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征宛玉兽,手中一枝寒戟银绞。背后小校,都是白衣白甲。这个壮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旗号,那壁都是绛红旗号。只见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花腔鼓擂。
那两个壮士更不打话,各挺手中画戟,纵坐下马,站在一处。两人各逞英雄,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宋江三人在马上看了忍不住喝采,宋江回头对戴宗和石秀道:“难得这两位壮士使得好戟法,只是他二人武艺旗鼓相当,只怕再斗上许久也难以分出输赢。”
三人驻马又看了几回,只见那两个壮士斗到间深里。这两枝戟上,一枝是金钱豹子尾,一枝是金钱五色幡,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绦结住了,那里分拆得开。石秀看到这里,向宋江道:“哥哥且稍待,容我前去与他们做个拆解。”说吧,举起手中的雁翎刀,纵马向两人的战团跑去。到得近前,石秀觑准两人画戟绒绦纠结处,一刀砍去,顿时将两人的画戟分了开来。
第三十八章 安返山寨()
两人心中大惊,便不再斗了,向石秀喊道:“这位好汉,使得好刀法,乞告姓名。”
石秀在马上答道:“在下石秀,区区不足道也,还有两位江湖闻名的好汉在那边厢,两位何不随我前去相见?”石秀说罢,指了指宋江和戴宗。
两人当即应允,随石秀前去,宋江和戴宗早看到石秀引二人朝他们而来,宋江打马上前道:“在下山东郓城县宋江,这位是神行太保戴宗,方才我见二位武艺精熟,戟法高明,心中称羡不已。”
二人听罢宋江这番话,当即下马叩拜道:“原来是公明哥哥到此,闻名久矣,失敬失敬。”
宋江和戴宗慌忙下马,扶起二人道:“不知二位壮士高姓大名?”
听得宋江问到他二人姓名,那个穿红的说道:“小人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昔爱做吕布般打扮,又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小人做‘小温侯’吕方。因贩卖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够还乡,权且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近日来了这个壮士,要夺吕方的山寨,我欲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因此每日下山厮杀。不想原来缘法注定,今日得遇公明哥哥。”
宋江又问那穿白的壮士高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贯西川嘉陵人氏,因贩卖水银货卖,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乡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后来使得精熟,人都称小人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对影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因此一径来比并戟法。连连战了十数日,不分胜败。不期今日得遇三位,天与之幸。”
宋江听罢二人回话,便道:“既幸相遇,就与二位劝和如何?”两人大喜,都依允了。于是邀请宋江三人上山杀牛宰马筵会。
宋江于席间说起回二龙山之事,吕方和郭盛趁机提出愿随三人同去二龙山,宋江欢天喜地依允了。吕方、郭盛各将本山人马点起,收拾了财物装上车辆,留宋江三人在山上歇了一宿。第二日,如前番一样扮作行商,往青州进发。
在路上行了两日,这一日行到晌午时分,正走之间,只见官道旁一个大酒店立在那里。
宋江看了道:“大家走了这许久,也走得困乏了,正好在此歇歇脚,买些酒吃了再走。”众人听了宋江此言连声叫好,宋江五人当即下了马,松了马肚带,都入酒店里坐。
宋江进到酒店里看时,只有三副大座头,小座头不多几副,由于正处饭时,都已被人占了。正自没奈何时,宋江抬眼看到一副大座头上,只有一个大汉在那里占着吃酒,那人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
宋江便叫酒保过来说道:“我的伴当人多,都在店外歇着,你可多备些酒食送到外面去。我们五人借你里面坐一坐,你去与那个客人商量一下,让我们五个与他同用那副座头吃酒,他的酒钱我替他付了。”
酒保应道:“小人理会得。”去那大汉旁边陪着小心道:“有劳客官,那边有五个客人想与您同桌吃酒,请客官多担待担待。”
只见那汉转头看了宋江等人半晌,但见得五人样貌非凡,自有一股英雄气概,当即起身施礼道:“五位既然肯赏脸,但坐无妨。”
酒保一叠声地谢了,然后安排宋江五人坐下,宋江要了半桶酒,七八斤熟肉,酒保自去准备。
宋江见那人相貌不凡,出语不俗,有心结识,于是开口道:“在下郓城县宋江,多谢好汉让座,不知怎生称呼?”
那汉一听宋江之名,当即翻身拜倒道:“小人姓石,名勇,原是大名府人氏,日常只靠放赌为生。本乡给小人取了一个绰号,唤做‘石将军’。为因赌博上一拳打死了个人,逃走在江湖上。多听得往来江湖上人说起哥哥大名,一直想要投奔,可惜无缘得见。今日既在此地遇见,今后愿誓死跟随哥哥左右。”
宋江见说,心中大悦,向石勇一一介绍了戴宗四人。石秀道:“不想于此地遇到本家。”众人听了石秀之语,顿时大笑。
恰于此时,酒保送上酒食,六人就于桌上推杯换盏,说些闲话。石勇听得宋江等人要回二龙山,心中更是欢喜不已。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会了酒钞,出得酒店,一行人继续向青州二龙山进发。
在路上又走得两日,一行人终于到了青州地界,宋江遣戴宗先回山报信,自己带大队人马随后进发。戴宗去了半日,就返回了,向宋江禀报道:“山上一切正常,前些日子,李逵将军带领大伙回到山寨,杨志将军已将他们妥善安置在山上,只等主公回去,再行定夺。杨将军现已带人前来迎接主公回山,命末将先返回来报与主公知道。”
宋江听到山上无事,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话锋一转道:“军师与武将军可曾回到山寨?”
戴宗道:“末将在山上不曾见到他们,想是还没有返回。不过主公不必担心,军师与武将军一文一武,相互协作天下大可去得,有什么事能够难住他们?再说了,方腊在江南徽州绩溪县安身,不比蓟州,离我二龙山甚远,再加上与方腊和王庆谈判也需要不少时日,落在主公之后也是很正常的。”
宋江颔首道:“戴统领所言不错,这件事情暂且放下,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去跟杨将军会合吧。”
当下众人加快了行进速度,到了晌午时分,一行人已经过了青州治所益都。再往前行了二十多里路,宋江远远地看到一彪人马在前面三岔路口处扎住。待走到近前时,看到正是杨志带人在此恭候他们回山。
宋江上前握住杨志的手道:“杨将军守得山寨完好无损,劳苦功高,这些日子有劳杨将军了。”
杨志逊谢道:“主公谬赞了,这本是杨志分内之事,杨志幸不辱使命,保得山寨周全,皆赖众将士用命。”
宋江看杨志毫不居功,颇有做统帅的风范,心中大感欣慰。一行人当即在杨志的带领下回到二龙山。山上众位将军早已下得山来,恭迎宋江回山,宋江向众人见礼毕,着人吕方郭盛带来的那二百名军士安置了,然后带石秀等人同到山寨大堂。
宋江此次前去蓟州,一路上共收了汤隆、裴宣、邓飞、孟康、杨雄、石秀、时迁、吕方、郭盛、石勇共计十名好汉上山。宋江扫视了堂中众人一眼,见到十人俱在,心中欢喜,同时还发现了一个生面孔。只见那人生得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
宋江不由得开口向杨志问道:“杨将军,这位好汉怎生称呼?”
杨志顺着宋江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杨林,于是答道:“此人姓杨,名林,祖贯相州人氏,多在绿林丛中安身,江湖上都唤他做‘锦豹子’杨林。昔日里曾与邓飞兄弟合伙,于路上逢着他,便说服了他同来山寨。”
宋江听罢,知道此人也是梁山上有名姓的人,于是两人相互见了礼,算是认识了。宋江看到山寨又添了十一员将佐,心中十分欢喜,当即大摆筵宴,为新上山的将领接风。
宋江于宴席上向杨志问道:“杨将军,自我离开山寨之后,青州城里有什么动向?”
杨志疑惑道:“自从主公下山之后,末将生怕慕容老贼派兵进犯我山寨,因此暗暗派遣细作前去青州城里打探消息,却没有发现兵马调动的痕迹,也不见有外面的兵马进入青州,可见他没有派人向上面求援,慕容老贼似乎准备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宋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这就怪了,若说慕容老贼被我军连番大败,不敢再出城求战,这倒还说得过去,但他为何不向上面求援,让朝廷增派大军前来攻打我们呢?”
众人听了宋江这番疑问,也觉得很是奇怪。这时只听堂下一人道:“这件事情其实不难理解,慕容老贼只因是那昏君的宠妃慕容氏的兄长,倚托着妹子的势,坐上青州知州这个位子,在青州横行霸道,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他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又最怕朝中大臣说他依靠裙带关系,一心要在皇上面前立功,做个样子给众人看,因此在朝堂之上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如今打了败仗,丢了土地,别人不弹劾他已是万幸,他又怎敢向朝廷上奏此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伺机向我们报复。”众人看时,说话之人却是杨志的参军曹正。
宋江颔首道:“曹参军此言有理,但也不能不妨。杨将军,继续派出细作到青州去,时刻留意城中的动向,另外派人前去通知秦明、史进二位将军,要他们小心戒备,加强防守。”
杨志一一应下了,接着宋江又问了山寨中的一些事情,杨志一一作了回答。这一个多月来,二龙山发展势头良好,广陵盐务煎煮出来的食盐源源不断地运到附近各个州县进行销售,为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财富。另外杨志与袭庆府中的富商吕清良接上了头,答应每年为他提供大量廉价的食盐,让他为自己做钢铁交易。吕清良花费大量的银钱买通了莱芜监中的一些官员,这些银钱当然是由二龙山出的,使得他们同意在暗中与吕清良做钢铁交易,杨志再从吕清良手中接收购得的钢铁。这样一来,二龙山就在不知不觉中从官府手中购到了钢铁,当然价格上要贵上不少。但这也没有办法,官府是不可能直接将钢铁卖给他们的。
第三十九章 江边野店()
第二天,宋江对新到的十一员将佐进行了一番人事安排,杨雄、石秀、邓飞、杨林、石勇分别被划拨到杨志、武松、鲁智深、秦明、史进的麾下,担任步军都将军;吕方和郭盛划拨到花荣麾下担任骑军都将军;时迁代替戴宗担任军机营统领;另外设立一个道术司,由戴宗任总管;汤隆、侯健担任军械制造司正、副总管,负责军器铠甲以及旗帜战袍的制作;孟康担任船舶司总管,负责监制战船,由于目前军中还不具备制造战船的条件,孟康只能暂时协助李俊训练水军、修补战船;裴宣担任军政司总管,定军中功罪赏罚。
众人分拨已定,宋江又将裴宣等人带来的共计五百军士分配到秦明的麾下,由秦明负责训练指挥。至此,二龙山每日里厉兵秣马,暗暗积蓄实力。
再说朱武和武松奉宋江之命前去同方腊和王庆缔盟,朱武凭借其过人的智慧与高明的谈判技巧,最终说服了方腊和王庆,与二龙山结为盟友,约定同讨赵宋朝廷。二人看到任务已经完成,也就不再耽搁,于是取道回青州,此时自二人离山已经过了两月有余。
在路非止一日,二人少不得吃些风餐露宿之苦。这一日,由于贪赶路程,二人错过了宿头,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放眼四周全无人家,更有一条大江横亘在二人面前,阻住了去路,二人却不认得是什么江,要找人打听时,周围不见半个人影,要渡江时,却又不见岸边有船家。
朱武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彤云密布,此时正值隆冬腊月,一场风雪眼看就要到来。朱武同武松商议道:“武将军,如今前有大江阻路,又无船家在此渡人,想要往前是不可能了。再加上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雪眼看就要到来,说不得你我二人只能返身回去找家客栈暂时栖身,待雪停了时再赶路。”武松心中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听朱武这般说,只得点头应下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雪已经飘下来了,当是时,北风大作,冻云低垂,纷纷扬扬,卷起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二人心中暗暗叫苦,紧了紧身上的衣衫,顶风冒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来路走去。
方走得五七步,只听武松叫道:“军师且住,今日我们不用在这雪地里吃苦了,你看那里。”武松说话间,用手指向江边的林子深处。
朱武顺着武松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树林中隐隐有灯光,心中大喜,向武松道:“林中既有灯光,必有人家,我们这就上前借宿一晚。多亏武将军心细如发,发现了这个去处,使我们免受一番风雪之苦。”
二人当即向那灯光亮起的地方行去,转入林子看时,却是一个村酒店,破壁缝透出灯光。二人上前叫开门时,见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丈,二人恭敬行了一礼道:“公公有礼了,我两人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又值风急雪紧,叨扰老丈,让我二人在此借宿一宿,一应费用依例纳上。”
老丈道:“你二人从南来,还是从北来?”
朱武道:“实不相瞒公公,我二人是从南面过来的,正要赶往北边做事。”
老丈见说,也不再问,领二人来到后屋。朱武心中不解老丈为何问他从南来还是从北来,又不便贸贸然向他询问根由,只好带着满腹的疑问随老丈去往后屋。二人来到屋中,只见屋子正中放着一个火炉,炉上烫着一壶酒,显是烫得熟了,一股酒香弥漫屋中,火炉旁边放着四张椅子。墙上挂着一个斗笠,几张兽皮,墙根下倚着一把朴刀。
二人进得屋中,脱下身上被雪打湿的外袍,放在火炉旁边烘烤。老丈请二人坐下,去里间拿了两个酒碗出来,取下火炉上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