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率领大军来到徐州城下,环绕城池观看了一回,却是坚固异常,城中若是有一两千人守把,要想攻下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如今既已查明城中守军只有五百,林冲却不认为攻下徐州城有多难,即便是强攻硬打,他也有信心半天之内将其拿下。
林冲心中计较已定,命人向城中喊话,要刘洪道开城投降,以保全徐州城全城百姓。刘洪道在城中坐立不安,心中纷乱如麻难下决断,此时他已经明白,杨彭年被二龙山表面的假象所迷惑,在淮阳军驻扎的二龙山军队哪里只有两千人,城外密密麻麻的全是兵马,足有五六千人,将徐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洪道也明白只靠城中这五百人根本守不住徐州城,二龙山若是全力攻城,要不了半天徐州城就有可能陷落,听到林冲派人在城外劝降,刘洪道心中不觉活络起来,但囿于忠君思想,又拿不定主意了。
林冲等了半天,不见刘洪道出来答话,心中不耐。就在这时,刘麒率领一队骑兵驰到跟前,禀报道:“统领,末将方才在城外巡查时,发现城中一骑快马向北去了,末将料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刘洪道命杨彭年回援的报马,已经派人缀上去了。”
林冲心头灵机一动,道:“不错,刘洪道仅凭城内的五百人肯定是守不住的,他不愿意投降,多半是指望着杨彭年这支兵马能够及时回援。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灭了杨彭年这支兵马,断了刘洪道的指望,逼迫他开城投降。”
林冲留下颜树德一部人马将徐州城团团围住,断绝城内外的交通联络,并不攻打。他则率领本部人马和秦明所部绕到城北,在杨彭年回军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静等他上钩。
再说杨彭年领了兵马,直杀到沛县,并不见贼人踪迹,心中很是恼火,将沛县知县找来询问一番,知县也说不个所以然来,杨彭年无可奈何,只能派出探马四出查探贼人行藏,打探未完,刘洪道的报马已经来到。
杨彭年得知二龙山贼军大举进攻徐州,六千贼军将徐州城围得水泄不通,心中震撼莫名,同时又深感恐惧。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让他措手不及,他不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是他知道必须要火速回援徐州城了,徐州城若是丢了,不但他的项上人头难保,就连他的家人也要受牵连。想到这里,杨彭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立即下令收回探马,全军集合回援徐州。
当杨彭年率领大军心急火燎地赶到留城镇时,林冲早已得到斥候的回报,在此静候他钻入自己的圈套。杨彭年没有想到二龙山军队竟然舍下徐州城,在此地设下埋伏打他的主意,大军刚刚进入镇子,忽听得鼓声喧天,一杆杆旗帜高高竖起,当先一面杏黄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林”字。
杨彭年看到这一幕,脑袋有些微微发懵,正自惊魂不定,但见密密麻麻的士兵手持刀枪从镇子四周向他们围拢将来。杨彭年看着逐渐合围的二龙山军队,知道若是不能趁包围圈合拢之前冲出去,那他们就再也冲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杨彭年大喝一声,带领徐州守军直奔二龙山大军的一处空档突围。秦明在阵后看到杨彭年意欲突围,哪能让他如愿。只见他手持风火狼牙棒,带上自己的亲兵,一马当先直奔杨彭年杀将过去。
杨彭年骤然间见到一个红脸汉子凶神恶煞般向他杀来,心中吃了一惊,赶紧举起手中的长枪招架,枪棒相撞,发出一声震天价响,杨彭年手臂微感酸麻,出枪不觉慢了几分。秦明得势不饶人,手中狼牙棒一棒紧似一棒,只往杨彭年要害处招呼。想那杨彭年不过一夸夸其谈之辈,怎是秦明对手,勉强招架了十余合,不觉手软筋酥,被秦明寻着一个破绽,一棒砸碎了天灵盖,杨彭年到死都不知道杀死他的人正是他看不起的原青州指挥司统制秦明。
杨彭年一死,他带来的那一千五百名徐州守军群龙无首,斗志全消,在二龙山大军的威逼之下,只得放下武器投降,林冲命人缴了他们的武器,命鲍旭率领五百人将他们看押起来,然后率领大军返回徐州城下。
当林冲命人将杨彭年的首级送进徐州城中的时候,刘洪道就知道徐州保不住了,为了避免多造杀孽,也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刘洪道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开城投降了。
林冲兵不血刃取了徐州城,将兵马扎住,一边查封府库,一边派人贴出安民告示招抚城中百姓。由于刘洪道直接开城投降了,徐州城中的百姓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在梁山军的安抚之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
林冲坐在州衙大堂内,听着下属的禀报,脸色不觉阴沉下来。据他所知,徐州位于运河北岸,商业兴旺,人口繁盛,其富庶在整个京东路都是屈指可数的,再看看手中的呈报,整个徐州府库中只有不到十万贯钱,粮不足两百万石。
林冲瞥了一眼堂中的徐州知州刘洪道,语气不善地道:“刘大人,这就是你治下的徐州城,徐州向来富庶,看这呈报上的钱粮统计,连一个中等州府都不如。据我所知,徐州地界运河,商旅云集,朝廷对行商坐贾一向是重利盘剥,就商税这一项,也不止这个数,更何况你徐州治下还设有专门铸钱的宝丰监,我看你作何解释?”说完,林冲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呈报丢到了刘洪道面前。
刘洪道捡起地上的呈报,大略看了一眼,随即一脸无奈地道:“将军误会在下了,原本府库中确有三十万贯钱,粮食也有四百万石左右,只因前些时候,高太尉奉命出征,不但将本城兵马几乎抽掉罄尽,城中钱粮也被他征用了大半,只因他奉有官家的圣旨,我也不敢阻拦。至于宝丰钱监,虽在我的辖界,却不归我管,而是由朝廷派驻专员负责钱监事务,定期向京城解送所铸钱币,解送也是由特定人员负责,整个过程都不经过我的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利国监(上)()
林冲听了刘洪道这番话,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这主要是因为高俅的缘故,他低头沉思片刻,忍住心中的怒气对刘洪道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我倒是错怪刘大人了,只是便宜了高俅这厮,他调取的钱粮不知有多少才是真正用到军中的,又不知有多少要落入他自己的私囊。”
林冲说到这里,转头向刘洪道道:“刘大人,你对宝丰钱监的情况了解多少?”
刘洪道回道:“宝丰钱监虽然有朝廷派人专门管辖,但是大致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宝丰钱监设有两个钱监,一个是宝丰监,另一个叫做宝丰下监,这两个钱监都是在哲宗皇帝元丰年间设立的。徐州的矿冶业一直比较发达,尤其是冶铁业最为突出,朝廷曾在这里设置利国监专管铁冶,数十年间,利国监已从原来的八个坑冶发展到了三十六个坑冶。到了元丰元年的时候,又在徐州东南的白土镇发现了石炭,利国监的铁冶更是蒸蒸日上,与袭庆府莱芜监同为京东路两大铁冶中心,并且有后来居上之势,随着铁产量的大增,朝廷下诏在徐州设置钱监,以利用当地兴旺的冶铁业铸造铁钱,宝丰钱监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展起来的。”
刘洪道的话不禁在林冲心中掀起了滔天大浪,他没有想到徐州的冶铁业竟然如此发达,如今山寨中除了钱粮之外,缺的不就是铜铁等资源吗?以往为了满足山寨铸造兵器之用,还曾以私盐通过袭庆府富商吕清良之手从袭庆府莱芜监购进钢铁,听刘洪道话中的意思,徐州利国监的铁产量只怕还要在莱芜监之上,若是将其收为己有,以后山寨就可以自己生产钢铁而不用担忧铁源了,更兼徐州白土镇盛产石炭,连炼铁的原料都有了着落,这徐州简直就是个聚宝盆啊。
想到这里,林冲饶有兴致地问道:“刘大人可知利国监一年的铁产量是多少,宝丰钱监又能铸造多少铁钱?”
刘洪道在心中略微盘算了一下,方才答道:“利国监每冶年均产量在四万斤以上,总计三十六冶一年产铁应不下于一百五十万斤。宝丰钱监每年铸造小铁钱三十万贯左右,朝廷铸造铁钱有定制,大铁钱每贯重十二斤十两,与铜钱等值;小铁钱每贯重二斤左右,十文小铁钱相当于一文铜钱。由于小铁钱钱重,民间多有销熔小铁钱铸造器物获利的,蔡京上台执政后,下令铸造轻钱使民无利可图,从而阻止民间销熔钱币,徐州宝丰钱监自此不再铸造小铁钱,只铸造大钱,每年可铸五万贯,若是加上这部分铸造铁钱用铁,利国监每年的铁产量只怕要在两百万斤之上。”
林冲已经对刘洪道的话有些麻木了,徐州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林冲一脸急切地问道:“刘大人,宝丰钱监一般什么时候往京城解送所铸铁钱?”
刘洪道道:“依照惯例,每年年中年末各解一次,年中四月起解,年末十月起解。”
林冲摸着下巴道:“如今刚开春,这么说来,今年新铸铁钱应该还没有解往京城。刘大人,利国监和宝丰钱监可有朝廷驻军?”
刘洪道回道:“宝丰钱监有两百名驻军,虽隶禁军名下,但战斗力却还不如州府驻军,平日里只是负责监督工匠铸造,年中和年末负责解送钱币,并不负担作战任务,钱监地面的治安工作仍由在下负责。至于利国监,自神宗熙宁变法以来,施行二八抽分制,国家放松了对矿冶的管理,允许百姓自卑物料、自行烹炼采取,国家按照年产量从中抽取十分之二,其余部分随百姓自行交易,只是不准贩卖出境,国家依然保留优先征购权,利国监三十六冶由三十六家大矿主自行采炼,因此驻军更少。”
林冲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多了,颜将军,你速带本部兵马分成两路,接收利国监和宝丰钱监,注意保护好那些采冶工人和铸钱工匠,他们都有丰富的专业技能,留着对我们有大用。”颜树德听说徐州还有这两个聚宝盆,当即一脸兴奋地领了军令,就要前去。
这时,只见刘洪道上前阻拦道:“将军且慢,在下还有要事禀报。本朝自立国以来,为了满足军队需求,在汴京城内设立东西作院和弓弩院负责武器装备制作,并在出产材料的各府州设立都作院。熙宁变法以来,朝廷设立军器监,总管内外兵器政务,负责研制评定武器装备的优劣,每年会将评选出来的锐利兵器和上好铠甲颁发给各州作院作为样式,依例制作。徐州利国监由于盛产钢铁,早在熙宁年间已经设立都作院,随着利国监钢铁产量与日俱增,徐州都作院负责承造的武器装备也在逐年增多。”
刘洪道还想继续高谈阔论下去,林冲早已听得不耐烦,打断他道:“且住,你只需要告诉我徐州都作院每年到底制作多少武器装备。”
刘洪道被林冲一番呵斥,不敢啰嗦,据实禀报道:“朝廷军队武器一向以弓弩为主,徐州都作院的武器生产也以这两项为主,每年生产神臂弓三万具,黄桦黑漆弓三万张,其他还有各类长短枪一万,长短刀一万。装备以铠甲和盾牌为主,每年生产涂金脊铁甲两千领,其他各类铠甲五千领,盾牌两万幅,另外还有一些供行军攻城之用的军用帐篷、铠甲袋、土布衫以及大型攻守器械如床子弩、冲车、投石机等。”
刘洪道自顾自地说完,方才发现大堂中林冲等人都在一脸火热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骇人的明亮光泽,刘洪道不仅吓了一跳,颤抖着道:“你们你们干什么?”
林冲意识到众人的失态,轻咳一声,大家这才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收回紧盯住刘洪道的目光。林冲心中大致盘算了一下,与利国监的钢铁产量相比,徐州都作院每年的武器装备生产量也不算是太高。朝廷每年的铁课在六百万斤上下,徐州利国监每年铁课就有三四十万斤,占到全国铁课的二十分之一还要多,而徐州都作院的武器装备生产量却显然不及全国一年产量的二十分之一。
想到这里,林冲想刘洪道问道:“刘大人,徐州都作院可是设在利国监附近?”
刘洪道回道:“是的,徐州都作院在选址时考虑到武器装备生产用料的需要,将其设在了利国监的微山湖畔,那里水铁资源丰富,只是锻造武器所需的石炭却是从白土镇运输过来的。这也是迫不得已的,运输石炭的成本总比运输钢铁要省去不少,利国监、宝丰钱监所需的石炭也都是从白土镇运去的。”
林冲道:“原来是这样,颜将军,你都听清楚了,看来你此行要多出一项任务了。”
颜树德一连兴奋地搓着双手,嘿嘿笑道:“将军放心吧,末将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兵器作坊。”
林冲心情大好,开玩笑道:“你要是把这事儿办砸了,我能饶得了你,只怕汤总管要找你拼命了。还有,不止是徐州都作院,利国监和宝丰钱监也要给我完整地接收过来。”
颜树德领了将领,直奔微山湖畔的利国监而去。那利国监在徐州城东北七十里远处,颜树德一路上心情急迫,不断催促士兵加速行军,颜树德这支军队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怎么休息过,但一想到利国监、宝丰钱监、徐州都作院,大家就没有了一点睡意,一路亢奋地向利国监飞奔。
未时末,微山湖依然在望。到得近前,只见水光潋滟、烟波浩渺,偶有几只水鹭掠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颜树德极目远眺,却是望不到尽头。
只听一旁的李云赞叹道:“人都说微山湖风光秀丽,美不胜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即便比起八百里梁山水泊来,也是毫不逊色。”说到水泊梁山,李云和杨烈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晁盖大哥,想起了已经化作一片瓦砾场的聚义堂以及那些死难的弟兄们,心中一阵伤感不已。
颜树德看到眼前景象勾起了李云和杨烈的伤心往事,不仅劝慰道:“两位休要悲伤,晁头领壮志未酬,撒手西去,两位将军正要继承晁头领的遗志,将赵佶老儿赶出汴京城。还有那云天彪,早晚我们要会他一会,斩了他的狗头祭奠晁头领和那些死难的弟兄们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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