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话,臣就再出一策,助皇上一臂之力。”陈恂既然没得选择,索性就把这条捧杀之计完善,彻底将鳌拜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至少让百姓的付出变得更有价值。
“我在听!”孝庄眼睛一亮,她虽想到这条计策,却总觉得不够圆满,好像鳌拜过于被动,往上爬的速度太慢,既然要捧杀,自然是爬得越高才越方便下手。
“辅国公班布尔善……”
第二十章 布局(一)()
京城,手帕胡同。
一顶双人抬小轿从胡同口走进来,停在一座勉强称得上府的院门前,轿帘掀开一名脸圆身胖,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子从轿中走出来,他抬头看看无边无际的蓝天,又转头看看窄小的院门,脸上那仿佛被人欠了几万两银子的神色又浓了几分,他就是爱新觉罗班布尔善。
爱新觉罗是皇上本家姓,能得到这个姓氏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再怎么说也是个国姓爷,可是这个班布尔善就是个例外,虽说他的爷爷是太祖努尔哈赤,但因他的父亲塔拜是庶出,原本地位就不高,再加上死得早,没有立下赫赫战功,到死才不过三等奉国将军,在爱新觉罗家族的十二等爵位里排第十一,仅高于奉恩将军。
塔拜死后,班布尔善袭承父亲的爵位,得三等奉国将军,如果班布尔善只是个纨绔子弟也就算了,奉国将军也算得上正三品的武官,足够他拿出去唬人。可偏偏这个班布尔善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靠着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居然升了五级成为辅国公。
有理想,有追求是好事也是坏事,这样的人固然会发奋努力,但也会欲求不满。如果再丧失道德底线,就会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爷,您回来了?”府院虽小,但好歹也会有个门房下人,只是这个下人因为主人的不得势,也没有了狗仗人势的气质,低眉顺眼的上前请着安。
班布尔善瞥瞥单膝跪在身前的下人哈三,越看越是不顺眼,这也难怪,他刚从郡王府回来,瞧瞧人家那门人,往门口一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嗯!”班布尔善从鼻孔里应了一声走进院门,院内虽是不大却还雅致,青砖琉瓦,绿树高墙,回廊小挂花格窗,就连那犄角旮旯也栽种着应景应季的花草,这全要归功于他的六姨娘,别看塔拜爵位不高,但也娶了六房老婆,这位六姨娘更是江南人士,所以院中布置充斥着江南气息。
班布尔善走在这精致典雅的院中,心中却是愈发烦闷,看哪里都觉得碍眼,这路怎么这么窄,这房怎么这么低,这花草怎么乱种,这……总之就是缺少那四个字,高大气派!
“爷,您二叔正在厅堂里等着呢,您看是不是……”哈三追到班布尔善身后小声汇报着。
班布尔善皱皱眉停下脚步,想起刚才自己进郡王府都被人家的门房打问半天才放进去,自己这个门房下人实在是有够窝囊。“你这差事怎么干的,什么人都往里放,你就不会说我不在家轰他走吗?”
“那可是您的二叔……”哈三有些委屈的辩解着。
“还敢顶嘴!”“啪!”班布尔善回手给哈三一个大耳贴子,指着对方的鼻子吼道:“你瞅瞅你这怂蛋的样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哈三不敢再吭声,捂着脸退到一边,班布尔善生着气大步朝前走去,走到一间屋子门口抬头看见屋里正专心致志对付桌上茶点的人,转身又退了回来。
也难怪他会生气,这位二叔仗着自己是八旗子弟的身份不学无术,从小就开始败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样样稀松,不到三十岁就把家底败光,现在已经五十多岁,每日不是这家亲戚要点,就是那家亲戚偷点,甚至连班布尔善这样混得不好的庶出也没放过。
“过来!”班布尔善重新退回到院中,朝捂着脸好像受气小媳妇的哈三招招手,从袖中摸索出几块碎银子。“你去和他说,我有公务在身,把这银子给他打发他离开。”
哈三接过银子转身刚要走,班布尔善猛然想起什么。“等下,你给我盯紧点,别让他把茶杯点心盘偷走。”
哈三离开了,班布尔善拐弯走回自己的房间,捧起一名长得不咋地的丫环奉上的茶水喝了起来。他哪有什么公务在身,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别看爵位是辅国公,那也是顺治在位时赏下的,自从顺治归天,小皇帝即位,几年间没有再升一级,更别说有什么官职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他现在还没一个七品县令吃香,想想刚才在郡王府看到的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热闹景象,再看看自己家门前足可以立个竹篓抓小鸟的冷清模样,只能哀叹一声上天不公,同是皇亲,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爷,人已经打发走了!”外面传来不争气哈三的声音。
哈三在屋外候了一会,见屋里没有动静,转身才要离开,屋帘从里面打开,已经换上一身便装的班布尔善走出来。“走,陪爷去喝两杯!”
“啊?”哈三不太相信的看看班布尔善,随即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我这就吩咐厨娘给您备菜。”
班布尔善一瞪眼。“备什么菜?爷下不起馆子吗?凭什么我就只能吃些上不得台面的烂菜?走,去吉庆楼!”
“那要不要备轿?”哈三觉察出今天主子心情不好,小心问道。
“啪!”又是一个耳贴子打在哈三的脸上。“我说你是猪脑子?还嫌爷不够丢人吗?跟着来!”
哈三捂着脸委屈得跟在班布尔善身后,一直走到大门口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怎的就又挨一个嘴巴?怎的就成猪脑子了?
吉庆楼,幕后老板是户部尚书阿思哈的四子,户部可是管钱的机构,尚书又是该机构的最高长官,不管是看在幕后老板的老爹的官职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吉庆楼的规模上,吉庆楼生意的火爆程度在京城必须排进前十,甚至进前五也不为过。
当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吉庆楼时,哈三隐约有些明白了。三层的吉庆楼前,轿来轿往,清一色的四人抬官轿,从用料到轿夫,一个比一个讲究。自家主子那两人抬小轿实在是不入流,轿夫更是无法和人家那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去比,只怕那小轿要停在门口,立时就会成为被关注的焦点,不过是那种鸡立鹤群的关注。
班布尔善虽说没有公职,爵位又只能算中等,家境还不太殷实,但好歹也算是八旗子弟,而且是三旗之首的镶黄旗,再加上挂着皇亲的身份,虽然很少能来这种大酒楼吃饭,但也不会怯场,兜里的钱再少,见识还是有的。当下带着哈三大摇大摆朝门口走去。
“客官您是两位吗?”门口负责迎客的伙计个个都是人精,虽没看见班布尔善从轿上下来,但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去狗眼看人低,在京城这个地方可是藏龙卧虎,亲王贝勒一抓一大把,绝不能以貌取人。连忙迎上前点头哈腰笑问道。
“嗯!”班布尔善点点头。
“您二位请随我来!”伙计有些诧异的看看跟在后面的哈三,他刚才那一问不过是客套,本以为前面这位爷应该是来赴约,或者是一个人吃饭,身后那位明显下人打扮的顶多打发一份杂合饭在外面候着。不过诧异归诧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不定后面这位也是个爷,只不过有装穷卖乖的癖好也说不定,当下哈着腰在前头带路。
当三人走到精雕细刻的楼梯处时,伙计故意顿下身形,偷眼朝班布尔善看去。
吉庆楼一层是散座,二层是雅间,三层是宴客房,除了三层需要提前预定外,一层二层都可以现来现坐,唯一的区别就是一层随便坐,二层除了饭钱还要另外多付五两银子的赏钱,这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不是。
班布尔善一直没什么应酬,这吉庆楼又开张没几年,所以还真一次没来过,不过他很久以前去过别的酒楼,京城的酒楼格局都差不多,所以停在楼梯口朝上面望了一眼。
“客官,您是要去雅间?”伙计心下窃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五两赏银中可有他的二十个铜板(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板),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外块,另外通常坐雅间的客人出手都大方,大多会另赏小费。
班布尔善朝四周看看,能来吉庆楼吃饭的主非富即贵,所以环境比市井小馆要清静许多,但也经常有纨绔子弟来这里摆阔请客,这些人刚开始放不下架子,还懂得知书达礼,但几杯酒下肚就开始高谈阔论,彻底撕下伪装,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大酒楼里吃饭,酒楼外街头拐角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而此时在不远处靠窗户的位置,刚好坐着两桌疑似这样的客人。
“雅间!”班布尔善今日就是想借酒消愁,想着一会儿要是自己喝多后胆气上来,万一跟这些不守规矩的纨绔子弟吵起来,失了身份不说,还会惹下麻烦。自己今天既然已经决定豁出去,索性就一豁到底,放开了奢侈一回。
伙计欢天喜地的正要带着两位金主上二楼,另一名伙计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开一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这位伙计听完后刚要说话,忽觉手中被塞进硬物,不用看一捏就知道是碎银子,摸着个头不小的样子,足有一两多,张开的嘴巴立刻合上,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转身回到班布尔善身前。“两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今日楼上雅间已经满了,您看……”
还看什么?难道还等着谁能让我不成!班布尔善没好气的瞪一眼伙计,朝一层为数不多的空桌子走去。
第二十一章 布局(二)()
班布尔善在桌前坐下,询问着伙计酒楼里的菜名,却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桌上投来两道目光。
“兄弟,这人你认识?”一名豹头环眼的威武少年问向身边另一名少年。
“他就是班布尔善,一会儿你就……”少年将同伴的身子拽过来,低声耳语一番。
同桌的另外几名少年当即不乐意了。“哎,你俩这样就没意思了,好话不背人,有什么话还不能说给哥几个听听?”
少年朝几人笑笑。“各位大哥不要误会,是我们兄弟间一点私密的事情,实在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讲出来,来,咱们喝酒,喝酒……”
“就属你小子鬼点子多,既然你不愿讲,那就罚酒三杯……”桌上几人虽然年龄不大,但从他们那犀利又飘忽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几人必是久经江湖的老炮,身为老炮的他们当然知道有些事该打听,有些事就不该打听,知道的事多了反而会麻烦。
这几名少年要说也是大有来历,他们的名声在京城街面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在顺天府里,更是如雷贯耳。简亲王的六儿子,晋亲王的亲侄子,信郡王的小舅子,惠郡王的外孙子……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生在王侯之家却无王侯之命,多是家中不得志,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子弟,当然其中也不乏明哲保身之辈。
都说皇位之争残酷,为登上皇位兄弟相残,六亲不认,其实王侯之家也是如此,这些个亲王郡王只能世袭爵位给一个儿子,赶上那子嗣多的,兄弟之间的争斗甚至比那皇权之争还要血腥,而通常那些明知自己没有希望,没有实力去争的子弟就会明智的退出这场战斗,义无反顾的投身到市井江湖中,他们为了能证明自己确实没有争位之心,常常会做出一些令人不齿的事情,夜踢寡妇门,调戏小媳妇,强抢民女吃霸王餐,官府碍于他们的身份又睁只眼闭只眼,从而成为让百姓又恨又怕的纨绔子弟。
其实这些人并不傻,有些人甚至还相当聪明,他们有的是为了韬光养晦,坐看其他几个兄弟狗咬狗,等待那两败俱伤之时。有的是为了结交更多的人,积攒外力为将来的反戈一击做着准备。
当然也有个把人是别有用心的,就比如刚刚这两位窃窃私语,看起来年龄比同桌人都小的少年,他们正是从皇宫出来的陈恂和多隆,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为皇上选库布,用来对付鳌拜。
陈恂之所以要从这些纨绔子弟身上选,原因就更简单了,因为这些人能在江湖上混下去自然有他们优点,讲义气!没有这个义字,是无论如何混不下去的,而这个义字也可以转为忠字,只看对象是谁。这些人想上位,他们堕落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只要给了他们希望,而且是很大的希望,忠和义就会发挥到极致。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人不好的名声恰恰是他们最好的伪装。
多隆陪着小皇上学武三年,早已今非昔比,他虽是庶子,但身上依然流着马上亲王多铎的血脉,充分继承了一名武将该有的气质,三年里不管是个头还是体形,都已初具军中猛将的风范,就连多铎每每看到多隆后,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几个儿子中只有多隆是亲生的?
陈恂没有亮出自己是御弟哥哥的身份,更没有说出他的目的,他要再观察观察,把这些人的身份脾性摸清楚,凡是鳌拜亲信的子弟一概剔除,贪生怕死的也不能要。由此一来他是没有资格混入京城纨绔子弟圈的,这就要仰仗多隆的身份,豫亲王的儿子,如果不提庶出的话,足以力压圈内群雄,成为一方霸主,陈恂作为多隆最好的兄弟,自然没人去在乎他究竟是谁的儿子。
这桌纨绔子弟几杯酒下肚,恶性渐渐显露出来,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聊得无非就是谁家的媳妇好看,在哪看到一个美少女的话题。坐在另一桌的班布尔善闷着头已经灌了自己两壶酒,显然也进入到喝酒之人的第二阶段,话密,再无主人的架子,拉着哈三东一句西一句诉着苦,但还未进入到壮胆的第三阶段,因此对大声喧哗的邻桌顶多是皱皱眉,脸现不满之色而已。
多隆别看年纪不大,酒量却是随着身型暴涨,他知陈恂酒量不高,有敬酒的全都接了过去,此时却还能保持着清醒,遥遥看了眼班布尔善的背影,低声问向陈恂。“弟弟,咱们这么做合适吗?”
陈恂看看脸现不忍之色的多隆,知他肯定是因为班布尔善父亲也是庶出起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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