇头,想起李师师的可怜身世,宋江对她还是比较同情的。宋江又听了一会,这些人还真是厉害,说到最后,连李师师每天穿什么衣服,带什么花饰这样的花边新闻都给挖了出来。宋江听得一阵无语,匆匆会过酒钞,就准备带武松四人离开这里。
五人刚刚走出酒店,只见迎面来了一群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宫里面的。为首之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边一大堆随从跟着,有的手里捧着盒子,有的几个人抬一口箱子,一路上耀武扬威而来,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酒馆里的人看到这种排场,也都起身出来,在一旁议论道:“我就说嘛,看,这不来了,那个骑马的就是官家身旁的红人张迪,这次肯定是来给师师姑娘送聘礼的。”
这一行来人的丑态令宋江感到无比的可憎可厌,转身就要带四人离开,他可不想多待在这里片刻,看张迪这些人耍威风。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没有看牢,一个两三岁大的孩童跑到了路中间,而张迪骑着马正要从此经过。眼看那匹畜生就要踩到孩子,只听人群中传出一妇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武松看到这里,不待宋江吩咐,立即飞身上前,奋起平生神力,一双铁拳径直向马身轰去,那马一声悲嘶,推金山倒玉柱般在地上瘫作一团,马上的张迪更是摔了个四仰八叉。周围的群众看到这一幕,惊为天人,发出阵阵喝彩之声,更有人大声赞道:“好汉子。”杨再兴和罗延庆也不觉暗暗心惊,武大哥竟有如此神力,难怪能够赤手空拳打死大虫。
宋江上前将那孩子扶起,交与他的母亲,孩子的母亲连连向宋江等人磕头,答谢他们出手救了孩子的性命。宋江颇费了一番口舌,才将妇人劝了起来。“阿嫂,你赶紧带上孩子离开这里,这些人是为官家办事的,你们不宜牵连其中。”
孩子的母亲知道她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但还是问了一句:“那恩公你们怎么办?”
宋江向她笑了笑道:“阿嫂放心,我们自有办法脱身。”
孩子的母亲虽然不知道宋江能有什么办法脱身,但宋江淡然自若的笑容使得她相信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再次向宋江道谢后,便带着自家孩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张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