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确实该死,他不但丢了夔州,而且领着那许多骄兵悍将,却没能让蜀中战乱平息下来,还在慢条斯理的安抚山蛮。
这不但是无能,而且目光极其短浅,因为他既无法用一场场胜利来振奋民心军心,而且也无益于大局。
所以,去岁他提出的战略西移之策,实出于无奈,再有鉴于潼关太子闹出来的一系列笑话,还有王世充败亡,萧铣,李定安,窦建德,李轨等处的消息,如此种种都对他有所影响。
实际上,就算晋地没什么动静,李破同意了求和,李世民也要寻求破局之策,他自认不是垂垂老朽的父亲,也不是只想着稳固太子之位,身边尽多蠢物的大哥李建成,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为李氏着想。
就像如今,他既然笃定李定安定然来攻,便需行决绝之举以应此局。
他不像杜如晦等人一般,只看到了凶险,而是看到了希望,一如当年李定安夺晋阳之后,他在父亲面前力主放李定安南下,层层设防,拖垮晋北骑兵的策略一般,此时此刻,他已下定决心,领兵在将要到来的战事当中,重创李定安,哪怕将长安当做诱饵也在所不惜。
而最为重要的则是,晋地被李定安经营的蒸蒸日上,好像比蜀中还要强上几分。趁势夺之可资大业。
反过头来,挟大胜之威回转的秦王,也就再不是当初胜薛仁杲后,只带数百亲从回京的秦王了。
若不能拿太子之位酬之,别说他秦王不答应,便是他麾下的百战将士也不会罢休的,想到此处,什么头晕,什么身体不适,就都退避三舍,被熊熊燃烧的野心驱赶到了角落之中。
这也是李世民那点宿命感的来源所在,当年李定安入晋阳,随即挥军南下,与李唐争雄,才至有今日之局,而今日还要与其一决雌雄,胜之便可转危为安。
这样的一个过程,也难怪李世民会有所感慨,他和李定安争夺的不是胜败,不是疆土,不是人口,而是气运。
李世民甚至感觉他从没有如此振奋过,有强仇大敌在前,一战而决天下归属,多美好的画面,也最适合他这种自诩人杰的人物。
如果赢了,他也一定会给李定安树碑立传,不然的话,天下尽多宵小,又怎么来衬托他秦王李世民的功绩?
当然了,这都是秦王殿下的畅想,不说此战能不能决定天下归属,只说他李世民也还只是秦王,并没有登上皇位,甚至于连太子都不是,又如何能跟敌人争夺气运?
也许,最终他和李破的交战,只能沦为诸侯间的有一场撕(防和谐)逼而已。
嗯,可以说,这都是李世民在给自己打气,显然,做出如此决定的李世民内心活动比较丰富,他毕竟也是人,而不是什么神仙之流。
于是,秦王李世民旧疾复发,病卧在床,经过御医的诊断,需要好生静养。
皇帝李渊是真心想让儿子好起来的,于是赐下许多滋补之物,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只是秦王不领情,病情迅速严重,不几日便闭门谢客,在府中全心养病。
尚书左仆射裴寂,齐王李元吉等纷纷前来探看,过后欢欣鼓舞,扬眉吐气间,入宫的次数多了起来,显然准备放开手脚,施展才能了。
可没高兴两天,有人便举发齐王李元吉与宫人私通,秽乱宫闱事,李元吉有没有这样的胆量先且不提,只是他跟后宫受宠的嫔妃们走的确实很近,而且李渊这一家牙口都挺好……
此事一出,连正与李元吉打的火热的裴寂都有点犯嘀咕,暗道此子不足与谋,何况是旁人了,谣言遂起……
这还不算,太子也被人猛的敲了一棒子。
第754章启程()
在另一个时空中著名的杨文干事件爆发了,可在这里却已面目全非。
杨文干乃关西杨氏远支,和李氏是亲戚,算是李唐外戚中的末流,只是杨文干一直跟随在李建成身边,李建成登太子位,杨文干便转任东宫宿卫。
像是贴身侍卫这种职位,非亲信之人不能担任,由此可见,杨文干与太子李建成情谊还是非常深厚的,所以升迁的也非常迅速。
其实从武德元年开始,这人就发迹了起来,先是领千牛备身,再入左武卫府领校尉之职,后又转任骠骑将军。
看这轨迹也许有人会说,这人靠着太子李建成,就在京师打转,然后节节升迁,肯定是个无能之辈,谄上欺下之徒。
这你就错了,此人早年参加过征伐辽东之战,在辽东城下是出过力的,之后杨玄感叛乱,他也参加过平叛之战。
之后追随于李建成身边,在晋地剿匪,南下长安,都曾立下军功,是实实在在开国之臣中的一个。
有人可能又要说了,这样一个人为何到李建成登上太子之位才开始发迹?
这就要追溯到汉王杨谅谋反的时候了,杨文干一脉受到了很大的牵连,一家人死的死,被贬的被贬,等到杨文干长成,也只能靠着和李氏的一点点关系,弄个小军官来当当了。
这样的人在关西族群中数不胜数,根本没人会看重,若非机缘巧合,在李建成身边呆了几天,李建成觉着其人说话还算顺耳,办事也还爽利,杨文干这一辈子也别想有何出头之日。
所以说,这人对李建成那叫个忠心耿耿,办起太子交代下来的事情,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务求完美。
而这一年,就有人举起私藏兵甲,密谋不轨事。
和李元吉那事其实差不多,不算捕风捉影,可也绝对属于欲加之罪的范畴。
当然,作为骠骑将军,掌管着一部分宫廷禁卫,又出身东宫部属,这身份确实比较敏感。
而最为可怕的是,武德三年的时候,这人曾被外派出去,督造玉华山仁智宫,举报他的人言之凿凿,他在督造仁智宫期间,在仁智宫中藏了许多兵器衣甲,只等皇帝去行宫避暑时便要发作。
仁智宫是李渊登基之后命令建造的行宫之一,其实都是从杨广的离宫中挑出来,重新修缮而成,规模都不大,不然的话,李渊就是倾家荡产他也修不起。
而这些行宫都有讲究,算是李渊为将来巡视关西选定的地方,可见李渊野心不小,只是遗憾的是,李渊进了长安城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这件事动静先是不大,可在玉华宫隐蔽处真的搜出兵甲之后,事情就闹大了。
杨文干随即被拘押,又从他府中搜出兵甲若干,还有他和太子来往的一些书信,其中一些影影绰绰的话语,让李渊看了震怒非常。
其实李渊怒的不是太子有取而代之之心,太子嘛,若没有登上皇位的野心,那叫什么太子?
实际上,杨文干或者其他人为太子,秦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都不算什么。
比如说长孙无忌在长安县,就能老老实实的当个县令了?为秦王蓄养些死士,藏点兵器甲胄什么的,还不是挺正常的事情。
再者说了,满长安你寻摸一下,贵族府邸中哪个会毫无准备?这年头别说防贼防盗,你疏忽一下,说不定就稀里糊涂的掉了脑袋呢。
其实真正让李渊愤怒的是,他认为两个儿子又掐起来了,在这样一个时节,弄的一地鸡毛,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个儿子的争斗变本加厉,李渊终于感觉到了厌烦。
厌烦的结果就是,杨文干当即人头落地,随后李元吉被当庭责打,还被送进了大理寺牢狱待勘。
秦王……嗯,秦王还病着呢,李渊一气之下,也不再派人探看其病情,病的那么重,还让人耍弄手脚,那你就一直病着吧,再给你加派些护卫,老老实实的呆在府中面壁思过就是。
一番风雨,又被皇帝压了下来,随即便有人提请招太子李建成回京,李渊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封诏书没能到得了潼关,半路上就被人劫了下来。
此事预示着,围绕着储君之位,争斗数载的人们,纷纷失去了耐心,开始放开手脚,肆意施为。
这样一个过程和结果,其实除了李唐内部的原因,外部的环境也在起着作用。
这一年三月间,在李渊召回太子的诏书刚刚出城之际,一行十余人,大摇大摆的纵马出了长安城。
只一出城,骑士们便放开了马缰,渐渐加速,往长安县治赶去,不用问了,“病重”的秦王李世民就在其中。
作为秦王,天策上将,尚书令,想要悄然走出长安城而不被人发现是需要技巧的,而李世民从不缺少这样的技巧。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让长安陷入一片混乱当中,当然,他的父亲让这一切受到了控制。
就像独孤怀恩被杀时那样,皇帝总会选择进行权力平衡,而非是来个火中取粟什么的。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出了长安城的李世民好像甩掉了枷锁一般,一身的轻松,甚至还有着些得意,操弄权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如饮佳酿,熏染欲醉。
实际上,他的控制欲和李渊如出一辙……
而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秦王府部属以及他们的家眷,不论知情不知情的,或请调外方,或悄然出走,纷纷离开了京师长安。
这样的事情多了,只能暂时掩人耳目,不可能让人毫无察觉,这是个时间差的问题,李世民笃定李破起兵来攻之在须臾。
就算之后露出些许风声,秦王也还在府中养病,再加上之前齐王李元吉,骠骑将军杨文干之事,就算奏到皇帝面前,恐怕他那父亲也会以为太子,秦王相争的延续,不会太过在意的,更不会让人细加查证,以免引起更大的风波才对。
只要父亲不来插手,太子在潼关,齐王李元吉在大理寺,其他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呢,等到河边战报传至京师,就更不会有人来理会了吧?
嗯,还是那句话,一切尽在秦王掌握之中,只是苦了房玄龄和杜如晦,段志玄等人。
杜如晦身体越来越是糟糕,只能留在秦王府中,那里已成不测之地,一旦事泄,杜如晦恐怕先就要掉了脑袋。
房玄龄和段志玄则在串联秦王部属,风险很高,不过两人身体健全,一旦时机来了,他们就会出城到长安县与秦王汇合。
至于秦王的家眷,大事在前,还顾得上那许多?再者说,男子汉大丈夫,若是顾惜妻子儿女,还能成得什么事业?
嗯,不得不说,父子相承,他和李渊当年在太原率军南下的时候的想法还真就别无二致,根本没有本点先安置好家眷的意思。
…………………………………………
只是李世民不晓得的是,与此同时,汉王李破也已离开了晋阳。
李破离开晋阳时的模样要是被李世民亲眼目睹,一定会嫉妒的两眼发红。
光明正大,气势恢宏。
汉王起兵了,是日,晋阳城下,三军林立,群臣环伺。
臣子们大多都是来送行的,而比如礼部尚书王泽等人,却是要随军南下,去搏一搏家族的百年富贵什么的。
此时将随同李破一道南下的只有五千余骑兵,此为李破中军,其余步骑,皆已陆续按照军府建制去到绛郡汇集。
剩下的一些军伍,则要在之后押送粮草才能启程,这无疑需要一段时间。
临行之前,李破还在嘱咐兵部侍郎王智辩,等到秋收过后,立即招募府兵,不得拖延。
王智辩显得信心满满,因为苏亶到底没争过他,汉王府司马王庆已经到兵部任职,之外还有汉王府长史薛万均也到了兵部。
有这两位在,其他各部就都要让兵部三分,而另外的好处则是,他这个侍郎可能很快就要晋升为尚书了。
回想当年还在雁门任职雁门郡尉的时候,他又哪里会想到有今日之成就?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作为兵部尚书却不能随同大王一道南下,这在他印象中,无疑属于例外,要知道,从文帝时到大业年间,哪个兵部尚书不是鼎鼎大名的军中上将?
随驾而征更是题中应有之义,到了他这里怎么就例外了呢?
当然了,这点小遗憾并不算什么,作为汉王的部属和臣下,他很安心,因为他本就认为汉王殿下是一个能够让人安心侍奉的君王。
李破也很安心,他将身后交给了陈孝意为首的臣子们,再加上府中还有汉王妃李碧坐镇,和以往征战并无不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为了不让臣子们觉得他儿女情长,李碧只抱着儿子送他出了府门,到了城外,陈孝意和何稠两位老臣为他共同把酒三盏,李破哈哈大笑翻身上马,率军启程。
(杨文干的来历没有细查,所以编了一些,大家就不用较真了,至于仁智宫的建造过程,也和史实不符,还请大家嘴下留德,呵呵。)
第755章绛郡()
这一年三月二十四,汉王李破率亲军至绛郡。
到此,渡河进入关西之战已是箭在弦上,除非老天爷作怪,不然的话应是没有什么能够让此战胎死腹中了。
在绛郡郡城城门之外迎接汉王到来的人们,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分作了两处,一边以重新领有闻喜县公爵位的绛郡太守裴世清为首的文臣,另外一边则是刚到绛郡不久的尉迟恭,步群等军中将领。
等到汉王李破一至,文人们一躬到地,武将们狠狠锤击着胸膛,声势着实不小。
可对这样的场面,李破生不出太多的感慨之心了,他早已习惯了众人环伺膜拜的生活,只是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是,自他称汉王以来,许多场面便不约而同的隆重了许多。
除了罗士信等几个心里没数的家伙外,再没有谁会在随意的跟在他身边,口称将主,然后发些牢骚什么的了,所以他感受到的,其实就只剩下君臣上下的分野。
而李破本人就算有时候偶尔觉着不太舒适,也不会刻意去改变什么,因为他很明白,和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个好的上位者,作为汉王,他需要的是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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